“没有磁带了,你们不知道更换啊?”“可能……可能是睡着了,忘记换新的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罪案的……”“简直是玩忽职守!”涂海涛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揍这两个保安一顿。失踪的精神病人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满了整个卧室,罗子涵倚在温馨舒适的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子,眼睛呆呆地看看那盏南瓜形状的灯。她双手在被面上温柔地摩娑着,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脸,渐渐的,眼睛便红润了。这床被子是母亲去年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当时她还嘲笑母亲太老土:“随便到哪个商场,抖能买床好被子,你还费什么劲?”当时母亲只是笑笑,说:“闲着没事干,打发时间嘛!”至今想起来,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床头柜上放着母亲的照片,她伸手将照片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把相框紧紧地贴到胸前。她感到一阵寒意,但是她并没有把相框拿开,而是抱得更紧了,她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母亲。罗子涵和哥哥都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在兄妹俩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十几年来,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培养成材,没想到母亲却突然撒手人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罗子涵禁不住嘤嘤地啜泣起来,泪水洒到相框上,洒到了母亲的脸上。“你要坚强!”这是母亲遗书上的话!罗子涵拼命地擦干眼泪,止住哭,脸上露出一副坚毅的表情。就在这时候,同事罗桂云打来了电话。罗桂云说话一向很快,这次更是连珠炮一般:“子涵,你今天最后见冷建国是什么时候?他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我去查房时,一个病人在喊跑了跑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点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是冷建国。你最后见冷建国是什么时候?”冷建国跑了!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这在康宁医院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个精神病人跑出去将给社会造成多大的隐患啊!罗子涵坐直了身子,问道:“是刚刚发现的吗?”“是,就在刚才。”“他什么时候跑的?”“不知道啊,所以问下你,不知道你今天见过他没有。”“没有,今天我病人比较多,基本上一直待在诊室里。”“天啊,这可怎么办啊?”“他是怎么跑的?”“不知道啊!”“我马上到医院来!”“好,好。”放下电话,罗子涵便皱紧了眉头。冷建国失踪,实在是一件难办的事!他入院已经快有十年了,据说十年来,从没有人探视过他。问他有什么亲戚,他便罗列出一大堆的人名出来,有的人名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有的人名是市领导。再问这些人的联系方式,他便神秘地笑,不肯透露一个字。冷建国属于强迫型人格障碍的患者,这种人格障碍的患者,通常过于追求井然有序、完美和控制。冷建国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排大小,比如把病人按高低胖瘦排成一列,比如系纽扣时必须从上往下,绝不能做错一个程序,而且他不但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其他病人。一次,罗子涵跟院长一起巡视病房,她走在了院长前面,就被冷建国打了一巴掌,还批评她站错了地方。同时他还被一种虚华型妄想性障碍所困扰。在罗子涵和大部分医生眼里,冷建国似乎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位被赋予了超乎寻常的权力的领导。他动不动就喜欢叫人写检讨,凡是跟冷建国打过交道之后,同事们便会问:“今天又要写检讨吧?”冷建国一定是遭遇过什么重大事件,使他内心承受不了,于是一下子崩溃了。但是究竟是什么事件有这么大的威力,一直是个谜。不但这是个迷,就连冷建国入院都是一个迷。现在,冷建国跑了,该到哪儿去找呢?罗子涵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冷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她赶紧钻进车里,点燃了火,驾车往医院奔去。精神病人狂性发作离开保安室之后,涂海涛和许洁便驱车直奔康宁医院。虽然知道冷建国不会在医院里,但他们还是要去问个清楚。尤其是冷建国种种怪异的行为,不断在涂海涛脑海中浮现,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与三名记者的死有什么关系?最关键的是,冷建国到底是什么人?一到康宁医院,两人便冲下车,跑进病区。刚进门,涂海涛便与罗子涵撞个满怀。罗子涵打着哈欠,精神憔悴,看到涂海涛,马上便笑了起来,开着玩笑说道:“哎哟,涂警官,这么晚来做咨询啊?”涂海涛说道:“罗医生,你在这里正好,我们来找个人。”“警察办案,找到我们这里来了?”罗子涵笑吟吟地问道。“是,我怀疑你们这里一个病人与三宗谋杀案有关。”“啊?”罗子涵惊讶地张大了嘴,“谁?”“冷建国!”“他?”罗子涵问道,“怎么会?”“他今天是不是跑出去了?”“是,”罗子涵说道,“不过已经回来了。”“回来了?”涂海涛疑惑地问道,“他一个人回来的?”“是啊!”“一个精神病人跑出去,还知道回来吗?”“这个我们也觉得奇怪呢。”“我们想去看看冷建国。”罗子涵的困意已经全消了,带着涂海涛和许洁来到病房。冷建国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罗桂云医生和两个护士试图将他拉到床上睡觉,但是冷建国不停地摇头,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涂海涛蹲到冷建国面前,问道:“你还认识我吗?”冷建国惊恐万分地看着涂海涛,脸上渐渐泛起一个笑容,可是还没等那个笑容完全绽放出来,却突然消逝了,代之以一副极度惊恐的表情,嘴里咕哝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谁要杀你?”冷建国怔怔地看着涂海涛,然后目光向涂海涛身后搜索着,之后停留在罗子涵身上,接着便尖叫起来:“她,就是她,她要杀我!”罗子涵一怔,没想到这个疯子的疯病又加重了。涂海涛转身指着罗子涵问道:“她要杀你吗?”冷建国看看涂海涛,看看罗子涵,使劲地点点头:“是,她要杀我,还有她……”他伸出手指向许洁,“她……她也要杀我,”他的手指又指向了罗桂云,接着手指便点遍了屋内所有的人,“她,她,她……她们都要杀我!你要救救我!”冷建国紧紧地抓着涂海涛的胳膊。涂海涛问道:“她们为什么要杀你?”冷建国说道:“她们就是要杀我,她们要把我煮了熬汤喂狗,我就是狗,汪汪汪……”冷建国学起了狗叫。雪还在下。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冷建国的怪异的狗叫声,让每个人都直起鸡皮疙瘩。叫完之后,冷建国说道:“我迟到了,所以她们要杀我,我是狗,其实呢,我是领导,领导就是冒号,领导就是狗,狗也是领导。我写检讨,我愿意写检讨,只要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你看什么?”冷建国突然冷酷地看着涂海涛,然后阴狠地笑了起来,“你要写检讨,认识要深刻,彻底反思自己。”听着冷建国的胡言乱语,涂海涛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他断喝一声,打断了冷建国的喋喋不休:“朱建文去哪儿了?”“朱建文?朱建文是谁?”冷建国痴痴地看着涂海涛。“你今天晚上去朱建文家里了。”“朱建文,朱建文……”冷建国恍然大悟般说道,“他写检讨去了。”涂海涛疑惑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写检讨?”冷建国嘿嘿地笑了:“他犯错误了!”“什么错误?”“呵呵,你们不懂,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罗子涵走上前来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冷建国突然浑身痉挛,又大呼小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写检讨,我写检讨,认识深刻,认识深刻……”涂海涛叹口气站了起来,问道:“冷建国以前是做什么的?”“这可是个谜!”罗桂云说道。“谜?”“冷建国入院快十年了吧,”罗桂云说道,“当年他是派出所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派出所?”“他在一家超市里捣乱,把超市里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把整个货架都推倒了,说人家摆放的位置不对,他要重新摆起来。超市的保安上前劝阻,他便疯了一样动手打人。超市打了报警电话,派出所的人把他抓走了。抓他的时候,他还教育警察,说领导应该走前面,这是规矩。抓回去之后,派出所觉得他不是个正常人,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他没有家人?”“不知道,也许没有,总之没有联系上,”罗桂云说道,“问过他好多次,他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既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工作,在哪个单位或者公司工作。”“入院以后,他还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攻击行为?”“其实他算是老实的,他脑子里似乎总是在追求完美,一切事情都必须规规矩矩的,比如我们现在查房都特别规矩,主任医师走前面、副主任医师走后面,护士长走前面,护士走后面。如果不这样,他就要大发雷霆,就要让我们写检查,”罗桂云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病人,攻击行为并不错,偶尔有,也是因为哪个病人破坏了他心目中的规则。”“他今天晚上回来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当时我们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谁知道他就溜溜达达地回来了。”涂海涛看了看冷建国,冷建国在傻傻地笑。涂海涛问道:“他回来后,没有换过衣服吧?”“没有,”罗桂云问道,“怎么了?”涂海涛没有应声,回头看了看许洁,四目相视,双方便都明白了没换衣服意味着什么。冷建国身上没有血迹,朱建文应该还活着。涂海涛、许洁和罗子涵一起走出了康宁医院,夜已经很深了,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北风冷冷地吹来,许洁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涂海涛忙将风衣脱下来,递给许洁:“赶快穿上!”许洁推辞着:“我不冷!”“最烦你们女人罗嗦,穿上!”涂海涛命令道。许洁笑了笑,说声谢谢,将风衣披上。罗子涵微微笑了笑:“涂警官,你的胳膊还没好啊!”“大概好不了了吧!”“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找我。”涂海涛笑道:“又要跟我讲我受到什么创伤?”“就算交个朋友嘛!随便聊聊有什么不可以?”“好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从康宁医院出来,涂海涛和许洁直奔朱建文家。也许正是朱建文把冷建国送回了康宁医院。可是朱建文为什么没有露面呢?今天晚上的疑点一个接一个,涂海涛的大脑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快速地处理着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即便如此,他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地间茫茫一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漫天雪花就像群魔乱舞。这样一个雪夜,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恐怖的事。恐惧,无处不在关好你的门,关好你的门……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朱建文开着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冷建国原来发疯了!他“失踪”已经十多年了,他刚失踪那会儿,大伙都以为他故意跟大家断绝了联系,原来是住进了精神病院。今天晚上,(奇*书*网-整*理*提*供)要不是他穿着那身病号服,朱建文肯定想不到冷建国是个病人!他更想不通的是,冷建国十年不见,却突然在一个寒冷的雪夜,跑到自己面前,喊着:“救救我!”朱建文把冷建国让进门,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问道:“老冷啊,你这十多年时间,到哪儿混啦?也不跟兄弟们说一下?”冷建国却不回答朱建文的问题,紧张地打量着房间,然后哀求道:“救救我!”“怎么了?”“谁?”“每个人都想杀我!”朱建文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心直钻到心脏里,他禁不住浑身打个寒颤,问道:“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我犯错误了啊!”“你什么时候犯错误了?”“昨天啊,我迟到了!”这时候,朱建文才意识到,冷建国已经疯了。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他犯的错误,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在冷建国的记忆里,却是在昨天。朱建文问道:“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冷建国还是惊恐地哀求着:“朱建文,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怎么救你?”“你……你……你救救我……你帮我写检讨……你给我求情……”“好好好,我一定帮你。”“你跟他们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说。”“好的,好的。”……朱建文开着车,想着刚才冷建国那副惊恐的表情,他实在想不通,那么一件小事,怎么会把一个人刺激成这个样子?冷建国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太差了?可是想想自己,他又实在能体会到冷建国心中的苦,兔死狐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冷建国在朱建文家坐了一会儿之后,又突然站起身,说道:“不行,我得回去,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他们会杀了我喂狗!”朱建文挽留冷建国在家住一宿,但是冷建国越来越惊恐了,说杀手随时会来要他的命!这种惊恐迅速传染给朱建文,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他开车将冷建国送回康宁医院。冷建国执意不让朱建文在医院门口停车,他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说道:“别被他们发现!”朱建文笑笑,将车停下,放冷建国下车。看着他走进了医院大门,这才重新上路,驱车回家。忙活了大半夜,朱建文已经犯困了。可是等到走到家门口时,他困意顿消。关好你的门!但是房门却开着。他记得自己是关好了门才离开的啊。难道遭贼了?如果真的只是遭贼就好了。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根血淋淋的舌头和喉管,还有那张诅咒一般的字条:关好你的门!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随手将门关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门旁有一把铁质的雨伞,他随手拿起来,慢慢地走进客厅,客厅还是像走前一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穿过屋内走廊,将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将每个房间的灯都点亮,甚至厕所也不放过……什么异常都没有!这让朱建文越发感到恐惧!如果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那就证明是小偷来过!如果是小偷来过,那该多好!朱建文的目光停留在卧室内一排立式的衣柜里。那一排衣柜足够高,也足够宽,足以装下好几个人!他冲着衣柜大喊一声:“出来!”根本没人回应,朱建文的喊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那样诡异,他自己都被这声大叫吓坏了。也许是窗缝里透进来一丝冷风,吹得衣柜的门微微地抖。也许那里面真的藏着人,藏着那个变态的杀手!朱建文缓缓地走到衣柜前,右手抡着伞,左手一下子把门打开,右手的伞同时急如星雨地击打下去。衣柜里的衣服被他打得掉了满地。他又打开另外几扇门,把所有的衣服都打落在地,这才长长地喘口气,将铁伞丢到了床边。可是刚刚喘了几口气,门铃声突然急骤地响起来,他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个时候,谁会上门呢?那根血淋淋的舌头再次浮现到脑海里。他重新拿起铁伞,走到门前,问道:“谁啊?”门外没人说话,但是门铃声还在继续响着。朱建文牢牢地把着伞,走到门前,眼睛凑到猫眼上,往外看去。门前走廊空无一人!难道是幻听?朱建文刚想转身,门铃声突然再次大作!朱建文猛的凑近猫眼,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朱建文长长地喘口粗气,骂道:“半夜三更的,搞什么鬼?”说着,将房门打开!会说话的尸体许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一天实在是够累的,东奔西跑,一刻也没闲着。涂海涛看看她,说道:“许记者,辛苦你了!”“没事!能跟涂警官一起办案,是我的荣幸啊!说实话,以前有记者跟你们一起办案的吗?”涂海涛笑笑:“别说我们,就是全国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啊!”“那敢情好,到时候我把这段经历写下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中国新闻奖呢!”“得先把案子破了,你那奖才有着落。”“怎么?涂警官没信心呢?”“你不要一口一个涂警官好不好?叫我海涛吧,大勇一直这样叫我的。”“哈哈,好啊,海涛警官!”“哎!又来,”涂海涛笑笑说道,“其实,这个案子,我是越来越没底了。我们仿佛被凶手牵着鼻子跑来跑去。”“我对你有信心?”“是吗?”“是,游戏才刚刚开始!”说着话,许洁开车到了朱建文家楼下。二人下了车,便急匆匆地乘坐电梯上了14楼。朱建文的门还是敞开着,许洁禁不住说道:“难道他还没回来?”同样的疑问也在涂海涛的心中缠绕不休,难道送冷建国回医院的不是朱建文?难道冷建国把朱建文杀了之后回到医院?可是冷建国身上没有血迹啊!两人走进屋里,打量一下房间,一切跟先前来过时一样。朱建文没有回来。这时,涂海涛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严霜打来的。“老涂,没睡吧?希望没打扰你!”“哪有心思睡觉啊?”“我刚才对武林风做了尸检,发现跟其他两具不太一样。”“不一样?不都是被拔舌割喉了吗?”“不一样,武林风是死了之后被拔舌割喉的。”“我马上过去!”严霜毕业于复旦大学法医学系,获得硕士学位,毕业后就到这里工作了。此时,他站在冰冷的解剖室里,面对着武林风的尸体,皱紧了眉头。干法医,已经好多年了,但是死者被拔舌割喉还是第一次遇到,连续三个人都遭遇这种酷刑,就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想放弃检验这具尸体,因为这具尸体跟其他两具没什么区别。但是大学里,一位老教授的话在耳边响起:“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绝不能武断!尸体也会说话。也许,这具尸体说的话就跟其他两具不一样!他不能放过任何一具尸体,他必须一丝不苟地对每一具尸体进行检查。尸体的衣服已经被脱光了,皮肤表面开始糜烂,发出一股股恶臭。他拿出一把手术刀,在尸体的胸口处切下去。鼓捣了半天,取出了死者的胃。胃里应该是充满血的,因为那个变态杀手总是喜欢活活地拔舌割喉。可是,严霜发现自己错了。这具尸体的胃里血液很少。死者是死后才被拔舌割喉的。难道那个杀手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能如此残忍?可真良心发现的话,就不会杀人了!“其中必有隐情!”严霜想着,眼睛凑近了尸体,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死者全身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斑,红斑上还长着大大小小的疙瘩。疙瘩已经腐烂,往外冒着脓水。这是周身性荨麻疹!这种病的病因特别复杂,有的是吃了鱼虾、蟹等发生过敏发应,有的是病毒、细菌、真菌、寄生虫感染引起的,还有的是被昆虫叮咬或者吸入动物皮屑、羽毛及花粉等引起过敏,当然许多药物也容易引起机体的变态反应导致荨麻疹。武林风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呢?偏偏在死前患病,这决不会是巧合。严霜走到尸体前端,打量一下暴露出来的胸口,将手再次伸了进去。这次,他把死者的肺掏了出来。肺已经是黑红色的了,而且有点肿胀!严霜仔细端详了一下,微微地点点头。这只肺死前已经有了炎症,是一种过敏性肺炎。他端起尸体的两条腿,仔细看了看,又放下了。接着拿起尸体的右臂,仔仔细细地检查。终于,在尸体的小臂上,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针眼。死者生前被注射过药物。正是药物要了他的命!他马上拨通了涂海涛的电话,三十分钟之后,涂海涛带着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出现在面前,那女子冻得鼻子都红了,看上去非常可爱。他打个哈哈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记者许洁吧?”许洁笑了笑:“哪里哪里。”“别谦虚啦,这几天,我们局里都在传,说我们涂警官开窍了,哈哈哈……”涂海涛挥挥手打断了他的玩笑话,说道:“别乱说,人家是电视台的名记者,小心把你这份嘴脸曝光出去。”“哈哈哈,那会影响收视率的。”“说正事!有什么不同?”严霜马上收敛起笑容,说道:“很简单,胃里没有血,所以肯定是死后被人拔舌割喉的。”“怎么死的?”“我看是青霉素过敏导致死亡。”“青霉素过敏?”“是,种种迹象都指向青霉素过敏,”严霜拿起死者的一条胳膊,说道,“看,死者身上全是荨麻疹,这是青霉素过敏的表现之一;肺部有水肿,肺门淋巴结肿大,胸腔积液也非常少,这是过敏性肺炎的表现,而这也是青霉素过敏的表现之一;我还对他的血液进行了检查,尿酸浓度明显偏高!”涂海涛问道:“他为什么要注射青霉素?他有什么病吗?”“应该是被人强迫注射的,”严霜拿起死者的右臂,说道:“我检查过,这里有一个针眼,针眼处有细小的破裂,如果由专业的护士来打针,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我推测,他是被强逼着注射了青霉素!”涂海涛看了看许洁,这个小女人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她又一个同事被人杀害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涂海涛问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涂海涛被这句话问得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说道:“不会!”“为什么不会?”许洁苦涩地笑了笑。“因为我会抓住那个变态的恶魔!”严霜说道:“还有,你给我那个舌头和气管,我已经验过了,就是他的!”严霜指了指武林风的尸体。涂海涛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其他两个人的尸体都被搬到了其他地方,但是武林风的尸体没有被搬走呢?难道仅仅是为了逼他写下那张字条?或者是别人干扰了?会不会有目击证人呢?”严霜打断了涂海涛的推断:“老涂,都几点了?你要是愿意一直待在这里,你就待着吧,我送美女记者回家去!”涂海涛回过神来,忙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走,我们回家!”严霜笑了:“这么快就我们回家了?”他把“我们”两字故意咬得重重的。涂海涛沉下脸,说道:“小心点儿你!你嫂子回来让她教训你!”严霜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嫂子?她——”涂海涛没有理会她,带着许洁走出了解剖室。警察的神秘房间许洁开着车再次钻进了黑暗的雪夜。涂海涛说道:“青霉素这种药好像不能随便卖的吧?”许洁目视前方,说道:“很多人对青霉素过敏,严重的会休克死亡,所以注射青霉素必须在医院里进行,一旦过敏,可以及时抢救。《药典临床用药须知》还对青霉素的皮试做了详细说明,更换同类药物或者不同批号或者停药3天以上,必须重新做皮内实验。而使用青霉素的医疗机构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和资质,药店就更不可能卖这种药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当过医生?”许洁笑笑说道:“我是记者嘛!”“既然这种药不能轻易买到,那凶手是从哪儿买来的药呢?”“也许不用买呢?”许洁反问道。“什么意思?”“如果凶手就是医生,拿点青霉素出来,不是很容易的吗?”“这种药难道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毕竟不是氰化钾,不是吗啡,管得没那么严的。”涂海涛看着许洁越发冷峻的面孔,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上谁了?”许洁又是一笑,笑容里带着寒冷:“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嘛!”“谁?”“你家有电脑吗?”“有!”“上网给你找一条新闻看看。”……许洁跟着涂海涛走进屋,顿时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许洁叹道:“总算暖和了,冻了一晚上了。”“我们这里24小时供暖。”屋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不用说就知道是涂海涛老婆的照片,有的是单人照,有的是跟涂海涛的合影。许洁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去,不禁啧啧称赞:“海涛,你老婆真是标致啊!不错,有眼光!”“我结婚时,同事都说我艳福不浅,”涂海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这些照片谁拍的?”“老婆的单人照当然都是我拍的啦!”“拍的不错嘛!”“跟着大勇耳濡目染的,也该学他点本领吧!”突然说起大勇,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彼此对望一眼,又无奈地转过头。涂海涛说道:“我去把电脑打开,你该把包袱抖出来了!”许洁笑道:“即便抖出来,我们今天晚上不会还要去抓人吧?累死我了,我可得休息一下。你家有没有吃的?”“有,方便面。”厨房的地上摆着两箱方便面,还散落着几十个方便面的包装纸。许洁啧啧叹道:“搞得跟猪窝似的,你老婆回来不气死才怪!”涂海涛笑了:“我老婆说了,男人不能太利索了,否则就没男人味儿。”“哈哈,你俩有意思!”许洁说,“你把电脑打开,我来煮面!”许洁将面放到锅里之后,实在无法忍受厨房里乱糟糟的景象,把垃圾全部清理出去。然后盛了两碗面,放到餐桌上,大声叫道:“吃面啦!”涂海涛慌里慌张地跑出来,疑惑地看看许洁,又看看四周,说道:“奇怪,我刚才怎么听着是我老婆叫我?”“哈哈,你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涂海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分明把许洁当成老婆了,不禁脸红了,赶紧端起一碗面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许洁问道:“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啊?”“谁知道呢?打她电话也不接!”“你们不会在闹离婚吧?”“离婚?开玩笑!我跟我老婆是八百竿子都打不散的。”许洁端着碗,站在客厅里,边吃边打量:“你家装修很漂亮啊!”“我老婆设计的!”“她做设计?”“不是,她就是凭感觉!”“真是个艺术家啊!”许洁赞道,“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可以,”涂海涛放下面碗站起身来,“我带你看看。这套房子装修好多年了,但是一直就没觉得落伍!”“嗯,很大气!”“厨房、客厅都看了,到这面来,这里是主卧室……”许洁走进主卧室,床头一张巨幅的结婚照马上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赞道:“郎才女貌啊!”“才子配佳人!”“哈哈,你可一点不谦虚!”“我这人实在嘛!”许洁退出主卧室,指着一个房间问道:“这是书房?”“是!”书房里电脑已经打开了,许洁说道:“书房装修很儒雅啊!”涂海涛又打开一扇门,顺便开了灯:“这里是婴儿房!”“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明年吧!”“今晚不走了,我就睡这里了,”许洁退出婴儿房,又指着一扇紧锁的门。“这是什么房间?”“这个就不用看了,”涂海涛有点扭捏地说道。许洁笑了,说道:“哦,涂警官还有秘密!”“不是,不是,”涂海涛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进这个房间?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进去。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能进呢?他刚想打开房门让许洁参观,可是右臂突然又颤抖起来,紧接着便头痛欲裂,眼前金星直冒,冷汗爬满了全身。许洁见状,赶紧扶住了涂海涛,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了,涂海涛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右臂不再颤抖。许洁笑道:“你的秘密,我不看就行了嘛!干嘛这么紧张?”“不是,不是,我……”“好了,好了,我去把那条新闻找出来给你看!”夜半哭声鬼惊魂许洁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视台的网页,搜索出一篇新闻,说道:“看,就是这篇!”涂海涛凑近屏幕,仔细地看起来,通栏大标题非常醒目:《800万天价医疗费的背后》,他说道:“乖乖,得的什么病?竟然要花800万!”许洁吃惊地看了看涂海涛:“这个新闻你不知道?今年年初最轰动的新闻就是这个了。”“是吗?”“涂警官,你都干嘛去了?天天办案啊?”“我都干嘛去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涂海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干嘛了?我都做了些什么?”涂海涛发现自己对一年来的事情竟然完全忘记了,记忆就是像一条长河,但是这条长河的中间一段却突然干涸了,消失了。涂海涛感到一阵恐慌,心里一阵恶心,然后右臂又开始轻微地颤抖。他脸色发白,头晕目眩,许洁见状,赶紧站起来说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要不明天再看吧!”涂海涛摆摆左手:“不用,没事!”许洁让涂海涛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身后。涂海涛操作着鼠标,浏览了一下新闻内容,这条新闻是武林风做的。武林风披露的内幕让他吃惊不小。一位孙姓患者住院三个月,花了800万。光是专家会诊,就是两百多万,其中一个专家的会诊费竟然高达20万。输氧费用按小时计算,一天计25小时。更夸张的是,每天给病人输血90多次,9000多毫升,相当于给病人换两次血,还有一天注射盐水106瓶。住院三个月血糖检查就800多次,相当于每天检查9次。武林风看完这篇报道之后问道:“这么大的事报出来,肯定要处分一批人吧?”“这篇新闻是武林风最先挖出来的,用偷拍机去医院拍摄。报道之后,全市的媒体都开始关注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中央都派人下来调查了。最后,主治医师被开除!”“只开除了一个医生?”“是。”“叫什么?”“沈雯婷。”“八百万只开除一个主治医生?”涂海涛有点不相信地问道。“我们最开始也以为院长都会跟着下台,但是后来出来这样一个结果,我们都很惊讶!”“你觉得一个主治医生,有这个胆量开出这么昂贵的药方吗?她有胆量一天给病人注射106瓶盐水吗?”“可是,她毕竟已经做了。”“我怀疑她只是一个替死鬼,真正的黑手还藏在幕后。”“涂警官,你准备给这个立案?”涂海涛笑了笑:“一起办了也行。”许洁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休息吧!明天还要陪着我们的神探去破案呢!”许洁睡在婴儿房里。婴儿房布置得非常温馨,墙上贴满了孙悟空、猪八戒、米老鼠、唐老鸭、葫芦兄弟、奥特曼的卡通图像。实在太累了,许洁关上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可是她睡的并不好,几天来的各种影像杂七杂八地纷至沓来,仿佛像放映电影一样,一遍遍在脑海里过。尤其是朱建文家敞开的大门,最是挥之不去。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关门?正在许洁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传来阵阵隐隐约约的哭声。许洁困顿不堪,实在不愿去理会哭声从何处传来,可是那哭声却分明就在身边。她坚持着睁开眼睛,打开灯,看看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听到了清晰的哭声。是一个男人的哭声。是涂海涛的哭声。涂海涛在隔壁哭,就是那间神秘的、他不愿意开启的房间。许洁瞪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装作不知道,还是过去安慰一下他?涂海涛的哭声越来越悲伤了,在哭声中,还夹杂着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话:“朱玉,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你……不要走,我好……想你啊!”许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难道涂海涛的老婆半夜三更突然回来了?那她为什么又要走?难道是因为我睡在这里让她误会了?不行!我得去解释一下。许洁忙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间,一转身却迎面看到涂海涛刚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许洁问道:“怎么回事啊?”涂海涛似乎没有听到许洁的问话,眼睛是睁开的,但是那里面却没有光彩。难道是梦游?更让许洁吃惊的是,涂海涛走出来之后,用右手将门关上,然后锁上。涂海涛的胳膊竟然好了!涂海涛用那只许久不用的右手,拿着钥匙,藏在了房间门口的布垫下面。许洁惊喜地说道:“海涛,你的手好了!”涂海涛还是没有理她,却突然面向许洁,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涂海涛是看着许洁的,但是许洁却感到涂海涛的焦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涂海涛根本就没有看她!许洁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她木木地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甚至大声喘气的勇气都没有。涂海涛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那种笑容也充满了恐惧的力量!终于,涂海涛扭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许洁终于出了一口长气!疑点纷纭的天价医疗案早晨,许洁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听到涂海涛在门外叫:“大记者,该起床啦!”许洁走出卧室,经过那间神秘的房间时,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锁的房门,当她发现涂海涛正在瞪着她看时,心中一阵慌乱,赶紧走到卫生间洗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鬼影一样在她脑海前不停地重放。涂海涛到底怎么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摆在餐桌上,许洁不禁赞了一句:“做方便面的手艺不错啊!”“实践出真知嘛!”涂海涛的右臂还是僵硬地垂在身旁,许洁不禁疑惑道:“你的胳膊不是好了吗?”涂海涛更加疑惑:“没有啊,都好几天了,一直这样!”“昨天晚上不是好了吗?”涂海涛盯着许洁看了半天,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你肯定是在做梦。”涂海涛的笑声让许洁毛骨悚然,她讪讪地笑笑:“也许是吧!”吃完面后,两人驱车前往市人民医院。许洁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