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皮下注射》作者:小匹夫第一章一线生机手继续往下伸,离手机越来越近了!他马上就能拿到手机了!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却骤然停止了!李大勇绝不放弃,一定要拿到手机。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他继续把手往前伸去……风雪生变如果知道自己离开办公室,就会被残忍地杀害,李大勇肯定会在办公室住上一宿,绝不贸然走进风雪漫天的深夜。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李大勇在办公室看完了自己做的新闻,上了一会儿网,便披上了风衣,走出大门。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马路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随着冷飕飕的西北风漫天飞舞,钻进了李大勇的衣领里,他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赶紧将风衣紧了紧,走进雪夜,走进了死亡的陷阱。他找到了自己的车,发动之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着白天采访时,金尊夜总会的几个保安疯狂的叫嚣声:“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你走路小心点儿,别被哥们碰见!”李大勇笑了笑,觉得那些保安既可怜又可恨,“你们以为这种虚言恫吓能吓倒我吗?新闻不照样播出来了?”李大勇这样想着,开着车缓缓地驶出了电视台。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路灯发出黄色的惨淡的光芒,雪花在光芒中狂舞。李大勇特别喜欢这种雪夜,喜欢独自一人开着车缓缓轧过积雪,听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果许洁坐在旁边就好了,一起听听音乐看看雪,”李大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形象。许洁是他同事,他喜欢许洁已经很久了,而且他确信许洁也是喜欢他的,但是双方一直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那层窗户纸永远不会捅破了。李大勇轻松随意的心情突然被打断了。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路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李大勇急忙刹车,可是雪地太滑,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往前滑去,李大勇急忙打方向盘,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整个车身摆了过来,横着朝前冲去。前方那人似乎也被吓傻了,两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不能动弹,他惊恐地看着车子朝自己冲来……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人被撞出了一米开外,身子还在继续往前滑,而李大勇的车子仿佛充满了仇恨似的,也在朝那人滑去。那人已经停止了滑动,静静地躺在雪地上。车轮离那人越来越近了。李大勇的心被揪得紧紧的,他拼命地踩着刹车,牢牢地控制着方向盘,车子的速度终于降下来了!当车子完全停下来时,李大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瘫坐在座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稍坐了一会儿,看着车旁趴在雪地上的人,一阵紧张又突然袭来!不会撞死人了吧?他赶紧打开车门,蹲到那人跟前,推推他的身子,试探地问道:“喂,你没事吧?”那人没有动静。李大勇慌里慌张地摸摸口袋,手机不在身上,又转身去车里找手机。心里紧张,手已经哆嗦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马上便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我在星河路和红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人,现在已经没有反应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们赶紧来救人!”急匆匆地说完之后,又拨打122交通拯救电话:“我在星河路和红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人,我已经拨打120了……”说完之后,李大勇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顺手将手机丢到后排座位上。他转身要再看看倒霉的人,却发现那人已经站起来了,就站在他面前。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搭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尽管如此,李大勇还能看到那人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仿佛面前的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令李大勇惊异的是,那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榔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抡起榔头,朝他狠狠地打了过来!李大勇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被砸裂了,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疼痛像烈药一样钻进了他身体的每根神经,西北风从伤口处直吹进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被冻住了。那面若寒霜的人呆呆地看着他,再次抡起了榔头。李大勇想躲,但是神志已经不清楚了。他的双脚似乎被冻结在地上,不能动弹。榔头再次击打在脑袋上。李大勇感觉天旋地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雪地。2 缉毒行动横生波澜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大勇高中时最要好的兄弟涂海涛正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据线人的可靠消息,一直活跃在本市的一个特大贩毒团伙今天晚上十点在金尊夜总会进行交易。警方接到消息后,迅速布控。涂海涛作为最得力的干警,和几个同事提前混入夜总会。夜总会里歌舞升平,强劲的音乐轰然作响,舞台上两个风骚的女人狂野地扭动着屁股、抖动着胸部,双腿时不时地夹住舞台中央的钢管,摩擦着两腿中间敏感的部位,舌尖伸出来,舔噬着嘴唇。诱惑的舞蹈招惹来一片口哨声、叫好声。涂海涛坐在一个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看着台上女子的疯狂舞蹈,眼角时不时地瞥向102房间。那里就是今天晚上的目标。金尊夜总会一直以来就跟这批贩毒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警方对他们也无可奈何。晚上十点多,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头发花白的男子,在几个小平头的簇拥下,走进了102房间。大约十分钟后,涂海涛挂在耳朵上的微型话筒传来指示:“摸摸情况,看有无交易。”涂海涛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卫生间,站在小便池前,侍应殷勤地给他捶打着背部,嘴里谄媚地说着:“老板,放松一下。”涂海涛嘟囔着说道:“好,好。”解完手,涂海涛拍拍侍应的肩膀,掏出十块钱,放在适应的钱托盘里,然后又摇摇晃晃地向102房间走去。102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保镖,看看摇晃着走来的涂海涛,又把目光转到台上疯狂舞蹈的女郎身上。涂海涛经过了102房间,一转身,打开了房门,呼哧着说道:“他妈的,我醉了!”房间内的茶几上摆着几袋海洛因,一个人正捏着一小点,狠命地吸了一口。屋里众人紧张地看着涂海涛,门口的保镖一把将涂海涛拉出去,用力一甩,将涂海涛扔倒在地。涂海涛嘟囔着骂道:“王八蛋,你找死啊?”一个保镖厉声骂道:“滚!”涂海涛磨蹭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保镖跟前,说道:“你们在贩卖毒品,我看到了!”涂海涛这话通过装在衣领上的窃听器传到夜总会外总指挥谢天佑副局长那里。谢副局长立即下令:“马上行动!”两个保镖看着涂海涛,猛然扑了过来。一个伸起一脚,向涂海涛小腹踢来。涂海涛一扭身,顺势飞出一脚,踢中了那人的大腿;第二个人一拳向涂海涛面门打来,涂海涛一闪,一记老拳紧接着出手,重重打在那人的胸口。夜总会里的保安闻讯赶来,开始围攻涂海涛。音乐还在回响。舞蹈还在疯狂。酒醉的人们根本不知道,102房间门口正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夜总会内其他几个警察也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掏出手枪,出示了证件:“警察,不许动!”一个保镖急忙转身,推开房门,大喊道:“有警察!”涂海涛抢身而上,一拳打在保镖脖子上,顺势掏出手枪,指着屋里众人说道:“不许动!”屋里众人都呆住了。一人快速地掏出手枪,准备反击,涂海涛一枪打中了那人的手腕,那人大叫一声“妈呀!”蹲在了地上,捂着受伤的右手不住地叫唤。就在这时,门外另一个保安突然冲过来,紧紧地勒住了涂海涛的脖子,大叫道:“大哥快跑!”屋里一人打开了后门,七八个人轰然逃去。涂海涛扣动扳机,放倒了两人。一个警察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保镖的脑袋一下,那人吃疼,终于松开了手。涂海涛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时,屋外布控的警察也冲了进来,涂海涛说道:“看紧这群烂仔!”接着,便去追击那几个毒枭。毒贩们肯定跑不掉了。几个人已经被埋伏在外的警察抓获。但是,那个花白头发的男子还在负隅顽抗,他抓了一个人质。人质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羽绒大衣,留着一头长长的、漂亮的头发。花白头发左手勒住人质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手枪,指着人质的太阳穴。女孩子不停地啜泣着,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对生的渴望。涂海涛看着这一幕,突然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一些残缺不全的图像,仿佛洪水一般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想看清这些图像却做不到,那些图像闪现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允许他一一分辨。谈判专家正在跟花白头发对话,让他克制冷静。但是花白头发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地叫嚣着:“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人质哀求着:“不要杀我!”花白头发左手用力勒了一下,喝道:“闭嘴!”涂海涛忍着头痛,要举起枪来,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僵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右臂都毫无反应,仿佛那条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想让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头痛果然缓解了。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花白头发和人质时,他的头又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微型话筒里传来谢副局长的指示:“小涂,找准时机,一枪毙命。”涂海涛说道:“是!”可是,他的右臂还是举不起来。仿佛胳膊的神经被切断了,大脑已经无法指挥。花白头发叫嚣着:“给我一部车,快点!要不,我马上杀了她!”微型话筒里传来责问:“小涂,你在干什么?你的枪呢?”涂海涛忍着头痛说道:“我做不到。”谢副局长气愤地问道:“你说什么?”“我真的做不到。我的胳膊不听使唤了!”“你退下!换人!”……两分钟之后,花白头发躺倒在血泊中。子弹穿过了他的脑袋。人质呆呆地站在旁边,过了半晌突然号啕大哭。一个神枪手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枪管,又疑惑地看看涂海涛。每次射击比赛,涂海涛总是勇冠整个警局,今天是怎么了?涂海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头已经不疼了。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右臂却再也抬不起来了。3 风雪夜走向死亡汽车在雪地上飞快地行驶着,窗外的西北风凛冽地呼啸着。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李大勇悠悠地醒了过来,他气息微弱头痛欲裂,血液已经凝结了,似乎冻成了冰,脑袋仿佛灌满了铅,灌满了冰冻的铅,沉重的抬不起来,冰冷的渗入骨髓。他感到身子麻木,双手无法活动,睁开迷蒙的双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这是在哪里?不是那个十字路口。更不是家中温暖的床。他躺在自己的车后座上。谁在开车?那个人!李大勇不知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难道金尊夜总会真派人来报复自己?但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难道要杀了我吗?李大勇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是他失血过多,已经全身无力。他从倒后镜上看到,那人戴着一副墨镜,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的耳朵上塞着耳机,耳机里正传来激昂的摇滚!他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子,不断地踩着油门,疯狂地向前冲。“这畜生正在听我的MP3!”无数的雪片一个劲地扑向车灯,然后被迅速地甩到车后。汽车已经离开了城市,来到更加荒凉恐怖的郊野。隐隐约约的,李大勇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大海在咆哮,北风在呼号。李大勇感到死亡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自己,这个无边的雪夜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吞噬吗?就在这时,李大勇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一个机会。李大勇看看倒后镜,那人依旧沉浸在音乐里。他努力移动着身子,蹭到手机跟前,背对着手机,双手用力往下伸。绳索捆缚得太紧,勒得他手腕生疼,他头上的伤口也撑裂了,殷红的鲜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一定要撑住!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他的手继续往下伸。离手机越来越近了!他马上就能拿到手机了!手机铃声却骤然停止了!李大勇绝不放弃,他继续把手往下伸去。那人还在听着音乐,浑然不知李大勇已经清醒过来。终于,李大勇拿到了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摸索着手机的键盘,想找到接听键。只要按下这个键,他就可以大声地呼救,他就可以逃离生天。可是,汽车突然一个急转弯,李大勇毫无防备,一下子从汽车的右边撞到了左边,脑袋重重地砸击在窗玻璃上,他禁不住啊地叫了出来!这时候,那人冷冷地说道:“别费劲了,你死定了!”李大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问道:“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那人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因为你有罪!”“我有什么罪?”“待会儿你会知道的。”手机铃声还在响着,李大勇看看手机,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拿到。可是,那人已经停下了车。他钻出汽车,打开后门,将李大勇一把拽出车。李大勇顿时感到一阵寒意,大雪还在飞舞。身旁是呼啸的大海,海面上黑沉沉的,海浪奋力拍击着岸边。那人拽着李大勇,沿着海岸往前走。李大勇知道,自己正走向死亡,他憋足了一股劲,用力一扯,松脱了那人的手,他急忙朝后跑去。身旁的大海在咆哮。那人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后面,他知道,李大勇已经逃不掉了。李大勇脚步趔趄着,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那人冷笑着走过来,站在他旁边,俯视着他,仿佛在欣赏自己捕获的一只猎物。李大勇看着那人恐怖的笑容,眼睛渐渐地迷离了。他知道,他难逃一劫。他多么希望涂海涛能在他身边,能救他于危难之中。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奢望,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只能选择死亡。4 童年往事公安局副局长谢天佑看到涂海涛还在发楞,心理一阵难受。涂海涛是他从警校招聘来的,所以对涂海涛的成长一直特别上心。他走到涂海涛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不要有心理压力。是不是太紧张了?”涂海涛从冥想中缓过神来,说道:“没有,没有。”他试着活动右臂,可是右臂还是没有反应。谢副局长说道:“我看,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从明天起,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老记在心上。”涂海涛感激地看了看谢副局长,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现场。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没到了脚踝。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跟李大勇打雪仗的情形,李大勇的反应特别慢,总是被涂海涛的雪球击中,但是李大勇却一次都没打中涂海涛。后来,李大勇急了,说道:“不行,你站住别动,你一定要让我打一下。”涂海涛便笑呵呵地站住了。李大勇揉出一个大雪球,走到离涂海涛二十步开外,正准备投掷,却放下了手,看了看雪球,削掉了一些雪,变成了一个小雪球,然后便开始瞄准。可是,瞄了半天,他又犹豫了,往前走了五步。涂海涛在前面哈哈大笑。李大勇再次瞄准,还是没信心,又往前走了五步,这才把雪球投掷出去,一下打中了涂海涛的脸。涂海涛大叫一声,说道:“轮到我了!”然后,李大勇便拼命地往前跑,涂海涛捏着雪球在后面追。……童年的往事已经渐去渐远了,可是两个人的友谊却如老白干一样,时间越久,越是醇香甘冽。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大勇的电话,想找他喝上几杯聊聊天,可是过了半天也没人接,他悻悻地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地骂道:“这小子,又去哪儿鬼混了!”涂海涛叫了一辆的士,回到家里。家里冷冷清清的,老婆回娘家了,他只能一个人度过这个漫漫长夜。他脱掉外套,点上了一支香烟,坐在沙发里抽了起来。他试着用左手抬起右臂,但是左手刚刚一松,右臂便僵硬地坠落下来。“他妈的,”涂海涛骂了一声,用左手捶击右臂,但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真是撞邪了!”他操起电话,拨打老婆的电话号码,他想告诉老婆自己生病了,希望老婆早点回来。老婆回娘家好久了,也该回来了。但是老婆手机关机了,涂海涛无聊至极,去洗了把脸,走到卧室,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装着他跟老婆合影的照片。他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在游乐园里拍的,大概是两年多前吧,他们刚刚结婚不久,趁着休婚假去游乐园里疯狂地玩了一天。这张照片的背景是过山车,老婆的脸蛋紧紧地贴在涂海涛的胸前,长发披肩,美目盼兮。涂海涛忍不住拿起相框,吻了一下老婆的脸蛋,轻轻地说了声:“晚安,亲爱的。”然后关掉灯,盖上被子,沉沉地睡去了。他想,明天该去医院看看了。恐怖的尸体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但是却苦了活着的人们。积雪几乎没到了膝盖,走在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电视台记者周文轩一大早就起床了,每次下大雪,都要做一条全民义务扫雪的新闻。他对这种所谓的新闻感到很反感,打心眼里觉得没多大价值,可是领导要求这样做,他只能奉命行事。况且,台领导前几天隐隐约约透露,准备升他的职。他能不尽心尽力吗?他开着吉普车,到电视台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停车场里的车辆稀稀拉拉的,其他人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吧?身后一阵喇叭声响,他在倒后镜上看了看,是许洁在向他问候呢,他便也按了一下喇叭。许洁号称是新闻部第一美女记者,三十出头,人长得漂亮,采访功底深厚,做出的新闻总是不落俗套。周文轩想:“看今天这新闻,你能做出什么彩来吧!”二人分别将车停好,走出车来,许洁大声说道:“还是你的破吉普好,底盘高。我这破车,开得贼慢!”“许大记者,你就别寒碜我了。我哪能跟你的车比啊?”许洁笑了笑,突然转变了话题:“今天我们去哪儿拍啊?”“这就是许洁,做事风风火火,决不拖泥带水。第一句话还在拉着家常,第二句马上就是工作了,”周文轩这样想着,嘴里说道,“听你的,你叫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少来了,还不都是混口饭吃。”“都是混口饭吃,可是咱俩怎么就这么累呢?”许洁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说道:“还有比我们更累的呢,看,那不是李大勇的车吗?”周文轩看了看说道:“嘿,这小子要当模范啊?你看车上积雪多厚啊!”“看看去,”许洁说着,就朝李大勇的车走去,周文轩赶紧跟上去。许洁边走边说:“他不会昨天晚上没开车回去吧?而且怎么把车停成这样了?”李大勇的车没有规规矩矩地停放在停车位上,而是横跨了三个车位,像是螃蟹过街一样横行霸道,车顶车窗上都积了厚厚的雪,仿佛披上了一件羽绒服。许洁童心未泯,说道:“我们在他车上画王八吧!哈哈哈。”周文轩自然乐意跟第一美女记者玩这种不伤大雅的游戏,笑道:“好好好,等他看到了,非气死不可,哈哈哈。”许洁先是在车后盖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跑到车头想再画一个,可是周文轩已经画了一个猪头了。许洁意犹未尽,便在车窗玻璃上画,可是刚刚画了几笔,积雪就扑扑簌簌地往下掉。透过朦朦胧胧的车窗,许洁发现车里似乎有个人影,便说道:“不会吧,这小子难道在车里过了一夜?”“啊?他在里面吗?”许洁将眼睛贴到玻璃上,看了看说道:“是啊,他躺在里面。别给冻死啦,不会生病了吧?”她拍打着窗玻璃,大声叫着:“李大勇,李大勇。”李大勇根本就没反应。周文轩也凑过来,拍打着车窗,喊着李大勇的名字。许洁连忙去拉车把手,没想到,一拉就拉开了。许洁也没多想,钻进车厢拉扯李大勇。周文轩紧张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只听许洁大叫一声:“啊!”然后身子退出来,不停地跺着脚:“死了,死了,啊……他死了!”“不会吧?冻死了吗?”“不是不是,大勇被杀了!”说罢,许洁大哭起来!奇怪的病症马路上,各个单位正在组织员工全力扫雪,交通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涂海涛坐在出租车上,心焦气躁,看看窗外的车龙,再看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臂,他抡起左拳,狠狠地砸击在右臂上。仍旧是毫无反应。涂海涛恨不得把这条胳膊切下来。司机紧张地从倒后镜看着涂海涛,在他眼里,这个乘客似乎要发疯了。果然过得片刻,涂海涛用力将车门踹开,气嗖嗖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反转身来,扔给司机一百块钱,又扭身而去。司机叫道:“找钱找钱。”涂海涛摇摇手:“不要啦!”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着涂海涛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百元大钞。乐巅巅地吹起了口哨。涂海涛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觉得心中焦躁无比。他大踏步地朝着市人民医院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地飞起一脚,将路上的积雪踢得满天飞扬。到了医院,走到挂号窗口,他脸色阴沉地说:“我挂号。”护士问道:“什么科?”“不知道。”“看什么病?”“胳膊动不了了。”“骨折了吗?”“没有。”“那就神经科吧。”涂海涛拿着挂号单,竞走一般来到了神经科。来得早,病号少,不用排队。神经科的医生,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神态安详。“我来看病。”医生呵呵笑起来:“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胳膊动不了了,我能不上火吗?”医生看了看涂海涛的双臂:“别着急,着急也好不了。慢慢说,什么症状?”“这胳膊感觉不像自己的,你扎我一针,我都不觉得疼。”医生拿起涂海涛的右臂,问道:“有感觉吗?”“没有。”医生突然放下,右臂砸在了身上:“现在呢?”“有感觉。腰疼,但是胳膊没感觉。”“多久了?”“昨天晚上突然犯的。”“有家族病史吗?”“没有。”“最近脑袋有没有受伤?”“没有。”“磕磕碰碰的也没有?”“没有。”“先做个CT吧,我们医院新引进了一套16层螺旋CT机,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全身通用型CT检查设备。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大脑有没有异常。”涂海涛听到大脑异常,心中越发紧张,黑着脸,交了费,便来到CT检查室,任由一个小护士折腾着躺到检查床上。CT机迅速地启动了,检查床缓缓将他送入螺旋舱里。护士走出了检查室。诺大的检查室里,只有涂海涛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周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白色是纯洁的,同时也是无情的。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脑海里浮现出老婆的身影:“万一我大脑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办啊?”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检查床又缓缓地将他带出螺旋舱。护士走了进来,说:“半个小时后来取检查结果。”涂海涛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子上,心里开始胡思乱想。昨天晚上,伴随着右臂失去知觉,头也特别疼,而且眼冒金星。也许,脑袋里真的长瘤了吧!他拿起手机拨打老婆电话,想跟她说一句:“我爱你。”他不会告诉老婆他在医院里,作为男人,所有的苦,就应该自己来扛,不能让老婆为自己担心。可是,老婆的手机还是关机。他便给老婆发了短信,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走一切不愉快的想法,使心情开朗明媚起来:“小懒蛋,还在睡觉啊?老公想死你啦!”发完短信,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认识老婆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大雪纷飞,他跟李大勇走在街上,突然童心大起,又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在马路上打起了雪仗。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声在雪地里融化。涂海涛捏起一个大雪球朝李大勇掷去,李大勇连忙躲开,只听一个女孩子“哎呀”一声尖叫起来。涂海涛慌忙跑上前去,连忙说对不起。这个女孩子,后来便成了涂海涛的老婆,叫朱玉。涂海涛看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跑到CT检查室拿来了检查单,走到老医生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医生将检察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每看一遍,李大勇心里的担心就加深一层。终于老医生将检查单放到桌上,说道:“一切正常,没问题。”涂海涛一颗石头落了地,可是新的担心又来了,他问道:“那我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呢?”老医生看了看涂海涛的病历,问道:“是警察吧?”“是。”“负责哪一块?”“刑侦。”“压力很大啊!”“没什么,很有挑战性。”“挑战就是压力。也许,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看心理医生?”“怕啊?”“扯淡,我哪有心理问题?”“年轻人,要知道现在城市里,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有心理障碍。”“照这么说,满大街上跑的都是精神病了?”“你做警察的,应该知道心理障碍和精神病是不同的啊!不要有压力,我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做个咨询。”想着这位老医生没啥水平,治不好病便推说自己有精神问题,涂海涛便特别来火,他忽地站起来,挥着手说道:“我不要,我心理很健全!谁爱看心理医生谁看去!”说罢,伸手去拿桌上的病历,老医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涂海涛努力地抽手,却听老医生说道:“看,你的右手又能动了!”涂海涛一看,果然伸向病历的手,正是自己的右手。他惊喜异常,想缩回手来看看,却发现胳膊又不听使唤了。他稍微想了想,刚才自己气急败坏挥舞手臂时,挥舞的正是右臂!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又着了魔一样动不了了呢?老医生站起来,说道:“你刚才的表现,正好说明了你的问题不是气质性原因引起的,而是心因性原因。你的身体没出任何异常,神经传导、大脑皮质感觉区都完好无损。右臂麻痹,只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涂海涛怔怔地问道:“那能治吗?”“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要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啊!”“谢谢,谢谢,”涂海涛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医生。“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老医生拿起一张纸片,说道:“我给你写了罗教授的电话,罗教授在我国心理学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老教授正说着,涂海涛的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看到是谢副局长电话,他马上接通了,接着就脸色煞白,眼睛发红。他挂掉电话之后立即说道:“我得走了!”“等等,把这纸条拿着!”涂海涛转身接过纸条,说声谢谢,便飞跑出医院。刚才谢副局长告诉他:李大勇死了!拔舌割喉惨案电视台的停车场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了,涂海涛一下车,便向案发现场跑过来,表情狰狞而绝望。刚到警戒线,谢副局长一把拦住了他:“小涂,你等一下。”涂海涛一把挣脱了谢局,吼道:“还等什么?我最好的朋友被人杀啦!”“你站住!”谢副局长命令道。涂海涛站住了脚步。谢副局长走到他跟前:“冲动是破不了案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冷静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是不该打你电话的,因为你还要治病。但是李大勇是你朋友,这事不能瞒着你。他的尸体,你奇#書*網收集整理还是不要看了,看了更难过。”涂海涛咬着牙说道:“我要看,我要看那个混蛋是怎么对付我最好的朋友的。”说完,涂海涛钻进警戒线,来到了李大勇车前。几个警察正拿着照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李大勇的尸体,其中一个还趴到李大勇跟前,拍摄他的喉咙。一个法医用一把镊子,撬开死者的嘴,拍照的警察便马上对准那张凝结着血迹的嘴巴拍个不停。涂海涛一把将拍照的警察推开,吼道:“走远点儿!”一个警察忿忿不平,准备吵架,另一个连忙劝阻:“算了算了。这是他朋友!”涂海涛看着李大勇的尸体,眼睛发红,像是愤怒的野兽。如果凶手就在眼前,他会把他碎尸万段!他拼命地咬着牙齿,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李大勇死的很惨。舌头被人拔去了!领口处,喉咙也被人割断了!气管被取走了。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旁边的一个警察忍不住转身呕吐起来。法医说道:“座位上没有多少血迹,凶杀现场不在这里。应该是在死者死后,将他转移到这里的。”一个年轻的警察恨恨地骂了一句:“变态!”涂海涛面无表情地问道:“谁发现的尸体?”“两个记者,在那边呢!”此时,许洁坐在一辆警车旁抹着眼泪,一个女警不断地给她递着纸巾,安慰着她。周文轩表情呆滞地看着忙碌的警察。刚才的一幕实在把他们吓坏了。涂海涛走到周文轩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周文轩愣了半天,才把经过说了一遍。“李大勇有没有仇人?”周文轩想了半天,说道:“李大勇人很和气,跟我们关系都特别好,没什么仇人。”这时,正在啜泣的许洁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杀的!”“谁?”涂海涛目露凶光地盯着许洁。“肯定是金尊夜总会的人,肯定是那群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许洁狂叫着,不停地用脚踹着警车。“为什么?”涂海涛咬牙切齿地问道。“昨天,李大勇从金尊夜总会采访回来,说夜总会的人让他走着瞧,说会给他好看的。肯定是他们,肯定是这群王八蛋干的。”“他去采访什么了?”许洁已经泣不成声,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肯定是他们,王八蛋,王八蛋!”涂海涛摇着许洁的肩膀厉声问道:“他去采访什么了?”周文轩走向前来,说道:“前几天,李大勇接到报料,说金尊夜总会里有三陪小姐卖淫,他去暗访了几次。昨天被人发现了。”“金尊!”涂海涛重复了一遍,便急匆匆地走出警戒线。谢副局长忙拦着他:“你去哪儿?”“我去找黄国涛那王八蛋算帐!”“你站住!”但是,涂海涛没有站住,他冲到马路边,招手拦下一辆的士钻进车。司机正准备启动,突然车前窜出一个身影,是许洁!她拦住了的士。司机只好停下车,许洁打开车门钻了进来。涂海涛冷冷地问道:“你来干嘛?”“李大勇是我好朋友!”许洁说完这句,便沉默了,眼睛看着车外。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发出刺眼的光。刑讯逼供在这座钢筋水泥之都,提起黄国涛,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跟本市的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人说他就是黑社会的老大之一。警方注意黄国涛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扳倒他。黄国涛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审讯他的两个警察,问道:“可以抽支烟吗?”一个警察说道:“抽吧。”黄国涛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口烟圈,然后故作谄媚地拿出香烟,问道:“要不要来一支?”先前的警察断然拒绝了,问道:“昨天他们交易时,你在哪里?”黄国涛很是无辜地说道:“我在照料生意啊。警察同志,他们在我场子里买卖毒品,我实在不知情啊。要是知道,我早报警了!”另一个警察说道:“我们的线人说,是你为他们提供方便。”“这完全是污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怎么能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呢?”“102房间还有一个暗门,这你怎么解释?”黄国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呢,这也是防你们的。像我们这种夜总会,总会有三陪小姐的,万一哪天突然扫黄,突然又扫到我这里,小姐们可以跑啊!”“你这是承认你们金尊夜总会是个淫窝了?”“不不不,”黄国涛连忙摆手,“三陪小姐,陪唱陪玩陪喝酒,不陪上床。算不上淫窝!”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一个目露凶光的警察走进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屋里的两个警察连忙站了起来。涂海涛说道:“你们俩先出去。”两个警察点点头,走了出去。涂海涛将门关上。黄国涛看看涂海涛,目光停留在许洁身上,面前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羽绒服,头发长长的,披到了肩后。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可爱。一双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已经哭了很久。黄国涛笑道:“警察同志,不会对我使美女计吧?”涂海涛冷冷地看着他,左手突然拎起一把板凳,朝黄国涛狠狠地砸去。黄国涛连忙伸手挡住,手臂感到一阵生疼,他叫道:“刑讯逼供,我投诉你!”涂海涛已经红了眼,抡起板凳继续打去,黄国涛到处躲来躲去,但是密如雨点的打击让他逃无可逃。许洁赶紧冲上前来,拉住了涂海涛的胳膊:“不要打了!”涂海涛看了看许洁,看了看她发红的双眼,将板凳一扔,冲到黄国涛面前,一把将他拎起来,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派人杀的?”黄国涛呼吸困难,面色紫涨,憋着气问道:“李……李大勇是……是谁啊?”“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涂海涛又加了一把劲。“我不知道啊!你……快……放了我!”许洁从没见过警察这样审案的,一时之间慌神了。等看到黄国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赶紧拉开涂海涛:“快放手啊!会出人命的!”涂海涛犹豫了一下,放了手,坐在板凳上。黄国涛蹲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等他咳完了,涂海涛又问道:“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杀的?”“他妈的,李大勇是谁啊?”涂海涛嚯得站了起来,许洁忙挡在前面,说道:“李大勇就是这几天一直暗访你们的记者!”“哦,他啊!哼哼,”黄国涛冷笑道,“那小子真有意思!”“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涂海涛问道。“我杀他干嘛?谁见过我杀他了?”许洁说道:“昨天,你们的保安威胁他说要他走着瞧,结果,结果,他就被人杀了!”说完,她又忍不住了,哀哀地啜泣起来。“小姐,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我要杀他,干嘛还要威胁他?为了让警察迅速破案?”涂海涛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我一直在夜总会啊!你们抓完毒贩之后,就顺便把我也抓来了,协助调查协助到现在。现在又突然说我杀人。你们警察办案,有没有脑子啊?”涂海涛腾得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黄国涛踹倒在地。立志追凶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咖啡屋里,涂海涛和许洁默默无言地对坐着。许洁托着下巴,歪着脖子,怔怔地看着屋外的银装素裹。马路对面的小公园里奇∨書∨網,几个孩子正开心地打着雪仗。许洁的思绪飘得很远,脑海里想得尽是李大勇的音容笑貌。“小时候,我经常跟大勇一起打雪仗,”涂海涛的话将许洁拉回到现实当中,咖啡屋里的暖气似乎出毛病了,她感到了一阵寒意。涂海涛继续说道:“那时候,大勇特别笨,老是打不中我,有一次,他让我站住不准动,然后才捏起一个雪球来打我。哈哈哈,那时候好开心啊!”“你跟大勇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