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如再见》-2

话虽如此,明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明明知道他是个大色鬼,可是,我的唇,还是无可救药地迎了上去,原来我也很好色,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爱你。”更热烈的拥抱,更温软的唇,更缠绵的热吻,我听得他说:“我也爱你,只爱你一个人,请你相信我,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我没有作声,只是更紧地搂住他,更热烈地回应他的吻,什么都不用说,不说我们也能了解彼此的心意,他是爱我的,他要我相信他只爱我一个,我想相信他。只要他爱我就够了,我想忽略掉——在我提到婚礼时他颤抖的手指,慌乱的眼神。  只要他真的爱我就够了。人生若如再见  我越发地不安。自那日以后,夏以博对我愈发地好,好得让我更加忐忑。会主动提议去吃被他斥为垃圾的火锅;也会耐着性子陪我去看那些幼稚白痴的喜剧电影,并且难得不发表任何评论;买衣服的时候也会先征求我的意见,所有的一切,让我觉得他是在讨好我,可他为什么要讨好我?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有一次我故意在他最忙的时候要他撬班陪我,他竟然这也肯——他这般地纵容我,到底为什么?  他是爱我的,即便迟钝如我,亦能感觉得到,那么什么事让他为难成这个样子?无数次,我能感觉到他凝视我的目光,但当我转脸去捕捉他的目光时,他的眼睛倏地转开了,他甚至不敢与我对视,但我看得到他眼里急于隐藏的焦灼与无奈——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终是忍住没有问,只怕问了他也未必会说,他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我,我忍耐着。  只是我终于没有等到他亲口对我说这些,如果,如果他能坦白地告诉我这一切,也许,也许——我宁愿是他亲口告诉我,而不是我自己发现。那日我和苏眉一起吃饭,是新开的一家泰国餐厅,我们爱死了那里的咖喱蟹和冬荫功汤,便相约中午再去吃一次。因为夏波出差的关系,所以她先溜过去点菜,我到的时候她已经点好了菜,正悠闲地看着一本杂志。我坐定,见她看得专注,不由问:“看什么呢?”苏眉把杂志递给我,是一个女孩子的专访,附有几张照片,在看到的第一眼,我立刻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虽然美丽,却不耀眼,安静得象一潭深幽的湖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文章的标题再贴切不过了“误入凡尘的仙女”,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我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内容,好象是新近在国际小提琴大赛上获奖的音乐界才女——方可柔,我看着照片,不由发出啧啧的叹息:“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轻柔如水,灵气逼人,不知要迷倒天下间多少男子,就算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都差点被她的美丽夺去呼吸,唉,千万不要在我的身边出现,否则哪里还有我的活路。”苏眉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书上不是说是小提琴演奏家方可柔吗,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唉!”我免不了长吁短叹,怎么会有这么美丽又有才情的女子,好象生来就是克我们这种平凡女人的。苏眉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好好想想。”我拿起杂志,仔细看照片,好象有点眼熟,尤其是眼睛,我突然想了起来:“她,她不会是方氏的——”“你总算想起来了,是方董的二女儿,就是她。”难怪有些眼熟,在周年酒会上见过一面,方氏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我们的许多地产项目都是和方氏联合开发的,两家公司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唇寒齿亡。我在心底发出一声哀叹,生得这般美丽,又事业有成,还出生在富豪人家,怎么天下的好事都被她占尽了,还真是让人羡慕得不行。我忍不住发牢骚:“也太让人羡慕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生,不知道怎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苏眉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老板。”我一愣,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问:“你是说夏以博?”“是呀,听说两个人快订婚了。”我手中的筷子握不住,“当”地落在了地上,我连忙俯身去拾,却怎么也捡不起来,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根本不听使唤,我终于放弃了努力,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一双新的筷子。  我苍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迷茫,脑海里只有苏眉刚才的一句话“听说两个人快结婚了”,他快要和别人订婚了,是真的吗?苏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轻声地:“公司的人都说你和那个人在谈恋爱,我不信,原来是真的。”苏眉看着我,眼神带着一丝责备:“丁丁,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让自己淌入这趟浑水?那个人——他也真是的,不是说没有开始的勇气吗,怎么还是开始了,明明没有未来,明明没有结果,他为什么还要开始——”我呆呆地看着苏眉,她的话,我好象听懂了,又好象一点也不明白。苏眉叹了一口气:“你可能也听过我和他的一些传闻,我在美国分公司的时候,和他——都是寂寞的人,相处久了难免有一些好感,其实那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也能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我等着他向我表露他的情感,可是,每一次,我进一步他便退一步,我退一步他又进一步,这种兜兜转转的游戏持续了一年,我累了。后来,我辗转听说了方可柔,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何这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早晚是要结婚的,就算为了公司,为了两家的利益也必须那么做。你知道,两家虽然都是现代企业,但家族企业的老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现在两家公司合作的项目那么多,那么大,不成为一家人怎么可以?更何况——”苏眉拿起照片:“这样的人,谁会不爱呢。”我的脸色一定不能看了,因为苏眉被吓到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丁丁,没事的,我刚才说的只是小道消息,外面人捕风捉影的,感情的事外人怎么会了解?一定是假的,我刚才胡说八道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是百分之百,也八九不离十。这就是夏以博在我谈到婚礼时会有那么慌乱的眼神,会手指止不住颤抖的原因,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一个婚礼,和我的婚礼。最近他把我宠得无以复加,又总是喜欢偷偷地凝视着我,难道是因为——订婚,那个订婚仪式应该快了吧?所以才会这么犹疑,这么为难。是考虑着如何和我结束还是考虑着瞒着这些与我继续偷偷摸摸地交往?子峻还真是说对了,都不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我们的感情根本没有未来。苏眉同情地看着我,见我呆呆怔怔的,忙安慰我:“那个人,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自己也说过没有开始的勇气,但是他却肯跟你开始,他一定是很爱你的,他——”我惨然一笑,指着杂志上那人:“你觉得如果你是他,你会爱她还是爱我?”  苏眉看着我:“爱情,有的时候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她再完美,夏以博也绝对有可能会爱上你,也绝对有理由爱上你,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善良、最热情、最温暖、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是最傻的一个,是不是?”我自嘲地笑笑:“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这个傻瓜一无所知,还自以为是,以为别人真的爱上我了,我还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善良、热情、温暖、善解人意,这些有什么用?你不是男人,你怎么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就算为了我,他也不应该开始的,就象他为你做的那样。可能他觉得我傻,没心没肺,就算开始也没关系,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这只是一场游戏,有钱人最喜欢的逢场作戏。”苏眉大骇:“丁丁,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你也不是自己说的那种傻瓜,你干嘛要妄自菲薄,而且否定一切?”“那你要我怎么想,你告诉我?难道你还要让我相信他爱我,因为爱我,所以——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决不会让她沦落到这么可怜又可悲的境地,你觉得这是爱吗?”苏眉沉默了许久,最后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准备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结束——他都要和别人结婚了,我难道还赖着他不成?就当做了一场梦,现在是该清醒的时候了。”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心也不会这么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如果真的能马上清醒就好了,虽然已是铁证如山,我还是想给他一个辩护的机会,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无需满意,只要可以让我接受的答案。我仍然在自欺欺人。人生若如再见  我一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中午回来后,我就一直处于神游太空状态,送错了文件,打翻了咖啡,说话语无伦次,幸好夏以博今天忙得连骂我的时间也没有,否则我一定会被他骂得很惨。其实,我现在何必再在乎这些,我应该不会再在这里待很久了吧?想到要走,我就觉得好舍不得。很好的老板,虽然经常会小小地算计我一下,但夏波对我算是很不错了,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敢说我现在是一个很出色的秘书,如果重新找工作我断不会象当初那般彷徨,我完全有信心凭自己的实力找到不错的工作;很好的同事,有苏眉这样可以交心的朋友,也有很多虽然八卦但还是很热心很好相处的同事;还有食堂,饶是我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那里未必有这么好的食堂,就算有,那里的菜也未必有这里的口味,我恋旧,无可救药地恋旧;还有,最舍不得的——我忍不住望向里屋那个忙碌的身影,最舍不得的是那个人。离开那是一定的,如果他真的要和别人订婚。先前在苏眉面起那那样地坚定,其实内心还是很彷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离开——已经象空气一样存在着,想呼吸一样不能停止地爱着这个人,离开了他,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或者怎样活下去。在猛地听到他马上要订婚的消息,下意识地反应就是他在玩弄我,他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可静下心来想了一下午,还是觉得应该不是那样的。他流露出对我的情感不象是假的,那种自然而然的依恋、那种下意识的宠溺,那种只要有时间,哪怕只是几分钟也想和我在一起的冲动不象是骗人的,如果是假的,那他还真是一个一流的演员,如果连感情都可以收放自如,那我被这样的人骗也不冤枉。  可是,如果感情是真的,不是更辛苦吗?我的心,那么柔软的心,一定更硬不起来,那样的话,我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心离开?我尚在胡思乱想,却听耳边夏以博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看你这样下去早晚要换一份工作了。”我一惊,连忙想解释,一抬眼却触到他含笑的眼神,我一慌,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抬眼看他。  夏以博笑:“还会害羞,看来还有救,不过我看你还是换一份工作好了——”夏以博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慌,夏以博忍不住揉了揉我的鼻子:“真是很矛盾,你在外面我根本没心思工作,恨不得把你抓进来——”他重重地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脸上露出很得意的笑。  我一把推开他:“你疯了,被别人看见怎么办?”“你看看几点了,早就都下班了,我们也走吧。”我看了看手表,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可是怎么不饿呢,平常我一到这个时间若还没吃饭一定饿得不行,原来失恋真的可以减肥,既不会饿也没有什么胃口,我下意识地问:“去哪里?”  夏以博露出惊异的眼神:“怎么年纪不大就健忘了,不记得了吗?你上午自己说的,晚上去看周星驰的电影,还威胁我如果我敢不去,就给我脸色看。你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算我怕了你,我们先去吃饭,看九点的那一场应该来得及,走吧。”我站着没动,今天,应该周星驰也不能让我笑出来吧,而且,今天我不知道怎样对待眼前的这个人,我不能象从前那样腻着他,对着他笑对着他闹,我不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我也不能把他只是当老板应酬,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应酬他。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主动问他——能赖一天是一天,我真是没救了,怎会如此怯懦,又是如此的脆弱。夏以博低头看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额头:“有点,大概有点发烧。”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夏以博微微地皱了皱眉:“好象有一点发烧,有没有感冒?喉咙疼不疼?”我摇头:“没有,大概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没盖好被子,有一点着凉,没事的。”  夏以博略微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就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多大的人了。”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大概是受我的影响,他最近变得越来越罗嗦了,夏以博无奈:“好了,不说了,走吧。”上了车,我立刻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装睡好,什么都不用说,也就不会说错话了,我怕那些质问的话会不经大脑冲口而出。车停了下来,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立刻睁大了眼睛看着夏以博:“不是去看电影吗?怎么到你家来了。”夏以博斜睨了我一眼:“不是病了吗,今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电影又不会过期,等你好了再看。”我坐着没动,小声嘟囔着:“那你可以送我回自己的家。”“拜托,你那叫家吗?只要叮当不在家,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还有,我看你根本就懒得动手做饭,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了我送你回家。”见我还在发呆,夏以博摇摇头:“丁小姐,你是否等我抱你上去,你很沉的,我今天忙了一天,有点虚,你就饶了我吧。”我连忙跳下车,窜得比兔子还快,夏以博在后面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调戏我,明明很容易害羞,还敢装厚脸皮。”上了楼,夏以博先给我泡了一杯泡腾片,递给我:“感冒还没有发出来之前,喝一杯最有效了。”很甜,我用手捂着杯子,觉得很温暖,我仰脸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夏以博失笑:“你病糊涂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说罢从我手中接过杯子:“去房里躺一会儿吧,我做饭,好了叫你。”我摇头:“我没事。”夏以博摇头:“你呀——那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想吃什么?皮蛋瘦肉粥?”  “我想吃青菜粥。”“不行,太没有营养了,加一点肉吧。”“我不喜欢吃肥肉,油腻腻的,看着也没有胃口。”夏以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会把肥肉都剔掉的,保证一点肥肉也没有。小没良心的,我做给你吃,要求还这么多。来,躺下。”我乖乖地躺下,夏以博给我盖上毯子:“好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开饭。”  我依言闭上眼睛,我也不能再看他,只怕多看一眼,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地对我,是不是因为知道你能给我的温柔已经不多了吗?我,不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吗,可是,我好像越来越舍不得了。在确定他离开后,我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我竟然舍不得把眼睛闭上,我要怎样才可以离开?人生若如再见  我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喝完粥,我的心更是仓惶,粥很绵,很好吃,果然一点肥肉也没有,他这样待我,让我怎么硬起心肠?饭后,夏以博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当初我最先迷上的就是这双手,我记得那日与他第一次吃日本料理,他手上握着小小的酒盅,脸色怆然,举止却又出奇地优雅,我当时就恨不能化身为那小酒盅,就被他那样握在掌心,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酒盅吧。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最后,停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我怔怔地看着这根手指,轻声地:“这里是不是很快会戴上一枚戒指?”夏以博一怔,并没有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秒,但我觉得象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转脸看我,脸上带着微笑:“最近某人好象有一颗恨嫁的心呢,你是不是暗示我可以求婚了?”我抬脸看他,他肯这样说,是不是表示——我的脸微微泛红,我有些害羞,这样好象是我在逼婚,我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那么怎样呢,你愿意吗?“夏以博伸手拧我的脸:“怎么有你这种厚脸皮的,求婚当然是我们男人来,你瞎起劲什么。”  看他的表情语气,我也变得轻松:“谁规定一定要男人求婚,你一直不肯,那就只好我先来。”我正襟危坐,摆好姿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向我求婚了。”我笑颜如花,乖乖地等着,夏以博的表情有点奇怪,很复杂,我看不透那是什么意思,但我至少知道那决不是欣喜,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我就知道我没有这样的好运。夏以博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丁丁,一定要现在吗?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你知道我现在很忙,有好几个项目在谈,还有几个工程马上要动工了,现在不是时候,等过一阵子,等我空下来了,我一定会——”我静静地看着他:“你要我等多久?”夏以博象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手过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的手冰凉,把他吓了一跳,他不安地看着我:“丁丁,你真的这么想结婚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到现在还在给我希望、还在让我混淆、还是无法让我恨的男人,我真是悲从中来,我的笑容惨淡:“我想结婚有什么用,你会和我结婚吗?我可以等,可是,你会要我等多久?等到你和方可柔结婚,还是等你和她离婚?”夏以博呆呆地看着我,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更紧地握着我,握得很紧很紧,生怕我会逃脱。被他这么紧地捏着,本应该很疼的,可是,我仿佛已经麻木了,因为心更疼,其他的疼痛我已经根本感觉不到了。看着他的表情,那种痛楚又绝望的表情,我恨得要发狂,我冷冷地:“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呢,比你更心痛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做出这种表情,是我让你伤心了吗?你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在这样的我的面前,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我真是无可救药了,看着他哀恳的眼神,我竟然说不下去了,我应该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然后骄傲地告诉他“我们结束了”昂首挺胸地大步走出去,走出这个人的世界,但是,但是——我竟然不能。看着他的眼睛,我竟然不能。我真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活该有此下场,我别转脸,不再看他:“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会辞职的。”我努力想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来,就在这时,夏以博突然拥紧了我,抱得死死的,一连声地:“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走,不要走。”曾经是最温暖的怀抱,但现在——已经被禁止了,我厌恶这样的拥抱,我死命想挣脱他,但是没有用,他的力气太大了,我用脚踹他,还是没用,他的唇劈头盖脸地落在我的额头、耳垂、唇上……  任我怎么努力也推不开他,我放弃了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夏以博终于松开了我,一脸的沮丧:“因为我不能和你结婚,所以你现在讨厌我了吗?”我终于开始恨他了,他竟然是这样看我的,因为不能成为夏太太,所以我才会这么愤怒——原来在他的心底我是这样的人,我对他的了解到底有多少呢?我要感谢他,我终于可以挺直了脊梁离开。  我静静地站起身,再也不看他一眼,朝门口走去,夏以博一把拉住了我:“我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你就觉得愤怒,生气了,那么我呢,被你说成花花公子,玩弄你感情的我是不是更应该生气呢。”  夏以博的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如果我真的是玩弄你,我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明明陷得更深的是我!你可以轻轻松松地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可是我——我的生活中若没有了你,会怎么样,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淡淡地:“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夏以博狠狠地瞪着我,捏着我的手快把我的骨头捏断了,我强忍住痛,不示弱地回瞪他,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他怎么还敢这么凶?夏以博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凶狠的眼神渐渐变得幽伤,我的头又痛了,我最怕他这样的眼神,我的心,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没由来地又变得柔软起来。我别转脸,不再看他,我,不能再动摇了。人生若如再见  我的心从来没有坚定过。只一句轻轻的“就算要判我死刑,你也要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心,便无可就药地全线溃败,我太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了,一个原谅他的机会。夏以博有些踌躇,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让我怀疑自己的决定,留下来——听他现场编织的谎言,或是一些无可奈何的推诿,我何苦要留下来听这些,何苦让自己的心再挣扎一次。  “可柔,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最近,家里确实在考虑让我们订婚。”我吃惊地看着他,一直在想着他会怎样对我讲可柔的事情,没有想到会这么坦白,不过现时的我欢迎他的坦白,只有最真实的声音才能让我清醒。我静静地看着他,夏以博继续:“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也早就计划好了用联姻来巩固两家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很克制,就算心动了,就算心已经开始了,却从未在有所行动。在婚姻上,我不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不想害人害己。”我恨恨地瞪着他,既然知道会害人害己,他何苦要来招惹我?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  夏以博象是看透了我的心,他轻轻地摇摇头:“不是因为你傻,更不是因为你好欺负,而是因为——”他看着我,眼神专注:“你真的不明白吗?”因为爱?我苦笑:“一个是俯首皆是的尘埃,一个是天空中最闪亮的星辰,你要我怎么想?”  夏以博心疼地看着我,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庞:“傻瓜,真是个傻瓜,你怎么会是尘埃呢,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象空气一样存在着,是能够让我自由呼吸的人。”他自嘲地笑笑:“你怎么可能明白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喜欢你,又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是不想相信他的感情,可是在那样的女子面前,我怎么可能不自卑?  夏以博淡淡地:“可柔,在她的面前难免会有些自卑,她好象太完美了,连性格都很好——如果说我一点也没动过心,那是骗你的,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最合适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性格相似,爱好也相同,可是,看着她我就仿佛看到了我自己,和她在一起,我很累,我想过得轻松些、自在些——”夏以博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厌倦,但在转眼看我的瞬间变得柔和,他温柔地看着我:“我以为我永远就那样了,象一台冰冷的机器,只是习惯性地运转、运转——可是,我遇到了你。  你没有她漂亮,没有她高雅,甚至会在看芭蕾的时候睡着,脸皮很厚,人也懒,话又很多,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开心,觉得自在,我前所未有地快活。我觉得自己好象又活过来了,每天看见你就觉得欢喜,晚上睡觉前就想着明天又可以见到你了,真好,我甚至觉得上班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因为有你。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改变有多大,我竟然觉得火锅好吃,还会主动去吃;也觉得那些没营养无厘头的喜剧电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我的家,我曾经纤尘不染的家,脏一点、乱一点我竟然觉得更舒服,我中你的毒太深了,深得已经不象我自己了,我已经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他回不去了,那么,我又能回去吗?回到认识他之前,至少回到爱上他之前——我有些心灰意冷,我不该留下来听他说这些的,其实内心深处何曾怀疑过他对我的感情,如果不能确定他是爱我的,我怎会挣扎得如此痛苦。有时候爱比不爱更加残忍,他的爱,让我没有了决绝的勇气;他的爱,成为我自由的牵绊;他的爱,是困住我、折磨我的绳索。我看着他,轻声地:“就算你爱我,你还是要和那个人订婚,是不是?”  夏以博的声音很轻,我要很仔细才能听清:“其实,这两年我们的婚事没有再提了,可柔一心想在音乐上有所成就,我哥哥又和她姐姐结婚了,我们结不结婚本来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可是——最近,两家公司有很多合作的大项目,牵涉的资金又很大,虽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可是总没有自家人来得放心,偏偏我哥又在这时候离婚了,所以,所以我和可柔的订婚就势在必行——”  我缓缓地站起身:“我明白了。”再明白不过了,是无论如何都要举行的婚礼,他的身边已没有了我的位置,我再不走,未免太可怜了。夏以博一把拉住我,我的身子轻飘飘地象一张纸,被他轻轻一拽便倒入了他的怀中,夏以博苍白着一张脸,只是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丁丁,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回到原来的生活,你就当可怜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我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夏以博轻轻地抱着我:“你说说话吧,求你了,说你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我终于愤怒了,他未免太自私了吧,都是要订婚的人了,却要我不要离开他,他把我当什么了,我冷冷地:“要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呢,情妇?”夏以博的脸变得惨白,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过了许久,他的手渐渐松开了,他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可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在这之前,不要辞职,也不要离开,待在能让我看到你的地方,这也不能答应吗?”  他想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如果很好处理,他也不会这么为难,当初也不会连开始的勇气也没有,我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可是——我恨死了自己,这样的软弱。我闭上了眼睛,不想看那双祈恕的眼睛,我轻轻地:“你也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夏以博死寂的眼睛在瞬间有了光彩,他轻轻地拥住我,轻得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声音却坚定无比,在我耳边久久回荡:“我爱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是对我的补偿吗,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告白,我该多高兴呵,可是现在,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夏以博并没有看到我的眼泪,见我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于是更紧地抱住我,声音也更柔和了:“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什么都可以给我,除了一样。婚姻。人生若如再见  婚姻。不在乎的人可能说,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可是决不会是一张纸那么简单。  我的父母相濡以沫,携手一生,这让我对婚姻很向往,曾经陌生的男女,因为婚姻,结成比血缘还要亲密的关系,不是很神奇吗?我并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哪怕是为了钱,成为别人的情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虽然不保守,但我也不开放,就算因为爱,我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一个人呆在清冷的屋中,愈发觉得凄凉,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被一种莫名的忧伤扼住了咽喉,痛得几乎连呼吸也不能。不能再这样,我抓起外套,从柜子里随手拿了一瓶红酒,连鞋子也顾不得换,汲着拖鞋就往外冲。我想起了我还有一个朋友,给过他那么多的安慰,现在轮到他善解人意一回了。  我拼命地按门铃,也顾不得路人怎样看我,我知道我的样子很糟糕,赤着脚,满头的乱发,眼神空洞,就象个疯子,我大概真的要疯了,那种绝望与犹疑快把我逼疯了。子峻果然吓了一跳,一连声地问:“你怎么了来了?怎么了?”我没理他,顾自冲了进去,把酒瓶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我用脚踢了踢尚在一旁发呆的丁子峻:“发什么愣,赶快招待客人。”子峻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客人,谁是客人?”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么大的活人没看见?我就是客人,赶快把好吃的统统给我端上来。”  子峻愣了愣,我冲他瞪眼,他就乖乖地去冰箱里拿杯子拿小菜,我上下打量着他新租的小屋,上次来没有细看,房间不大,收拾得——对一个男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很符合我的标准,随意又温馨,我想起夏以博的话,如果他和方可柔是同一类人,那么我和子峻无疑是另一类人,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对别人也不挑剔,我大概更适合他那种率性随意无拘无束的生活。子峻在厨房里忙碌着,我悠闲地看着他,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得意,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他之后,在他面前我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这么张扬过,我竟然可以甩着手心安理得地看着我爱过的男人忙忙碌碌,果然是无欲则钢,原来爱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踩进尘土里,只有不爱了,才可以重新昂起头。我哀叹自己的不幸,更怒自己的不争,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却掉进了一个更大的坑。这一次我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爬出来?我兀自发楞,这次轮到子峻踢我了:“你是地主婆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懒洋洋地:“你就不能把我当地主婆伺候一回吗?想当初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子峻呆了呆,没有说话,默默地把菜放在茶几上,我也沉默了,想起了许久以前——每次他和春晓吵玩架,总是带着一身的酒气来敲我的门,无论多晚也不管自己有多累,总会替他弄好醒酒的热汤,饿了给他煮好吃的,吐了给他收拾,这也罢了,还要听他喋喋不休地说和春晓的一些琐事——我那时候一定很爱他吧,竟然这样也能忍受,爱一定是让人发昏的迷幻药。子峻把菜摆好,倒上酒,递给我:“给,地主婆。”我看看桌上的菜,很不错,有热热的汤,下酒的花生米,还有我喜欢的鸭脖子,以前什么都不会干的子峻终于长大了,我想起那句“好女人是所好学校,让男人学会成长”,看来真的是爱则乱,不爱才能看得分明。子峻递给我一条薄薄的毯子:“晚上凉,盖住脚,寒从脚起,不要着凉了。”  我不由感慨:“子峻,你当年若象今天这般体贴,春晓未必舍得离开。”我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子峻,你真的很坏,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脾气也很坏,活该春晓甩了你。”  子峻轻笑,笑容掩饰不住的苦涩:“是呵,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也只有你受得了我,也只有你对我一直这么好。”我笑:“因为我傻嘛,我真是太傻了。”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也干了,又是一杯,子峻连忙拦住我:“慢慢喝,又没人跟你抢。”我轻声地:“子峻,要怎样才可以醉呢?我每次总是越喝越清醒,你有经验,要怎样才可以醉呢,最好不省人事,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子峻愣住了,看着我,眼里竟有几分心疼,他挨着我坐下:“丁丁,出什么事了吗,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我缓缓地摇头:“没有人能帮我,连我自己也不能。”子峻看着我,脸上隐隐有了几分怒气:“是因为那个人?他欺负你了?”  欺负?他吗?也许是我在欺负自己,是我自己在为难自己。子峻见我不说话,忙追着问:“他跟方家可柔的事是真的?真的要订婚了?”  我的心灰灰的,竟然连子峻都知道?我还真是失败,我这个当事人,竟然是最后知道的一个。我心灰意冷地:“大概吧。”“什么叫大概?你今天来——你们分手了?”我没有作声,许久才轻声地:“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分手。” 子峻瞪着我,表情象是要吃人:“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我有些胆怯:“他说要我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哈哈”,子峻干笑了两声,伸手狠狠地敲了敲我的头:“你这个笨蛋,这你也信,是男人的花招,耗着你的伎俩,你问问他,怎么解决,可以不和别人结婚?他可以吗?”  子峻戳住了我的痛处,让我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心,是我一直在给自己借口,我的心——想捂住耳朵、蒙住眼睛、把思想冻住也不想离开他的心。子峻恼怒地看着我,狠狠地跺了跺脚:“丁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你,你难道想,想做他的,他的——情妇?”子峻很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可是——我可怜兮兮地:“可是他说他爱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子峻一副要晕倒的表情,他冷笑:“那么你是安心做情妇了?你还出息了,你看看你,哪有做情妇的资本?你是风情万种还是脸皮够厚,心肠够硬?你疯了,可我不能看着你疯。”  一个字,一个字,砸得我的心生疼生疼的,我知道他说得都对,可我好象真的疯了:“我管不了那许多,只要他爱我,就够了。”子峻强压住怒火,苦口婆心地劝我:“爱是会变的,你能保证他爱你多久?就算他一直爱你,不能袒露在阳光下的爱,你又能坚持多久?你说过你很自私,你可以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吗?”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要听他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已中了那人的毒,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解。子峻扳住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他柔声地:“丁丁,你不要糟蹋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求你了。“子峻从来没有对我这样地低声下气,我安静了下来,看着他,我沉默了良久,最后我轻轻地:“谢谢你,子峻,可是——我怕我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爱我的人,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子峻颓然地松开抓着我肩膀的手,但随即更紧地抓住我,他看着我的眼睛亮得吓人,象是一团火在燃烧,我听得他一个字一个字:“那你嫁给我吧,我保证会比那个人更爱你。”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你疯了。”子峻很冷静:“没有你疯得厉害。我不能看到了火坑,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往里跳,我告诉过自己,一定要看着你幸福,如果你不能,就让我来让你幸福。”象是一盆水浇息了我心头肆虐的疯狂,我终于彻底清醒了。我刚才的想法一定很荒唐吧?竟然要子峻牺牲了自己拼了命也要阻止我,我——不能这样。我无力地垂下头,子峻轻轻地拥住我:“丁丁,我理解你,我也有过你这样的疯狂。在英国的时候,我也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她的身边,可是——会忘记的,渐渐地忘记,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会忘记的,渐渐地忘记,可以吗?人生若如再见  有点难,要把关于他的一切割舍掉。昨晚好象喝得太多了,头痛欲裂,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早已没有了光彩,显得空洞又迷茫,从此欢笑应与我无缘了吧?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将一个人忘掉,如果能知道就好了,现在就开始冬眠,等过了那一刻再苏醒,如果能够这样该有多好。门铃响了,是夏以博,浅浅的笑:“我来接你上班。”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夏以博笑了:“有这么奇怪吗?看来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我知道了,会每天来接你上班的。”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晃了晃:“没吃早饭吧?我们一起?你最喜欢的炸馒头,我亲手做的。”夏以博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巴巴地看着我,象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我怎么办呢?面对这样的表情,说出我的决定?我的心还不够硬。我默默地喝粥,吃炸得焦香焦香的小馒头,是我最喜欢的,我却食不知味。我偷眼去看他,正迎上他望向我的目光,我们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我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茫然、困惑、不安,还有一丝内疚。我的心一颤,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他。为什么会觉得内疚呢,我做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的,本不是我的错,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内心深处更是深深的自责,我觉得自己象是在战场上做了逃兵,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背弃了他,他能理解吗?  我有些心不在焉,连夏以博叫我都没有听见,他连叫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隐有忧色,强自忍耐着:“吃完了?我们走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我今天不想上班,你自己去吧。”夏以博本来已经拿好车钥匙,准备出发了,听到我的话,一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窝在沙发里不去看他。他愣了半晌,缓缓地走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用手探探我的额头:“怎么,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我摇摇头,避开他的手,夏以博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无力地垂下,他呆了呆,然后朝沙发上一仰,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不上班就不上班,我陪你。”这么聪明的人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低声:“不止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以后都不会去上班了。”沉默,许久的沉默,安静得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我忍不住去看他,他的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一点也不懂。”他的眼中有一种骇然的死寂,又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我害怕地低下了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夏以博用手托起我的下巴,让我正视着他,他的眼里有了几分怒气,只是强自压抑着:“这就是你的决定?我说过让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都那样求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他的手很用力,捏的我的下巴生疼生疼的,我痛不过,忍不住叫出了声:“你说不会让我委屈,可我现在就觉得委屈,你的爱有那么了不起吗,因为你爱我,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成为别人的丈夫?因为你爱我,所以我要愉快地和别人来分享你?我现在是不是还该表现得受宠若惊,因为你爱我?”我缓缓地摇头,眼中已隐有泪光:“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觉得过分吗?你要和别人结婚,还要我留在你身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已经让我很委屈了,如果我象方可柔一样是名门淑媛,你还会这么要求我吗?”夏以博捏着我下巴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怒气渐渐地消失了,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他的脸愈发地苍白,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我有些恨自己的鲁莽,都已经要分开了,何苦还要说这些?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的心何尝不是心如刀割。过了许久,夏以博慢慢地走近我,轻轻地拥我入怀:“对不起,对不起。”  我任由他抱着,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最后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我放纵着自己,紧紧地拥抱着他,想把他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记住,刻在心里。夏以博不肯放弃:“我知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对我不要这么残忍,我好不容易有了你,却又马上要失去,你让我怎么办?既然你招惹了我,你一定要负责到底。”  他简直有点无赖了,到底是谁招惹谁?我一直是有心避开他的,是他穷追猛打,不肯放过我,可是——是他早已没有了爱的资格,他怎么还有脸要我负责?负责,就算我想负责,能吗?  我冷了心,淡淡地:“我连自己也管不好,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夏以博看着我,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我听得他轻轻地一声叹息,然后,猛地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吻,一个个轻柔的、如蝴蝶般翩跹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他的唇清凉,带着点薄荷的清甜,落在我的眉心、眼睛、鼻尖,最后,辗转流离在我的唇上,久久地,久得我以为这就是一生了……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热情,夏以博喃喃地:“不要离开我,我是这样地爱你,你就答应我吧。”我的脑子又混乱了,他的热吻,他哀伤的眼神,他无意中流露的黯然神伤,都成为我离开他的牵绊,“好”字差一点就冲口而出。幸好,电话响了。幸好。我清醒了。人生若如再见  我一下子懵了。是老师的电话,说叮当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怎么可能,昨晚晚上还兴高采烈地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去博物馆参观,怎么会为了捡东西被车撞了呢?我的整个人呆住了,手上拿着手机,却根本听不清老师说些什么,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象野草一般疯长,我忧心如焚,叮当,叮当,你一定不能有事。见我神色异常,夏以博轻轻地推推我:“丁丁,怎么了?谁的电话。”我立刻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就往门外冲,到了门口,我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刚才老师说是哪个医院?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我连忙拿起电话,电话早已挂断了,老师的电话是多少,她应该在医院,她的手机号码我有没有?我放在哪里了?我象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乱转,翻箱倒柜,我已乱了方寸。夏以博一把拉住了我,扳住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眼中的关心与忧虑一览无遗:“丁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一下子扑到在了他的怀里,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往下掉:“叮当,老师说叮当出了车祸,可是,我怎么也不记得我把老师的电话号码放在哪里了?”夏以博冷静地:“你的电话有没有来电显示?”我真是急昏了头,怎么会忘了有来电显示这回事,我连忙拿起电话,正要埋头找号码,夏以博伸手把电话接了过去:“我来。”熟练地找到号码,拨通了电话,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不住地嗯嗯啊啊,点头摇头,最后听得他说了一句“我们马上来”然后挂断了电话。我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叮当怎么样?”  夏以博温柔地看着我:“老师说叮当伤得不是很重,没有生命危险,你去擦擦脸,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夏以博的沉着让我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我暗自庆幸:幸好有他在身边,我进屋简单收拾了叮当的一些衣物,揣上家里所有的现金,再把卡带齐,缺什么也没有关系,可以再买。  夏以博正在打电话,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不住地点头:“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李院长,那就请您就多费心了,我们三十分钟以后到,谢谢了。”夏以博挂断了电话,从我手中接过装衣服的小包,耐心地向我解释:“医院的院长是爸爸的老朋友,所以打个招呼,熟人好办事嘛。”刚才还要和他一刀两断,现在却巴巴地全指望着他张罗,我有些内疚地看着他:“谢谢你。”  “傻瓜,我不是说过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夏以博牵住我的手,温热的大手把我牵得紧紧地,他柔声道:“叮当一定会没事的,一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的心,慌乱不已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通过他温热的大手传递给了我,我不再因为恐惧而颤抖,冰凉的身体也变得温热起来,叮当,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路上,我催促着夏以博开得快点,再快点,夏以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下来的时候就握着我的手,仿佛想把镇定、温暖、信心一起传递给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子峻,应该通知子峻,如果叮当真的有什么——现在我不应该瞒他。  我拨通了子峻的电话,只说叮当出了车祸,让他马上赶到医院,挂上电话,我更矛盾了:要不要告诉子峻实情?子峻知道了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复杂更混乱?可是——子峻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万一叮当有什么——我尚未作出决定,车已经停了下来,医院到了,一切都很顺利,老师和一位医生在门口等,领我们直接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院长也在,向我们介绍了治疗情况。叮当伤得不算太重,没有伤到头部,最严重的是左腿,已经进行了急救,没有什么大问题,唯一有点伤脑筋的是——主治医生有点为难地看着我们:“小朋友失血过多,最好能输血,问题是——她的血型比较罕见,是AB型RH阴性血,目前我们医院没有这样的血液储备,只能请家长输血了。”  叮当竟然是这种血型吗?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又变得紧张,安宁不在,只有子峻能帮她了。正想着,子峻冲了进来,大概是用跑的,气喘吁吁的,见我忙问:“叮当,怎么样了?”  我一把抓住他,推到医生面前:“这是孩子的父亲,他的血型应该合适。”  子峻震惊地看着我,一脸的不置信:“你在说什么,叮当是谁的孩子?”  主治医生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血 吗?”子峻尚未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听到问,只是下意识地答道:“不是,我是O型。”  我真是昏了头,子峻的血型我是早知道的,他从小在我面前显摆他是万能输血者,那么他的血也不能用,现在怎么办?安宁尚在美国,不对——我猛地想起,安宁的血型和我是一样的,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我有一次大出血,学校医院的血液不够,还是安宁给我输的血,她和我一样都是A型血,那么——常识告诉我,叮当根本不可能是子峻的女儿,我的脑袋一片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宁为什么要骗我?主治医生又是一阵轻咳,我这才发现自己又在发呆,可是我要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凭空变一个AB型RH阴性血的人出来,我现在都恨不得把自己都血液统统换成AB型RH阴性血,我哀恳的眼神转向院长,指望他们能从其他血库里抽调血液。这时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夏以博突然伸出了手:“我是AB型RH阴性血,抽我的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拍拍我的头,冲我温柔地笑笑:“叮当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刚才还闹轰轰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寂静得有些可怕,子峻一把拽住我,把我拉出了屋子,在走廊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他的眼睛象要喷出火来,因为愤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叮当是我的孩子?谁说的,安宁吗?”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子峻不放过我,捏着我胳膊的手又加大了力道,我痛不过,叫了出来:“安宁说是你的孩子,我怎么知道她会骗我?”我也觉得委屈,安宁,为什么要撒这么大的一个谎,担心我不会善待叮当?重色轻友,她就是这样看我的吗?子峻的怒气不降反升,看着我的表情象是看一个陌生人:“你疯了吗?我和安宁?我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你和她、春晓三个人一个寝室,又是好朋友,我和她?我疯了不成?这种鬼话你也信?你有没有脑子?我看起来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玩弄感情的人吗?”我有些怯怯地:“她说你们都失误了,那时候你和春晓吵得很凶,她的心情也不好,我以为,我以为——”“你以为什么?我和春晓都没有过,我怎么可能和安宁!”子峻的脸微微发红,恨恨地:“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子峻不再理我,坐在长椅上一个人生闷气,我走过去踢踢他的腿:“好了,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回吧。”子峻别转了脸,不理我,看来真的生气了,我不满地推了推他:“你怎么这么小气?丁子峻,小气鬼,不要再生气了。”子峻就在这时忽然站了起来,我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手一紧,我就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他轻轻地抱住我,声音中带着几分心疼,又有一分薄怒:“你这个傻瓜,世界这么凉薄,怎么有你这样的傻瓜?你有那么爱我吗,竟然连我和别人的孩子也肯养。”  我呆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不可否认,因为以为是子峻的女儿,所以我更上心,但是——到了后来,与子峻无关,叮当就是叮当,我的孩子叮当。我轻轻地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拥抱,却反而让他拥得更紧,我轻轻地扣扣他的肩膀:“子峻,放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峻固执地不松手,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轻轻地在我的耳边:“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久得对他——我的心早已是死水,再也不起微澜。我只是觉得悲凉,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时间,让我们错过的是时间,如果他早一年回来,如果我晚一年认识夏以博,那么——错的又岂止是时间,我错在不够执着,他又错在太过执着,错!错!错!我抬起头,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一抬眼,我看见了夏以薄,他的一只手袖子卷着,另一只手按着肘部的棉花,刚刚抽完血出来,看着我的眼神怔怔的,说不出的酸涩。  我呆若木鸡。人生若如再见  叮当无恙,我长舒了一口气。除了腿上绑了石膏不能动,偶尔会疼得呲牙咧嘴,叮当鲜活依旧、唠叨依旧,活泼的个性与先前无异。人小鬼大,仗着自己有病在身,支使这个批评那个,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让先前还心急如焚抱着她久久不肯松手的我恨得直咬牙。两个大男人,被这个小公主耍得团团转,却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对我这般千依百顺过?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把男人弄得服服帖帖,长大以后还得了,不知以后要祸害多少男人?两个大男人如此殷勤,我也乐得在旁边冷眼旁观。据我的观察,叮当还是对夏以博好些。其实,通过前段时间的努力,叮当对子峻已经不那么抗拒了,他和夏几乎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但是——在知道夏以博给自己输过血后,叮当明显与夏以博亲近了许多,子峻好象又落后了。  在谁留下来陪夜的问题上子峻和我起了争执,他坚持要留下来陪夜,后来还是夏以博劝,要他明天来替我他这才作罢,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明明被叮当气得跳脚,可偏偏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在知道安宁撒过那样的弥天大谎后字峻对叮当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我以为他会迁怒于叮当呢,子峻好像成熟了很多。叮当睡了,病房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我不敢去看夏以博,虽然看到那样的场面,但夏以博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这更让我害怕,我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仓惶。我搓搓手,面对着夏以博,眼睛却溜向一边:“很晚了,你也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夏以博本来坐在空着的病床上,听我这么一说,点点头:“是有些辛苦。”说完顺势倒在了床上:“好累,我休息一下。”说完拍拍身边的空处:“你也累了,躺一会儿吧。”  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确是一副很辛苦的样子,这几天他应该也不好过,我的心柔软得象湖底的水草,我轻轻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夏以博轻轻地抓着我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着,游走着,他的脸色苍白,抓着我的手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我忽然想起他刚才刚抽过血,只顾着叮当,根本没有想过他也需要照顾,我站起身,伸手要拉他起来:“起来,你该回去好好休息,忙了一天,又输了血,你应该累了。”  夏以博温柔地看着我:“我躺一会儿就好了,我不累,看着你我就不累了。”  我的脸一红:“我不是红牛,也不是日加满,喝一口就精神百倍。”夏以博笑:“你是我的药,补药,周星驰的电影里不是有吗,看一看精神百倍,闻一闻,闻一闻——”他低头冥思苦想,我忍不住笑:“很有长进嘛,连台词都能背了。”夏以博拉着我的手:“看多了,自然就记得了,其实还蛮有意思的,我现在喜欢了。”  我扮了个鬼脸:“可是,那些歌剧芭蕾什么的我还是不喜欢,大概很难喜欢了,以后你不要再逼我去看那些了,为了不睡着,我真的很辛苦。”“好”夏以博答应得很爽快,我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以前也求过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夏以博更紧地抓着我的手:“以后只要我迁就你就好,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有些迷糊了,只是他迁就我,那我不成了无赖了吗?谈恋爱当然是双方迁就对方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次轮到夏以博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过了许久才低声地:“我本来就该对你好的,我怕再不对你好,你要被别人抢走了。”我就说他没那么大方,看见我和子峻拥抱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个小气鬼没有这么容易介怀的,他现在应该是又嫉妒又有些担忧,整整他,出出先前的恶气,我故意垂手不作声。  夏以博更是不安:“你,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吗?到现在还喜欢?”夏以博的语气中带着苦涩与不安,神色沧然,把我吓到了,他轻声地:“我以为你现在喜欢的是我。原来不是,真的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安的夏以博,他总是自信张扬,甚至有些独断专行,这样的他让我心疼。我伸手抚摸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他最近好象真的瘦了很多:“傻瓜,你会不会想太多?我不是说过了吗,子峻,是过去式,你是现在时。”夏以博的眼睛在瞬间变得又清又亮,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得如蔚蓝的湖水,唇边的笑让我的心脏停顿了半秒,原来男人一样可以一笑倾城,我沉溺在他的笑容中,有些痴痴傻傻的,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听得他含糊的一句“我也是你的将来时”,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在几乎分不清身在何处的热吻后,我们同时发现自己变得饥肠辘辘,我去外面的茶餐厅买了粥,他猪肝粥补血,我照旧青菜粥,还买了肠粉、虾饺等点心,夏以博,他也会有今天,我恨不得用DV把他的吃相拍下来,简直又是一个饿死鬼投胎,他的风度呢,他的优雅呢?夏以博砸巴咂巴嘴,一副恨不得舔舔手指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发笑,夏以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没良心的,是谁害我这样的?我中午根本食不下咽,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是因为和子峻旧情复燃。”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刚刚在早上向他提出了分手,刚才一忙一乱,我根本忘了这些,难怪夏以博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可我真的是忘了,今天一天,他都在我身边,他的手那么温暖,笑容那么亲切,做事又那么冷静果敢,一整天他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转悠,那么亲切温柔的声音“别怕,有我呢?”,依赖他好象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恐怕离不开他了。夏以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怎么了?”我笑笑:“我忽然想起我们早上已经分手了,可是,我竟然忘了。”夏以博脸上的笑容冻住了,我有些可怜他了,我的跳越性思维他那古板的脑袋恐怕永远也跟不上,他脸上的血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倒入了他的怀中:“我想过了,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想和你在一起。”夏以博的脸色我不敢看,他一定恨死我了,刚刚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又马上给了他一颗很大的甜枣,他的心脏可得经受考验了。他缓缓地抬起我的脸,我早已泪流满面,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那么爱我的人,又是自己深爱着的,有人不是说过吗:老婆是付出青春体力金钱养男人,男人还总觉得你做得不够好;情人是钱花着,爱收着,对方还觉得很愧疚,总觉得对你不够好。我有什么可哭的,可是,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夏以博正要说话,电话突然响了,我趁机跑出去接电话。竟然是安宁,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叮当一出事,差不多有一年没有打电话的安宁竟然会打电话给我?我有些心虚地:“安宁,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平时明显有些不同,安宁立刻察觉了:“丁丁,你在哭?什么事?叮当出什么事了吗?”医生说叮当没什么事,住几天就能出院了,我不想让她担心,连忙否认:“没有,怎么会?我有点感冒,叮当很好,你放心吧。”安宁在电话里长舒了一口气,她今天的声音与往日明显有些不同,以往总是很累,说不出的疲惫,今天却隐隐地透着兴奋,一定有什么高兴的事,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很兴奋地告诉我,她升职了,在她们银行亚洲籍的雇员中她是第一个升到这么高位置的,她觉得很自豪。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宁,我相信她一定会成功,父母早亡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却从不怨天尤人,既开朗又热情,她早晚一定会成功的,我一直这么坚信着。可是——成功,成功是没有尽头的,她所谓的成功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我不希望叮当将来恨她。  我有些期期艾艾地:“安宁,现在你也算成功了,回来一趟吧,至少打打电话,叮当很想妈妈,我怕长久下去,她要不记得你了。”安宁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丁丁,你要结婚了吗?如果是,我马上回来带她走。”  “不是的,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觉得你太疏远她了,她还是个孩子,需要你。”  安宁冷静地:“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努力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绩,我不能前功尽弃。”  这样的安宁真有些陌生,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冷淡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听我不说话,安宁柔声道:“丁丁,一年,最多两年,你再帮帮我,我这一辈子从不欠别人什么,就欠你一个,只怕一辈子都还不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会的。”  我叹了一口气:“你没有欠我,我反而感谢你让叮当陪着我,我只是可怜叮当,她很想你。”  安宁就在这个时候崩溃了,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丁丁,我也很想她,想得都要疯了,可是我不能打电话给她,我怕我听到她的声音我会坚持不下去,你不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孤身一个人打拚有多辛苦,可是,想着她,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请你告诉叮当,妈妈很爱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安宁在哭声中挂断了电话,我呆立了良久,安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叮当,难道她不明白对叮当来说,最好的就是待在母亲身边,她到底明不明白?我回到病房,一愣,夏以博竟然闭着眼睛在床上睡着了,他的整个身子蜷缩着,眉微蹙着,象个不安的孩子,我轻轻地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大概太累了,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突然间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并且在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躺在了他的身边。床很窄,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安静的、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的脸,我突然生出一种绝望:我好象真的离不开他了,只是看着他的脸,我就觉得心疼,想久久地,久久地待在他的身边……一只手突然悄悄地揽住了我,我一惊,夏以博,他的眼睛仍然闭着,搂着我的手却渐渐地加大了力道。我的脸一红,挣扎着要爬起来,夏以博轻声地:“别动,就一会儿,求你了。”  我放弃了挣扎,不过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又是脸对脸,我快不能呼吸了,我静悄悄地背转身,这样好多了,不用看着他的脸让自己的脑袋发晕,却可以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我喜欢他从背后抱着我的感觉。“我不会和那个人结婚的,你相信我,除了你,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我一愣,身子僵住了,作为他的秘书,我多少知道他的处境,公司最近扩张太快,投资太多,如果和方家的关系破裂,没有方家资金的支持,一旦资金链断了,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如果注定我们两个中必须有一个牺牲自己来成全这段爱情,那就让我来牺牲吧,至少我的牺牲比较少些。我轻声地:“我只要你爱我就够了。”夏以博更紧地搂住了我:“我想过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委屈。你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就好,我会想其他办法解决资金的问题,或者撤掉一些太激进的项目,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总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决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的眼泪忍不住又要落下来了,我拼命地点头,夏以博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会尽快和家里说的,不过,可能,也许会很难,为了让方家放心,我也有可能会和方可柔订婚的,只是一个形式,我答应你,我尽量说服两家人,如果不能,请你体谅我,我一定不会和别人结婚的,不会的。”  夏以博扳过我的身子,看着我泪流满面心疼不已:“怎么又哭了呢,我好象总是让你伤心,我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夏以博温柔地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项链,递给我。细细的白金链子,上面的吊坠竟是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夏以博的声音有些羞涩:“我买了很久了,现在只能给你当项链戴,一年以后,我答应你,一年以后,不管公司情况怎么样,我一定会亲手给你戴上这枚戒指的。”我看着戒指,心欢喜得象要跳出来,我故意粗声粗气地:“为什么戒指上的钻石这么小?你是不是敷衍我?”夏以博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那么多的戒指中我一眼就相中了它,它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虽然不大,款式却很别致,钻石也很耀眼,我觉得就象你,不张扬,却让人心动。”  我的脸红了,无可救药地红,那个人说过,我脸红的样子让他心动,可是,怎么办呢——在他心动之前,我更早地心动了。人生若如再见  忙乱后我暂时空了下来。叮当出院不久就是暑假,我按照旧例把她送去我爸妈那里,两位老人已经退休,每日里闲得发慌,叮当去正好给他们解闷。以往这个时候,叮当总是兴奋得不得了,这老两口什么都依着她,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今年有些反常——她好象有些犹豫。“妈妈,我还是不要去了,我想待在这里。”那可不行,幼儿园不上课,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她?我故意逗她:“你不去怎么行,小海哥哥会伤心的,你不想念他吗?”小海是邻居的孩子,一个比夏容博还要帅还要酷的小帅哥,是叮当的初恋。  叮当更犹豫了:“我也很想小海哥哥,可是——妈妈太不会谈恋爱了,如果我不在,你和夏叔叔会出大乱子的,吵架了怎么办?你又有外遇了怎么办?我还是不放心。”小小年纪操心的事还真多,这不是瞎操心吗?我连忙保证:“我们保证不吵架,你放心好了,我早点去接你回来就是了,我保证。”叮当歪着脑袋看了我很久:“我还是不相信你,我让容搏看着你们,这样我才放心。”  我无语,我一个大人,竟然不及一个五岁的小孩可靠?我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叮当刚走的那几天,我真是很不习惯,总是觉得空落落的,闷闷的,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夏以博笑我是思春了,也说不定,叮当在我的生活中或许就象爱人,不可或缺。我并没有思春多久,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夏以博很随意地:“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介绍妈妈给你认识。”最近几乎每天都一起吃饭,我习惯性地点头:“好”,但随即反应了过来,我有些结巴了:“你说介绍谁给我认识?”“我妈妈,我跟她提了我们的事,她想见见你。”我有些不确定地:“你说你妈妈要见我?还是今天?”夏以博点点头:“是呀,她那么急切,我当然要满足她的愿望。”我立刻紧张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应该早点说的,你看我的衣服,这么随便,我的头发,我已经两天没洗头了,还有,还有——”我有些语无伦次,什么都不能让人满意,我该怎么办?  夏以博过来轻轻地从后面搂住我:“不要紧张,我妈妈人很好的,不会为难你的。我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喜欢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她不喜欢我,我,我——”夏以博轻轻地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手更紧地搂住我的腰:“对不起。”  我不解地:“怎么好好地说不对起。”“就是觉得对不起你,应该把你一起介绍给爸爸妈妈的,可是,爸爸比较固执,考虑得比较多,所以我想如果妈妈站在我这边,爸爸那里就比较好办了,对不起,暂时只能这样。”  我的心,温温的、软软的,为拥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在努力,很努力,我已经满足,就算没有结果,我也打算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我笑:“你爸爸可能比你还了解我,还用得着你介绍吗?”夏以博有些紧张:“喂,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和他有什么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比我还了解你?”这个单细胞生物,想什么呢,欠揍,我反手给他一拳,被他轻轻地接住了:“玩笑,纯粹玩笑,现在不那么紧张了吧。”好象是,不过他一提,我又紧张了,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如果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有可能的”,夏以博一本正经:“我妈妈的潜意识里一定对你是抗拒的,把自己的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她不喜欢你也很正常。”我大急:“那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喜欢我?她喜欢怎样的女孩子?肯定不是我这种类型的——”  “她呀,她喜欢——”夏以博拉长了声音卖关子,气得我直捶他,他终于促狭地笑了:“她喜欢我喜欢的女孩子,只要是我喜欢的,没有她不喜欢的。”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吧?晚餐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馆,装修得很雅致,我来过几次,菜做得很好。  在门口,我忍不住再一次问夏以博:“我怎么样?头发要不要扎起来?妆是不是太浓了?第一次我是不是该准备点礼物?我——”夏以博无奈:“小姐,你已经问过我无数次了,你今天很完美,真的很完美,所以——我们进去吧,我妈妈不喜欢别人迟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以博笑着过来牵我的手:“受不了你,又不是见国家元首。”  他的手很温热,暖暖的,让我镇定了不少,可是,心还是跳得厉害,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夏以博的妈妈林善言——美丽、优雅、亲切,一如夏以博形容的那样,她的笑容很温暖,让她看起来很亲切,声音温和,听着很舒服。对我很好,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的心,我紧张的心渐渐松弛下来。“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夏以博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她突然说。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夏以博是怎么对她说的,不会是些很夸张的话吧,那还真是让人脸红,我从来没有象他说的那么好。林善言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年轻的时候一定能颠倒众生,夏以博笑起来有些象她:“你一定以为我是听以博说起你的吧?”难道不是吗?“是容博?那小家伙,我有一副手链,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手链上的兔子还是很可爱的,他闹着非要我送给他,我问他派什么用场,他说大的送给哥哥的女朋友,小的送给自己的女朋友,还说我戴着肯定不如你好看,真是让我哭笑不得。后来以博就真的问我讨了去,原来是送给了你。”  我缩了缩手,我的手上正戴着她所说的小兔子的手链,上次叮当住院也是为了去捡这手链,想不到是这么来的,我有些尴尬:“我不知道是您的东西,如果知道——我就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果然是你戴着比较好看,小家伙还挺有眼光的。”她很和蔼地看着我:“听说是朋友的孩子?叫叮当是吗?”我点点头:“是,她和容博是同学,两个人很要好。”“真是难为你了,现代社会还有你这样的人,很了不起呢。”我笑了:“不是这样的,其实反而是叮当在照顾我,我这个人,比较懒,也不太会做事,花钱更不理智,不太会生活,可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我好象变得比较会生活了,知道存钱,会烧几个简单的小菜,也经常收拾收拾屋子,还——”我用手捂住了嘴巴,恨不得用铁锤砸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昏头了,我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有我这样的白痴吗,不是说要好好表现的吗,怎么把自己的缺点一个不拉地端在她的面前,我太得意忘形了,我结结巴巴地:“我,我其实,其实我——”我认命地:“其实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林善言抿着嘴乐,夏以博这时正好接完电话进来,见我一脸颓败的模样,忙问:“你怎么了?”  我悄声地,声音里带着懊恼:“我好象说错话了。”不是有一句话叫言多必失吗,我干嘛这么多嘴。夏以博转向他妈妈:“她说什么了,很严重的失误吗?她有的时候是有些无厘头的,不过人很好的。”林善言笑:“是,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很有意思。”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夏以博有些抱歉地看着我们:“公司里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你们慢慢聊。”不要,我巴巴地看着夏以博,想用温柔的眼神把他留住,不过嘴上还是口是心非地:“当然工作要紧,你去吧。”夏以博一点也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呼唤,绝尘而去。说实话,我有些胆怯,我甚至不敢说话,害怕又说错了什么。林善言微笑地看着我:“你好象有些怕我?”“能不怕吗?”我冲口而出,我这一次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掉,免得下次再闯祸。  林善言笑得更厉害了:“干嘛要怕我?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我低声:“我怕你对我不满意,我怕你不喜欢我。”“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吗,我表现得这么糟糕她竟然还喜欢我,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安慰我?我抬起头看她,她也正看着我,眼睛里确是欣赏、喜欢的表情,可是,还有一种类似怜惜的表情是我不懂的。  “可是——”过了许久,林善言终于开口了。可是?为什么还有可是呢。人生若如再见  我反而平静了。我静静地看着林善言,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结论,我多少有了准备。  “我曾经是夏波的秘书。”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能免俗。我专注地看着她,虽然过程已经不重要,但这个开场白很吸引我,我很好奇她会说些什么。“我曾经也是秘书,象你一样爱上了自己的老板。你多少听说过一些吧?”  我点点头,传闻多少听过一些,林善言一直是夏波背后的女人,直到前几年夏波的第一任妻子过世才正式嫁给了夏波。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些,应该是不愿向外人道的伤痛,怎么会说与我这个陌生人听。林善言淡淡地:“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些给你听,其实我一见你就觉得喜欢,我喜欢你的坦白不造作、帮朋友却又不居功,看起来明媚又温暖,和以博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我怕你变成第二个我。”林善言的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沉思:“我象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爱上了夏波,明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可是,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是很难控制的,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所以他叫我等他的时候我等了,心甘情愿地等了。可是,你知道吗,一等就是三十年,如果不是他的妻子生病去世,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或者能不能等到?其实,等到了又怎么样,我所等的早已不是我当初要的东西了。”  林善言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根本看不到出口的等待,会把一个人的意志磨光,把所有的快乐都带走,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林善言悄悄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来的时候有些不安,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怕是以博一厢情愿,他外表冷漠,其实是个温柔有些腼腆的孩子,我怕他遇人不淑,他一直渴望被爱,我很怕我要亲手打碎他的梦。”我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林善言更紧地握住了我:“见到你,我更矛盾了,我反而希望你是那种人。”林善言颓然地放开了我的手,眼中多是怜惜:“你要我怎么办呢?你是以博唯一介绍给我的女孩子,他是明白自己处境的,却不惜与他父亲起冲突,可见他是极爱你的。我当然不希望他和父亲起冲突,可是,作为他的母亲,我更希望他幸福,我本也希望你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我相信你会让他快乐。可是——”我在心底哀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可是?“可是,看着你,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上我的老路呢,那条路有多艰辛我太清楚不过了。”那条路有多么艰难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轻易地放弃,我负气地:“那条路你走得,我便也走得。”林善言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可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后悔了,从心底后悔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表情一点也不象装出来的,那种疲惫那种厌倦,恐怕是装不出来的。我仍倔强地:“我不是你,我不会后悔。”林善言轻笑:“因为爱吗?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过分夸大了爱情的力量,可是,爱是最脆弱、最不可靠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会动摇你们的爱,折磨你们的爱。他是另一个女人的合法丈夫,光是这一点就够折磨人了,你和他永远不能曝露在阳光下,这种偷偷摸摸又压抑的爱,你觉得你能够维持多久呢?你还会不安,担心他随时会爱上身边的那个女人,就算他没有,你还是会嫉妒,会生气,因为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可能正在陪在陪妻子过生日。他还会有孩子,他只能在精神上保持对你的贞洁,你也有可能会有孩子,到时候你对孩子说些什么?嫉妒、不安、怨恨、现实,会一点一点把你的爱磨光的。”我的心发凉,身子微微地有些颤抖,虽然脸上装出一点也不相信的表情,但我知道,几乎都是真的,现实应该更冷酷,我捱得下去吗?林善言自嘲地笑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以为爱就是一切,等捱到现在这个年纪,我发现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更可悲的是,爱,我曾经仰仗的爱,早已面目全非,而我,也根本不是原来的我,你也想象我一样,到几十年后再来后悔?”我垂下了头,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我看着林善言,坚定地:“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象你一样后悔,可是为了以后不确定的事情就放弃他,我不甘心,如果现在就放弃,我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就一定后悔了,所以——我想相信他,相信他的爱,就算将来后悔也一定比现在放弃他要好。我脑子比较笨,看不了那么远,我只看眼前就好。 他是你的儿子,你相信他吗?至少我相信他,除了相信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离开他,无论如何,哪怕象你一样只是做他背后的女人,我也不想离开他。”这次轮到林善言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这样呢,我对以博说这些的时候,他也这么跟我说,说是相信你,只能相信你,因为什么都比失去你要好。你们一个一个都这样,叫我怎样是好?”我有些迷糊了,林善言的态度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明明一开始是喜欢我的,再后来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现在听她的口气又分明很同情我们,她到底是什么态度,把我都弄糊涂了。  林善言一副无奈的表情:“我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如你劝劝以博吧,他是下定决心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让他表面上和可柔订婚他也不肯,说不能委屈了你,可是如果你们真的要在一起也只有委屈你了。他爸爸是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方家的,那个人,为了公司,什么都可以牺牲掉,爱人、儿子,对他来说都及不上公司重要。展博,以博的哥哥,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可硬是逼着分手了,娶了方可心,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却还是要他们维持下去,知道怎么才离的婚吗?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说我该怎么办?看着以博象他哥哥一样?我真怕会变成那样。我也担心你,他对自己的孩子都这样,对外人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夏波,一脸严肃、偶尔会算计我但总是对我很亲切的夏波,会是这样的人吗?也许吧,在商场上他确是个毫不留情的人,谈笑间也会暗藏杀机,我做秘书期间因为我们公司破产的公司就有好几家,他是这样的人也不奇怪,他对我说过,公司就是他的生命,有人要他的命,他怎会不拔刀相向?可是对自己的儿子也这样,太过分了吧?现在不是气夏波的时候,林善言还巴巴地等着我的回答,我下定了决心,再听到林善言说夏以博说不能委屈我的时候,我已下定了决心,有他的这份心意就够了,我不觉得委屈:“我会劝他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林善言凝重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正要说什么,却听旁边有个声音插了进来:“不可以。”  是夏以博,一脸的凝重,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我们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他大步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紧紧地搂着我:“妈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会和可柔订婚的,丁丁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辜负她。”林善言忧心忡忡:“可是,你爸爸那儿——”“我自己会跟他说的,大不了我不做他儿子就是了。”夏以博说得很轻松,可是他搂着我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我应该高兴,我的男人终于站稳了立场,我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对我的感情,可是——代价,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我付得起吗?人生若如再见  该来的终究要来。当我面对的夏波的时候,我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你要怎样才肯放弃?”夏波眯着眼看着我,象只老狐狸。面对他难免有一种恩将仇报的内疚,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他:“你要怎样才会放弃?”夏波误会了,以为我在挑衅,他笑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你所仰仗的不过是我儿子的爱”,夏波轻蔑地笑笑:“他只是一时昏了头,他能抛得下名誉、地位、金钱,永远和你谈恋爱吗?”我老老实实地:“我不知道,这要问你儿子。”夏波为之气结,以为我在耍他,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嘛,我看不了那么远,我鼠目寸光,只要现在就好。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他一定把我当成不知道感恩反咬农夫的毒蛇,是厌恶、不屑,还有一点轻蔑,然后,他突然很笃定地笑了:“你好象有朋友开了一个律师事务所?听说是很好的朋友,你不想他们的律师事务所这么快关门吧?”商场上的不折手段竟然对儿子也用上了,我没有料到夏波真是这样的人。我的脑子很混乱,象马达一样转个不停,却根本理不出头绪,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夏波误会了我的眼神,以为我不信:“你不信?我要是想让他们关门大吉,他绝捱不过这个星期。”我当然相信。我好象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风花雪月,想不到却要连累他人失业,我有些动摇了。可是,看着夏波得意的笑脸,我有些不甘心,我咬咬牙:“我相信我的朋友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夏波啧啧地摇摇头:“丁丁,你连帮朋友带孩子,被误会成未婚妈妈都肯,现在这样,不象你呵,你真得放得下吗?”他知道得还真多呀,我看着他:“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夏波笑了:“我什么都知道,连你不知道的都知道。”连我不知道的都知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疑惑地看着夏波。“那个孩子,是不是叫叮当?”我点点头,难道与叮当有关?“孩子的妈妈,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叫安宁,她曾经和我儿子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我吃惊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太让人震惊了,叮当竟然是夏展博的孩子,会是真的吗?我的脑子转得飞快,虽然对安宁神秘的男朋友所知甚少,也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但依稀地记得她打电话时好象称那个人做博;夏展博结婚的那天安宁好象拿着登有他们结婚照片的杂志大醉了一场;叮当特殊的血型,据说一万个人里才出一对的特殊血型,夏波说的是真的?我瞪着夏波,想从他的眼里找出一些撒谎的证据,可是,夏波的表情很坦然,一点也不象骗人的样子,我喃喃地:“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夏波说得很肯定。我兀自挣扎:“我不信,她也算是你的孙女,你怎么任由她跟着我吃苦。”  “我能怎么办呢,难道和方家说他们的大女婿在外面拈花惹草有了孩子,所以请他们海涵把孩子接过来抚养?而且,展博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若知道他怎肯乖乖地结婚?”夏博叹了口气,语气已不象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你以为我真的弃她不顾吗?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份工作?而且你不觉得你的工资高得有些离谱吗?叮当进的幼儿园你知道每年的费用是多少,你付的那点学费后面加个零都不够——就象你说的,她是我的孙女,我怎么会不管她?”我呆住了,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运气好,原来竟然是这样。夏波看着我,竟然换了一种温柔的眼神,声音也充满了感情:“我一直很喜欢你,叮当和你在一起,比和她那个所谓的妈妈在一起好多了,我很放心。如果,如果不是展博不争气非要和可心离婚,弄得两家的关系一团糟,急需用新的联姻来巩固两家的关系,我是不会反对你们的。可是现在——”夏波摇摇头:“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在一起,哪怕用最卑鄙的手段,我也要阻止你们。”我怔怔地看着夏波,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夏波柔声道:“你知道公司最近的情况吧,前期铺得太大了,比你想象得还要糟糕,如果方家撤资,公司撑不了多久的,破产、倒闭是早晚的事,你希望以博经历这些吗?你的爱不能再高尚一点吗?”我勉强武装起来的心被彻底击溃了,我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一座城池的陷落成就了一段爱情,我难道也要用公司的破产来成全我的爱情?我的心还不够硬。夏波小心地观察着我,突然伸出手:“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静静地看着他,我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我知道孩子的妈妈在美国生活得很辛苦,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想得到我的认可,我答应你,会尽快和她取得联系,如果她愿意,她和展博得婚事我不再反对,叮当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当然不能马上,至少得等以博订婚以后,我也要顾及方家的面子。你觉得如何?”未及我答话,夏波又道:“你朋友的律师事务所我会关照的,公司的法律事务我可以交给他们。还有——”夏波递给我一张支票——电视剧中的老桥段,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好命,我拿起支票,后面有好些个零,夏波淡淡地:“我不是个小气的人。”我点点头:“很大方。既然是交易,你要我做什么——离开他,到他找不到我的地方,够不够?”夏波摇头:“不够,你得让他对你死了心,绝了望才可以。”我把支票还给他:“那是你的事,我只答应你,离开他,要怎么说,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相信爱情,要我亲手毁了他,我做不到。”夏波把支票推还给我:“我知道了,钱你收着,你既然替我做了事,这就是你应得的,我不喜欢欠着别人。”我笑容惨淡:“我不是为你做的,是为我自己,所以你不欠我。再说——”我想起了某个电视剧里经典的台词:“用这些钱买我的感情不够。”我骄傲地抬起头:“你给我两天的时间,然后安排他出差,我会在一周内消失。”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不会后悔吗?”夏波避开了我的眼神,眼睛望向远处:“也许吧?可是就算会后悔我也要这么做。”  我闭上了眼睛,此刻,我们竟然心意相通,我——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但我别无选择。人生若如再见  与他的时间不多,我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清晨,我提着南记买来的早点,对着因大清早被吵醒而有些恼怒的夏以博露出可爱的笑容:“陪你吃早饭。”闲适、慵懒的早晨,幸福得让人想哭。夏以博把碗一推,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椅子上,冲我嬉皮笑脸:“你收拾。”“好”,我象只勤劳的小蜜蜂在厨房里飞舞,夏以博看得一愣一愣的,待我洗完碗站在他面前,他尚张大嘴在那里发呆,就算我以前从来没有收拾过,他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夏以博发出一声轻叹:“以前都是我伺候你,总算等到你伺候我一回,我死而无憾。”  我的心微微地发疼,原来我对他一直是这样的不好,直到临分手,我才发现有许多事我从来未曾替他做过。我悄悄地背转身子,拼命地眨眼睛,极力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转过身子,努力让笑容灿烂些:“我们今天去约会”我很神气地:“如果你敢有异议——”我凑近他耳边,笑得千娇百媚:“你一定会后悔的。”夏以博笑着将我揽入怀中:“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一去就是一个礼拜,就在家里约会吧,出去就太浪费了。”说完附在耳边,几句话,说得我脸红心跳,我象兔子一样跳得老高,脸红得象樱桃:“你这个大色狼,赶快起来。”我伸手去拉他,夏以博赖着不动,我无奈,俯身在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夏以博这才满足地起身:“这还差不多,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我一把拉住他,递给他一件衣服:“穿这件,下面穿牛仔裤。”夏以博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挺了挺胸,让他看我穿的T恤,有些扭捏:“是一套的,情侣衫。”夏以博仔细地研究我的衣服,是一根鱼杆,长长的鱼线没有尽头,他一副很迷茫的样子:“什么意思?”说完凑近我想看T恤上的小字,我推着他进屋:“小笨,换上你就明白了。”  只一会儿,夏以博就冲了出来,嘴里嚷嚷:“为什么我是一只死鱼?”拜托,什么死鱼,只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咬着鱼钩的鱼,表情很生动,是一只快乐的鱼。我插着腰:“你从哪里看出是一只死鱼?”“上钩的鱼还不是死鱼吗?”我推着他来到镜子前面,与他并排站好,镜子里我的鱼线正好连着他的鱼钩,我指指自己胸前的字,再指指他衣服上的鱼:“这就叫做愿者上钩。你不觉得是一条幸福的鱼吗?”  夏以博笑:“是,很幸福,就算马上要下油锅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那条鱼。”说这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我这条笨鱼听从您的召唤。”我笑着从他的手里拿过车钥匙:“是不是都听我的?那我们今天来一个平民约会,不开车,坐公交。”夏以博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挽起他的手:“一次,就一次,我想和你一起乘公交车,想和你逛逛街边的小店,吃吃大排档,手牵手在月光下散步,我想和你这样约会,一次就好。”  夏以博深深地看着我,伸手拧了拧我的脸颊:“这有什么难的?干嘛说一次,只要你喜欢,一辈子都可以。”一辈子?我们只有一天,唯一的一天。我强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凄凉,下意识地重复他的话:“一辈子”。“是,一辈子。”夏以博伸出了手,我紧紧地牵住他的手,紧得他忍不住嘲笑我:“怎么握得这么紧,怕走丢了?放心,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我的心越发得疼,看着一脸阳光,不知愁滋味的夏以博,我——我紧紧地牵着他的手,我很怕——怕我走丢了,怕他再也找不回我。公交车上的人都偷偷地在看我们,主要是因为我们的情侣衫太可爱了,还有夏以博,这个穿着T恤牛仔笑得象个大男孩一样的男人太帅气了,对于别人羡慕的目光,我很是得意,夏以博有些不自在,这种平民化的生活他可能真的不习惯。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夏以博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汗,我看他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一个年纪不是很大但又有些年纪的阿婆偏偏挤了过来,这让他更不自在了,他悄声问我:“我要不要把座位让给她?”他一向都有洁癖,要他和一堆人挤在一起,他肯定受不了,我悄悄地站起来:“阿婆,你坐我这里吧。”她若离我远些我可以假装看不见,可偏偏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善良的心不允许我视而不见。  夏以博连忙按住我,自己站起身,让阿婆坐下,车厢的人太多了,他的个子又高,后面的人一挤他都直不起身子了,样子很狼狈,幸好他穿的是简单的T恤,如若是平常的行头,只怕——我不敢想象。就这么挤,他似乎还有话说,看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位阿婆忍不住了:“小伙子,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夏以博有些腼腆:“你要是先下车,一定要把位子还给我,我好不容易才和她坐在一起。”  旁边的乘客忍不住吃吃地笑,阿婆也笑了:“我还有两站就下车,一定还给你。”旁边有多事的也忍不住插嘴:“我们不会和你抢的。”我有些脸红,觉得很丢脸,不过看到旁边那些比我还要漂亮的女生看着我的羡慕眼神,我又有了几分得意,我站起身,拉着夏以博就往车门走,夏以博忍不住问:“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轻声地:“傻瓜,我们到了。”下了车,夏以博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就到了呢?那位阿婆都说把座位还给我了,我们可以坐到终点再坐回来。”还坐上瘾了,可是看他满脸的汗,皱巴巴的衣服,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对了,若要走进我的世界,他一定会走得很辛苦。我们去逛街边的小店,这个没大脑的男人,只要我试过的都说好,都说买,而且二话不说就掏钱,还当着老板一口一个便宜、真便宜。我耐心地一点一点教他,不要因为便宜就什么都买,如果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就给他一个暗号,然后他就拼命说不好,我就借机拼命杀价,果然是配合默契,我心仪的东西无不手到擒来,价钱更是便宜得没话说。夏以博似乎杀价上了瘾,到了一家著名的不杀价的小店也敢开了十分之一的价钱,差点被老板娘赶出来,我笑着问他:“有趣吧,比你的那些大商场如何?”夏以博不住地笑:“有意思,真有意思。”我们边逛边吃,冰糖葫芦、里脊肉、鹌鹑、珍珠奶茶,我的嘴巴没停过,夏以博对这些食品有些犹豫,但架不住我劝,勉强吃了一些,可看他的表情,象是在吃药,我终于不再劝他。  在一家花店的门口,我赖着不肯走,夏以博笑着骂我:“看到花就走不动了,说吧,喜欢什么花,我买!”什么花呢?一种淡淡的伤感在我的周遭弥漫,我忽然没了兴致,我淡淡地:“满天星,就满天星吧。”夏以博很奇怪地:“满天星?不是点缀用的吗,白白的,又小又干涩,有什么好看的?”  我轻声地:“好象有本书上说过,满天星的花语是甘为配角的爱。”正好是我的写照,只是在他的人生旅途中陪他走一段路,我注定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  夏以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是配角,你是主角,绝对的主角,唯一的主角。”说完他二话不说冲进了花店,不一会儿他出来了,手放在背后,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睛:“把手伸出来。”我依言伸出了手,一个小小的袋子放在了我的手心,夏以博的手上还有一个,我不解地看着他。  夏以博温柔地:“是玫瑰花的种子,我们回去就种下,一年,一年后,会开出最美丽玫瑰,她们说是红色的,最热烈的红。”夏以博有些腼腆:“也许你喜欢百合、天堂鸟,或是其他什么花,但我还是选了玫瑰,因为我听说玫瑰代表爱情。”如果不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我真想扑进这个男人的怀抱,抱着他痛哭一场,把这些天的挣扎、委屈、艰难的抉择一起告诉他,我想听他温柔地对我说“别怕,有我呢”。可我毕竟不能。人生若如再见  晚上,我们窝在一起快乐地分赃。好象买得太多了,连夏以博都忍不住皱眉,拎着长长的围巾问我:“我们买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现在是夏天!”我把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笑嘻嘻地:“你不觉得很好看吗?跟你真的很配。”夏以博在镜前左照又照,一副很臭美的表情,他的个性越来越正常了,不再是冰冷的脸,有温暖的笑容,有点自负,会发点小脾气,偶尔也会在我面前撒撒娇,眼前的男人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让我依恋,越来越让我不舍。我兀自发楞,夏以博转脸冲我笑:“虽然很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大热天的买围巾有点神经。”  我轻轻地抓住他的围巾,把他拉向自己,重重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空着的手也没闲着,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你敢说我是神经病?”我得逞了就想逃,夏以博不放过我,反扣着我的双手不让我动弹,唉,我为鱼肉,只能任由刀俎欺负,偏偏我又没志气,还非常喜欢被他欺负。夏以博给了我一个悱恻缠绵的热吻,他果然什么事都比我做得好,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我们都是初学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我越来越喜欢他的吻了。我渐渐地呼吸急促,几乎透不过气来,幸好夏以博放开了我,他斜睨了我一眼:“你现在是不是认为我说得很有道理?”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当然不敢明着反驳他,只是连连点头:“是,是,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不过——”我放肆的本性很难改:“不过,我觉得好东西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被别人抢光了怎么办?”见他脸色不好,我连忙讨好地笑笑:“譬如你,我就是先下手抢到的呀,晚了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夏以博的两眼放光,就知道这个单细胞动物很好哄,他温和地拍拍我的头,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突然,他象是想起了什么,有点困惑地看着我:“既然你这么辛苦地把我抢到了,怎么没见你好好维护,我好象还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礼物。”我也有些困惑:“没有吗?”“有吗?”能够很顺嘴地说出周星驰的台词,带他去吃一些不健康的食品,灌输一点他可能永远也永不上的经验,除了这些,我还给过他什么呢?一直都是他在付出,我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我的好,我真是太坏了。一定不能这样离开,不能。夏以博推了推我:“不许耍赖,我要礼物,我今天一定要收到礼物。”我想了想,拿起桌上一根闲置的缎带,轻轻地系在脖子上,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了后我拍拍手:“好了,满意吗?”夏以博有些口吃:“你,你是什么意思?”我轻轻地白了他一眼:“别装了,你不是说想我想了很久吗?我把自己送给你,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还有比这个更让你满意的礼物吗?我很大方的。”夏以博看着我的眼神真是好复杂,不会误会我水性杨花吧?不过不管了,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估计要他主动是不可能的,我咬咬呀,深深地吸了一口起,脑海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电视里那些狐狸精勾引男人时的表情,我学着他们,身子往夏以博身上靠,媚眼如丝,声音也带着挑逗的意味:“你不拆你的礼物吗?”我闭上了眼睛,虽然表现得极其大胆,但是我的身子仍止不住簌簌发抖,我感到他的手,我为之深深着迷的那双手,轻轻地佛过我的脸庞,替我将碎发绾至耳后,在我的颈后停留了许久,终于缓缓地离开了,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夏以博看着我,眼睛宁静如水,他的声音温柔沉静:“不可以,虽然我很想,但现在不可以。等到明年玫瑰花开的时候——”可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心里愈发觉得凄凉,只想抓住一根浮木救赎自己,我亦温柔地看着他:“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用你负责。”“傻瓜,我当然要对你负责,所以不可以。”我看着他,眼睛亮闪闪地:“那你对我负责不就好了?我想给你一点压力。”我的声音已经低得有些听不清了,我觉得有些丢脸,主动送上门,想不到人家还拒收。夏以博有些犹豫,挣扎得很痛苦,良久,他才无奈地:“你就不要再诱惑我了,总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自己,声音有些委屈:“是不是我太瘦了?要不就是我的胸部不够丰满?还是我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软软的唇堵住了,我被夏以博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他哑着嗓子:“要是你后悔了怎么办?”我笑:“那你就不要让我后悔。”我的声音虽然温柔却很坚定:“我不会后悔的,因为是你。我爱你。”夏以博深深地看着我,很自然地:“我也爱你。”“那就可以了”,我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献上了自己的唇。夏以博温软的唇轻轻地在我的耳垂、眉心、嘴唇游走,最后——他轻轻地抱起我,我的身子象羽毛一样轻,心也象云彩一样轻飘飘的,我暂时忘了痛、忘了躲不开的离别,忘了所有的悲伤,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的男人。人生若如再见  并不是一次完美的体验。很痛,真的很痛,痛得我差一点忍不住大叫要他停下来,可是,他生涩隐忍小心翼翼的动作,额上细密的汗珠,脸上温柔有些心疼的表情,让我的心象果冻一般柔软,并且心神摇曳,我紧紧地搂着他,全身心地迎合着他。我觉得好些了,他温柔的爱抚、喃喃的情话、细碎缠绵的亲吻,我紧张的心渐渐松弛下来,疼痛似乎也减轻了,我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称之为做爱了,也许是因为做过以后更相爱吧。  我原本是个羞涩的人,先前这方面所受的教育也不多,只是怀着补偿的心理借着一时的孤勇——我对此并无期待,更象是一种奉献、一种赎罪,但是——虽然不完美,但确是一次美好的体验。  肌肤相亲,裸裎相见,我以为我会羞愧得无地自容,比想象得要简单,在最初的羞涩过后,我一点也没有了做坏事的感觉,反而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我和他,亲密无间,再无隔阂,我从心底觉得欢喜。他温存的指尖,温软的唇,温热的身体,温暖的气息,都让我沉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让我的周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我有意放纵着自己,想把一生在这一夜走完——激情过后,我背转身子,夏以博怯怯地碰了碰我的身子,我没有动,他有些担心地:“你不高兴了?后悔了?”我本不想理他,可是这个傻瓜竟然开始做自我检讨:“是我不好,我——”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只好转过脸:“我没有不高兴,是害羞,害羞!”当然会害羞呵,我可以感到脸上的燥热,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只好又把身子背转过来。我听得身后的夏以博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这个傻瓜,这么怕伤害我吗?  没了心事的夏以博开始不安分,他悄悄地从身后搂住我,手轻轻地在我的身上游走,我轻斥他:“不要动手动脚。”“好”,夏以博很听话,不过手不听话,所到之处让我火烧火燎的,我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我们好好说会话。”夏以博温柔地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好,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好呢?想到明天,不,已经是今天,想到今天的别离,我的喉咙就象是被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丁丁”,夏以博温柔地在我耳边唤我的名字,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又唤我,我又应了一声,有些扭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息。他再次叫我,这次,我有些薄怒:“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听到你的回答才觉得真实,我一直以为是在做梦。”  我重重地拧了他一记,笑着问:“有没有真实感了?”夏以博轻轻地叹息:“丁丁,其实我很自私。”我一愣,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我转脸看他,真的是一副内疚的表情,我继续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慵懒地问:“你怎么自私了,说来听听。”“不许生气。”“不生气。”什么事这么严重,我还会生气?“其实,其实——”夏以博期期艾艾地:“其实刚才和你那样以后,我觉得很欢喜。”  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好让我生气的,他要不欢喜我才生气呢,我忍不住笑:“我也很欢喜。”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明明知道现在不可以和你这样,可我还是和你这样了。我很怕你会离开我,我觉得你要是和我这样了就不会再离开我了,所以我虽然嘴上说不可以要对你负责,其实心里——我是不是很自私?”我的心疼得有些麻木了,这个有些傻气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坦白,怎么会这么让我心疼,我转过身子,给这个因为内疚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一连串热情细碎的吻,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是我自私,我想一辈子留住你。”我是想一辈子留住他,在记忆里。夏以博更紧地拥住我,笑容有些腼腆:“你呀,以后不许离开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的前头,不要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一直很孤独,和你在一起后,觉得整个心都是满满的,觉得人生才完整,所以,就算你恼我,就算你气我,你也不许撇下我一个人,一辈子都不许。”  “好”我重重地点头,声音控制不住,已有些哽咽,夏以博低头看我:“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我极力忍住泪,可是没有用,眼泪就象坏了的水龙头,吧嗒吧嗒流个不停,夏以博慌了手脚:“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轻轻地捶他:“以后不许对别的女人说这些,一句也不许”,我轻轻地笑:“我不知道你还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这么肉麻的话怎么一点也不脸红?”夏以博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拧了一下我的脸颊:“你个坏东西,吓了我一跳。不过那些真的不是什么花言巧语,是我心里想对你说的话,对我来说,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我忽然发现今天是一个错误,我想让自己安心,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对于他,会不会太残忍?看着他脸上满足的笑容,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身子也止不住地簌簌发抖。夏以博也觉察出了我的异样:“怎么手脚冰凉呢”边说边替我搓手,脚也蹭着我的脚,我的身子渐渐不再发冷,反而有些发烫。夏以博在我的耳边温柔地:“你好象特别怕冷,以后呢,我会帮你暖被的,我就做你的电热毯,保证让你的身子热乎乎的,好不好?”我浑身燥热,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说好。夏以博无奈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丁丁,我是在向你求婚,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我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都有些结巴了:“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  夏以博轻轻地搂住我:“我想过了,我不能让你等一年,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等不了一年,我想让你快点成为我的,完完全全是我的。而且——”夏以博拉长了声音:“孩子,你没有想过吗?我们会有孩子的,也许已经有了。”夏以博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肚子:“也许这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想把我最好的给他,我不能让他经历我一样的苦痛,所以——”夏以博热烈地看着我:“丁丁,我们结婚吧,等我出差回来就结婚。”我的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不容易转暖的身体在顷刻间又变得冰冷,是更冷。我做了最疯狂的事情,却从没有料到后果,我甚至没有采取一点防范措施,我,我真是个白痴!孩子,我怎么一点没想到可能会有孩子呢,不是天天坐在电视前看苦情戏吗,都白看了,一点经验也没有吸取,孩子,孩子,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怎么办?难道让她变成第二个叮当?  我的脑子混乱得紧,夏以博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沉浸在幸福中的他,颤抖着从我的颈上拿下项链,把戒指摘下来,颤巍巍地想替我戴上。我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夏以博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不愿意?”他笑了:“怎么着也是你占了大便宜,你就别摆臭架子,折腾我这颗脆弱的心了,答应了?答应了。”  他的笑温暖又亲切,带着一丝的不确定,我尚沉迷于他的笑容时,夏以博已悄悄地替我戴上了戒指,拿起我的手左看右看:“果真很好看,是吧,夏太太?”我勉强笑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怎么办?我想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我看着他,低声地:“你和我结婚,你爸爸不会答应的。”夏以博的眉微微皱了皱:“会有些难,不过我会说服他的,一般都是父母向孩子低头的。”  是吗?但是夏波决不是一般人中的那一个,我的声音更低了,我不想逼他,可是,他的父亲他应该比我更了解:“要是他还是不答应呢,你怎么办?”“不会的”夏以博的声音有些犹疑,然后下了狠心:“如果必须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的话,我选你。”我的眼睛一亮,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亮起来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不要做这样的选择,我父亲,虽然很固执,甚至看起来有些冷酷,但其实他也是个寂寞的老人,公司这么多事,他的心不硬起来不行。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就算真的要离开公司,我也不希望是现在,等公司的危机解决了,等哥哥恢复过来了,那样我才可以安心地离开,你理解我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我爱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我和他看起来有很大的差异,但骨子里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顾虑得太多,亲人、朋友,没有一个是我们抛得下的,我因为顾虑会有孩子而生起的奢望,而做的挣扎——我没有要最后一个机会。人生若如再见  凌晨,我们相拥着沉沉睡去。看着他的脸,就算睡着了唇角仍上扬的脸,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我做错了吧?  一周后,他见不到我会怎样?我不敢去想,也不能想,夏波会对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呢,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说是我拿了钱跑路了,我宁愿他这样告诉自己的儿子,就让夏以博恨我吧,有时候恨比不爱更容易。夏以博起床的声音很轻,他不想吵醒我,却不知道我根本没睡,我睁着眼睛看了他一晚上,却觉得还是不够,一点都不够。我闭着眼睛装睡,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怕一见他的脸,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是这样的舍不得他。他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他轻轻地挨近我,大概在看我,过了许久,我听得他温柔的声音“我爱你”,然后是眉心温柔的吻,再是他出去的声音、关大门的声音,然后,是寂静、揪心的寂静。我冲到窗前,躲在窗帘后往楼下看,果然不一会儿看见他的身影,熟悉得让我觉得凄凉的身影,“求求你,转过脸来”,我在心里祈求,象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声音,夏以博竟然转过脸,向我这里看来,我连忙躲到窗帘后,他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许久,终于转身,我一直望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我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桌上放着粥,炸得焦黄的小馒头,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放着一把钥匙,我颤巍巍地拿起纸条,仿佛听到他的声音:“钥匙给屋子的女主人,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我爱你”。  我忽然想不起我要离开的理由了,为什么要离开这个男人呢,我们相爱,这还不够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待在他的身边?子峻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叮当,叮当没有爸爸这么久,以后也可以,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呢,待在他身边不就好了,夏波还真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可我知道不行,那个男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放不下公司,放不下父亲,放不下母亲,逼着他作选择他会很痛苦,虽然他说会选择我,但那样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放弃的是他根本不想放弃的,我不想他后悔;我也同样放不下的,我太了解自己了,只是自己一个人幸福,那样的我绝对不会幸福的,所以我——早已没有了选择。一周都很忙,收拾东西,找新的地方,很累,很辛苦,不过最累的是听到夏以博的声音,那么喜悦、无忧无虑的声音,问我结婚的细节,婚纱的事、一辈子要相爱的承诺,一声一声象刀子扎向我的心,生疼生疼的。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夏以博就要回来了,我打算明天把剩余的东西都拿走,所以今天其实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夜,虽然是老房子,房子也不大,装修得也很简单,可是,我觉得不舍,可爱的邻居们,和叮当一起度过的日子,我和夏以博在这里告白,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留恋,我好舍不得。  本想去子峻那里向他告别,顺便告诉他我新的住址,想不到他自己上门了,拿着一瓶红酒,还有小菜,想起以前他来我这里的时候从来都是两手空空,现在好象真的长大了呢。  自从叮当出院后就再没见过他,说实话见他我觉得会有些尴尬,上次在医院里他好象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听起来就象是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似的,我不想他有误会,以为我还对他有所期待。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子峻会有这样一天,我会怕见他,见他会觉得尴尬——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马上要离开了。子峻的表情有些阴郁,只是埋头喝酒,初时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是因为不自在所以喝酒掩饰尴尬,但在他连干了几杯后我觉得不对劲了,我连忙握住了他的杯子:“子峻,你怎么了?慢慢喝。”  子峻斜睨了我一眼:“是你的杰作吧?”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杰作?”“我们今天和夏氏签约了,一年的法律顾问合同,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夏波还挺讲信用的,我轻轻地点点头:“我只是推荐了你们,如果你们不行他们是不会和你们签约的。”子峻苦笑:“条件很不错,振声很兴奋,以为我们事务所的名气已经大到可以让夏氏找上门了,我不忍心打击他,我不在的时候事务所都靠他,我欠他太多,要他不要和夏氏签约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可是签了我觉得对不起你。”我有些慌乱:“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总觉得夏波的话里有话,说是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现在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要我珍惜你,好好照顾你之类的。你和夏以博的事他知道了?反对?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吗?与我有关的话我有权知道。”真是一个聪明人,只从夏波的话中就猜出了个大概,我喜欢聪明人,如果他象夏以博一样后知后觉我还得费力气解释,我现在没有那种力气:“我和他分手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爱你的样子。”“哪有什么为什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他们家里允许我们恋爱,不同意我们结婚,所以只好分手罗。你不是说要是他不能和我结婚就早点和他分手,我听你的话,所以和他分手了。”我故意装的满不在乎。“你骗人,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夏波那只老狐狸何苦送我们这份大礼。”  “夏波说如果我们分手他就把一年的法律合同给你们,他自己要送,我干嘛要拦着,明明你们很需要这份合同。”我故意轻描淡写地。子峻呆呆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轻声地:“你,你——为了我宁愿和那个人分手?”  我哀叹,刚才还夸他聪明,怎么脑袋又变糨糊了,不会以为我还爱着他,所以——误会闹大了,我连忙摆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是为了你——”子峻的声音有些沙哑:“丁丁,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STOP——”我连忙打断他,看他激动的表情看样子误会颇深,这样可不行:“真的不是因为你。我和他不是同一类人,生活环境差别太大,家里又反对,在一起太辛苦了,我不想他,也不想自己那么辛苦,所以就答应分手了。夏波送了好几份大礼给我,你的那份不过是附带品,小CASE,不要放在心上。”我把头后仰,靠在沙发上,轻声地:“子峻,你知道吗,他给了我一张支票,后面有好多个零,可能我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有钱真是好呵,我可以出国留学,可以带叮当去美国找妈妈,可以自己开公司做老板然后拿钱去砸别人,有钱真是好。”我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子峻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收下了?”我轻笑:“我干嘛不要,是他自己给我的,我甚至想我收了钱也不跟他儿子分手,气死他。可是,以博好象很爱他爸爸的样子,他从小就很孤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不想他因为我就失去这一切。说实话,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是不是真的要分手,分手到底对不对,可是,我别无选择,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分开比在一起要好,对他,对我,都是。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我看着子峻,他有些怔怔的,我苦笑:“我竟然不敢要那些钱,虽然我很想要,而且觉得要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我就是不敢要,我觉得我若拿了拿钱就表示我不是真的爱他,我怕拿了那钱就不能再爱他,我怕他知道了会伤心,我怕他伤心,他可以因为和我分手而伤心,却不能因为我是为了钱才和他分手而伤心。”我笑得有些凄凉:“很难理解是不是?我也觉得不能理解这样的自己,可是,我就是这样爱他的。”子峻的脸上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真的是不能理解你,既然爱为什么要分手,那个人怎么说,他也要分手吗?还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丁丁,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我劝你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就算你是为了他好,你怎么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他好?还有,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能一句为了他就替他作了决定,他会恨你的。”我知道子峻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不想听,也不能听,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子峻的合同都签了,已容不得我后悔,我也不想后悔。“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你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倒是你,好好想想如何履行这份合同吧,夏波的钱不好赚的。”子峻白了我一眼:“你还有空操心我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吧。”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虽然那个人才是你们分手的主要原因,但是,我——我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夏波用我威胁你了吗?”  我没有作声,不能说是,说不是子峻也未必信,那就沉默吧。子峻看着我,眼中没由来地有了几分薄怒:“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呢,你看看你们寝室其他三个,若水、春晓、安宁,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不踏着别人往上爬已经算是有良心了,哪有你这种人,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幸福也不要?我是什么人哪,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除了让你伤心什么事也没为你做过,这样的我你就让别人来惩罚好了,你干嘛多事还要顾虑我?你这个傻瓜,你就不能为自己,只为自己活着吗?”我的笑容苦涩,声音有些可怜:“可是,我只会这样活,你不是说我傻吗,我是真的傻——”  我的话没有说完,被子峻的唇堵住了,温软的唇,不同于夏以博的温暖,却是滚烫的,他莫名其妙地吻了我。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我是吓呆了,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子峻却仿佛沉迷其中根本不肯放开,过了许久,我终于反应了过来,我一把推开他,如果不是子峻的脸色看上去比我还要害怕还要仓惶,我一定会狠狠给他一个耳光:明明知道我爱的是别人,还敢吻我,不是占我便宜吗?我狠狠地瞪着他:“丁子峻,你敢占我便宜?”利用我现在的心情,突如其来地吻我,当然是占我便宜,定子峻,你这个小人,伪君子。子峻仿佛没有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摆手:“不是的,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不是。”“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咬着牙问他。子峻一脸的苦恼,埋头思索了良久,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了四个字“情不自禁”。  什么意思,我更恼怒地瞪着他,子峻看着我,样子有些可怜:“我好象有点喜欢你了,不是,是很喜欢你了。”天啊,怎么会这么混乱的,子峻,莫名其妙的子峻,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要把我逼昏吗?幸好我明天就要离开。人生若如再见  一年后。我尚在熟睡,突然听到叮当的尖叫声。我早早地起来做了早餐,想偷懒再睡会儿,可她偏偏不肯放过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要这么折腾一回,我懒得理她,让我再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可是,这个小家伙就是不让我安生,象一阵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小脸冷冰冰的,用一种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奈只得起身,看到她小手上拿着我新买的手链,多少有些明白她愤怒的原因,我虚张声势地大声嚷嚷:“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宝贝生气了?妈妈替你出气。”说完狠狠地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光滑,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岁月无情,老了,我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叮当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有缓和下来的迹象:“妈妈,你严肃一点。”  我有些不明白自己,小时候被爸妈管着,在学校被子峻欺负,大了竟然还要被孩子教训,我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叮当仍在叙叙叨叨,我的好处她一点也没学到,唠叨的个性却学了个十成象:“又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妈妈怎么就长不大呢,太让人操心了。”说完拿起手链晃晃:“多少钱?”  我心虚地伸出一个手指,叮当不信,我又伸出一只,叮当怀疑地看着我,我咬咬牙伸出三只:“真的,真的只要三百块。”“妈妈!”叮当一声尖叫,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叮当的小脸涨得通红:“妈妈,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房东阿姨已经来过好几次电话了,我们要被赶出去露宿街头了。”  小小年纪还知道露宿街头,电视没白看,不过现在不是表扬她的时候,房租,是个大问题,再不交那只母老虎真的会把我们赶出去,我拧拧叮当的小脸蛋:“小小年纪,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有妈妈呢,让妈妈来想办法。”叮当眨了眨眼睛:“妈妈,咱们还有钱吗?”“当然有钱”我有些口吃,看叮当一脸忧色,我忙笑着补充:“妈妈一直在存钱,今天妈妈就去银行里把钱取出来,晚上我们去吃——”本来想说批萨的,想想还是——“肯德基”,我笑着重复:“晚上我们去吃肯德基”。小孩子果然好骗,叮当立马喜笑颜开,把手链递给我:“妈妈,手链很漂亮,妈妈戴着一定很好看”说完欢天喜地地出去吃早餐,晚上的肯德基够她兴奋一天了。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手链,有些发呆,我是有些疯了,都快露宿街头了,还去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可是——手链上有一枚小小的戒指,象极了他送我的那枚,看到的第一眼,脑子就混乱了,明明不值这个价还是发疯似的买了下来,我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你刻意不去想,就表示你已忘记。我攥紧了手链,没由来地想起一个词“相思成灾”,堆积了这许久的相思,注定成灾。  把叮当送去幼儿园,我开始考虑怎么解决房租问题,这一年,我们过得有些辛苦,我没敢出去工作,在网上开了个小店,卖些小玩意,生意时好时坏,勉强度日,加上年初叮当生了一场大病,我的存款也用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所以叮当现在问我最多就是“妈妈,咱们还有钱吗”,好象真的没钱了,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有些后悔,当初如果拿了那张支票,现在断不会这般落魄,我亦有些恨夏以博,一年过去了,非但没有听到他结婚的消息,连预期中的订婚也没有一丝动静,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我还要忍多久?  不过,心里隐隐地有几分欢喜,明知道他不订婚可能根本与我无关,可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奢望:他是在等我吗?怎么可能?我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夏波也断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时间又隔了这么久,想想也不可能。我摇摇头,现在哪里是思春的时候,都快无家可归了,当然是生计比较重要,风花雪月的事等解决了温饱再说。父母那里是断不能开这个口的,老妈那个性一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非杀过来不可;我朋友本来就不多,熟到能开口借钱的更是寥寥无几,何况一年多未联系,张口就借钱我也开不了口,想来想去只有若水了,大学上下铺的铁关系,对钱也不是很计较的人,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若水的电话。  若水听到我的声音简直象见到了鬼,惊叫连连,一个劲问我失踪了许久去了哪里,说是子峻到处在找我,问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说了一堆,我竟然一个字也插不上。过了许久,若水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追问,我期期艾艾地问她能不能借我一点钱,若水沉默了许久,久得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我知道她有些为难,都一年多没联系,一开口就是借钱,难怪她会迟疑。过了许久,我听到若水的声音:“你要借多少?”“三千”,这个数目若水应该是肯借的,果然若水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甚至听到她长舒了一口气,一定以为我要借几万呢,我不由好笑,若水还是原来那个若水。我们约了中午见面,在若水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挂电话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告诉子峻”,我竟然忘了若水最大的问题就是答应的事经常会忘记,尤其是重色轻友的时候。  咖啡厅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男人,当然不是若水,我以为我来早了,正想找个位子坐下来,背对我坐着的男人突然转身,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惊慌得差点叫出声,竟然是子峻,若水,她竟然出卖我!我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子峻在后面追,整张脸气得通红,我拼了命往前跑,可是我忘了,那个人是篮球健将,长跑更是他的强项,我怎么是他的对手?我终于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指着子峻:“你别追了,我跑不动了。”子峻也有些气喘吁吁,看来这一年缺少锻炼:“你也别跑了,我也跑不动了。”  我们忍不住就笑了,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昵在我们之间荡漾,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年躲他躲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管他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子峻就是子峻。我熟悉的子峻。人生若如再见  子峻很固执。非要到我住的地方去看看,我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我已落魄到向人借钱的地步,住的地方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有了这样的准备,但真的到了我住的地方,子峻还是忍不住皱眉。  是一个小小的阁楼,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所以很阴暗,有些潮湿,我本来努力想把房间收拾得整洁些,可是东西太多,地方太小,要收拾得很像样有点难。子峻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你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不是”我把椅子上的东西随意地拢了拢塞进柜子里,让子峻坐下,想给他倒杯茶,发现热水瓶里根本没有开水,我抱歉地笑笑:“烧水要到楼下的厨房,要不——”家里根本没有饮料,总不能让他喝白开水吧,赤裸裸地把自己的窘迫摊在别人面前,还是子峻,我觉得难堪。  “你别瞎忙了,我不渴,你就乖乖地坐下吧,这里这么小,你走来走去把我的头都转晕了。”子峻粗声粗气地。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上下打量着他,一年不见,他变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也许是因为衣着的关系,得体的西装,深色斜纹领带,与从前随意率性的风格自是不同,子峻已俨然是一成功人士,冷静的双眸、淡淡的笑容、微皱的眉,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夏以博,我的心微微地发疼。  子峻亦在打量着我,眉越发皱得紧了,我知道我的样子很不好,脸色苍白,样子也很憔悴,可是我不想听他的唠叨,也不喜欢他怜惜的眼神,我过得很好,没有什么可让人同情的,我客气地笑笑,自觉笑得有些虚伪:“许久不见,过得好吗?”子峻冷哼了一声:“你还有心思关心我过得好不好,这一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一直住在这里吗?这哪里是你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应该是怎么样的呢?至少应该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竟然能住下来,而且住了这么久,可见人的潜能真是不可限量。不过看子峻的脸色,和他讨论潜能似乎不合适,我勉强笑笑:“其实没住多久,最近生意不太好才临时住到这里的,马上就要搬了。”  “搬?”子峻白了我一眼:“用借的钱搬?”我哀叹:这个人脑子反应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跟聪明人打交道很累耶。  “做生意?”子峻有些不置信地看着我“你现在还做生意?我记得你的数学和经济学得最差,能赚钱才是奇迹。”我讪笑:“其实本来还可以的,只是最近进货进得太多,积压了资金,而且我进的东西好象突然就不流行了,所以才会比较困难一点,过一阵子就好了。”流行这东西不就是这样吗,前阵子满大街都是土家掉渣烧饼,可半年一过,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可是谁能担保过一年它不会卷土重来呢?  子峻对我所说的没有兴趣,只是问:“那也不至于住在这种地方,你不是说你炒股赚了不少钱吗?都用到什么地方了?”“年初叮当生了场大病,存款用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她已经没事了。”知道他会担心叮当,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子峻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表情很颓丧,似乎连骂我的力气也没有了:“安宁呢,知道不知道你们过得这么苦?她没有寄钱来吗?”我沉默了。安宁,在我搬家后不久给我来过电话,我不知道夏波是怎么跟她说的,她一上来就骂我是笨蛋,全世界最傻的傻瓜,她一点也不感激我,咬着牙要我不要这样傻,否则她会恨我的。我静静地听她发泄,象她以前那样,不需要语言,倾听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果然,安宁在发泄过后变得平静,那个果敢理智的安宁又回来了:“丁丁,不要顾虑我,千万不要。我不否认当初来美国是想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不过,这么久,感情也淡了,我之所以这么拼命,只不过想证明自己,证明那个人当初错得厉害,不是想和他儿子重拾旧欢,所以,丁丁——”安宁热烈地:“不要顾虑别人,只想着自己,两个人能够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了,会后悔的。”我没有作声,心里又苦又涩,后悔,我当然知道会后悔,只是我没得选择。  安宁似乎明白了,咬着牙挂断了电话,最后那句话说得既怨毒又坚决,久久在我耳边回荡:“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为他这样对你后悔。”那是我和安宁最后一次联系,之后她就象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再无消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是因为我们根本是两类人?我不理解她,一点也不理解她。我兀自发呆,没察觉子峻已站起身,在房里乱转,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我一把抓住他:“你找什么?”子峻象是发现了什么,从屋角抽出一个大的旅行包,递给我,我不解地:“干什么?”  “收拾东西,去我那里。”子峻惜字如金,脸上的寒霜更是能冻死人。见我不动,子峻冷冷地:“怎么,要我帮你收拾?”我仍是未动,子峻直接冲向衣橱,把衣服胡乱地塞进旅行包,我尖叫:“丁子峻,你疯了!我为什么要去你那里!”“你才疯了”子峻狠狠地把手中的衣服扔在床上:“你才疯了,你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干嘛要窝在这鬼地方,你是偷了还是抢了,干什么谈一个恋爱谈得这么惨!”子峻开始的时候很凶,嗓门也很大,不过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那一句竟然变得有些温柔了,这一年,从来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怜惜的表情对我,我发现自己非但被生活磨去了意志,心也变得异常脆弱,我的眼睛湿润了,雾朦朦的,我拼命眨着眼睛,我不想在此刻泪流满面。  子峻很自然地把我揽入了怀中,带着点薄怒,又有一丝无奈:“好了,不哭了,去我那里吧,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叮当,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吃得了这些苦?”我尚有些犹豫,子峻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次我说喜欢你,是骗你的,我只是看见你那么伤心,又说没人爱什么的,所以想给你一点安慰,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所以不要再有顾虑了。”子峻笑着嘟囔:“二十年都没有的感情,怎么会突然就有了?也只有你这么笨的人才会相信。”我终于释怀,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当时就轻易相信他喜欢我呢,就象他说的,二十多年没有的感情怎么会突然就来了?我记得当时他好象说的是“我好象有点喜欢你了,不是,是很喜欢了”,还很喜欢,爱情又不是台风,说来就来,还一来就暴风骤雨。我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一年,如果子峻在身边,我断不会如此辛苦吧?子峻拍拍我的肩:“收拾东西吧,今天就搬,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想了想又说:“也不用太费心收拾,不好的不喜欢的都不要了,我给你们买新的。”我斜睨了他一眼:“口气很大嘛,现在有钱了,很有钱?”子峻笑:“不止是我有钱,你也有钱了。”我有钱?我没有听错吧,我不解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当初我和振声开事务所的时候,你投了一万块钱,我们把这钱折成了股份,现在——”子峻顿了顿,要我屏住呼吸:“你是本市最赚钱的律师事务所的第三大股东,所以——你现在有钱了,而且很有钱。”我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拢,怎么有一种做白日梦的感觉,是有这么一万块钱,可当时是因为他们创业阶段缺资金,讲明是借的,时间长了倒也忘了,我有些迟疑:“那一万块是借给你们,要还的,应该不算投资。”子峻柔声:“我和振声都同意把那一万块钱当作股份,没有你,就没有夏氏的那份合同,也就没有事务所的今天。”我更呆了,总希望被天上的馅饼砸中,想不到还真中了,还是个大馅饼,差点把我砸晕了。我晕乎乎地听着子峻还在继续:“年初分红的时候,你不在,所以我自做主张帮你买了房,地段很好,环境也好,邻居更好,是最好的邻居。” 最好的邻居,我不信,我以前住的小区的邻居才是最好的,见我不信,子峻笑:“当然是最好的邻居,因为你的邻居就是我。”我也忍不住笑了,和子峻——我们一直住得很近,近得我笑称他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一年,是我们离得最远的一次,比他去英国的那一次还要远——想不到兜兜转转,我们竟然又转回来了。只是,历史绝不会是简单的重复——我和他,毕竟不同了。人生若如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暂停更新,会在周末补上。  其实我个人比较喜欢子峻,虽然大家会觉得他先前有些自私,仿佛利用了丁丁,其实应该是他和丁丁太熟了,亦或是他觉得如果丁丁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这样安慰丁丁,所以在失意的时候很自然地找丁丁诉苦,他亦是到后来才明白丁丁的心意,并且很坚决地拒绝了她,可能他觉得不给她一点希望会更好。我以为对女主来说,夏以博更象是一双好看的高跟鞋,漂亮,却不舒服,弄得不好还会扭伤脚;子峻更象是平跟鞋,样式普通,却穿着舒服。不过爱情——我现在也没想好结局,希望大家给点意见。  谢谢大家。我有些迟疑。整理衣物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子峻不解地问:“丁丁,你怎么了?”我把手上的衣服一扔,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和夏波的约定——既然他已很好地遵守,我不应该成为那个悔约的人。既然现在有钱了,我会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可是不能离子峻太近,太危险了。子峻有些丧气地看着我:“你还在躲那个人吗?”我抬眼看子峻,他的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气,还有一点颓丧:“你要躲他躲到什么时候?”  我有点茫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躲到什么时候,等他订婚?或是结婚?也许要更久,等到提起他的名字心不会怦怦跳也不会痛的时候,等到见到他能够微笑着打招呼说“嗨”的时候,等到他真正成为我的记忆的时候。子峻看着我,心痛不已,我不想看他那种既怜惜又愤怒的表情,也不想让他看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转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泪光。子峻拖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缓缓地:“你不用再躲他了,他已经去美国了。”我猛地抬眼看他,子峻艰难地:“临走前,他要我转告你,他不会再找你了,也下了决心将你忘记,所以,你不用再躲了。”我的心象是被冻住了,根本不能反应我听到的是什么意思,整个人也僵住了,竟然一动也不能动,许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麻木:“他真的去了美国?”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这座城市,我之所以过得这么辛苦也不肯离开,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我喜欢和他共一片蓝天,我想要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可是,他竟然去了美国?隔了那么远,一整个太平洋,我抬头望望窗外的天空,美国的天空也这么蓝么?子峻默默地点点头,我努力笑笑:“很好,真是太好了。”可是,我的样子一点也不好,我的心象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血不停地往外涌,疼得都已经麻木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不正是我希望的吗?干干净净地把我忘记,开始新的生活,慢慢地爱上身边的那个女人,过得一天比一天幸福,我不是曾经在心底这样祝福他的吗?原来不过是口是心非,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普通女子,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希望他念我一生一世。“他还说了什么?”我仰起脸,看着子峻,心中尚存一丝希翼, 他应该还有话对我说吧?  子峻有些迟疑:“他好象知道了你和夏波之间的交易”,子峻顿了顿,声音益发地干涩:“他误会你是为了我才答应了夏波的条件,你的表现让他以为在你心里我的分量重些,他觉得你不够爱他,至少不是只爱他一个。”我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冷彻心扉,心底不由自主生起的绝望让我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我扯着子峻的袖子,下意识地:“他是真的这么想,是不是?”子峻同情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柔声道:“去找他吧,我可以弄到他在美国的地址。我想他说的应该是气话,他应该还是爱你的。现在你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夏波根本不能再拿我来威胁你了,就算可以,我也绝不希望你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来帮我。”我好象做了一件蠢事,看似清高,自觉很了不起,肯牺牲自己成全朋友,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既是我的朋友怎肯要我牺牲了来成全?子峻自觉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安宁根本不屑夏波的承认,还有夏以博——我的心痛得更甚,我至少应该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却一个人做了决定,对他是何其的不公!我忽然想起以前夏以博说过“就算是死,也要让我先死,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为了自己心安,一走了之,所有的痛苦都要他一个人承受,说过再也不会让他孤独了,却又撇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远走异乡,他说过不喜欢作异乡客,讨厌那种没有根漂浮的感觉,是我逼得他——我真是太残忍了。我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如果手上有刀,我宁愿捅自己一刀,让我自己也尝一尝被背叛、被抛弃的那种痛,那应该比这更痛吧?第一次,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做错了,错得厉害。  我的眼泪吧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子峻看着我,一脸的心疼,伸出手大概想替我抹眼泪,却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许久,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眼神很坚定:“不要哭了,既然知道这么爱他,去把他追回来就是了,你有没有护照?”“护照?”我冥思苦想,应该有的,公司组织过去新马泰旅游,办过,放在哪里?可是,我真的要去美国吗?一年前的阻碍依然存在,他依旧面临两难的选择,而且,一年过去了,他又误会我和子峻,他还爱我吗?我的脑子又混乱了,我有些慌乱地:“我不要去美国。”子峻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你一定要去,电话里说不清楚,他对你误会颇深,也未必肯听你的电话,你去一趟,好好跟他解释。这里所有的事你都别管了,叮当我会照顾的,你顺便去见见安宁也好,劝她早点回来吧。”我尚在迟疑,子峻凶狠地:“什么都别想,听我的,现在只要想护照在哪里,好好想想。”我终于想起了护照在哪里,我找出来,死死地捏着护照——仿佛握住了一丝希望。人生若如再见  屋里很静。叮当去幼儿园,子峻上班,我无事可做,除了等待。我蜷缩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窗帘发呆,橘红色的窗帘,夕阳的颜色,看上去暖暖的,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忽然觉得这窗帘很眼熟,凑近了细看,我不由呆住了。竟然一模一样,和以前子峻房间的窗帘,玫瑰底的花纹,我亲手挑选的样式,竟然连扎窗帘用的小熊饰物都是一样的。再环顾房间四周,坐上去几乎半个人都要陷进去的松软沙发、可以摇晃着在上面做白日梦的躺椅、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栀子花,房间很干净,虽然不至于纤尘不染,但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打扫,没有人住的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住的房子,却天天打扫,我不由百感交集。  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亲手替子峻装饰房子,到扫房间,洗衣做饭,无休止地等待,患得患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子峻也会为我做这些,时间真是一剂霸道的药,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  如果——如果子峻当年不曾离开,那我多半也不会和夏以博开始,那么现在会怎样?我突然有点恨子峻了,在我慢慢被夏以博吸引的时候,在我痛苦地挣扎的时候,在我呼唤他回来的时候,如果他那时候回来,如果他能看到我给他的那些信回来——信?我的心一颤,夏以博——他应该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冲到电脑前,颤抖着打开电脑,我的手抖个不停,连鼠标也握不住,我定了定神,缓缓地点开了自己的邮箱,果然——不是一封,而是几十封,我颤巍巍地打开其中的一封、又一封。丁丁: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提前了一天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有惊却无喜。你家的灯暗着,打电话没人接,手机竟然关机,这么晚了,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去了我那里,我甚至想象着你语笑嫣然,系着小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可是——我的心冰凉,我看到了桌上的钥匙,还有戒指,冰冷地躺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对我——公司说你辞职了,房东说你退租了,象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可是,到底为了什么,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吧?你是这么残忍的人吗?丁丁:我在公司见到了丁子峻,很不正常,公司忽然换了律师事务所,而且名气不如前一家,我看过合同,条件好得绝对有问题,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吗?爸爸没有否认,说跟你之间是有这么一个交易:他给了你一份合同、一张支票,你离开。爸爸说他没有逼你,你是心甘情愿地离开的,我不信,一点也不信。说你为了钱离开,我怎么也不能信,虽然你很笨,我也不知道那张支票上到底是多少数字,但我相信简单的道理你还是懂的,再大的支票也不会比夏氏的继承人值钱,你不会真的这么笨吧?  爸爸象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你一定奇怪她为什么只拿了一块金子却不要金矿,因为我告诉她如果你娶了她,你就一无所有,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识相地选择支票。她也许不是不爱你,但她更爱的是你的身份,或者她更爱的是那个叫丁子峻的男人。“爸爸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很清楚地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快回来吧,我想你想的快疯了。丁丁:我今天去找子峻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你的消息,你要躲的是我,不会连他都瞒着,你们的关系好得让我嫉妒。  你不会真的爱他多一点,或者根本就只爱他一个?这么久都找不到你,让我对自己没有了信心,你们二十几年的感情,我和你只有一年,我忽然觉得害怕,我知道你是怎样地爱过那个男人,连叮当你都能视如己出,你应该没有这样爱过我吧。丁子峻似乎对你的离开一点也不知情,他吃惊的样子不象是装出来的,他是那样的惊慌失措,看着他的眼睛,我好象有点明白——那个人,你期望已久的感情,那个人好象也有了。正主回来了,所以我该让路了,是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根本不必躲我,只要你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成全你。我就是这样地爱着你。丁丁: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你。我本来很安心,觉得你不会再离开我了。你的第一次,你是那样保守的人,我以为那表示——你下定了决心。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你爱的是丁子峻。对我内疚吗?所以要补偿?可是,如果你把你的第一次当作是一次奉献,一次救赎,而不是因为爱,我觉得恶心。我好象不缺女人,象你说的,只要勾勾手指头,有的是投怀送抱的女人,所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丁丁:你知道我有多傻?我只要有空就跟着丁子峻,我找不到你,只好寄希望于他。我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傻气,找到你又怎样?难道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你依然爱着那个男人?我何苦为难你,也为难自己?  我跟着他去了许多地方,甚至去了你的老家,那个美丽的江南小城,也见到你的父母,是很和蔼的人,他们对子峻就象是一家人,随意温和,对我很客气却也疏远,这让我妒忌,嫉妒极了。  丁子峻没有告诉他们你失踪的事,看他们的样子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怎么以前一直觉得你的心温软得象果冻,善良得象天使,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残忍。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没有爱过我,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我不以为你是假装的。你应该爱过我吧?如果你爱过你,求你了,回来吧。我也可以象你为丁子峻做的那样,只要你幸福,我可以安静地走开。回来吧。丁丁:你是没有看到我的信,还是存心不回来?或者你不回来,只是因为——你已不再爱我?  已经这么久了,你竟然忍心?我终于放弃,既然我找不到你,丁子峻也找不到你,那么,我只好让你来找我,如果你爱过我,我以为你一定会出现的。但是,你竟然真的不出现,你是这么残忍的人吗?所有的报纸上都刊登着我重病住院,生命垂危的消息,我每天都在医院等你,只要有一点小声响,我都以为是你,但是——我真的有些恨你了,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死了,我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吗?我说过,如果可以,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前头,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抛弃的滋味,恐怕比死还要难过,我真的很恨你。你为什么要来,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如果真的要走——我宁愿你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丁丁:我失败了。我导演的独角戏,一败涂地,我本以为你就算不爱我,也会来看我的,可是——爱一个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会变得这样傻气,而你会变得这样残忍。我决定去美国了,我本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去了。虽然不喜欢那里,可是——在这座城市,有你的记忆的城市,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想到就这样被你抛弃,我就不能再生活在这座城市,根本不能。  我会在下个月离开,所以不必再躲我了,我决定要把你忘记了,忘得干干净净再回来。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为放弃我后悔的。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所以,你也报复我吧,过得幸福、过得快乐,用这来报复我吧。  最后一次说我爱你。丁丁:如果可以,我想把所以写给你的信都收回来,只留这一封。我说了那许多残忍的话,我根本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傻瓜,我怎么会那么傻,以为你还爱着子峻,我明明清楚,你对我的感情是装不出来的,而你,又是最不会假装的女孩。  求你了,如果你最先看的是这封信,把前面的那些都删了吧,我说恨你,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找了你那么久,当我决定放弃的时候,却让我碰到了你,你简直让我大吃一惊。天气尚凉,你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瑟瑟地在风中颤抖,你的脸上挂着挤出来的微笑,对着每个人鞠躬发着广告,你的神色是那样的憔悴,我的心在疼——躲开我,你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我跟着你,走了很多条马路,到了一条小弄堂口,你突然转身,我吓得连忙闪开,你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我几乎以为你发现了我,可是你的笑是对着弄堂口卖菜的阿婆,为了几块钱的小菜,你和她讨价还价了许久,你怎么会落魄的这种地步。你住的地方,差点把我吓坏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去看过,那么窄的楼梯,那么阴暗的阁楼,还有脏得让人恶心的卫生间,我一直觉得你是有点娇气的女孩子,难怪我找不到你,你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不该怀疑你的,你怎么会拿那些钱呢,我早就应该知道,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你,我怎么可以怀疑你呢?还有子峻,我一直以为他是知道你的消息的,他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傻,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让你过这样的生活?我在你的窗外望着你,你从小小的窗户探出头,看着蓝蓝的天,显得很忧郁,难过得我都忍不住要落泪了。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子峻,你离开是因为我吧?那夜,你问了我许多问题,我是怎么回答你的,我说我不希望做这样的选择,在你和家庭之间作选择,你给过我一次机会,是我自己放弃了,是不是?我很想冲上楼,把你揽在怀里,象我经常对你说的“别怕,有我呢”,可是我竟然不能。  虽然我曾经不那么坚决地说如果真的要选择,我选你,可是,我自己也知道,两个我都不能放弃,你一定早就看穿了我,所以才不忍让我为难,才替我作出了选择,你竟然这样了解我。  我决定还是按计划去美国,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选择了逃避,我是这样的懦弱,对你,竟然不能全心全意。对不起,我只能这样爱你。我的泪水涟涟,怎么止也止不住,伤心、委屈、心疼、痛心,心里象是打翻了调味瓶,什么滋味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了,我的身体、我的心都麻木了。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人生若如再见  生活还在继续。我以为我会活不下去,但是没有,我活得好好的,甚至比许多人活得要好。  我开始有了自己的事业,说事业有些夸张,其实就是我的网上小店,我以前进的那些货,幸好没有听子峻的都扔掉,想不到随着一部电视剧的热播,又开始大热了,让我着实大赚了一笔,更让我坚定了将网络小店进行到底的决心。我对此异常地投入,也因此变得忙碌,说实话,忙一些好,忙得只关心生意、只关心钱,忙得没有空去想那个人。我现在多少有些明白夏波的心理,他也是从小生意起家的,做到今天的成就,其间付出的、牺牲的——是他一生的心血,说是他的命也不为过,所以——就算是儿子的幸福,他也只能牺牲掉,我忽然就不恨夏波了,他——不是有句话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但有了事业,我还有了一个家。在成为生意人的同时,我也是一名合格的主妇,入得厨房,出得厅堂,那说的就是我。每天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着爱的人回家,我的心满满的,竟然一点也不寂寞。我爱的人,子峻、叮当,还有后来经常来蹭饭的振声,我觉得我好象一直漂浮的浮萍,终于有了根,我有了家的感觉。很温暖。尤其是子峻,这个我认识了二十几年的男人,这个以前有些自我、缺点很多的男人,表现得堪称完美。不只是一个好朋友这么简单,亦是一个好父亲,偶尔还表现得如男朋友般浪漫,象丈夫一样体贴,难怪振声好多次当着叮当的面要我们早点把事情办了:“孩子都有了,你们还矫情什么呀。”每当这时候叮当总是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振声,然后嚷嚷:“妈妈,你别理他,叔叔醉了。”不知道为什么,叮当一直对子峻很敏感,她不是不喜欢子峻,可是——我和子峻独处的时候她总是腻过来做一盏小灯泡,看似撒娇,可我看她的小耳朵一直竖着,只要气氛略微有一点暧昧,她就开始捣蛋;有时候我有事外出,如果子峻也有事只能把她放在振声那里,每次去接他,振声都怨声载道,说快被叮当烦死了,象是调查户口一样追问子峻的去向,我在外面也不得安生,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有一次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楼下碰到子峻,后来我们一起去接她,结果被她烦了一个晚上,真不明白她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有一次偶然看了小家伙的日记,有锁的,就那么一次没上锁,摊在桌上,我瞄了一眼,就看见一句“我要守住妈妈”,守住我,替谁?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那个人,我以为她已经忘了,原来没有——我终于明白她对子峻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明明不是不喜欢,却亲近不起来,因为那个人——血缘,看不见、摸不着,却有这么大的能量,我的爱情输给它,并不冤。看起来叮当有些不安,因为我和子峻太亲近了吗?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子峻的关系。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很好的老朋友,比很好的老朋友还要亲近,但是,没有爱情,至少,我对他没有。  他呢?不太想考虑这个问题,一想到这个问题,夏以博的信就在我眼前晃,他说我一直希望的感情,子峻有了,会是真的吗?子峻明明说过没有喜欢我,二十几年没有的感情一朝醒来突然说有了,我也很难相信,不过,他现在的状态,除了工作就是我和叮当,我好象成了他的负担。  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在我被抛下以为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给了我想要的温暖,夏以博说过被人遗弃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我曾经死过一次,能活过来,要感谢子峻,他陪着我一起跨越了生死。我应该对他好些的,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不能成为他没时间恋爱,没力气恋爱,不想恋爱的借口,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我一定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机会很快来了。若水。若水最近来得很勤,她的目的显而易见,当不是我,也不是象她所说的来看叮当,剩下的只有——子峻。我听说了,这位傻大姐,终究不听我的劝,把钱借给了男朋友,那位还有点本事,赚了钱真成了小老板,可惜,有钱的人越是抠门,不但和若水分手,若水那十几万也要赖帐,想不到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不要脸的男人,若水——人财两空。是子峻帮了她,略施小计,也怪那个男人太猖狂,仗着若水手中没有凭证,嚣张地对若水说“我承认借了你十几万,我就是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还大骂若水笨。可是笨女人不会永远笨的,那段话,若水录了音,子峻以律师的身份和他小小地交流了一下,钱就乖乖地还回来了。若水对我说这一段的时候,象是在发梦,一脸的爱恋:“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有型的男人,他对叮当也很好,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完美?我记得当年若水是根本看不上子峻的,子峻和春晓恋爱的时候,她还骂春晓没眼光,不知道是子峻变得优秀了还是若水的眼光变了,不过我承认,现在的子峻,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子峻和若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子峻和春晓曾经爱得死去回来的,这些若水和我一样清楚,难得若水竟然不在意,如果是我——我苦笑,我现在是旁观者清,所以可以很大声地说我会很介意,但当年——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他的最爱,只要他肯回眸看我一眼,给我一个微笑,我已经可以快乐一整天了。看若水明明很在意偏偏要装得不在乎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想帮她,就当帮自己。不过先要探探子峻的口风,吃饭的时候,我装作不在意地:“你觉得若水怎么样?”  “若水?”子峻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她今天又来了?她不是很忙的吗,最近怎么老往你这里跑?”当然是为了来看你,我在心里小声嘀咕,男人就是这么粗枝大叶,看到了表象,却不能理解深层次的内涵,我撇了撇嘴,露出不满的表情。子峻忙陪笑:“我不是批评你的朋友,不过她最近来得太勤了,所以有些奇怪,最近不谈恋爱了?”太熟了也不好,若水的每一段恋爱寝室的人都参与了,春晓大概都说与子峻听了吧?这一次,若水再也不能含羞带怯地说是自己的第一次恋爱,她那种表情——惹人怜爱,极其的诱人,不能对子峻用这一招,而且对于子峻这种老派的男人,她那些丰富的恋爱史不能不说是硬伤,看来要当这个红娘还有点难度呢,我唯有硬着头皮:“她说最近不想恋爱。”子峻微微着点点头,我的眼睛一亮,若水不想恋爱他高兴什么,难道——我差点忘了,若水是个大美人,女人中的女人,男人就吃她那一套。我有意拆穿他:“她不谈恋爱你高兴什么?”  子峻白了我一眼:“当然是高兴她暂时不会被男人骗,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哪天又被你逼着去收拾她的烂摊子。”子峻一脸的无奈:“认识她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总是被男人骗,是现在的男人太聪明,还是她太蠢了?”不妙,看来我刚才的推断完全错误,我兀自挣扎:“我觉得她还是很可爱的,爱得那么纯粹,现代人谁会象她那样爱得毫无保留,全心全意。”我有些黯然,我、夏以博,我们都顾虑得太多,所以今天的结局也是必然的。子峻似乎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今天很奇怪呵,干嘛总是和我说若水的事,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连忙摆手:“我能打什么主意,正好今天她来就聊两句,是你自己说她蠢我才忍不住替她辩白几句的。”我当然不能承认我打的鬼主意,免得吓坏了他。子峻正色:“不管你在想什么,不要把我和她联系在一起,我和她,不合适。”  我有些不满:“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子峻微微地皱眉:“如果每一个都试的话,那我要忙死了。”话虽这样说,可就这样放弃不是我的风格,我依旧苦口婆心:“其实若水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大家又是知根知底的,加上她对你又有好感,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人?对了,周末,周末请她看电影吧,好象有一部浪漫的爱情片,我帮你们订票——”子峻的脸色铁青,看着我的眼神阴郁,手中的筷子仿佛随时会向我飞过来,我识相地闭嘴。  子峻尚未说话,叮当开口了:“妈妈,你忘了吗,周末干爹说要带我去看电影。”  叮当是不是进入了叛逆期,什么事都要和我对着干,明明昨天子峻说要带她去看电影的时候还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不想去,怎么现在又出来捣蛋,我柔声地:“妈妈陪你去看就是了。”  “不要”,叮当一口回绝,转向子峻:“干爹,你说话算话吧?”子峻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是,是,我答应过我们小公主的事怎么敢反悔?”叮当咯咯地笑,伸出小指:“拉钩”。“拉钩”,两人笑得开怀,简直将我当透明的,我恨恨地看着子峻:“若水哪里不好?”  子峻笃定地看着我,慢悠悠地:“没什么不好”,见我不满意这个答案,子峻很认真地看着我:“那我问你,我又哪里不好?”我一愣,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你很好。”“那我们试试看如何?”“什么试试看?”我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子峻。“恋爱,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你也是个好人,我们试试看如何?”我惊得跳了起来:“你疯了,我们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子峻冷静地。“我们不合适。”我把刚才他说过的话扔给他。“不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子峻又把我刚说过的话扔回给我。我语塞,只是愣愣地看着子峻,子峻把手上的筷子一扔,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你不能勉强自己的事就不要勉强我。”我呆呆地看着子峻离开,脑子还有些晕,他这是什么意思?和我恋爱,不是认真的吧?旁边叮当把筷子一扔:“妈妈是笨蛋。”我一把抓住她,不满地:“怎么说话呢,妈妈哪里笨?”叮当的小脸紧绷着:“我绝不把干爹让给别人。夏叔叔、干爹,两个我都要。”  都要?我是大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人生若如再见  我是成年人,所以不可以这么贪心。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却贪恋他给与的温暖,霸着不肯松手,我不能这样自私。  我只会最古老的方法。拉郎配。买了两张电影票,一张给若水,一张给子峻。  子峻有些奇怪:“怎么莫名其妙请我看电影,是何居心?”警惕性还蛮高的,我自然不能告诉他另一张电影票给了若水,否则难保他不象上次一样和我翻脸,不过就算翻脸我也想再努力一次,肥水不流外人田,无论是子峻还是若水,让给别人就太可惜了。  “我哪有什么居心,不要拉倒。”我伸手去抢他手中的电影票。“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子峻小心翼翼地把电影票放进口袋里:“要不明天在外面吃吧,反正叮当去外婆家了,晚上也不回来,我们二人世界?我知道一家很好的日本料理,想不想吃和牛?”我的心微微地疼,我用力甩了甩头发,想把那些自然而然涌起的记忆一起甩掉。我笑笑:“不用了,我明天下午有点事,可能会晚一点,你先进去好了。”“我不要”,子峻一口回绝:“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进去。”一起进去,那不就穿帮了吗?我只好劝他:“还是你先进去吧,我可能会晚一点到,外面的天这么冷——”“那你就不要迟到”子峻打断了我:“比起一个人进电影院,我宁愿在外面受点冻。一起进去,一起买零食,坐在一起,我希望我们象从前一样。所以——”子峻的语气坚决,丝毫不容我反对:“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不见不散。”不见不散?事情好象有点难度耶,不管了,到时候就发短消息给他,说自己会晚很多,让他先进去就是了,只能这么办了。一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子峻和若水那里怎么样了,不过子峻很晚都没有回来找我算帐,估计若水应该已经把他拿下了,唉,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我的心在欣慰的同时竟涌上一种类似酸酸的感觉,子峻,以后就是若水的子峻了,我竟然有点舍不得,还有,有一点点后悔。  事情完全不象我想的那样,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若水给我来了电话,带着浓烈的酒意,把我埋怨了一通,天啊,子峻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去看电影。我连忙给他拨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我再拨,却一直没有人接,他到底去了电影院没有?我脑中灵光一现,不见不散,这家伙不会还在电影院门口等吧?都散场几个小时了,他不会真的那么傻吧?我心急如焚,外面又降温了,我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跑,这家伙,这家伙到底在哪里呀?  果然,电影院前的台阶上,坐着子峻,寒风凛冽,他竟然只穿着西装,空旷的场地,孤零零地只坐着他一个人,显得益发凄凉,我是用跑的,见到子峻的瞬间我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看了他许久,他竟然一动不动,不会是冻僵了吧?我轻轻地走近他,推了推他:“子峻,子峻,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我会晚到,让你先进去,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子峻抬眼看我,大概是被冻得太久的关系,他的脸看起来有点麻木:“我不是说过不见不散吗?”子峻重又垂下头:“我怕你电话里说来不了了。”我呆呆地看着子峻,这样卑微的子峻、这样没有自信的子峻、这样固执的子峻,这样陌生的子峻。子峻突然站了起来,过来拉我的手:“你来了就好,我们去看电影,还来得及,可以看午夜场。”子峻的手冰凉,身子止不住颤抖,我忍不住叫:“子峻,回去吧,电影我们下次看。”  子峻看着我,眼睛迷迷朦朦的,竟然让我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子峻,你在发抖,会生病的,回去吧。我知道了,是我不好,电影我们明天再看,好不好?”  子峻象个孩子般固执,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说,我跺跺脚:“子峻,你到底要干什么呀,电影又不是明天不可以看,我不管你了,不管了?”还是没反应,我气得掉头就走,却听背后子峻突然道:“明天就不是我生日了。”  我的身子僵住了,再也迈不开步子。我真是该死,怎么会忘了今天是子峻的生日,而且是忘得一干二净。从来没有忘记过子峻的生日,因为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我连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了,连带着忘了子峻的生日。我缓缓地转身,有些内疚地:“对不起,子峻,我忘了。说吧,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买。”子峻缓缓地坐下:“陪我坐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这么冷的天,坐在这里?不过看子峻的表情——我老老实实地坐下,有些不安地:“我们可以找一家咖啡馆,或者去大吃一顿?对不起,你生日却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要说对不起”,子峻看着前方,眼神悠远:“我记得大学那年,也是我生日,你也在电影院门口等我,我却根本忘了你在等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想起来,那天比今天还要冷,我记得后来你给了我一个耳光,你出手好重,到晚上还热辣辣地疼——”子峻的神色黯然:“我现在觉得你那时出手太轻了,等待一个人的心情,我终于可以体会了——”子峻突然抬眼看我,眼神热烈:“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了,一辈子都不会了。”我看着子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再说这些,会不会太迟了?子峻象是看懂了我的心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今天说这些可能太迟了,还可能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不该对你表白的。可是,我想给你的太多,也想得到的更多,所以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我知道你目前还不可能接受我,我也没有这样的要求,我只求你不要再把我推向别人,就让我静静地待在你身边,我可以等的。你一点也不用着急,我会等你慢慢地把那个人忘记,就算不忘记也没有关系,我会等你的,会比你等得更长久,更耐心。”我怔怔地看着子峻,不由想起许久以前他醉着对我说“若是旁人便也罢了,我怎肯要你将就?”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是最好的朋友,象亲人一样的朋友,想把最好的给他,残缺不全的感情,甚至都不是爱,怎么可以?有本书上好象说过,一旦遇到了那个人,其他人就是将就,我可以和任何人将就,但绝不可以是他。我缓缓地起身,背转身子,没有看子峻,我的声音很冷静:“你刚才的话我当作没有听到,我现在的心情你也一定可以体会,若是旁人便也罢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将就?”我起身便走,子峻在我身后大叫:“那你不让我将就不就可以了吗?你也爱上我不就可以了吗?”我加快了脚步,根本不敢回头,子峻扯着嗓子:“丁丁,我一定会让你再爱上我的,一定!”  再爱一次?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人生若如再见  事实证明,女人远比男人脆弱。子峻那晚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我不过二十几分钟,结果感冒的却是我,而且是重感冒。  孤身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尤其是一个人带着叮当,我根本不敢生病。我的身体好象也很配合,就算去年那么恶劣的环境,我也从来都是健健康康的。大概是透支的健康,到了要偿还的时候,只是小小的感冒,竟然来势汹汹,我觉得身体里的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一点一点从我的身体里抽离,我大概快死了吧?我的手脚冰凉,一直觉得冷,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想让自己暖和一点,但是没有用,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气,我浑身无力,象具僵尸一样躺在床上。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屋里黑漆漆的,我醒了睡睡了醒,也不觉得饿,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屋外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我根本没有力气去看个究竟,就算是小偷,我也只能任由其行窃了。幸好不是小偷,我听到了子峻的声音,他在外屋唤了我两声,我想应他,可是张了两次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我听到屋外又是一阵声响,子峻走了吗?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我的手掠过床头柜,一声巨大的声响,大概把什么东西打翻在地上了,不过子峻也因此听到了声音,冲了进来。灯被打开了,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子峻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他府下身子:“丁丁,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却苦于发不出声音,我定了定神,艰难地:“水,水”  子峻连忙飞奔出去,一会儿拿了一杯水进来,他轻轻地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替我拉紧被子,另一只手小心地喂我喝水,水温温的,我的喉咙本来火烧火燎的,被温水一浸润,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我张了张嘴,竟然能开口说话了。我把杯子递给子峻:“我好些了,让我睡一会儿。”子峻重又扶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一只手随即探上了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子峻一声轻呼,随即坚决地:“不行,你在发烧,我们马上去医院。”现在让我去医院等于让我去送死,我摇头:“我现在实在动不了,你让我睡一会儿,我睡一会儿就好了。”我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子峻叹了口气,出去了,不一会儿却又回来了,他轻轻地把我摇醒:“吃了药再睡,如果还不退烧就去医院。”子峻的语气很凶,我乖乖地把药吃了,重新躺下,面向子峻:“我好些了,你去忙你的吧。”  子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替我掖好被角,柔声地:“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好了。”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太困了,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我还真是有些佩服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刚才还病得以为自己会死掉,睡了一觉醒来,竟然觉得神清气爽,一点事也没有,当然还是有点有气无力,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我想吃东西。  坐起身,额上的毛巾也顺势落了下来,我摸了摸额头,应该已经退烧了,不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怎么好得这么快呢,想装病撒撒娇都不给我机会。我起身走出房间,客厅里的灯暗着,只有厨房里的小灯亮着,晕黄的灯光下,一个柔和的背影、一个在梦里才能看得分明的背影,我的脑子根本不能思考,本能地开口唤他:“以博”。  背影似乎僵了僵,几乎同时转过了身,是子峻明媚的笑:“你醒了?”说完走过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烧退了?丁丁,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刚才我还以为你病得快死掉了,你是不是不想做饭,故意装病?”话虽如是说,可子峻的脸上一点也没有不满的情绪,他小心地扶我坐下,指着桌上的小菜,一脸自豪的表情:“都是我做的,很了不起吧?”我看看桌上的小菜:其实就两个菜,油淋生菜、清蒸鲈鱼,剩下的都是现成的,酱瓜、肉松、榨菜,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还真了不起,就两个菜,还敢大言不惭——”  “错”,子峻做了个手势让我稍等片刻,我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结果竟然是一碗白粥,我看着他,嘴巴张得老大:“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值得你这么隆重推出。”  “粥啊,你看不出来?”子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当然知道是粥,而且就是很普通的白米粥,问题是,子峻的态度为什么这么虔诚,象是宝贝似地供到我面前。子峻有些腼腆:“是爱心粥,完全按照你说的方法做的,我不停地搅拌,一刻都没有停过,所以是很辛苦才做成的,一定很好吃。”子峻温柔地看着我:“快吃呀,我记得你以前以生病就只喝白粥,什么都不放,只要榨菜就够了。粥很绵,趁热吃。”我在心底轻叹,我以前是喜欢喝白粥,可是现在——我更喜欢生菜粥,放一点点肉,没有一点点肥肉的瘦肉,我现在喜欢这样的粥。子峻仍巴巴地看着我,我放了一勺到口中,果然很绵,又香又糯,我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子峻夹了两根榨菜放在我的勺子里,眼神温柔:“好吃你就多吃点。”我不由笑了,想起了达利园的广告,子峻大概也意识到了,也忍不住笑了,开始还只是小声地,到后来竟忍不住大笑出声,子峻看着我,轻叹道:“你好象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笑过了,一直这样多好。”我的笑容有些僵硬,竟然不敢看子峻温柔的眼,我轻笑:“说到粥,我想起以前,你好象真的很笨,连粥都不会煮,还非要逞能,不要我帮忙,结果弄得一蹋糊涂,名副其实的一锅粥。春晓说——”我止声,子峻回来后,除了第一次,我从未听他提起过春晓,那仍是他心中不能向外人道的痛吧?我期期艾艾地,子峻却仿佛不在意,笑着说:“她说是她一生中吃过的最难吃的粥,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真是很笨,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好。”子峻的声音有些苍凉,难掩落寞,让人觉得心疼,我连忙安慰他:“其实那时候我很羡慕春晓,因为那碗粥。”子峻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淡淡地:“你从来没有替我煮过粥。我原本以为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会煮,可是——春晓毕竟比我有福气。”我的思绪飞到了很远很远:“你记不记得那次你生日,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其实安宁来要拉我回去的,说你和春晓去杭州了,不会来了,可我还是固执地在那里等你,我心里有一个很傻的念头,想让自己生病,想让你内疚,想你也煮粥给我吃。可是——”我不由笑了:“我冻了一夜竟然没有生病,依旧活蹦乱跳的,倒是安宁,穿着那么厚的羽绒大衣,还披着毯子,却感冒了,还发烧,内疚的反而是我。”我看着子峻:“记得那天我狠狠地给了你一个耳光,我不是气你没有来,而是气自己,竟然这样还是不肯放开你的手。”子峻一脸的愧疚:“丁丁,对不起。”我摇头:“我不是和你算旧帐的,而且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如果要对每个喜欢你的人说对不起,那你肯定忙不过来。我只是想说,我现在对那个人的感情就象那时对你是一样的,虽然没有未来,亦或是他已经不再爱我,但我现在也放不开他的手。我的心,那时不能不爱你,现在却也同样不能再爱你。如果是别的喜欢我的人,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之类的,可是你——我怕你误会,因为我以前那样地爱过你,你会觉得我现在只是一时的迷惑或是一时的失误,我心底还是喜欢你之类的,或者觉得我既然对你有过那样的感情,所以再爱上你会很容易,我怕你有这样的误会。  我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比那个时候还要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是说爱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吗?大概是以前你对我太坏,所以难得有个男人对我好我就死心塌地了,我也知道我和他大概是没有可能修成正果的,不过就算我和他结束了,我也不会再爱你了。““为什么?”子峻看着我,不满意我的结论:“你怎么知道不能再爱我?既然我可以爱上你,为什么你不可能再爱我。”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原来觉得自己振振有词的,怎么被子峻一问就觉得自己的道理根本站不住脚,我胡乱地搪塞:“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怎么可以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又爱那个,爱不是这样的。”子峻轻哦了一声:“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你是不是觉得爱上夏以博已经不应该,再舍弃他重新爱上我就更不应该了,在你心里已经设置了一道墙,把我舍弃在你的心门之外,因为你觉得爱不可以变来变去,可是就因为这个理由,你觉得对我公平吗?”我的脑子益发地混乱,子峻仿佛看穿了我,不能否认,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我甚至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因为我用情不专,因为我可能有的一丝动摇。  子峻看着我,柔声道:“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我们可以开始,等到你觉得对他不再内疚,或者等到他从别人那里得到幸福,等到你可以开始爱我——”我摇头,只是摇头,等待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根本没有希望的等待,那种看不到光明的悲哀,我一个人尝过就够了,如果不能爱一个人,那么对他最好的就是一点希望也不要给他。  我坚决地摇头:“我很自私,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对我好,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会有负担,所以,不要等我,也不要对我有所期待,甚至不要对我好。”子峻笑了,笑容有点苦涩:“要我对你故意不好好象很难,我说过我想给你的太多了。不过你可以把我对你的好理解为是故意讨好你,是为了打动你而故意对你好的,那样你就不会有负担了,也不用担心会被我感动,产生情愫之类的,这样也不可以吗?”子峻的唇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有些凄凉:“我现在知道了,世界上最可悲的事就是:你连对一个人好都不能。”还有更可悲的一件事:你连接受一个人的好都不能。人生若如再见  有朋自远方来。当春晓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冲我微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当我的眼角早起风霜,每天对着镜子拔白头发的时候,她却依旧娇艳如玫瑰,尚带露珠,透着水灵。她一如从前,举止优雅,蒂凡尼的项链、卡帝亚的手表,手上亮闪闪的钻戒——看起来既高贵又雍容,我看看自己因为整理货物弄得有些脏兮兮的外套,都不敢伸手抱她。倒是春晓,一点也不在意身上数万元的香奈尔大衣,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又是笑又是跳:“丁丁,丁丁。”我也被她感染,象个孩子般雀跃不已,我们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分开几年,岁月一点也没有给我们造成隔阂,我们似乎比大学时还要亲近。我把春晓让进屋,她左看右看,很是新奇:“整理得很干净嘛,以前就属你的床最乱,我们说你还不服气,非强调是凌乱美,现在怎么不凌乱美了?”“这不是长大了嘛。”我笑笑:“想喝点什么?”“普洱茶!”我和春晓几乎异口同声,忍不住相视一笑。以前寝室四个人,春晓为了保持身材只喝普洱、安宁喜欢红茶、若水是绿茶,我最不讲究,什么都喝,最喜欢的是甜甜的碳酸饮料,所以她们三个总说我最浅薄。春晓也想起了这茬,忍不住问我:“你现在还最喜欢可乐?”  我嘿嘿地笑,没办法,我童心未泯。想想也很是奇怪,我和春晓,性格简直可以用南辕北辙来形容,爱好也大相径庭,可是,竟然会喜欢同一个男人,子峻,为什么会都喜欢上他了呢。  春晓接过我递给她的普洱茶,用两只手捧着,仿佛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在杯子上,眼波流转,我见犹怜,当年子峻就是被这副表情迷了魂魄,一见倾心,想不到这些年越发长进了,连我都快迷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既然知道我住在这里,那也应该知道子峻就住在隔壁,我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心虚。“若水告诉我的,她比较好找。”若水在一家出名的杂志社工作,而且一直没有换过工作。  我有些奇怪:“她怎么不一起来?”春晓斜睨了我一眼:“她说在生你的气,还说你重色轻友、玩弄朋友的感情,还有什么来着,总之义愤填膺,你要好好哄她了。”我苦笑:“她那个人,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等她冷静下来再说。”若水现在认定了我是无耻小人,看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骂我是假惺惺的伪君子,唉,以后打死我也不给人家做媒了,简直是惹火上身。春晓突然凑近我:“你和子峻发展得怎么样了?”我心一慌,连忙摇头:“什么怎么样,我和他只是朋友,好朋友。”“你呀——”春晓轻飘飘地白了我一眼:“就是口是心非,那时我还没有和子峻在一起,你就回答我这句,你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我亦白了她一眼:“如果我那时候老实了,你会不会把子峻让给我?”春晓想了想,摇摇头:“大概不会,我那时候太喜欢他了。”有个疑问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问,我看着春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你们还要分手?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去英国呢?抛下他一个人,把他弄得那么惨,我那时候真的有些恨你。”  春晓仰着脸想了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两个换一个位置,如果你是我,也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我还是不明白,春晓看着我,笑得有些无可奈何:“性格决定命运,我爱一个人,就要他全心全意只对我一个人好,可能我的爱太霸道了。”我益发地困惑:“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子峻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你最清楚不过了,他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知道”,春晓的脸转向一边,声音有些低沉:“我在意的是你。”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只是把我当好朋友,一直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知道”春晓转过脸,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疲惫:“我知道他只是把你当朋友,可是二十几年的好朋友——你很难理解我的感受,虽然是两个人的恋爱,可是我觉得象我们三个人在谈恋爱,陪我去买衣服,他会说这帽子丁丁带着更可爱;去吃饭他会要服务员把某个菜先匀出一份打包说是你最喜欢吃的;我发点小脾气他就会说丁丁从来不因为这种事和他闹别扭。我不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是,你是他的一种习惯,根深蒂固的习惯,想戒也戒不了的习惯。  不是我执意要和他分手的,我让他和我一起去英国,可是他说不可以,因为你在这里。”  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我疑惑地看着春晓:“可是他后来不是去英国找你了吗?这不就证明你对他是最重要的吗?”“是呀,我开始也这么以为”春晓苦笑:“他初来的那会儿,我没有搭理他,他跟着我巡回演出,几乎跑遍了整个欧洲,他对我也很好,甚至学会了做饭,所以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我要他留在英国,可是——他还是放不下你。我终于死心——他只能对我一个人好,这是我对他起码的要求,子峻根本做不到,如果不能得到全部,我宁愿不要。”我觉得震惊,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我只知道他不肯爱我,每次都撇下我,决绝地离开,春晓看着我苦笑:“觉得震惊吧?那个男人是全天下最不会恋爱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对女孩子好。”春晓看着我,眼波流转:“他现在有没有一点长进?”我愣愣地看着春晓,春晓笑了:“不管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爱,你对他很重要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人真是很奇怪,春晓,直到现在还承认爱着子峻的春晓,说自己的爱很霸道的春晓,现在竟然这么大方——春晓看懂了我的表情,脸上露出淡淡的哀伤:“因为我希望他幸福,他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春晓看着我轻笑:“那个男人,真是全天下最迟钝的男人,这么傻的男人,我们为什么都会死心蹋地地爱上他呢?”春晓一脸的费解,我笑:“可能是我们比他更傻吧?”恋爱中的男女哪有不傻的呢?人生若如再见  我和春晓都有一种难言的伤感。春晓缓缓地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长叹了一口气:“爱情怎么这么烦人呢。”  是呵,怎么这么烦人呢?爱我的未必是我爱的,我爱的又未必爱我,就算相爱却也未必能够相守,这么磨人的东西,偏偏我们这帮凡夫俗子,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虽遍体鳞伤,终是不悔。爱情最磨人的地方就是——明知会疼、明知会痛,却还是——爱着的不能不爱,不爱的想爱也难。  我亦觉得沮丧,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一种淡淡的忧伤在我们四周弥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坐起身:“你还没有见过子峻吧?他昨天去杭州出差,我打电话给他,让他马上回来。”  春晓一把拉住了我,我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想见他吗?”我无法理解春晓,如果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的。春晓仰望着天花板,半晌没有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突然转向我,幽幽地:“若不能相濡以沫,携手一生,不如相忘于江湖。”她看着我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点促狭的味道:“我不想见他,不想见已经不属于我的男人,我怕我会嫉妒,我不能容忍他对别人比对我好,哪怕是你也不行。”春晓的脸上果然一副吃醋的表情,夹杂着淡淡的落寞,我忆起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不得不讶异于我和她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们也算是情敌,但却从来没有因为男人起过争执,是因为子峻的态度,从来没有给过我希望,更因为春晓,她的爱征服了子峻,也让我折服——与其三个人痛苦纠缠,我宁愿看着两个人幸福。想不到最后还是因为我——造化弄人。看着春晓的眼神,我难免就有了几分内疚,我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春晓就在此时突然站起身,插着腰,手指着我:“你可别得意,就算子峻舍不得你,但他最爱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春晓有点气鼓鼓的,我知道她的话三分是玩笑,七分是真,相忘于江湖,就算洒脱如春晓,恐怕也很难做到吧?我没由来地有几分困惑:子峻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我有些迷茫,看着春晓的眼神亦有些困惑:“春晓,爱到底是什么呢?”  春晓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爱是什么?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如果你问我,那我会说,爱就是爱”,春晓的唇边露出甜蜜的微笑,重复了一遍:“爱就是爱嘛。”爱就是爱,这算什么答案?是要我自己去体会的意思吗?我愈发地困惑,看着春晓的眼神越发地迷惘:“我有些不明白自己,爱了这么久的子峻,没有想过会爱上别的男人,很奇怪吧,我竟然会爱上别的男人,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本来是因为生子峻的气,所以更容易地接受了别人对我的好,可是,渐渐地,我习惯了他温暖的气息,也喜欢那个人的笑容,温暖亲切的笑容,只为我一个人绽放的笑容,我甚至连他霸道的个性也喜欢,连做他的情妇我也肯,而子峻,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子峻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他,可是他真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他了,也不知道是慢慢地不在乎了,还是突然就不在乎了——”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春晓:“做人是不是不可以这样,爱怎么可以这么善变?我不该爱上别人的是不是?”春晓将我揽入怀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丁丁,我就知道,你的个性,真的会害死你。”  春晓看着我,一脸的无奈:“你就是顾虑得太多,累不累呵?我可以丢下子峻去英国、安宁可以丢下孩子去美国,若水她可以要男人不要朋友,明明知道你和子峻的关系,还要你从中撮合,不要被她貌似柔弱的外表给骗了,如果今天的子峻还是几年前的那个穷光蛋,就算他帮她讨回了几百万,你看她还会这么积极?记不记得以前她说子峻什么——骨子里透着股小城市来的气息,就她,你还撮合她和子峻?”我摇头:“我也不全是因为若水,我觉得子峻应该有个女朋友,我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  “STOP”,春晓打断我:“你的问题就在这里,你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你是子峻的负担,到底是不是呢,只有子峻最清楚,也许他乐在其中,你根本是他最甜蜜的负担,你又何必庸人自扰?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也不要觉得你是为别人好,哪怕是牺牲了自己,别人也未必领情,到底什么是最好,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所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对你的好,就当他是自虐狂,顺便好好出出他以前忽略你的恶气。不要因为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就觉得愧疚,爱与不爱都可以,你是自由的。”  真的是这样吗?我一直的自以为是,自以为为了别人好,也许未必是别人想要的。  “不过——”春晓话锋一转:“我还是觉得你和子峻在一起好,没有一个人会比子峻更了解你,,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子峻更清楚你要的是什么,相爱的人,爱得越深,越难相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要的太多。是我的经验,虽然舍不得,但我觉得除了我,我最希望和子峻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正想说些什么,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了,竟然是子峻,明天才会回来的子峻。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子峻呆立在门口,一脸的震惊,慢慢地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喜怒哀乐,我很少在子峻的脸上同时看到这么多种表情,我甚至感到了一丝甜蜜的痛楚,他的眼睛,从进门开始就只有春晓了。  春晓亦然,从子峻进门开始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子峻,过了许久,我听到春晓的声音,如梦初醒:“嗨!”子峻的声音,低沉、温和的声音,一点也不象子峻的声音:“嗨,许久不见。”子峻神情恍惚,眼里是醉死人的温柔。我忽然就想,子峻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我,毕竟还是不同的,我竟然不觉得妒嫉,一点也没有,我摸了摸衣袋,口袋里有钱,钥匙也在,我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两个人的世界,三个人就太挤了。人生若如再见  我在外面待了许久。逛了商场,给自己买了围巾和手套,出来的时候没有戴,有些冷。去常去的小店吃了一碗拉面,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又去旁边的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味道一般,不过看着窗外缩着脖子行色匆匆的路人,想想自己能够在暖融融的地方悠闲地喝着咖啡,心里不由涌起一种小小的幸福感,原来幸福是这样的容易。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点,应该可以回去了吧?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两个人怎么还会待在我那里?应该去外面吃晚饭了,就算不想出去,应该也去了隔壁子峻家,我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白白地在外面浪费时间,怎么会弄得自己有家归不得这么可怜?要怪就怪自己太蠢了。  我进家门前,在子峻家门口停了停,竖着耳朵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出去了,两个人会怎么样,我真的有些好奇,太好奇了,如果能够——那就太好了。打开灯,我不由愣住了,子峻,我以为和春晓出去了的子峻竟然半躺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一脸愣愣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子峻,你怎么了?春晓呢?”  子峻过了许久才似反应过来,低声地:“我送她回去了。”看子峻的脸色——他们到底怎么了,真是急死我了,我顾不得子峻的情绪,一连地追问:“她住在什么酒店,为什么不让她住这里呢,何必浪费酒店钱?还有,你们聊得怎么样?你怎么是这副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子峻似乎完全清醒了:“是她说现在更习惯住酒店,她怕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会有感情,会舍不得离开。”“那就不要离开”我看着子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不能放下你的自尊,请求她留下来吗?你明明对她还有感情,她也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还爱着你。”子峻没有看我,眼睛望着远处的窗帘,声音有些飘忽:“我和她,很奇怪,在一起只会争吵,互相折磨,但是分开了又互相想念,所以我们总是分了合,合了又分,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个性,她追求完美,而我喜欢自在无拘束的生活,所以,和她在一起我很累。她也是,我不拘小节的性格,我对你的态度,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是相爱就可以,也不是我和她努力或者迁就对方就可以的。有很多人虽然相爱,但是很难相处,我和她就是。”我一点也不理解子峻的话,怎么会这样?不是相爱吗,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我和夏以博的个性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以为如果两个人相爱,迁就对方、改变一下自己的个性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轻易就放弃了呢,只是因为所谓的个性不合?世界上有的是不能相爱,有的是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这两个人明明可以在一起,还人为制造紧张气氛,这两个人的思维真是——我恨恨地看着子峻:“你们俩就别矫情了,看看我现在水深火热的样子,你就好好珍惜吧,没有什么比两个人能够相爱,又可以自由地在一起更幸福了,该珍惜才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我是真的羡慕,羡慕得有些嫉妒了,不好好抓紧时间恋爱,瞎折腾什么呀。  子峻看着我,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们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可能是我们都太自私了,为自己想得比较多一些,或者是我们爱得不够深,不够为对方放弃自己的所有,亦或者,我们爱人的方式有问题——反而是我很羡慕你,能够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能够这样地爱一个人,如果我和春晓,能够象你一些,也许我们就不是今天的结局,可是我们都不是你,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爱她,我和她一样,最爱的是我自己。”我沉默了,我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高尚,我的爱也没有那么无私,离开夏以博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心,我心底惧怕的是——如果我没有离开他,他有一天会后悔选择了我,甚至后悔爱过我,我怕这样的结局,这比离开他更让我痛苦,所以我同样很自私,我是一个懦夫。子峻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我不能和她再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  我一惊,这是哪里来的误会,不会说他更爱的是我吧?简直莫名其妙,这样的子峻我不喜欢,我看着子峻,有些不满:“你在胡说些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爱的人是谁我刚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我,哪怕一次也没有。”我的语气很不好,子峻听了也有些不满,但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更爱的人是你?”我呆呆地看着子峻,他好象是没有明说,可他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我第一次见春晓的时候,我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几倍,一点也不夸张,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我的脸也开始发烫,拼命想表现自己,可是动作很笨拙,话也说不连贯,我那天的表现一团糟,就算到了今天,我看到她依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心也跳得厉害,语气——我明明还是有些恨她的,可该死的是,我对她就是凶不起来,心也变得象水草般柔软”,子峻顿了顿,看着我,神情坦荡:“我对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这样,看着你不会脸红也不会心跳,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舒服,我最喜欢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轻松自在,让我觉得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的,我相信没有人会比我们在一起更默契,更和谐。  我这样说你可能会不高兴,觉得你只是我的次选,只是因为舒服才想和你在一起,但是,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不想骗你,也不能骗你。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为什么,我自己也很困惑:你伤心的时候我会更心痛,你高兴的时候我也觉得心情很好,你这样地思念别的男人让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又酸又涩,我觉得这应该也是一种爱,虽然也许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爱情。对不起,我只能这样爱你。”子峻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未必认同我的想法,可能觉得很难理解,我知道你是个理想主义者,觉得只要有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你可能觉得我和春晓是自己为难自己,在瞎折腾,我打个比方吧,春晓是高级商场里卖的那种一个就要几千块的高级杯子,虽然很好看,但以我的个性,我只能把她摆在装饰橱里欣赏,如果真的拿来用,我会很辛苦,弄不好可能就把她给砸了;而你,是我用惯的那个杯子,我永远不可能用欣赏她的眼神来欣赏你,但是,我对你更有感情,如果是用一辈子的杯子,我一定选你。”我无言以对,我一开始的确不理解子峻,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可听了他的话,慢慢有些理解,甚至有点认同了。我也面临过同样的问题:夏以博就象是一双漂亮的细高跟鞋,虽然漂亮,但是穿着走路很累,弄得不好还容易把脚扭伤;子峻是穿惯了的那双平跟鞋,虽然样式普通,但是跟脚,穿着走路舒服,而且时间久了亦有了感情,两双鞋,我要选哪双?我没有子峻的定力,我对美的诱惑永远没有抵抗力,那双高跟鞋,哪怕明知不适合,明知会摔跤,我还是不忍心把他束之高阁,只是远远地欣赏我不甘心,无论如何都想试试,哪怕只是在家里穿穿,我也想试试,我太爱那双高跟鞋了。我的脸上一定流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子峻看出来了,看到我有些紧张,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笑了:“你不要那么紧张,我没有要求你认同我的想法,也没有要你现在就接受我的感情,我说过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最舒服,但那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一点也不用顾忌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们就维持现状,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那我会很高兴,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男朋友,他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也可以选择离开,这一次,我希望你只想着自己,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只为自己活着。”子峻的眼睛清澈如水,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我看着他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他把我都看穿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虽然我更喜欢高跟鞋,但是穿惯了的平跟鞋太贴心了——很难取舍,是不是?人生若如再见  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男人总是比较理智,女人却更浪漫,更理想化,所以子峻会选择用惯了的茶杯,而我,很难真的从心底抛弃对高跟鞋的向往和依恋,而且,女人总是比男人要固执一些,长情一些,所以,我和子峻一点进步也没有。是我的问题,我知道我不好——虽然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亦觉得舒适,但是,要真的有实质性的进展有点困难。我需要一点时间,也许更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对夏以博不再迷恋的理由。  时间过得很快,理由也很快出现了。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子峻不上班,我也不做生意了,今天家里的大人全体罢工,因为今天是大日子——叮当上学的第一天。叮当很神气地走进学校的礼堂,去参加新生的入学典礼,我很骄傲,她在入学考试中考了第二名,我们不用付一份赞助就进入了本市最好的学校,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想着一路走来的欢笑与眼泪,我的眼泪都忍不住了。周围都是孩子的家长,我觉得有些丢脸,连忙用手去抹眼泪,子峻正站在我身后,见状连忙用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柔声安慰我:“傻瓜,哭什么呢,应该高兴才是——”  子峻突然止声,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也似僵住了,我不解地转脸看他,却看他的目光定在某处,一动不动,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整个人也呆住了。竟然是夏以博,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依然穿着得体,风度翩翩,脸上难得地带着闲适的笑容,正低头与旁边的人小声地说着什么。我有片刻的恍惚,只觉得时光如海,在我眼前疯狂地汹涌退却——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重逢,就在眼前。夏以博并未看见我,他脸上的笑容益深,我的心却渐渐发冷,旁边那个让他笑得灿烂如花的女子,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应该就是那位被报纸上称之为“误入凡尘的仙女”的音乐界才女方可柔。我的心微微地疼,虽然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伤心,更不要生气,在选择离开的那一天,我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的场景吗?可是,我不是圣人,我的心苦涩得仿佛咬破了苦胆,苦得很,却又吐不出来,难受得要命。想过他会把我忘记,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把我抛之脑后;想过他会和方可柔走到一起,却不希望他真心地爱上那个人;也曾真心地希望他幸福,可是我还这么伤心,他一个人幸福怎么可以?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骨子里是这样自私,形式上自以为是地放开了他的手,却想让他念我一辈子,我想在心里霸住他。我原来是这样的口是心非,又是这样的自私,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夏以博笑得益发地灿烂,他的笑容较之先前,更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我有些着迷地看着他,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不过我立刻清醒了,他的笑容不再是为我绽放,他的温暖也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我开始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花花公子,这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把你忘记,忘得比你还要彻底。如果眼光也可以杀人,眼前这个薄幸之人早已被我凌迟数次,大概是我眼中的电波实在太强烈了,夏以博终于发现了我们,有一点点的讶异,但他很快神色如常,脸上堆起了笑,笑得有些夸张,一看就笑得很假,我讨厌这样的笑容。重逢,我憧憬了无数次的重逢,即使不能回到从前,但我没有想过会这样,连真诚的微笑竟也成了奢望。人生若如再见,我曾想过会竭力将错过的挽回,但是——也许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保留那些最美好得东西,在记忆的深处。我的心渐渐地平和下来,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走到今天,是我的错,我又何苦把自己的过错迁怒于他?虽然我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但是——看着那个人微笑着向我走来,我的身形微微有些颤抖,我下意识地扯住了子峻的袖子。子峻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悄悄地抓住我的手,给我有力的一握,并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不知怎的,我突然就镇定下来,幸好身边有子峻,我才没有看起来象弃妇,没有那么凄凉。  两个男人微笑着握手,客气地寒暄,夏以博没有看我一眼,我突然就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也许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自若,他在躲闪着我的视线,因为内疚还是因为愤怒?  夏以博终于转向了我,伸出手,开口之前我甚至看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嗨,好久不见。”  看样子他也有点紧张,我的勇气,刚刚从身体中抽离出去的勇气似乎慢慢地回来了,我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好久不见,你好吗?”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勇气,面对着他,我表现得如此气定神闲,一点也看不出我内心其实已是翻江倒海,这大概就是人的本能,在一个已经忘记过去的男人面前,我如果还表现出依恋那不是很可笑吗?我虽然做不到把他从心里连根拔掉,至少可以不让他看出来——掩饰自己的情感,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我们的手碰到了一起,他的手凉凉的,很舒服,只是,不过一秒,也许是半秒,他已松开了我的手,这么讨厌我吗,连碰都不想让我碰?我有些心灰意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礼堂的门开了,大概是开学典礼结束了,叮当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旁边被她拽着跑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夏容博小朋友,两年不见,他已经架起了一副小眼镜,益发象个小老头了。叮当看到了我,向我冲了过来,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妈妈,你看我碰到谁了?”  她的眼睛几乎在同时看到了夏以博,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夏容博,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眼神,眼睛又清又亮,顿了几秒,她欢呼着向夏以博扑了过去,夏以博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与冲着我的假笑一点都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我都有些嫉妒叮当了,如果我也只有七岁,那我也可以毫不掩饰地冲向他,扑入他的怀抱,为什么我不是七岁?夏以博蹲下身子,准备迎接叮当的拥抱,但是,就在叮当马上要触到他衣角的时候,叮当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脸看了看子峻,似乎在等待子峻的允许,子峻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叮当这才毫不犹豫地扑入了夏以博的怀中。虽然脸上仍然带着笑,但我能感觉到夏以博明显受到了打击,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动作也有些迟缓,眼神亦有些担忧。我也很震惊,叮当,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子峻了?或者是我太忽略子峻了,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叮当,还是孩子的叮当却深切地感受到了,所以在扑向夏以博的时候才有了迟疑,而我——我有些内疚地看向子峻,他正看着叮当,脸上的表情象个骄傲又慈祥的父亲,难怪叮当也开始倒戈。我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自私,对子峻更是。我把他当作了救生圈,靠着他捱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我死而复生,安全了却不想回报,因为不是我要他救我的,再说他也没有要求我回报,连一个孩子都懂得感恩,为什么我对子峻这么吝啬呢?仿佛在一瞬间醍醐灌顶,我有种大彻大悟的清明,我看着子峻的眼神很温柔,这一次,不是做给夏以博看的,是我真心地想这样做。我也许早该这么做了。人生若如再见  反而是我开始躲闪着夏以博的视线。夏以博的眼神不停地飘过来,探究、疑惑、还有一点不安,我没有犹豫,坚决地闪开了。我有些不安,手下意识地扯着子峻的衣袖,很紧很紧。夏以博的脸色凝重,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全身焦灼的气息,我竭力忍住不去看他,只是更紧地挨着子峻,仿佛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夏以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方可柔都忍不住频频看他,他强自压抑着自己,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提议一起吃饭。未及我回答,子峻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客户,我就不去”,说完转脸看我:“你和叮当一起去吧,我会吃完晚饭再回来,你不用等我了。”我轻轻地点点头,子峻转向夏以博,伸出手:“那我先走了,下次我请客,记得我们有个一年之约,我好象还欠你一顿。” 我也依稀地记得有过这么一个约定,现时的子峻,与那时相比,多了一份淡定与从容,也显得更稳重,两年的时间,已经让他蜕变成了一个出色的男人,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对手,我有些骄傲地看着他——男人都是在有了责任后才变得成熟,我觉得子峻的成长,我和叮当功不可没。  两个男人简单地握手告别,我正犹豫要不要去,方可柔也开口与我道别,她晚上有演出,要赶回去排练,临走前她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让我有点莫名其妙。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夏以博的心情似乎好些了,他脱下西装,随意地搭在手上,只穿着白衬衣的他显得很随意,好看得一塌糊涂,我的心又开始狂跳不已。  夏以博看着我:“我们去哪里吃饭?”还特地蹲下身子征询两位小朋友的意见,他的笑容很温和,还带着一点孩子气:“批萨,我们去吃批萨好不好?”回到从前?我不想触景伤情,正冥思苦想该如何拒绝,叮当替我解决了:“妈妈,你中午不是约了若水阿姨吃饭吗?她刚刚原谅你,你不去的话一定会很麻烦。”叮当煞有介事,很严肃地提醒我。约若水吃饭是在周末,叮当早上还提醒过我,她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难道她也不想大家一起吃饭?我无暇顾虑叮当为什么撒谎,能够有借口不去吃饭我很高兴。  我连忙频频点头:“是呵,我差点忘了。”我抱歉地冲夏以博笑笑:“不好意思,我跟朋友早就约好了,我们——下次吧,下次我叫子峻一起。”夏以博微笑着点点头:“好,下次”,他缓缓地伸出手:“再见。”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不是短短的一秒,他握着我的手,紧紧的,紧得让我有些疼,他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许久,久得我以为会是一生。  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飞快地说了一声再见,决然地转身,牵着容博的手缓缓地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给过我许多温暖、许多记忆的背影,几乎忍不住开口唤他,我拼命地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紧紧地牵着叮当的手,转身大步往前走,我也没有回头,因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我和叮当还是去吃了批萨,我有些食不知味,叮当好象也没有什么胃口,一只鸡翅吃了半天也没吃完,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想死了这里的鸡翅吗,怎么又不吃了?”  “我心情不好,吃不下。”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不过看她手撑着小脸,一脸苦恼的样子我也不敢笑她,只好耐心地:“那么告诉妈妈,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妈妈,我好烦。”叮当的语速很快,我听得很仔细,总算听明白了:“我觉得我还是好喜欢夏叔叔,可是我又觉得如果我比喜欢干爹还要喜欢夏叔叔的话,好象有点对不起干爹,我又不想干爹不高兴,所以我快烦死了。”叮当果然很烦,拼命地抓头发,我目瞪口呆,都忘了阻止她。和我的心情一样乱呢,我也烦得想抓头发,因为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夏以博,我的心跳得比平常快好几倍,虽然拼命忍住不去看他,但是——他尚在我心里。可是——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我现在要想的是子峻,这两年,一直在我身边的子峻,是的,子峻。我一直想着子峻,想得有些出神,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手上的袋子在我眼前晃,我才反应过来。子峻把袋子递给我:“你最喜欢的芒果冰淇凌,叮当的草莓冰激凌,叮当呢,睡了?”  “是,明天要上学,我让她早点睡,你怎么又买冰激凌?不是刚买过吗?”  “早吃完了”子峻笑:“你只知道吃,不知道买。”我打开冰箱,果然,装冰激凌的盒子空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吃完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把冰激凌放进冰箱,转脸问子峻:“要不要咖啡?”“我自己来吧。”子峻卷起袖子,我连忙止住他:“不要,我来。”我泡好咖啡,递了一杯给子峻,子峻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以前你总是一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打发我的。”“哪有?”我的脸微微有些红,嘴上自是不肯承认。子峻也不和我争辩,只是静静地喝咖啡。我在他身边坐下,最近他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我喜欢这样的时刻,说说话,看看电视,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遇见夏以博,我会以为这是最惬意的生活,如果没有遇见夏以博,这种生活我会过得甘之如饴。可是,就算我遇见了夏以博,我还是想选择这种生活,最安全的、最适合我的生活。  “子峻”,我悄声唤他,子峻随口应了我一声,我又叫他,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子峻有些紧张,我更紧张,我有些羞涩,鼓足了勇气:“子峻,你说过我们的关系由我来决定——”子峻点点头:“是,我说过,你现在有了新的决定吗?”子峻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的声音有些轻:“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你现在还要我吗?”子峻呆呆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绝不是喜悦,一种很复杂,我看不懂的表情,我有些胆怯:“因为我到现在才决定,所以你不高兴了?请你理解我,我已经习惯了我们之前的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子峻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有些腼腆:“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的。”  子峻的手很凉,他更紧地握住我的手,许久,他慢慢地松开,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不要勉强自己,我说过,请你以后只为自己活,所以不要顾虑我的感受,到你爱的人身边去吧。”  我吃惊地看着子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子峻,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在一起的。”  子峻缓缓地摇头:“看着你的眼睛,你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明白了——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快乐,你为什么始终不愿给我肯定的答复,还有——如果你不是今天给我答复,而是过一阵子,我也许会以为你是慢慢地对我有了新的感情,你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更甚于他,可是,你这么快给我答复,我反而觉得——你要么是因为对我内疚,要么是因为在他那里受了刺激,无论是哪种原因,我都觉得我不应该和你一起疯。我说过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我确实喜欢和你在一起,比起和春晓在一起的感觉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如果不是和我有相同的感觉,不要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千万不要。”“子峻呵,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怎么会是可怜你,你误会我了。”我有些着急,却苦于不知该怎么解释。子峻淡淡地看着我,缓缓地:“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人,一直仰望着你的窗户,这个人你应该认识——”我连忙扑向窗台,急急地往楼下看,子峻骗我,什么也没有,路灯下连个鬼影也没有,我转身,有些惭愧:“子峻,我,我——”我无话可说。子峻走近我,柔声道:“骗我也就算了,不要骗自己,你明明想和他在一起。我——”子峻顿了顿:“说这话,你可能觉得不是真话,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想要的,应该说比起要你,我更想要的是你的幸福,虽然我很想亲手给你幸福,但是好象能带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没办法了,只好把你让给他了。”子峻无奈地摊摊手:“虽然有些吃味,也有些不爽,但是——我喜欢看你笑,你在他身边时的那种笑容。”我呆呆地看着子峻:“子峻呵——”我今天是怎么了,除了叫他的名字,我好象什么也不会说。  子峻笑着敲敲我的头:“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更不用可怜我,明天我就去找一个比你好一百倍,不,好一千倍的女孩子来气气你,放弃我,你知道放弃了什么吗?”我当然知道,我放弃了最了解我的那个人,也放弃了我最了解的那个人,我也许放弃的更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抛弃了舒适的生活,却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来走,也许还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我是不是有些傻气?可是,爱情不都是这样的吗?爱情的魅力也许就是——无论多么艰难,都不会后悔,爱过就不会后悔。子峻看着我笑:“其实我刚才真的看见那个人了,不过不是在楼下,是在小区的大门口,他一直在门口转圈,大概在犹豫要不要上来——”我连忙就往门外冲,子峻突然叫住我:“丁丁,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朋友,我忽然发现自己是这样地喜欢眼前的这个朋友。我真是幸运。人生若如再见  夏以博果然尚在门口徘徊。我有些生气,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就不能再往前迈一步吗?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可是,有多少人就因为小小的一步,错过了一生,他就不能勇敢一点吗?也罢,既然他不肯过来,那就我过去,总有一个人要迈出这一步。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近前,都能看清他微蹙的眉,我故意很大声地:“嗨!”夏以博吓了一跳,象是正在做坏事的孩子被抓了个正着,他有点尴尬地同我打招呼:“嗨”。  我故意问:“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等我吧?”“怎么可能?”夏以博很快否认,随手一指:“我朋友上去拿点东西,马上就下来,我在等朋友,真的是等朋友。”鬼才相信,子峻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朋友就算去月球拿东西也该回来了,不过既然他不老实,就让他吃点苦头,我淡淡地点点头:“那好,你慢慢等吧,我先走了。”我慢慢地往前走,心里小声地数着数,果然,当我数到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唉”的声音,我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夏以博慢慢地走近我,他默默地看着我,过了许久,讪笑道:“今天的天气挺好的。”  我气得掉头就走,他到底是去了哪里回来,怎么脑子变得这么迟钝?天气,这么热的天气还挺好的,我再也不要理这个笨蛋。我的步子很急,但我没有走多远,就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的整个身子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是他的手,他的身体,带着他的气息。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呼吸有些急促,吹得我的有些痒痒的,他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恼:“我是不是来得太迟了?”我挣脱了他的拥抱,转过身,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不来更好。”夏以博的样子有些呆呆的,他不会把我的话当真吧?我又气又急,忍不住扑入他的怀中又捶又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这个坏蛋,大坏蛋。”我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夏以博猛地把我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我,哑着嗓子:“不是我不肯来见你,是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再来。以前的事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我答应过我自己,如果再站在你面前,我一定要有能力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点伤害,如果不能,我——”我气急:“如果不能,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见我?”“也许吧”,夏以博有些不肯定的,见我脸色很难看,有些犹豫,但仍然坚持:“如果不能给你未来,我又何必来见你。”“那么现在解决了吗?”我问他,其实问了也是白问,看他犹豫的样子也知道了。  夏以博果然有些心虚,低声地:“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我想很快就会解决了。”  我插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不是说不把事情处理妥当不见我吗,那你现在来干什么?”夏以博的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要凑近了才能听得清:“我怕再不来你就被人家抢走了,就算我能够给你未来,你的未来也和我没关系了。”啊——原来是吃醋,他若不吃醋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我想想都有些后怕,差一点——如果他再晚一些回来,难保我不会被子峻打动,如果不是子峻率先放开了我的手,如果我——又是两难的局面,现在可能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我有些恨眼前的男人,幸亏我们的运气好,两年的时光,他竟然什么也没有失去,我竟然还能失而复得。不过想想这两年,太让我伤心了——看到每一个酷似他的背影都以为是他,然后是深深的失望;总是在他悄然离去的梦中醒来,漫漫长夜,我根本不能入眠;想他的每一天、恨他的每一天;还有子峻,我因此伤害了子峻怎么算?叮当,那么想念他的叮当、因为他而为难的叮当,这些帐——不能轻易原谅他。我板着脸:“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来得太迟?”我的声音低沉:“太迟了,很多事,很多人,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的。”夏以博有些木然,那种黯然神伤的表情让我看得心酸酸的:“我果然太迟了是不是?上午看到你一直牵着他的手,你的眼神也一直跟着他,我就有些心慌,我想我可能回来得太迟了,真的太迟了吗?”我不忍去看他的眼睛,都忘了是在演戏,我恨恨地:“你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你只要告诉我等你不就好了,不管多久,只要你说,我都会等你的,你为什么不说?”“我不知道会让你等多久,那时候心很乱,看到你,过着那样的日子,我就想着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放开你,放开你才能幸福。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虽然我觉得我这样很不负责任,但我那时以为是为了你好。我以为,我们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我以为我离开他是为了他好,他以为离开我是为了我好,我们这些自以为很伟大、事事先考虑别人的人也许才是最残忍的人,因为我们从没有问过对方,什么样才是他想要的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你为什么后来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不战而逃,而且,我碰到了一个愿意同我并肩作战的朋友,她给了我很多帮助——”“那个朋友是方可柔——”我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在吃醋,可是听起来就是这样,我恨死了这样的自己。夏以博的眼睛一亮,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不是她,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他牵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我真的来得太迟了吗?”他看着我的表情就有了几分笃定,唇边的笑容益深,看来似乎看穿了我的装腔作势,见我不答,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太迟了吗?”我不能让他太得意,他以为吃定了我?我故意显得有些犹豫,最后要咬牙:“太迟了,我,我,我——”几个我字让夏以博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去,他死死地盯着我,我没有逃避,我的眼中一片死寂,许久,他缓缓地伸出手:“再见。”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他转身就要离开,我气急:“你怎么这样! ”夏以博看着我:“我该怎样,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怎样?”我恨恨地跺跺脚:“你怎么总是不战而逃,那你干嘛要回来?你不会从别人手里把我抢过来吗?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夏以博的声音更加低沉:“爱情是抢得来的吗?你若爱我,你就不会跟他,你若不爱我,我抢了也没用。”真是的,我败给他了,我恨恨地投入他的怀抱:“我刚才是骗你的,我一直在等你。”  “我刚才也是骗你的,我早就知道你还爱着我。”夏以博一脸促狭的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有些不解。“我就是知道,抱着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的心跳得很厉害,而且很有节凑,我听懂了,那是说夏以博,我爱你。”我晕,这家伙怎么都不象我认识的那个夏以博了,这么肉麻的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看着我的眼睛,沉静得象一潭蔚蓝的湖水,我一不当心就沉溺进去,再也出不来了。我躲闪着他的眼神:“你老实交待,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跟几个女人说过?你这个坏蛋,你坏死了——”我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堵住了,被我熟悉的、在梦里想了千百遍的、温软的唇堵住了,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却听得自己在心底叹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终于相信,还是那个夏以博,有点好色的夏以博。人生若如再见  我靠在夏以博的怀里。夏以博斜倚着沙发,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我,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不用说话,我们也可以听到彼此心底的声音。分开两年,我们竟然还能够走到一起,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更幸运的是,两年的时间,我们之间非但没有生疏,反而多了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我甚至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悄悄地仰起脸看着夏以博,他的唇不自觉地向上扬着,有一种不太肯定的甜蜜,我的心在此刻变得异常地脆弱,眼泪竟不自觉地往下掉,一颗、两颗,竟然变成了一串,止也止不住。夏以博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我的脸庞,竟是一手的湿,把他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看着我:“丁丁,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别怕,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呢,以后都有我呢。”  我紧紧地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我有些哽咽:“我没事,我是高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真的喜欢方可柔了。”我好象不应该赤裸裸地表现出自己这么嫉妒,这样可能会让那个男人看透你,甚至看轻你,可我不在乎,两年的别离,就是因为我们不够坦白,很辛苦地琢磨对方的心意,结果还是错的,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让他看穿我吧,知道我很爱他又如何,因为我真的很爱;让他知道我嫉妒了又怎样,我是真的嫉妒了,我的男人,对着别的女人笑,我快要气死了。“可柔?”夏以博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我和她只是朋友,好朋友,我现在需要她的帮助。”朋友,我也有这样的朋友,不过男女之间的友谊真的很危险,象是火与冰,不是冰浇熄了火,就是火熔化了冰,我有些气鼓鼓地:“为什么一定要她帮忙,我也可以帮你。”  “这件事,只有她能帮我。”见我的脸色很难看,夏以博连忙哄我:“事情马上就可以解决了,你再等我几天,到时候我一定全部告诉你,我发誓,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要订婚的普通朋友”我冷哼了一声,我知道我不该无理取闹,可我就是生气,想到他和方可柔之间复杂的关系,再想着他先前对着她笑的样子,我就生气,很生气。“傻瓜,我怎么会和她订婚,我好象说过我这一辈子只会和一个女人结婚,就算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夏以博狠狠地敲敲我的头:“我的话才说过多久,你就忘得一干二净,还敢恶人先告状,给我脸色看?”夏以博顿了顿,看着我,一脸的严肃:“既然你要算帐,那我也有笔帐要算,你和丁子峻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知道政策的。”  我有些口吃,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最敏感,他果然看出来了?也说恋爱中的人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我有些懊恼,没事我吃的哪门子醋,现在好了,惹火上身,怎么看也是我和子峻的关系更暧昧,更纠缠不清。我有些心虚,笑起来就有些讨好的意味,夏以博也冷哼了一声,惊得我心跳加快了半秒,这种误会很难解释,更何况也不算误会,我和子峻,说实话,夏以博要是晚半年回来,或者子峻更积极一点——有时候爱与不爱也许真的只有一线之隔。见我不答,夏以博的眼神益发地凌厉,我的心也越发跳得厉害,再也不能蒙混过关了,好不容易和好如初,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别离,那个家伙有多小气,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定了定神,很大声地:“我和子峻是朋友,我承认,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友谊差一点就变质了,幸好友谊还是友谊——”我谄媚地冲夏以博笑笑,不过他冷着脸连唇角也没有动一下,我只好继续,看来只能以柔克刚,我的声音转而低沉:“子峻是个很好的人,我承认,我有点动摇了,有一个男人,对你不求回报地好,还是我曾经很喜欢的男人,如果我不动摇,那我就不是女人了。你知道,我看电视的时候,一般都喜欢男二号,比男主角更痴情,却永远得不到女主的垂青,所以看着更可怜,那种无望却又执着的爱很让我钦佩,子峻就象是电视里的男二号,所以我想把能够给他的都给他,可我,不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没有把我的爱给他。”我的眼睛清澈如水,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以博:“爱与不爱,我分得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我坦然地看着夏以博,虽然有过迷惘,有过困惑,亦不止一次地挣扎,但我爱的是他,一直都是他,只是他。夏以博拥我入怀,声音有些颤抖:“傻瓜,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还爱谁呢?”  夏以博笑得如烟花般绚烂,让我看着心跳不已。我有些心猿意马,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唇印在了那微笑上,夏以博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笑得很大声,让我脸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我无处可逃,因为他根本不让我逃,屋内春光无限……我的脸烫得吓人, 夏以博也好不到哪里去,脸红得象樱桃,我不由好笑,怎么有这么喜欢脸红的男人?我们两个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吗,因为接吻而不敢看对方?真是够搞笑的,可我偏偏不争气,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夏以博无意识地玩弄着我的手指,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的颈后忙碌了一阵,我仰脸看他,他扶起我,抓过我的左手,有些粗鲁地把一枚戒指套在了我的手上,恶狠狠地威胁我:“以后不许摘下来,一次也不许!”我看看手上的戒指,竟然是以前的那枚,夏以博颈中的项链,竟然也是以前的那根,我有些内疚看着他:“我以为你扔了,我那时候那样对你。”夏以博笑:“想扔来着,可是很贵,舍不得。”象是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在他搭在椅子上的西装里翻了一阵子,手上便抓了一样东西,他摊开手掌:“送给你。”是香水,小小的瓶子,竟然是玫瑰的造型,淡淡的香气,不象是市面上卖的那些,味道很特别。  见我疑惑地看着他,夏以博笑:“你一定不记得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是我们的玫瑰,你连你那份都没有带走,我把玫瑰种下了,连你的那一份。可是花开了,我却找不到你,我想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看到我们的玫瑰花,因为你说过玫瑰代表爱情——我们的爱情,无论如何我也想守护着。所以,就制成了香水,不用担心会枯萎,会凋零,会常常久久地,一辈子。”我呆呆地看着他,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我承认,我是个女人,总是会被男人的浪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总是很容易被打动的女人。见我发呆,夏以博忍不住拧了拧我的鼻子:“我都送你礼物了,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呵——”  夏以博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斜睨了他一眼,自以为风情万种:“谁说没有,我把自己送给你。”夏以博心有余悸:“你上次也说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我,结果逃之夭夭,这次不会也是吧?”  我懒得解释,只是用唇堵住了他的胡思乱想,这个方法最直接也最有效,果然——我的脑子有一瞬间闪过夏波的影子,他一定不会这么容易罢休,不过我不在乎,这一次,我不会再逃跑了。怕什么,我有他呀。人生若如再见  我很听话。捂住耳朵、蒙住眼睛,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看,这一次,我想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别离,我不要。不过,很多事情,是躲不开的。我刻意不看报纸,不看电视,也不听广播,夏以博说只要两周,最多两周,所有的一切都会解决,只是我不知道他要怎样解决的,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解决。是买菜的时候用来包菜的报纸,几天前的,标题触目惊心,风雨飘摇中的夏氏企业,历数夏氏目前面临的困境:国家宏观调控政策对房地产业的影响、几次投资项目的失败、与方氏的决裂,资金方面的捉襟见肘,难怪报纸用“前所未有的危机”来形容夏氏目前的困境,我的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方家与夏氏的决裂,是因为我吗?一整天都在不安中度过,晚上夏以博过来吃饭,我小心地打量着他,虽然带着笑,但是,他神情中的焦虑和隐忧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我心里有几分仓惶,想忍却怎么也忍不住,是两个人的事情,就算有什么,我也想两个人一起承担。我不安地看着夏以博:“我从报纸上看到方家好象放弃了和夏氏的合作,而且公开表示不再对夏氏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是因为我吗?”夏以博吃惊地看着我,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揽过我的肩膀:“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现在房地产市场低迷,而且最近夏氏又有几次投资失误,方家对夏氏没有信心,不想和夏氏一起死。这世上有的是锦上添花之人,难的是雪中送炭的。我早跟爸爸说过联姻这种老想法老观念落伍了,根本靠不住,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让他清醒一下也好。”总觉得夏以博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是为了故意安慰我吧,我有些忧虑地看着他:“这次应该真的很严重吧,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夏以博微笑地看着我:“不用太担心,我相信房地产的冬天很快会过去的,公司现在已经在精简投资项目了,而且正在积极寻求新的合作伙伴,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真的?”我还是有些不信。“就算公司真的不行了也没关系“,夏以博耸耸肩:“反正你现在有钱,我吃软饭也可以。”  那倒是,我忍不住咧着嘴笑了,看他那张漂亮的脸,他倒真有吃软饭的资本。  夏以博很认真地看着我:“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我真的一无所有的话,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这次的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看他的表情那么认真,我也不由严肃起来,我想了想:“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太有钱了,钱好象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负担,可是你要真的没钱了变成穷光蛋我也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有钱人,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至于你问我你要是一无所有了我会不会离开你,你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你还有我呀,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我在他耳边轻轻地:“没有人能让我离开你,连我自己也不能。”夏以博呆呆地看着我,过了许久,他扳住我的肩膀,坚定地:“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公司有事的,一定。”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柔软又坚强,好象拥有了整个世界。人生若如再见  夏波。我知道我是躲不开他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说实话,还没有完全做好见他的准备,所以打开房门看见到他的瞬间,我有些手足无措,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慌忙把他让进屋。趁着倒茶的功夫,我稳了稳情绪,反正总归要面对的,晚来不如早来,而且看他的表情,不再象以前一样咄咄逼人,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有些许柔和,也许过了这么久,对我和夏以博的关系不再那么反对了?不过还是不敢抱这样的奢望,我认识的夏波是个很固执的人,就算错了,也要错到底的那种人,要让他承认失败,承认错误,太难了。我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是不行,我的手仍在颤抖,端着茶的手就是止不住地颤抖,幸好夏波顺手把茶杯接过去了,他静静地看着我,反客为主,指指对面的沙发,他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我乖乖地在他在对面坐下,在他的目光下,我愈发地不安。  好象是我毁约,虽然本来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但就算是不平等条约,也是我答应签署的,他已经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而我——我觉得有心内疚,更多的是不安,因为心虚感到不安。  夏波的表情有些奇怪,很复杂,我很难从中看出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是很好,第一次,我发现我这个永远精力过人的老板显出一种疲态,第一次我觉得他老了,没有了往昔那种活力与朝气,他现在完完全全象一个老人,一个迟暮的老人。我知道他把公司当作了自己的生命,最近公司这样,也难怪,我愈发地内疚,头也垂得更低,几乎埋首到了膝盖上。“我错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夏波,他没有看我,眼神看着天花板,似乎根本不愿意承认刚才那三个字出自他的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对别人说出这三个字的,到底是怎么了?夏波看着天花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那是一副名画,他正在细细地品味,他就这样呆坐着,过了许久,他缓缓地:“丁丁,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的眼睛仍然没有望向我,脸上显出一种痛苦的神情,我知道他今天做了第二件他宁死也不愿做的事情,求人帮忙,而且那个人是我。那次他要我离开夏以博时,不是恳求,而是命令,事情真的变得那么糟糕吗,他竟然要恳求我?我有些茫然,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痛苦却强自维持自己的骄傲与自尊的老人,我的心开始煎熬,如果是其他的事,如果他不是要我离开夏以博,如果我没有经历过先前的别离,我真的很想答应他,可是,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我的声音有些发抖,用哀恳的眼神看着夏波:“我知道我很差劲,答应过的事却没有做到,可是,我试过了,我真的不能离开他,我努力过了,可是不行。”夏波终于转脸看我,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许久才摆手:“你和以博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老了,眼光也不如从前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真的,那您来是——”  夏波愈发地犹豫,仿佛难以启齿,什么事情让他为难成这副样子?他既不肯说,我只好先问:“夏董,你有什么事,你说吧,如果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夏波叹了口气:“我真是有点厚脸皮了,那样对你,最后却还要你帮忙,不过你和以博日后结了婚,这公司也是你的,你就当帮自己吧。”夏波看着我,缓缓地:“公司最近的情况你也知道吧?”我点点头:“稍微知道一点,真的这么糟糕吗?”“是呵,可能比报纸上报导的还要糟一些,方家那只老狐狸,非但不肯帮忙,还要落井下石,我算是看透他了。本来以博已经找了新的合作伙伴,对方也愿意注资,可是——”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夏波:“怎么,不顺利吗?”“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对方新任的亚洲区总裁要求对这个项目重新认证,你知道我现在根本拖不起,就算他们以后同意了和我们合作,只怕公司也捱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只好请你帮忙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你是说我?我能帮什么忙?”夏波也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她没有来找过你?”  我愈发地诧异:“你到底说的是谁?”夏波跺跺脚:“那个公司的总裁就是你的好朋友,叮当的妈妈,安宁!”  我呆住了,安宁,发誓要让夏波后悔的安宁,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两年来她几乎音讯皆无,让我都有些恨她了,想不到她竟有这般成就,只是看看眼前这个颓丧失落的老人,再想想安宁,这么些年丢下叮当,一个人在外面打拚的苦处,我就觉得不值,让自己恨的人后悔真的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也许让自己过得更幸福才是报复的最好手段。我忍不住叹息:“安宁她太傻了。”  夏波摇头:“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早知道她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干,我当初就不反对了,展博有些懦弱,正需要她这种强势的在身后辅佐。我当初虽然看到了这一点,可是,我不喜欢她,她太象我,虽然有着常人没有的毅力,但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什么都可以放弃,这种人虽然一定会成功,但是她最亲近的人反而很痛苦,一旦他们成为她成功的绊脚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展博是个很心软的孩子,我怎么肯让他——”夏波转而看向我,用一种很慈祥的目光看着我:“我反而喜欢你,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对人又可以掏心掏肺地好,如果当初展博喜欢的是你,也许我就不会反对了,可是偏偏他喜欢的是安宁,而我寄予厚望的以博,偏偏喜欢的却是你,你不要怪我当初那样对你,我没想过以博会真的那么爱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我以为爱情只是他生活中的点缀,可有可无,想不到我错了,我那个儿子,一点都不象我,两个都不象。”夏波无奈地苦笑:“不象我才好,不象我才好。”对夏波的恨就在这番发自肺腑的自白面前烟消云散,不过是个可怜的父亲,算计好了一切,想给儿子最好的,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他最好的,我们都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爱则乱,只是因为我们在爱。我有些为难地看着夏波:“我可以试试,不过是公事,我不知道——”夏波轻轻地抓住我的手:“你愿意去?你不恨我了?你不怪我当初那么对你?”  我轻声地:“你也是为了以博好,世间哪有父母会想害孩子的呢,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和以博在一起,真的谢谢你。”夏波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微微地:“丁丁,我先前还在犹豫该不该来找你,现在我发现我来对了,也许很多事情是我过于执着了,安宁那里,你愿意就去,你要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想我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有很多东西比公司更重要。”他微笑地看着我:“孩子,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爸爸”,张了好几次嘴才轻轻地唤出声,总觉得有些奇怪,又感到莫名的欢喜,爸爸,我又多了一个亲人。我和夏波相视而笑,一笑泯恩仇。人生若如再见  安宁。与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分别,但又分明不是原来的安宁。对于我的到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给了我一个紧紧地拥抱,抱得我很紧,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松开我时,她已平静了许多,只是望着我微笑,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丁丁,丁丁。  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来是为夏波说情的关系,我真想狠狠地给她几拳,为了叮当。就算是为了叮当的未来而打拚,她也未免太过分了,我想起了夏波的话,安宁看起来真的是那种人——为了自己的成功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牺牲,这样的人,到最后一定会很寂寞吧。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打赏
夜间
日间
设置
3
正序
倒序
《人生若如再见》
《人生若如再见》-2
《人生若如再见》-3
需支付:0 金币
开通VIP小说免费看
金币购买
您的金币 0

分享给朋友

人生若如再见
人生若如再见
获月票 0
  • x 1
  • x 2
  • x 3
  • x 4
  • x 5
  • x 6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网站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