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不是不报,时辰不到."谢清斋拉着长声说,"我早就说过,白分人家的土地,天老爷是饶不过的!""你也别忒高兴了."那婆娘抬抬木瓜脸说,"眼下咱们还不是照样受制!""你别急嘛,咱们一步一步地来."他低下秃脑瓜想了一阵,压低声音说,"我瞅准了,这当儿,那臭婆子心里不定多难受哩,就抓住这个机会来打击她!叫她不死也脱层皮!"'也不那么简单"俊色腆腆她的大肚子说,"那臭老婆听说她闺女死了,泪都没滴一滴儿.还跟人们说:'我闺女在朝鲜牺牲得值!要退回几年,我也报名到朝鲜去!""你别听那个.那是装英雄叫人看的!"谢清斋把小兜兜嘴一撇,"以前金丝的男人叫日本洋狗啃了,她当着人就没有流一滴泪,还带着笑跟人说话呢,可是家去把门一插就哭个没完.……再说,这闺女是臭老婆的心尖儿,她怎么会不心疼,这机会,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呵!"那谢家婆娘抬抬肉眼皮,说:"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有的是."谢清斋得意洋洋地一笑,"不是吹的,我这脑瓜特别灵,只要略微一转,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接着,他从躺椅上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门外像老鼠出洞一般看看左右没人,就进来压低声音说:"现在不是正秋收吗,瞅个空儿,把社里的粮食,偷着背上两口袋藏在那臭婆子家里,她就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那叫谁去?"俊色望着他叔."谁去?当然是叫大能人找人去."谢清斋说,"我们一露头儿,不就露了馅儿了.""不知道他肯不肯办?""他咋不肯?"谢清斋说,"这次入社,把他的三条大骡子一牵,就像刻了他的心似的,把臭老婆早恨透了.趁机会把社搅散,我看他乐意干.再说,你现在同他那关系,"他睃了一眼俊色鼓起的肚子,"他也不敢不肯.他要敢说半个不字,你就对他说,你准备到县里去坦白,看他勾结阶级敌人该当何罪?——你说他敢不敢?""你可真是个老狐狸!"俊色咬着她那细长的辫子笑了.谢清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睃了睃她的大肚子,有些不满地说:"俊色,你可千万不能懵头转向呵!我原来叫你拉他,是为了给咱家报仇,是为了改变咱的成分,入了党把权抓到手里,并没有说要搞真的.没想到你弄成这样,连门也出不去!等办了这件事,还是把肚子里的东西打掉才好.""叔!你咋说起这话?"俊色伤心而又气愤地说,"我弄成这样!是为了谁?到这会儿又怨起我来,这拉人的事就那么容易?""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谢清斋摆摆手说,"还是把刚才说的事儿,快快办吧!"果然,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件.正当凤凰堡这个艰苦创业的小社,迎接第一个金色的秋天,社员们喜气洋洋准备分取劳动果实的时候,人们发现社里少了两口袋谷子.看场的又正好是大妈的儿子大乱和另一个社员.他们说,夜里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打了个盹儿……场上乱哄哄地挤了很多人.有本社的社员,也有本村的群众.社里的干部,差不多都在场.只有小契几天以前就到县里开会去了.今春以来,创业的艰难和党内外复杂而激烈的斗争,使得大妈一下子老了几年.她现在变得又黑又瘦.当她的心正在承受巨大的悲痛时,今天又出了这事,急得像着了火似地指着大乱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咱们社头一个收成,哪儿睡不了觉,你跑到这儿来睡觉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大乱嘟嘟嚷嚷地说.大妈见他还嘴,更加有气,顺手抽了根棒子秸要打,被众人拦住.李能蹲在那儿摆摆手,说:"算啦,算啦!打孩子能解决多少问题?"他接着冷笑了一声,"我就纳闷儿:咱们这儿是老解放区,好多年没出这种事了,怎么成了社倒出些稀罕事儿?大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有接话,他悠闲地吐着烟圈儿,又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平常是怎么跟群众讲的?建社的优越性呀,共同富裕呀,夺高产呀,结果粮食还没分就丢了,大伙儿生产的还不够偷的!""李能,你可不能这么说."大妈尽力地按往火气,"这建社是走社会主义道路.个别坏人偷东西,我们要严肃处理.怎么能硬拉到一块儿?"反正我不背这个黑锅!"李能说,"问题查不出来,咱们人人有分,特别是咱们这些当干部儿的!""你看怎么个查法?""搜!"李能站起来大声说,"咱们挨家挨户地搜!"群众一听也恼了,乱纷纷地说"搜就搜吧,谁怕这个!""搜不是好办法."大妈沉吟着说,"我们应该慢慢调查.""肚子里没病,就不怕吃冷黏糕!"李能扯着嗓子叫,"我是副主任,先搜我那儿,我不怕搜!""你不怕,别人就怕啦?"杨大妈气愤地说,"要搜,就先到我家去!"李能巴不得大妈说出这话,心中暗暗高兴,但嘴里却说:"这怎么行!你是模范,还是先搜我好."大妈不理他,在前头领着向自己家里走去.李能紧紧跟在后面.众人簇拥着来到大妈的小院里.这时又来了一些看热闹的,挤了满满一院子人."婶子!"李能奸笑着说,"今天咱们是为了弄清问题,可不是故意给谁难看.""你就开始搜吧!"大妈把头一扭."咳,真是没法子!"李能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既是这么说,也只好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了."说过,他先到屋里看了一看,又在房前房后转了一转,最后来到柴草棚里,把乱柴禾一扒,就露出了圆鼓鼓的两个大口袋,大家登时一惊.大妈和大伯的脸变得煞白.原来绝大部分群众的心理,都是出于对李能的气愤,想急于证明大妈没事,却不料被这意外的事件惊呆了."这可怎么说呀!"李能冷笑了一声,"我那婶子!我那社主任!真叫人想不到哇!你是咱全县、全省都鼎鼎有名的模范,你是咱解放军非常爱戴的拥军模范,你怎么办出这种事呀!你要是真揭不开锅,只要张张口,跟大家说一声儿,跟我说一声儿,多的没有,借个三斗五升的,谁能不给你?谁能眼睁睁地叫你饿着?唉呀呀,你怎么就……?""这是有人栽赃!有人报复!我会查出来的!"大妈气得浑身战抖,眼也红了."婶子,叫我说,你就别犟嘴啦!"李能故意显得心平气和地说,"你说栽赃,那栽赃的是谁呀?要说报复,你办社辛辛苦苦的,群众感谢还感谢不及,谁来报复你呀?干吗要报复你呀?我的婶子,别觉着面子上过不去,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特别是我那大妹子死在朝鲜,连个囫囵尸首也没有落着,全村的人淮不心疼,谁不可怜你?我就为这事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我早想提出建议,讨论一下对你的救济问题.没想到还没讨论,就出了这事!"这些话比煨了毒药的刀子还要毒辣,大妈气得脸色苍白,浑身战抖,嘴张了两张,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金丝上前扶住她,哭了.来凤指着李能气愤地骂道:"李能!你说的是人话吗?""不要这样,来凤!"大妈用袖子擦擦嘴说,"你叫他把毒水吐完!""我吐的是毒水,你吐的是什么呀?"李能冷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叫门.婶子,你没有偷,干吗着这么大急呀?"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十分魁伟的老汉,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气昂昂地挤过来.大家一看,是社里的副主任许老秀.他虽已须发斑白,但双颊赤红,眼睛像儿童一般明亮,一副紫铜色的胸膛袒露着,显得十分坚实有力.他走到李能面前,站定了脚步."李能!你今天也欺人太甚了"他用旱烟袋一指,"你从光屁股眼儿就跟着你爹要饭,你老根上也是一个贫农.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你分了地,翻了身,杨大妈和村里的群众都帮助过你.没承想你今天变了,你把阶级兄弟当作仇人.你说那话就跟地主老财一样恶毒.我看你那心里里外外都变黑了.你咬定说,偷粮食的是杨大妈,叫我看,她压根儿不是这种人.为了成社,她把命都豁出去了,把心都操碎了,她今年还不到50,头发就变白了.她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社会主义,为了咱们群众!相比之下,你怎么样?你是一个心眼儿赚钱,贱买贵卖,投机倒把,放高利贷,发家致富.为了你那两头骡子,你哭爹骂娘,恨不得马上把社搅散.……""老秀叔,你可不能屈枉好人!"李能打断他说,"把社搅散,我从来就没起过这心.""你有没有,你自己明白."老秀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革命不是光凭嘴说.我们是干革命.不是说革命.你看看人家杨大妈是怎么待人行事:刚成社那当儿,大家伙粮食缺.有天正耪小苗,王合群昏倒在地头上了.杨大妈就问他:'合群!你是不是病了?病了就歇一歇.'合群才眼泪汪汪地说:'大妈,说实在的,我不是病,是我还没有吃饭呢!'大家听了都很难过.人家杨大妈立时就说:'合群,你怎么不早说,俺家还有红高粱呢,你先背一斗去.有咱们社就不能叫你饿着.'合群说:'这不行,大妈,你日子过得窄卡,我借了你的,你又没吃的了.李能家粮食多,我不如去摘借几升.'可是你李能是怎么对待他的?你连门都不让他进.你在屋里听见他的声音就往外跑,好像祸水一下就泼到你头上,急得你连门限都忘记迈了,一下绊了个狗吃屎."人们哄堂大笑.李能涨红着脸,嗫嚅着:"这,这……""我这不是说瞎话吧?"许老秀接着说,"合群跟你说了半天好的,大叔长大叔短地叫你,你一个粮食粒儿都不借给他.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后来,还是杨大妈把粮食给合群背到家里,自己一家子去吃野菜.李能!我问问你:像杨大妈这样的人,会不会去偷社里的粮食,你要有一丁点儿党性,怎么会说出这话?……""对,对!老秀大伯说得有理!"人群里有人喊道."大妈不是这样的人!"人们纷纷地应和着.李能的势头大减,两个大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几转,立刻撇撇嘴笑着说:"她是啥样的人,不由你说,也不由我说.那两口袋粮食怎么解释呀?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长着翅膀飞过来的?不错,我这婶子办社是很积极,可是为了什么呀?这事我一直不明白,噢!现在我才清楚了:原来各人有各人的目的!这就应了那个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利谁肯早起'呀!像这样办社,谁还有信心哪!……""李能!你不要血口喷人."大妈用手指着他说,"我总要弄个水落石出!""哈哈,这还不算水落石出?"李能又指了指那两口袋粮食冷笑起来,"算了,算了,叫我看,这事已经够清楚了.至于怎么处理,由我们党内讨论决定.大家先回去吧.不过有一条,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我婶子是一个有名的模范,传出去对她的威信是有影响的.一定不要呵向外传了!千万千万……""乡亲们!你们等等再走."大妈向大家招招手,沉着地、镇静地走到人群前面.她望了望大家,然后盯着李能说,"你的话说完了吧?"李能不敢正视大妈的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去了."你要是没有说完,你就接着说;你要是说完了,我就来说两句."大妈见他没有回话,就望着人群说,"今天的事,我心里明白,大伙心里明白,那些打击陷害我的人,也心里明白.我看今天的事,还不是两口袋粮食的问题,这是有人想把社搅散,这是一场阶级斗争!这些坏家伙,你们听着:我们走的是社会主义的道儿,这是毛主席、共产党的指示,我们走这条道儿是铁了心的,是粉身碎骨不回头的!你们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的!"大妈冷冷地望了李能一眼,又接着对大家说:"乡亲们!你们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战士们在前方冲锋陷阵,免不了流血牺牲;咱们在后方搞阶级斗争,也不能不拿代价.以前,环境残酷那当儿,日本人,国民党,他们的势力多大,他们悬赏钱捉拿我,追我,搜我,捕我,放火烧我的房子,用枪堵我的洞口,都没有压倒我这会儿,他们想用造谣、诬蔑、打击、陷害来压倒我,更是做梦!依我看,他们不过是一些老鼠,苍蝇,蚊子,跳蚤,他们老觉着钻在黑窟窿里搞阴谋别人不知道,其实他们比猪还蠢,撅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让他们跳吧,蹦吧,瞎嗡嗡吧,跳到半天云里才好呢,摔死了可没人来可怜你!……"李能的手指抖动了一下,涨红着脸,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妈盯了他一眼,又继续说:"有人想趁我闺女牺牲来打击我,他们觉着可找到好机会了,只要三拳两巴掌就能把我的情绪打下去.依我看,他们又想错了.闺女牺牲了,我是难过;可我并不伤心,还觉着光荣!因为她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去朝鲜的,是为了打美帝死的,是为了掩护朝鲜儿童死的.她死得值!死得有骨气!她不是怕死鬼!毛主席没有白教育她,党没有白引导她.我这老鸹窝里飞出了一只凤凰,我这当妈妈的也觉着光彩.我不要谁来救济我,可怜我,更不要李能这样的人来可怜我.请乡亲们放心吧,我决不能因为这事灰心丧气.我要是泄气了,就对不起党,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我闺女!我就不配做她的妈妈!今天的事不算完,我要请求党,请求上级彻底追查处理,叫那些躲在黑窟窿里搞阴谋的坏家伙现现原形,骑驴看唱本—咱们就走着瞧吧!"大妈说完,人群里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就像快要熄灭的火堆陡然泼上汽油一般熊熊地燃烧起来.人们纷纷地呼喊着:"讲得好!讲得好!""大妈讲得有理!"许老秀等一伙贫农社员,人人眉开眼笑.金丝因为过于激动,睫毛上闪动着一大颗泪珠.来风尖着嗓音喊:"这事不算完,一定把栽赃的坏家伙抓出来!""把坏家伙抓出来!"群众纷纷地喊.李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两条腿索索地颤抖着.来凤眼尖,她看见支部书记王老好蹲在一个小旮旯里,正要乘机溜走,就三脚两步上前拦住说:"也让咱们的王书记说几句吧!""好,好."大妈说,"老好!你也说几句吧!""这这这……我可有什么说的!"他神情慌乱,舌头像打了结似的,左张张,右望望,不知怎样才好.那架势真叫人哭笑不得,全场的人都望着他.李能也不满地斜了他一眼,着急地说:"咱们村发生了这样严重的问题,你这当领导的就没有一个态度?""你叫我可怎么说!可怎么说!"他张惶地望望李能又望望大妈,"我不能站在你这一边儿,也不能站在她那一边儿.你说有人陷害栽赃,我没抓住谁的手,你说你没有拿,那粮食又明明就在这里,叫我可怎么说?我看还是'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粮食先背回去,以后慢慢再说,千万别伤了和气.……""老好,你又来这一套了."大妈指着他说,"叫你放屁都不会放个响的!""叫你这一说,偷东西就白偷了."李能也指着他说,"像这样办社还能办下去吗?"王老好两颊上的肌肉哆嗦着,显出十分为难的神气.他把两只手一摊:"看,看,你们又把我夹在中间了.总是两个磨扇夹一块肉,这个日子可叫我怎么过呀!"说着,不管人们拦阻,硬是从人群甩逃出去了.由于大妈的坚决请求,几天后,区里下来一个干部.这个人外号叫'醉死狗".因为他专爱住在地主、富农和李能那样干部的家里,有好吃好喝的来招待他.有一次,他在一个地主家里吃得醺醺大醉,一出门就吐了一大滩.两只狗抢着去吃,一只一只都醉倒了.所以得了这个名儿.这次到来,李能和他是老酒友,早就亲亲热热地迎到家里,喝了半夜,第二天上午就开始了所谓调查.下午就把大妈找去,酒气扑人地说:"杨大妈!你是咱们区的一个老模范了,怎么做出这种事呀!咱们共产党员,不怕犯错误.就怕不承认错误.那粮食明明在你家里,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你怎么反咬一口说是陷害呢?你办社积极,这是附近都知道的,可是千万不能带着私心干革命呵!你还是好好检查一下,在全体社员面前做个检讨,我可以说服大家从宽处理……""满口胡说!"大妈把手一摆,"你说的这个不算了!"她扭头就走,回到家里时浑身发烧,大伯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就像火炭儿一般.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第二十五章 城市邓军的妻子贺华,这时随部队的留守处,住在北京西南郊的长辛店镇.邓军知道杨雪的牺牲会使大妈万分难过,就给妻子来信,叫她把大妈接到城里小住,好散散心,度过那些难握的口子.为此她专门到凤凰堡来接大妈.谁知大妈一心牵挂着村里的斗争,并没有到城里来的意思.经过小契、老秀、金丝、来凤等一伙人的一再劝说和督促,才勉勉强强到长辛店来了.大妈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实在说,她坐火车也是初次.过去,她随游击队行动,也到过铁路附近,但只听见过火车的隆隆声,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1944年,她到山里参加英模会,曾经越过铁道.那天深夜,敌人的一辆铁甲车阻住去路,是部队掩护着硬从敌人的子弹下冲过去的.那时候,提起火车,简直像凶神恶煞一样,充满恐怖和神秘之感.今天,当她坐上人民的火车,觉着又新鲜又美气,就像刮风似地,一展眼就是几十里路,心里着实高兴.到了北京,贺华首先领着她游览了天安门和故宫.她看到那雄伟的城楼,巍峨的宫殿,金瓦红墙,垂杨绿水,一处处都使她不绝地赞叹.出了故宫,她在天安门前的金水桥上坐了很久.她深情地望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望着毛主席亲手升起的第一面五星红旗,不禁流下了热泪.她抚摩着汉白玉栏杆,在心里喃喃自语地说:"毛主席呵毛主席!您老人家辛苦了.多亏您的好领导,我们才有了今天!同志们的血没有白流,大家的辛苦没有白费,这些统统都是我们的了!我们决不能叫敌人再夺过去,哪怕再流这么多的鲜血!……"大妈究竟心中有事,只游览了两天,就推说累了,要回到风凰堡去.贺华死乞白赖地劝她再游游颐和园,大妈才勉强答应.这天早晨,贺华领着大妈,向公共汽车站走去.长辛店大街,平日并不热闹.这座曾经震动过全中国的古镇,除了铁路工厂那个年代久远的老烟囱之外,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古老的风貌.街上青石铺地,两旁是小饭铺和骡马大店,平日还有骆驼队缓缓走过.可是今天却显得热闹非凡.大妈她们刚走出胡同口,街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其中大部分是穿着蓝制服戴着大盖帽的铁路工厂的职工,还有他们的家属、市民和带着红领巾的孩子.他们手里有的拿着红红绿绿的三角小旗,有的拿着鲜艳的花束.商店门日还拥挤着青少年组成的腰鼓队、秧歌队和别的文艺宣传队.他们的脸上都涂着油彩,男孩子头上包着羊肚手巾,女孩子腰里系着红绿彩绸,细长的红色的腰鼓,在早晨的阳光里红得耀眼.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欢笑地期待着,不断地踮起脚向北张望.大妈问一个女孩子:"今天这是欢迎谁呀!""你还不知道哇?"女孩子笑着说,"最可爱的人就要来了!""来三个志愿军!"一个男孩子插嘴说,"里头还有一个英雄哩,一个人就活捉了50多个美国鬼子!"大妈一听志愿军归国代表要到,就对贺华说:"你看挤也挤不过去,要不今天就别去颐和园了."话音未落,街北头第一道彩门处,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人们一片声嚷:"来啦!来啦!"接着锣鼓和腰鼓敲了起来.乐队奏起《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人们举起红绿小旗和鲜花高呼着:"欢迎志愿军归国代表!""欢迎最可爱的人!""坚决支援志愿军!"大妈在人丛里拥挤着,看到的只是鲜花、红旗和挥动的膀臂.她和贺华做了几次重大努力,才挤到前面.往北一看,三辆小吉普车已经缓缓驶过第一道彩门,被一支男女少年组成的腰鼓队拦阻住了.鼓声咚咚,红绸飘飘,腰鼓队就在当街人们围成的大圆圈里表演起来.戴着高顶礼帽的"杜鲁门"和打着八卦旗的"李承晚",装作抱头鼠窜的样子在前面跑,扮成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孩子,端着步枪在后面追."杜鲁门"和"李承晚"不时地被绊倒在地上,大呼救命,引得大家一阵阵哄笑.腰鼓队一面龙腾虎跃地击着腰鼓,一面用鼓棰指着他们,高声唱道: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全世界人民开口笑,帝国主义害了怕呀!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这歌子人人会唱,人人爱唱.孩子们一唱,全场都跟着唱起来,并且击掌打着节拍.加上场上的"杜鲁门"和"李承晚"不时地现出丑态,更使人精神百倍,愈唱情绪愈高.小吉普车上的几个志愿军战士,满脸是笑,也不自禁地击掌应和着.整个的长辛店镇就像沸腾了一般.街中心有一个身躯高大的中年人,他穿着褪了色的灰布工人装,手里拿着一面小红旗,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跑前跑后地忙碌着.他是二七铁路工厂的工会主席,是今天活动的组织者.人们不断地招呼他:"大老郝!他们占的时间太长了,还有我们哪!""知道,知道."大老郝笑笑说,"我掌握着哪!"大老郝跑过去,向小学老师指指手表,咕哝了好一会儿,腰鼓队才停下来.可是小吉普还未开动,腰鼓队的少年们就拥到车前,争着跟志愿军代表握手.有的还爬到车上去.大老郝急得满头是汗,连劝说带扒拉,好容易把人支使开,一个年轻妇女举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挤到车边说:"同志!同志!跟我们的孩子握握手吧!"小孩子也举着两只小手往车上扑.为首的志愿军嘻嘻笑着,就把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志愿军叔叔!志愿军叔叔!"小孩儿一边叫,一边用小手摸志愿军的脸,抠志愿军的奖章.志愿军代表亲了亲他,刚要送还给他的母亲,没想到孩子张开小嘴哇地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还说:"我要志愿军叔叔!我要志愿军叔叔!"大老郝埋怨那个妇女说:"唉,你怎么把他弄到车上去啦?今天的节目还多着哪!"那个年轻妇女红着脸说:"是他要去嘛!"大老郝没法儿,满口袋乱摸,还问旁人:"你们谁装的有糖?"小孩把小嘴一噘说:"我不吃糖!我要到朝鲜去!"这时大老郝幸亏一低头,看见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就摘下来,嘟嘟一吹,对孩子说:"你要这个不要?你拿着它,咱俩一块到朝鲜打鬼子去!"小孩儿一接,大老郝乘势把他抱过来,交给他的母亲.小吉普车才缓缓地开动.口号声又震天动地地喊起来:"坚决支援朝鲜人民!""打倒美帝国主义!""抗美援朝胜利万岁!"小吉普车缓缓地开进了第二座彩门.其实也不过走了十多丈远,又被一个新的节目拦截住了.这个节目离大妈不算远,看得更清楚了.只见一阵锣鼓过后,从人丛里出来一只花丽的旱船.彩色的船篷下,坐着一个年轻姑娘,红色的船舷垂着绿绸.扶着船头的老艄公白发苍苍,垂着一尺多长的白胡子,穿着青衣,扎着黄色丝绦,就像旧戏《打渔杀家》中的肖恩一样.当他把船引进场内,喊了一声:"开船哪!"接着拉开架势,挥动木桨,那船就轻快地跑动起来.绿绸飘呀飘的,就像真的在水波上行驶似的.这场舞蹈没有对话,整场都是由轻快的管弦乐伴奏着.演唱的曲调是《妇女自由歌》.随着曲调的情感,船只时快时慢.最后叙述到解放一段时,船只就像要在平地飞翔起来.人群中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大老郝看看表,好几次向老艄公和年轻的姑娘使眼色,似他们仍然忘情地划着,愈划愈快.大老郝无奈,只得把小红旗一摆,他们才停下了.年轻的姑娘从船里钻出来,老艄公也把木桨一丢,摘下假发和白胡子.这时候,大家才看出,原来扮演者是两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她们一面笑着,一面跑上去同车上的志愿军握手.人们欢声雷动,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大老郝也赶上去笑着介绍:"这两位都是我们厂的家属.这位姑娘,不多不少,今年整整50,老艄公眼看快60了!"三个志愿军异常感动,紧紧拉着老太太的手说:"老大娘!刚才把你们累坏了吧?""不累!不累!"扮演年轻姑娘的老太太一面擦汗,一面笑着说."我给同志们实说吧,"扮演老艄公的老太太说,"一解放,我就像年轻了十多岁似的;听说同志们在前方打胜仗,我这心劲儿就跟二十几岁的姑娘们也差不多!"人群里有一个年轻姑娘,又使眼色,又打手势,嘟哝着说:"妈!你就别说了"人们都哄笑起来.大妈也笑了.小吉普车又缓缓地行进,渐渐驶近了大妈身边.她睁大眼睛望着那几个代表:第一辆车上坐着的那位,约有20多岁,像个年轻干部;第二辆车上的那位则简直是一个孩子,脸上还长着嫩嫩的茸毛;第三个面孔黧黑,身体粗壮,看去有30来岁,他时时流露出一种羞怯的神情.这第三位正是郭祥连队的刘大顺,不过大妈不认识罢了.大妈望着他们,想着他们在朝鲜的艰苦斗争,不由一阵激动,眼睛立刻被泪水模糊住了.如果不是初次到大城市的那种拘谨,她真要冲上去拉住他们,抱住他们.等到她用袖子擦干泪水,想再仔细看看他们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过去了.在第三座彩门前,车子停住.三位志愿军代表和陪同人员都下了车.刚走出几步,人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一伙年轻工人一拥而上,把三个代表都抬了起来.长辛店的妇女代表尖声喊着:"不行,不行,还有我们哪!"硬从工人手里夺走了一个抬着.这几个志愿军代表,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局促不安地喊着:"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尤其第三个代表,脸色涨得像红布一般,连声哀求道:"同志!同志!把我放下来吧!"可是没有人听他们的,事实上沸腾的人潮和喧闹的锣鼓早已把他们的声音掩盖住了.在他们的脸上,已经分辨不出是滚动的汗珠还是大颗的热泪.为首的一个举着膀臂激动地高呼着:"共产党万岁!""祖国人民万岁!""光荣归于伟大领袖毛主席!"大老郝也领着工人们喊:"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抗美援朝胜利万岁!"这时,夹道欢迎的人群,文艺宣传队,已经汇成一股洪流,可街筒子地向前涌去.他们狂热地呼着口号,敲打着锣鼓,抬着志愿军代表前进.这座古老而光荣的市镇,这座在28年前工人阶级与敌人进行英勇搏战的市镇,确确实实是沸腾起来了.大妈和贺华也随着人群的激流,卷过长辛店车站,卷过当年血战的火神庙遗址,卷过铁道,到了二七厂附近的广场.大会开始了.工会主席大老郝致了欢迎词.抗美援朝分会的负责人也讲了话.接着就是几个志愿军代表做报告.他们英勇斗争的事迹,不断引起热烈的掌声和狂热的欢呼.尤其是那位活捉60多个美国鬼子的代表,讲到那些鬼子跪下缴枪的时候,人们的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之久.青年人兴奋地举着拳头高呼口号,老年人激动地流着热泪.百余年来深受帝国主义压迫的中国人民,听到这些是何等地扬眉吐气呵!大会的最后一个项目,是给志愿军献礼和捐献飞机大炮的活动.大老郝刚一宣布,人们就纷纷涌上台去.有的手里拿着红绿纸包,有的手里拿着慰问袋,都要亲手递到志愿军代表的手里.附近村庄的农民,把一大筐一大筐的鸡蛋也抬上去了,弄得台子上放不下,大老郝他们只好又帮助抬下来,放在台子附近.农村妇女们也手里拿着她们自己做的鞋子,你推我拥地走上去.有一个青年妇女,还当场念了她绣在鞋上的四句诗:英勇志愿军,人人爱在心;穿上这双鞋,踩死美国兵念完以后,还要求一个志愿军当场穿上她的鞋子.为首的那个代表,不愿辜负她的热情,就立刻登在脚上.会场上登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一个上了年纪的面孔黄瘦的女工走到台上.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木盒,神色激动地对着麦克风说:"同志们!我也是咱们长辛店的.我父亲就在二七那天,被反动派打死在大街上了.我男人后来也被国民党杀害了.全家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我隐姓埋名,才到一个纱厂里上了工.那时候,我怕就怕死了没有棺材,落得个狼拉狗啃;就省吃省喝,攒下一点钱来.这不是,我攒了十几年,才攒下这30块白洋.现在多亏毛主席、共产党救了我,全国解放了,我的生活有保证了,再也不用担心死了没棺材了.志愿军在朝鲜一口炒面一口雪,跟敌人拼命,才保住了我们的好生活,我怎么能不感激他们呢!今天我要把这30块白洋全捐献出来,给志愿军买飞机大炮,狠狠打击美国强盗,保卫住朝鲜人民,保卫住我们的国家!"说过,她双手托着木盒,颤巍巍地递给志愿军代表,说:"同志们!你们就收下吧!"几位志愿军代表的神色十分激动,迟疑着没有马上去接.为首的那个用手拦着说:"老大娘!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你还是留下一些自己用吧!"大老郝也在一旁说:"嫂子!你再考虑考虑,别拿这么多啦!"她涨红着脸说:"我现在有吃有喝,你还叫我考虑什么?!"说着,她把那个木盒子往志愿军手里塞,就走到台下去了.人群里响起一阵激动的掌声.接着上台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工人,留着整齐的白胡子,双目炯炯有神,带着几分倔劲.他抱着一个尺来长的粗大的竹筒,庄严地往桌上一竖,向台下望了一眼.大老郝笑着站起来,正要介绍他,他把手一摆:"用不着介绍,长辛店的大人小孩都认得我."他捋了捋白胡子,庄严地说,"刚才我那个侄女提到二七罢工,我跟他爹都是那时候闹开辟的.他爹死在长辛店大街上,我被那些王八蛋关在保定大狱里.他们把我们吊在大梁上,用烙铁烙我们,用皮靴抽我们,打得死去活来他说到这里,把怀一敞,露出一条一条紫色的斑痕,又提高声音说,"同志们!为什么我们会吃这么大亏?为什么我们的人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枪吗!没有自己的军队吗!现在,咱们有了枪,有了自己的军队了,敌人在朝鲜一露头,就把它打了一个稀里哗啦,屁滚尿流!"说到这儿,台下卷过一阵笑声.他回过头望了望志愿军代表,又接着说:"可是我们的军队武器不好.我听说咱们的志愿军在朝鲜吃不上饭,钻防空洞,我这心就难过.我们工人阶级应当把他们装备起来!把我们的小老虎插上翅膀!毛主席号召我们增产节约,支援志愿军,我们要坚决响应!我们每个月,一定要多出几台'黑小子儿'(长辛店铁路工人对火车头的爱称),前方战士不怕流血,我们还怕流汗吗?为了捐献飞机大炮,我和我老伴、孩子开了个家庭会,决定每个月拿出工资的十分之一.这不是,我就找了这么个竹筒,钻了个小眼儿,每个月一发工资,就先把捐款装到竹筒里.谁也不能乱花!现在,我代表全家向大伙宣布:我们这个捐献,一直到抗美援朝胜利那一天为止!"说过,他双手捧起竹筒,以半鞠躬姿势,献给志愿军代表.一位代表激动地举起竹筒高呼着:"向工人阶级学习!""工人阶级万岁!"这口号立即激起下面狂热的雷鸣般的欢呼:"志愿军英雄们万岁!!!""毛主席万岁!!!""坚决打倒美帝国主义!!!""抗美援朝胜利万岁!!!"在中午的阳光下,鲜艳夺目的红旗又高高地举了起来,口号声像大海的波浪直传到远处.从他们的声音中,可以感到一种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强大意志,一种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就好像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呐喊,要立刻把面前的敌人扑灭似的.这一切,都使大妈深深感到:中国人民确实是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大妈和贺华回到工厂附近的家里,心潮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夜深仍然不能入睡. 秋风拍打着纸窗.电焊的银光,照得窗纸一明一暗,就像打闪一般.工厂的喧嚣声,比白天还要激越.那机器隆隆的响声,沉重的汽锤声,像机关枪一样的哒哒的铆钉声,铁锤的敲击声,以及火车头粗憨的吼声和喷汽声,汇成一片.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战场,不过在这儿作战的不是拿枪的兵士,而是穿着油腻工作服的挥汗如雨的人们.大妈躺在床上,在她眼前,仍然不断地闪动着鲜花,红旗,喧嚣的人流,挥动的膀臂,以及志愿军代表和男女工人激昂的面影.尤其是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工人怀抱着竹筒的形象,那个又黄又瘦的女工托着木盒的形象,在面前不断出现.大妈还是第一次同城市的工人阶级接触,他们那种大公无私的品质,有我无敌的英雄气概和开阔的胸襟,给了她很深的印象.这一切都使她兴奋激动,更引起她深深的不安.她知道邓军夫妇要自己出来散散心,是一片好意;可是村子里的斗争是那么紧张,敌人的阴谋还没有查清,自己的心揪成了一个疙瘩,怎么能住下去呢?夜己经很深了.大妈听见邻家老是发出"嚓—嚓—""嚓—嚓—"像是金属磨擦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笑语声,不知在干什么.搅得大妈更觉心烦.贺华睡了一觉醒来,听见大妈老是翻身,就说:"大妈,你怎么还没睡着呀?""你听听,"大妈说,"隔壁这一家里干啥哩呀,老没个完."贺华一听,笑了,说:"他们是给志愿军炒炒面哩.一听前方干粮接济不上,咱们的周总理就马上发出号召:家家户户炒炒面.他老人家还亲自到处视察,把袖子一挽,抄起铲子就同大伙一块儿干起来了.你瞧瞧,把大伙的劲儿鼓得多足!""咱们的总理,真是走遍天下也难找呵!"大妈赞叹地说,"管理咱们这么大个国家,一天得有多少事,又是国内,又是国外,又是打仗,又是建设,哪件事不从他心里过呀,真是把心都操碎了.""可不是么,"贺华说,"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连战士们吃饭穿衣的事,都在他心上挂着哩.刚出国,他听说有的部队冬装来不及补充,就一天打两次电话催问:工厂做出来了没有,上了火车没有.为了搞好后勤工作,今年1月份,他还到了沈阳,听说战土们戴大盖帽不方便,他就叫改成解放帽;听说套头式的单衣负了伤不好脱,他就叫改成对襟的;朝鲜丛林多,行军作战棉衣容易挂破,他就嘱咐后勤部门把棉衣轧上绗线.……""有这样的好领导,怎么会不打胜仗呢."大妈感慨地说,"总理对前方的战士,真比亲娘结记得还周到哩!"听了这一切,大妈的心情越发不能平静.她觉得从领导到群众都在拼命干,自己躲在这儿,倒成了个大闲人.这样对得起在前线上牺牲的孩子么?想到这里,她从枕头上欠起身说:"闺女,我明天要走.""不是还要到颐和园吗?""不,我哪儿也不去了.""大妈,再呆一天也不行吗?"别说了,闺女,我已经定了."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第二十六章 聚歼谁也没想到,大妈这么快就回到凤凰堡来.来看望大妈的人很多,夜深时才纷纷散去.小契刚起身要走,大妈叫住他,说:"你先别走.有点事情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明天说吧."小契笑着说,"你今天也够累了.""坐了几十里马车,哪就累着我了?大妈说着,又瞪了大乱一眼:"你在这儿干什么!去!到外面瞅着人去.上次要不是你,也不会出这么大事!""犯了点儿小错误,没完没了!"大乱嘟哝着,下了炕."披上件褂子!"大妈在后面说.大乱相应不理,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