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说了这么多,不是为自己在开脱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不要恨我,想要你解开那个心结。我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只是为自己心爱的女孩而嫉妒了,失去理智了。所以,后来的四年,我一直尊重你选择的方式,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弥补自己对你的伤害,期待,你再次的回来。 说完,他抬眼,看着我,眼里盛满了温柔的花殇。我却像呆立在时空的对面,再次陷入了那场如同魔魇的往事—— ……程天佑托着我的下巴,狠狠地,几乎要捏碎一般,指着被押在地上的凉生和北小武,问我,他俩的手指,你想要谁的? ……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凉生的手指上,我只能哀求,涕泪俱下,我说,天佑,天佑啊,求求你,别伤害他们,我求求你了! ……我嚎啕大哭,拉着他的手,却触碰不到一点往昔的温度,我说,天佑,天佑,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啊! ……我看着他们举起了刀,大哭,心生生裂开,眼睛里流下了鲜血一样的泪水——那声我一生难忘的惨叫之后,凉生的中指和食指从此离开了他的身体。 ……我抱着凉生哭,看着他额上因为痛疼而流下的豆大的汗珠,那一刻,我的心脏疼痛到消失了一样,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一寸一缕,都是我无尽的愧疚和心疼。我宁愿当时死去的是我,也不愿意凉生遭遇这样的苦楚…… 可是,我们最终还是万劫不复的苦楚,哪怕到最后,因为你是天佑爷爷寻找了多年的小外孙,而一切尘埃落定。也改变不了你和我,零落天涯的结局。 这一生啊,我是你命里的劫上劫——在天佑得知真相,最终抱着你去医院急救你的手指时,我还紧紧拖住了天佑的腿,怕他伤害到你;而最后伤害了你的人却是我! 而,这一生啊,你是我心里的结中结——因为我的牵绊,他最终抱着你摔下楼梯,所以,你名正言顺地失忆了;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失踪了,将所有记忆的灰留给了我。 你,还好吗? 那盆姜花还好吗? 你的姜生很不好,她不敢不能不应该对任何人说,她想你!她非常想你!思念噬骨,痛楚燧心! 一颗冬菇思念着另一颗冬菇。 另一颗冬菇呢? 他还好吗?在外面,会不会露宿街头?遭遇欺凌?会不会被呼来喝去?衣衫单薄? 四年时间啊!失去记忆的你,像一个纯白的孩子的你,谁给你充饥的食?谁给你御寒的衣?你生病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在这栋精美到死的房子里的该死的没用的我,都无法给你捧上一碗水煮面! 小时候,你发烧的时候,我就缩在墙角噘着嘴巴哭。我觉得你是上帝送给我的好看的布娃娃,我怕你生病得太厉害,被上帝收回天堂。所以,只能用哭泣宣泄自己的害怕。 病中的你,卷缩着小小的身体,睫毛长长,搂着小咪说胡话,你说,姜生,不哭啊,凉生不难受了,凉生不冷了,不发烧了。凉生睡够了,就起来给你做水煮面啊。 可是,谁都能看得出,病床上,那个九岁的小孩脸蛋红红,瑟瑟发抖,高烧不止。 凉生,如果你能少疼我一点,如果我能少依赖你一点,如果你一生都呆在城市里,而我一生都不离开魏家坪,那么,我们的现在,会不会就不会这么伤感? 你穿着洁净如新的衣裳,像一个优雅的王子一样,在黑白琴键之上,弹奏着你的人生得意;而我,化着俗媚的妆,搬着板凳,坐在村口,与村里的同龄女孩说着家常和邻村哪家有个小哥哥。 倘使这样,就算长大之后的我们,见面了,也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更不会在同样的内心痛苦之中崩溃! 眼泪。 溢满。 忍回。 再溢满。 再忍回。 百折千转。 千转百折。 最终溃不成军,零落腮前。 程天佑温柔的手指,轻轻抬起,将我腮边的眼泪,弹落。 他似乎看出,刚才的我,随着他的话,陷入了那场可怕的梦魇之中。所以,他说,对不起,姜生,我又让你难过了……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大口大口咀嚼着他给我做的荷包蛋,眼泪还是急遽落下。 天佑焦急地说,你怎么了?姜生,你怎么了?我以后不提这个该死的问题了!都怪我,只想为自己说话!另外,我还要说,天恩因为这件事情,四年前的那段日子里,也高烧不止了很多天,他一直在忏悔,希望你能原谅他。原谅那些年少无知的错误,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我哇——地哭出了声音,在这座孤独的小楼里,面对着和凉生如此相像的天佑,我的心酸涩难止,我泣不成声地说,天佑,这个鸡蛋真难吃…… 天佑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看着我,显然,他感觉,我此时的伤心,绝然不会因为一个难吃的荷包蛋。 我继续哭泣,可是,天佑,我想到,就是这么难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凉生会不会吃得到。我说,我快难过得死掉了,我一想到,他,都不知道有没有饭可以吃,会不会流落在街头!想到这一些,我就难过得要死。我真的恨我自己!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听从你们的安排!就算是不要他记起我是谁,不要他难过!我也该陪在他身边的!如果连我都可以离开他,我怎么可以要求你们将他看护得如此周全!我是个傻瓜!我是个白痴! 程天佑呆住了。最终,他一字一句地,极其艰难地说,原来,隔了这么多年,即使他失踪了,你都不肯去忘记!不肯去死心! 我也愣了,程天佑意味非常的眼神,让我吃不消,我突然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有比凉生的女友未央还要多的悲伤。 一种感情,如果超越了爱情的悲伤程度,那么,它又是什么呢? 我几乎语无伦次地辩白着,我说,我只是担心他,他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我担心他的安危…… 够了!程天佑的面色突然难看得异常,他冰冷的眼光如同利刃一样割破我的心脏,他一字一句地说,姜生!你继续狡辩!继续!在你十几岁的时候,我可以纵容你!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二十一岁的人了!你必须对你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脸色苍白,仿佛是一个被曝光在天日之下的小偷,只能强辩着为自己解脱,喃喃的,难道妹妹关心自己的哥哥是一个错误吗? 程天佑从餐桌前起身,将我一把捞了过去,双手之间的力度之大,几乎将我的肩膀给捏碎,他说,姜生!四年为期!我和你的约定到此为止了!我已经走了四年的路,过了四年的桥,等了四年的你!到现在,我承认,我失败了!我不畏惧你心里爱任何的人,我都可以去争取,就算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影子!但是,我惧怕你如此跟自己较真!怕你错到现在还不知错! 纵然,我四年前伤害了你和他,错得一塌糊涂!但是总比你时隔多年沉浸在一个错误之中,反而当传奇来得好! 不久前,那场车祸,仅仅是因为你看到了一个酷似凉生的影子,便会疯狂到连自己的性命都肯丢掉!你就这么在乎他吗?在乎到不知自己死活!在乎到无视我的感受!你只知道,你会哭,你会疼,你会受伤害,那么你又知道不知道,我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我也会疼,也会愤怒,也会委屈! 你知道吗?我今天早晨,在高速路上飙车奔向你的住所之时,是多么急切的想看到你。但是,我最终却减慢了速度。因为一阵凉风之后,我突然清醒起来,发现,自己不仅仅是自己!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为追求刺激而飙车。 因为我有你,有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需要我来负担!我担心,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不眠不休的失眠!谁来体怜你因凉生而有的这见不得天日的悲伤!我还害怕,你会哭,你会为我哭! 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么的多余啊!我在公路上如同一个居家男人开着车慢慢地行在路上,一脸惦记着心爱女子时候的笑,我现在想想,我真是他妈的蠢啊!你会为我哭?可笑! 现在的你!姜生!你还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悲伤!你的这悲伤,你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巴不得他们全都同情你!巴不得他们都默许你这违背伦理道德的可怜! 他一边说,一边怒意满满地瞪着我,眼神如同蔓延在冰雪上的烈火,冰冷的沉痛,灼热的愤怒。 你放开我!我被他的话伤得体无完肤,脸颊苍白如雪,整个人强忍住睡眠不足导致的眩晕,抬起胳膊,企图摆脱他双手的牵制! 程天佑冷笑,说,我当然要放开你!你就继续你乱伦的恋爱去吧!你这个不可救赎的笨蛋! 乱伦? 乱伦! 乱伦?! 你继续你这乱伦的爱情去吧! 你继续你这乱轮的爱情去吧! 继续! 继续! 去吧! 去吧! 程天佑的话,如同炸弹一样,炸裂在我的胸腔。我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乱伦”,这是我逃避了多年的词眼啊。如今,它却从程天佑的嘴巴里赤裸裸地跳了出来,赤裸裸地定义了我的所有悲伤所有行为。这突来的天大的羞辱令我无地自容,只想死去!我抬手,狠狠地甩向程天佑的脸。 但是,就在这耳光即将落下的时候,多日失眠沉积出来的疲惫和心律不齐,加上刚刚的羞辱,让我气喘不已,竟直直地昏了过去。 那一刻,我看不到程天佑焦灼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慌,他紧紧拉住了我。呼唤,姜生,姜生,你怎么了? 见我脸色苍白到血色全无,他狠狠地将我抱在怀里,奔向楼下。 ……姜生,你不要吓唬我! ……姜生,我再也不小心眼了,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姜生,我答应你的,一定会找回凉生的! ……姜生,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不要吓唬我! 程天佑像个无助的孩子,微微带着哭泣的声音呼喊着我。在他走下楼去,打开门的一瞬间,闪光灯连成了一片—— 早晨。 这个风口浪尖之上的男子,从我的家门走出,这本来已经是极爆炸的消息了。而且,此时,他的怀里还抱着已经昏迷了的我。 程天佑当即愣住了。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就在这时,在这一片闪烁的闪光灯之下,有记者尖锐地问起:请问,程先生,苏曼小姐的此次自杀入院,是不是与程先生你昨晚在此与你怀里的这位小姐一起共度良宵有关? ……程先生,请问,这个女孩是不是四年前,风传的你所包养的那个幼龄少女啊? ……程先生,这个女孩从这个城市里消失了四年,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被你给送往外地,金屋藏娇了?有传言,她已经为你生下了两个孩子,可有此事? ……程先生…… ……程先生…… 程天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一字一句,闭上你们的嘴!如果你们耽误了我去医院,她有任何的闪失,我保证十倍奉还给你们!我保证! 但是,他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带帮手,而且怀里还抱着昏迷的我。那些记者虽然有所畏惧,但是都不肯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虽然包围松动了,但却依旧包围得水泄不通。 程天佑的脸变得异常阴郁,他俊朗的双目布满怨毒的表情,扫过眼前一个个写满了欲求的脸庞,试图将他们的样子全部记录下来。但是语气之中,有了一丝痛苦的妥协,说,你们闪开,你们会害死她的! 这时,北小武醉醺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估计是刚刚从酒吧买醉回来。他对程天佑吆喝着,奶奶的,你对他们说谋杀啊,你有病啊!他们巴不得姜生死呢!你一大清早从我“前妻”这里出来,这消息已经是三级“淫秽”程度了!她再死在你怀里,这消息就是A片级“淫秽”了!不是更爆炸,更有吸引力了吗? 北小武对程天佑充满了怨恨,这缘于小九,更缘于四年前天佑曾给他和凉生带来过的那场伤害。所以,北小武总是借着我曾经跟他“恋爱”过,在程天佑面前称呼我“前妻”。霸道的程天佑每次听到“前妻”这两个字,晶亮的瞳孔之中就会闪过不悦,他怒气隐隐的样子,正是北小武最开心见到的。 此时,北小武的话,无疑是平地起惊雷。 那些记者纷纷扭头,向北小武看去,目光之中隐约有赞美之色。很显然,北小武的话很让他们很受用。 这时,只见,北小武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说,姜生哎,你这傻姑娘,还得你前夫我来救你啊!程天佑这傻瓜不行的!说完,他摆了一个很帅的造型,将酒瓶掷向人群。那群记者生怕被击中,四散逃开。 啊呀呀——一声惨叫,待北小武睁开醉醺醺的眼睛,才发现,那酒瓶碎裂在程天佑的脑袋上。 鲜血。 温热。 一滴。 一滴。 从他饱满的额头上滴落,滴落在我的眉心。像一团浓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在酒瓶爆裂的那一瞬间,这个俊美而霸道的男子,在巨大的疼痛下,紧紧护住了我,生怕碎裂四散的玻璃,让本已昏迷的我再次受伤。 北小武的惨叫还没消停,程天佑很不解地看着他,声音低低地喊道,我挨揍的都没出声,你这揍人的惨叫什么!赶紧帮我开车门,我送你“前妻”去医院! 第二章 六 他寂寞的容颜有多少是我给的悲(1) 昏迷之中,是无时无尽的梦魇。 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悲伤来临,你还要故作姿态,微笑以对。一边,眼泪百折千回;一边,骄傲地仰着面孔对着天边的白云微笑。 傻瓜啊,仰头的微笑是假,抑制住眼泪才是真。 嗯,我这是在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就是说,无论我用怎样玩笑的语言叙述给你们听,我的梦魇之中的“穿越”,那都是“仰头的微笑”;我所“抑制住的”不仅仅是眼泪,而是,我自己的绝望。天佑不是刚刚那么沉痛地痛斥我,说我总是在博取你们的同情么?为一场“乱伦”开脱罪名! 这两个字,原谅我不再次提及,因为,真的像火,会灼痛我的眼我的脸我的皮肤我的心。下面,言归正传,说我昏迷之中的梦魇——我再次被那些流行的小说,给引导着穿越了! 很不巧,越是害怕穿越成谁,我就穿越成谁——我成了潘金莲,正依着窗看楼下的车水马龙搔首弄姿。早听说,小潘是美女哎,于是我很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镜子。 历史的弦外音:丫找镜子?丫当时还没发明镜子呢!丫现代人就是不安分!丫实在想照,就让你武大夫君给你撒泡尿照照吧! 切,没有镜子,我自有办法。 于是,我寻到后院找了一口水缸。正满满当当地照来照去,水里的佳人果真是闭月羞花,尤其是那眉心的一粒美人痣要多销魂有多销魂。我心里美滋滋地想,时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就要跟传说中的小西帅哥相遇了。书中说的是,我挑窗帘之时,支窗的竹竿砸中了小西,然后目光纠结,电闪雷鸣,干柴烈火! 历史的弦外音:丫是现代人!丫多挑剔啊!丫二十一世纪,丫不仅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了!丫外遇也提倡自由外遇了!丫不一定按书上的来!丫左手准备竹竿,右手准备砖头!丫要是看小西顺眼,丫就用竹竿砸他!丫要是看他不顺眼!丫就用砖头砸死他算完! 我心想,嗯!是个不错的主意啊,确实需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个政策。就在我刚要离开水缸,就被身后一砖头给砸晕了,砸到了水缸里面……水缸外一五短男人怒号:呔!你这荡妇!竟然跟西门那混球勾搭成奸!看我不砸死你在水缸里做酱菜! 历史的弦外音:啊呀!我太健忘,忘告诉你丫了,你前几天已经勾搭上小西了,且已经在王婆这个拉皮条的指导之下,与西门官人勾搭成奸鸟!丫不用找竹竿为做“淫妇”而奋斗了,丫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可以浸猪笼了! 我的心一凉,武大既然已经寻上门来了,难不成毒死武大这件事情要由我姜生本尊来做啦?让我先从水底浮出来看看我这“短命”的武大郎夫君,顺便安慰一下不久即将被我和小西谋杀的他! 不想,那武大郎正在水缸外拎着砖头瞪着我看,还没等我开口,他突然收起了满脸怒色,转而嚎啕不停,说,奶奶的,你这个毒蛇女啊,千万别杀我啊!我不是真的“武大”啊,我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小武”啊!我跟一叫姜生的王八蛋混蛋笨蛋茶叶蛋损友学着看网文,看穿越。现实中也想了千百次穿越啊,但没想到穿越成了武大!这么龌龊! 我愣了,问他,奶奶的,你姓北不? “小武”点了点头,奶奶的毒蛇女,你怎么知道啊? 我摸了摸被他打伤的后脑勺,叹气,因为我就是那个王八蛋混蛋笨蛋茶叶蛋损友! “北小武”一愣,我靠,你也穿越了? 我点点头,说,是的。 “北小武”喃喃,说,好巧啊。 我点点头,说,是的,好巧啊! “北小武”呆了一会儿,问我,姜生姑奶奶,你不会真将我毒死吧?你要毒死我,那武松可必杀了你无疑! 我摇摇头,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下毒手呢! “北小武”说,你骗人!四年前,程天佑要剁我和凉生的手指时,你可选择的是我!这笔账我可是记得的。告诉你!我要是穿越成武松的话,我绝对不先景阳岗打虎,我直接先杀你!管你红杏出墙不出墙! “北小武”的话,揭开了我的伤疤,我语无伦次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也激剧地落了下来。 原来,欠下的债,隔了世也得偿还的! 可是,北小武,真的对不起。 不想,此时,西门官人终于出场了,他甩着小靴子双蹄腾空冲我跑来,一边跑一边喊,淫妇,淫妇,我是奸夫!赶紧将那武大给毒死啊,好让武松赶紧杀死我,把我杀死回现代去!我不要穿越成西门庆啊! 我和北小武一同转身,我一边抹泪一边问急于被武松杀死的西门庆,你本尊是谁?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 “西门庆”叹气,好像只有二十一世纪才流行穿越的,别的朝代不玩这游戏的!我本尊是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失去记忆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了!我只知道,我在找一盆植物,一从来没有开过花的植物,可是,我也不记得它是什么植物了! 凉生? 你是凉生吗? 突然之间,整个梦境开始紊乱,我的身体几乎飘渺起来,思念的箭在多年的蓄势待发之下,终于穿破了心脏。 哥哥,是你吗?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俊眉修眼的男子,刹那之间,心脏四分五裂。原来,要见到你,需要隔断时空?可是穿越了这时空的我和你,竟然是这样尴尬的关系?难道,果真如程天佑所说的吗?这思念,将永无天日! 我的手,慢慢抬起,慢慢伸向眼前这个转世凉生的脸,他却慌乱地躲开了,几许男孩特有的纯真印在他的眉心,哪怕他穿越在一个如此风流的躯壳之中,却依旧抹不掉他曾经那特有的印痕。 就在我满眼泪水望着凉生之时,又一伟大的人物不按历史逻辑窜了进来!他左手提着王婆的衣角,直接冲“西门庆”和“潘金莲”扑了过来(当然,也就是“极有可能是凉生的那个小西”和我)。 小西一惊,武松? 武松一见武大还活着,就冲我和“小西”吼,说,你俩笨蛋!怎么还不把我哥哥给毒死?一二三!毒死他!赶紧,好让我杀了你们俩!我恨死这个穿越了? 啊?我、凉生、北小武齐齐愣住。 “武松”愣道:啊什么啊?难道你们也是穿越过来的? 我们三人齐齐点头:是的。 “武松”轻轻哦了一下,说,好巧啊!然后,他又说,不管了,既然都是穿越的,那赶紧,西门和金莲毒死武大,让他回到现实!我杀了你俩,让你俩回到现实,然后我再自杀!五湖星娱乐最近正在签约艺人呢,我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小孩子玩游戏了!说完就冲我和凉生挥刀而来! 我紧紧护住懵懂之中的凉生,对着穿越成武松的天佑流泪,我说,天佑啊,我是姜生,他是凉生,你不要伤害我们啊! 程天佑一听“凉生”两个字,本来因为“姜生”两字而停顿在空中的刀,再次,狠狠地剁了下来! 在那一刻,刚刚失而复得的凉生,顷刻之间,血染衣衫。任凭我怎样努力阻挡,身体却如同空气一样,阻挡不了程天佑的刀锋。 原来,凉生,四年之前的现实中,我的身体挡不住他给你的伤害;四年之后的穿越中,我的身体依旧保护不住你! 程天佑的眼里满燃满了熊熊怒火,一刀又一刀!凉生倒在血泊之中,温热的血溅满了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身体。 我在他鲜艳的血迹之中,哭昏了过去! 接下来。 梦魇。 梦魇。 昏迷之中,长长的梦魇。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花板上的一丝光亮映入我的眼睛。雪白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正在病床上输液的我。 我轻轻闭合了双眼,试图挡住这刺目的光亮。可是,合上眼睛之后,梦境里魔魇一般的画面如影随形——血流满地的凉生,痛苦无助的姜生,满眼冷漠残酷的天佑……这样的画面纠结着,刺疼我的心,让我不敢继续闭着眼睛,只有睁开,面对现实之中这微微刺目的光亮。 程天佑靠在窗边,背对着我,只是一个背影,便有无限的落寞蕴藉其中。 阳光,透过百叶窗格子,一道明一道暗的落在他海蓝色的衬衫上,他是如此沉默,沉默的身影投在这雪白的空间里,如此突兀。像心事,像伤口,更像天使落下的翅膀。 骤然间,我的心密密麻麻的痛了。 因为他这孤单的影子痛了。 我确实很自私,我有什么权力要求他来背负我的伤痕?只是因为,他对于我的爱吗?以爱的名义,借着他的纵容,更加地贪得无厌的苛求!他那孤单的影子里,有多少是我给的灰?他那寂寞的容颜中,又有多少是我给的悲? 天佑。我怯怯地唤他,眼泪蜿蜒在腮边。 他转身,看了看醒来的我,眼神平静如同无波的湖面,看不清悲喜。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包扎伤口的纱布,说,你又醒了? 又?我迟疑地看着他,我怎么没有意识呢?这明明是我到医院之后的第一次醒来。 天佑很努力地淡淡一笑,说,是啊,又。哦,医生说,你是睡眠不足,外加心情太过抑郁,所以……话尚未说完,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很惊异地看着我。因为他看到了我腮边安静的眼泪,它们还在肆意地流。 姜生,你怎么了?他走上前来,问我,你哪里不舒服了吗?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冲动之下,说那样的话。对不起,姜生。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睛如黝黑的潭水,冷静而沉痛。 我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说,没,没什么。只是,突然难过了一下。说完这话,我还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他揪心了,揪心到眼泪可以这么无所顾忌地崩落。 哦。天佑的神情莫名地黯淡了下去,很深的沮丧,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他的眉心。他故作平静地说,刚才,我请了这医院最著名的心理医生,帮你催眠了。 催眠?天佑的话吓了我一跳,我不由得脱口而问。 是的,催眠。医生说,这会更好的了解你的抑郁之源所在,会更好的让你的病情早日好起来。说这话的时候天佑的眉心堆砌着隐忍的悲伤,这种悲伤,让我惶惑。是不是我在催眠之中,说出了什么伤害了他的话,让他难过至此。 等等,我突然发现了自己刚刚很忽视的问题,天佑他说我,抑郁?想到这里,我迷茫地看着程天佑,问他,你不是说我得了抑郁症了吧? 程天佑眉目之间的悲伤越来越浓烈,他无声地点点头。 他刚点完头,我就立刻发作了,顷刻之间,那本来因他而生的悲伤荡然无存了,只有满心地愤愤,我从床上弹起,大喊:不可能!你才得抑郁症了呢!闪开,我要出院!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听你满口胡说! 程天佑慌忙上前制止住我,他将正在输液的我按回床上,目光灼灼地说,姜生,这只是你的情绪问题,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的情绪最近是多么的喜怒无常!你不要想象得那么可怕好不好!你再这么继续闹下去,我承认,我确实也需要心理医生了!我确实要得抑郁症了!说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痛苦和矛盾纠结着。 我被他眼神之中的那一片沉痛光芒给镇住了。金陵曾经说过,让爱你的人见证你为你爱的人所承受的苦,是自私很残忍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全心全意地呵护着我,却要在此刻,眼睁睁看着我因凉生走失而得抑郁症。抑郁症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件事情留给他的挫败感。 他这千般疼惜,万般宠爱,竟然抵不过一个人残留在我心里的影子。 对于他,这个天神一样的男子,是多大的耻辱和挫败! 我愣愣看着将我按在床上的他,看着他眼睛里隐藏着的愤怒和悲伤。他高挺漂亮的鼻子宛若一件精美的雕刻品,靠在我的眼前,抿紧的嘴唇弯着冷漠而诱人的弧度。 这么近的距离,我突然听到了他强烈的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落入我的耳蜗,敲击在我的心上。 长时间的沉默。 长时间的无言。 你,脸红了?他开口说,眼睛里原有的悲伤和愤怒之情突然销匿,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得意和征服感。 我刚要开口,只听房门被嘭——推开,北小武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一看,立刻鬼叫:武松!潘金莲,你们俩在干什么!我靠!这是医院哎!你们俩不要这么淫秽吧?那姜生,你不要梦游成潘金莲,就认为自己就是潘金莲了好不好! 呃—— 真不能怪北小武这么感慨的。此时,程天佑正按着我的肩膀,鼻子离我的鼻子只有十厘米的距离。而且,是在病床之上。 你们可以去亲自验证一下,这是多么暧昧的姿态和距离。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梦境? 七 姜生,我是你的心理医生。(1) 北小武在我的床边坐着,白色涂鸦的T恤上,泛着淡的酒精的味道。这是他自己的作品,他买了无数的白色T恤,上面都画着同样面容:一个少女,精致的脸孔,懒懒的、极其无所谓的表情,仿佛随时可以从画中跳到我面前,对我指手画脚一番,大喊大叫:我靠,姜生,奶奶的,你想不想你伟大的小九姑奶奶啊? 你还是很想她,对不对?我抬头,看着北小武白色T 恤上小九的画像,还有画像下面那一句醒目的字“Where are you , my girl ”,轻轻地问他。 Where are you , my girl ? 你在哪里,我亲爱的女孩? 天天年年地写在自己胸口前,天天年年地等待与思念着。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愚蠢?如果不想她,为什么还要将她奉在胸口,期冀认识她的人,告诉自己她的行踪;希冀她得知自己一直在原地等她,寸步不离;期冀她有天,会在飘雪的圣诞再次回来。 北小武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舒展,他似乎不喜欢我问起小九,这会令他本来被酒精麻醉的思念突然变得敏感。所以,他故意扯着嗓子,岔开话题,仿佛我不曾问过他什么。他说:啊呀,姜生姑奶奶,你这样的德行,居然会得抑郁症!哎呀,这多么精致的病啊,你这草根少女居然也会得?太传奇了吧?在魏家坪你整天想红烧肉都没想出抑郁症来,这一换水土,摇身一变成程家少奶奶,就生出这华丽的病来!真不容易啊! 我被他这猛然的一顿乱说,也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问他什么了,就直勾勾地盯着输液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地滴入我的静脉之中。 北小武说,姜生啊,虽然我不喜欢程天佑,但是,我觉得他会比谁都能保护你,而且,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令你幸福的人!你相信你的武哥!早日嫁给他吧!早日生个BABY,肯定像凉生!这样,你就不必想你哥哥想到得抑郁症了!要不我说,那心理医生算个屁!我觉得我这个方式最能治疗好你的抑郁症! 可是,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呢——北小武的话音刚刚落地,病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声音仿佛在微笑,微笑着,反驳着北小武刚才发表的谬论。 这是怎样的一种声音,能让人的心突然沉静下来,原本的浮躁情绪也会顷刻变得柔软起来。 我满心好奇望向门口,想知道,拥有这种魔力十足的声音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微笑的唇角,微笑的眼睛,微笑的鼻梁,微笑的面容——当我看到门前的这个男子时,惊呆了,明明他的面孔是那样平静的,可是竟然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微笑,一种从云端落入人间的微笑。 他看着我一直在盯着他,终于淡淡地笑了。顷刻之间,整个世界,都在他这微微一笑间,春暖花开了。 他向我走来,白色的工作服,不沾痕迹的微笑。北小武掐了我一把,轻轻耳语说,姜生,你好歹争气些好不好,好歹你官人程大公子也是绝世美男,你不能对着一男医生这么一副花痴得要死的样子!丢人啊! 我转脸看看北小武,说,我的表情很花痴吗? 北小武用纸巾擦了擦我的嘴巴,鼻子一皱,叹气,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花痴啊? 啊? 别啊了,他过来了!你就算想丢你家程大公子的脸,也不要给你小武哥丢脸,我求你了,姜生。给我镇定点,争点脸! 北小武这么一说,我立刻表情镇定起来,望着眼前的男子。北小武可能嫌我还不够镇定,手穿过被子,暗地里狠狠拧了我一把,顷刻我的脸不仅仅是镇定,简直都镇定到浮肿了。可是我还是得故作姿态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能吃疼得鬼哭狼嚎。 他刚要开口介绍自己,北小武却抢先开口了,可能他怕我被这陌生男子魔力十足的声音再次蛊惑到流口水,他说,姜生,这是陆医生,你的心理医生!好了,介绍完了,姜生,你睡觉吧! 陌生男子并没有看北小武,冲我微微一笑说,你好,姜生。我是陆文隽,你的心理医生。 他一提“心理医生”,我就想起自己居然很变态地患上了抑郁症这件事情,所以,脸更肿了。我态度有些生硬,说,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心理很健康! 陆文隽淡淡一笑,像一团柔和的云,他说,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最好问问你的监护人程先生。 他这话令我气恼起来,我说,本姑娘快要二十二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我自己就监护自己了! 陆文隽翻了翻手里的病例,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可是,你现在是抑郁症患者,需要监护人的! 北小武低头嘟哝,说,我说吧,你还是今晚就跟程天佑洞房了,生个娃,然后你的抑郁症马上就好了! 陆文隽还是春风一样的微笑着,茶色的瞳孔,微微地眯着,他说,如果真是这样,姜生立刻就会患上产后抑郁症,两症并发的话,你负责吗?请不要干扰我的病人,不要妨碍她的判断,不要干扰她的情绪,北先生!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从床上跳下来,手里擎着吊瓶,冲他叫,我说,难道你没发现我很健康吗?难道我的感觉比不上你的判断吗? 陆文隽回头,依旧很温柔地笑,天使一样,他说,如果你的判断有用的话,那还要医生做什么?你先休息吧,一会儿让北先生陪着你走走,顺便去拿你的新诊断报告。说完,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推门离开。 北小武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绵里藏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重新躺回床上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直觉总是错误得一塌糊涂!说到这里,我又问他,天佑呢? 北小武说,找他干吗啊?急着生娃啊? 我的脸红了一下,说,不是,只是,问问。 北小武说,我知道,你担心他头上的伤,对不对?姜生,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他的,只是,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啊,姜生,你今天让他挺伤心的。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北小武,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做了什么? 北小武看看门口,叹气,说,虽然,我不喜欢程天佑!但是,有些话,他可能一辈子也未必会对你说,我作为一个旁观的男人,必须替他说出来! 姜生,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在催眠的时候,竟然再次在梦里哀求他,不要伤害凉生。梦里的他,居然再次扮演伤害你的人! 当时,我和他都在医疗室里,因为他不放心让刚刚醒来的神志还很昏迷的你和一个男医生单独在一起。 我能看到,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多么难过,却还要在我和陆文隽面前压抑住几乎要崩落的眼泪。他对你,是多么用心,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你在内心深处,却将他永远地归类为伤害你的人。姜生…… 别说了。我有些头疼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我看了看北小武一眼,突然想起程天佑眼里深深的落寞。 原来,那个穿越的梦境,他都知道的。 八 我第一次做的鸡汤(1) 程天佑下午到医院的时候,我和北小武正在大厅里溜达。我本来是想从医院里逃跑的,但是北小武却将我按在了这里。 他居然也很同意,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女生患有抑郁症。真是恐怖到家! 我一边踢着腿一边和北小武一起等新的诊断报告。那春风杨柳一样的男护士不停地摇晃着报告单冲座椅上等结果的人晃。晃得我和北小武感觉像乘游轮一样。 北小武说,金陵说,下午从报社下班就过来看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我竟然想,如果他和金陵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很圆满呢?本来,他是喜欢过金陵的。而且,他们俩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他们身边的人。金陵的那个曾经像天使一样的男孩,北小武那个骄傲的飞来飞去的小九。 命运,总喜欢对认了真的人开玩笑。可是,爱情,真的可以替换吗? 想到这个念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亵渎了北小武对小九的喜欢。抬头的时候,却看到程天佑正站在我面前,很疲惫的神色,依旧骄傲的眼神。 你回来了?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他笑了笑,说,怎么?你这么问的意思是不是很想我啊? 我撇了撇嘴,不看他。 这时,那个男护士摇着手里新的报告单出来了,用他“极普通的标准话”吆喝,谁SI SI 八号 天佑说,十八号,是不是你,姜生?说完,就走上去了。 男护士看了看程天佑,说,你女人怀孕啦!三个月啦!你要当爹啦! 程天佑的脸立刻跟扔进蜂箱里了一样,肿得不成样子。北小武转头,很好奇地问我,怎么?你们俩早已经暗度陈仓了? 我更惊讶,我怀孕了?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呢? 程天佑捞起那个男护士说,你说什么?你才怀孕了呢!你再说一遍,我杀了你! 男护士很显然被这个彪悍的美男子给吓坏了,他在看看手里的化验单,说,SI SI 八号啊! 程天佑一把捞过化验单,上面写着“四十八号”, 这才理解过来,男护士说的“谁SI(四) SI (十)八号”意思,不是“谁SI(是)SI(十)八号”。怪不得刚才威胁他时,他还很委屈地说,“SI SI 八号啊”,的确是“四十八号啊”。 隔了不久,正当我们三个人的脸都开始消肿的时候,那个男护士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吆喝“谁SI 八号”? 我们一听,十八号,哎,终于要拿到新的诊断报告了。没想到,程天佑刚上去,那个男护士很讨好地冲他笑着,指着诊断报告说,SI 八号啊? 程天佑一听,“十八号”,点点头。 男护士继续用他普通的标准话讨好地叹息,前列腺癌啊,好吃好喝好睡吧!然后看着程天佑。意思是,都怪你那仁兄太留恋风月场所了,现在好了,累成癌变了吧。 程天佑的脸变肿之前,迅速转头看了我一眼,确定我千真万确是女性,不是男性后,将那男护士一把推到墙上,说,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她要是有前列腺,难道是移植你的啊? 男护士更委屈了,一脸无辜地望着程天佑,别提多小鸟依人,楚楚动人了。程天佑一把扯过诊断报告单来,说,哥哥,这是“八号”!我们是十八号! 男护士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 SI (是)“八”号啊!我没说“SI (十)八”号啊。 ……最终,千辛万苦,在陆文隽出现之后,才拿到了最新诊断报告。男护士差一点要遭受程天佑和北小武的暴打。北小武说,一个人欠揍不难,难得的是,次次都这么欠揍! 我从这次暴动中,得到了最新的八卦消息,这个男护士的名字,叫柯小柔。 因为,北小武上前对他挥拳头的时候,他就疯狂地尖叫,说,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柯小柔吧! 天哪! 一个男爷们居然叫“小柔”,还叫柯小柔! 其实,我当时更龌龊的听成了“柯小受”。后来,我想这个男人再阴柔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自我暴露自己是“小受”吧,于是,我眉头纠结得厉害。这时,在身后的陆文隽悄悄靠近我,很小声地说,姜生,你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样。他叫柯小柔,柔软的柔。 我被陆文隽的话吓了一跳。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就这么随意一笑,便能洞察到人心底。真可怕啊。 他看着我,看了看正在低头认真看诊断报告的程天佑,笑了笑,目光温柔,仿佛是普照在摇曳着的矢车菊上的阳光。他说,姜生啊,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只是,每个人第一次听到柯小柔的名字,都想成另一个字的。说完,他的嘴巴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瞳孔中闪过童话一样的温度。 程天佑看完了诊断报告,抬头看了看在我身边的陆文隽,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陆文隽很识趣的离我远了一些,对程天佑交待了一些关于我的病情所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对着我和北小武招呼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我对程天佑说,我真的不需要心理医生!我更不需要这个陆医生! 这话传到正在远离的陆文隽耳朵中,他的脊背微微地一僵,但很快的恢复了常态,并没有回头,一直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消失。 程天佑看着我,疲惫的神色之中透出很满意的表情,他拉起我的手,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对我笑,说,我很开心,你对他是这么排斥!所以,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的监护人我,就给你选定这个人了!你别说任何一个字了!拒绝无效!赶紧进去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没有想到的是,程天佑这么着急让我看的,居然是一钵鸡汤。 他小心地捧在手里,用小勺慢慢地调着,睫毛低低的垂着,眼睛一直盯着鸡汤看,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做的鸡汤,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吃。 我的心,突然温暖。 原来,他一下午时间,都在煨这钵汤。 我仿佛看到,程天佑,一边捧着菜谱,一边在厨房熬制鸡汤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一定手忙脚乱的。 真是一个傻瓜啊。其实,你可以买的,何必亲自下厨呢! 九 我若变成了他,那么,我又是谁? 姜生,你错了。 其实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买不到的。比如,他给你做着鸡汤时的快乐和满足。比如你看到这钵鸡汤时的幸福。 金陵看着我,缓缓地说。她说,姜生,你知道吗?为心爱的人做饭,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此时,天佑已经离开,因为在给我喂鸡汤的时候,他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所以,他很歉意地看着我说,抱歉,姜生。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金陵。此时的她,已经不是校园之中,那个对着天恩对着爱情,唯唯诺诺的小女孩,那种谨慎和羞涩,已经从她身上彻底退却。现在的她,明丽,婉转,眉目之间依旧有着淡淡的寂寞。 我对她笑了笑,说,我也没有抱怨他,只是,想到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不在我的想象啊。 金陵笑了笑,她说,姜生,你想过没有,他一直在重复凉生给你做过的事情;凉生给你做水煮面,他就给你做荷包蛋;凉生给你做红烧肉,他就给你做鸡汤。因为他比谁都了解你心里的那些“忘不了”。可是,姜生,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如此焦虑的模仿着你忘不掉的那个人,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难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痛苦地模仿下去,那么,他必将会离开,义无反顾。无论曾经,他是如何用心良苦的爱过你!姜生,不要逼一个男人决绝。他们决绝时的表情,超过你想象的坚硬! 金陵的话,让我愣住了。 我突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个我喜欢的写手写过的故事。 故事里的男子,也如天佑一样,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一直重复着做那个女子曾经深爱过的男子做过的事情。 故事的最终,是一场爱情无语的轮回。 他说,我给你煮他煮过的面,给你放他曾经喜欢过的音乐,穿他曾经穿过的衣裳,我努力变成他。可是,亲爱的,我若变成了他,那么,我又是谁? 那么,我又是谁? 我难过得闭上眼睛,金陵的手,很温柔地落在我的眉心间,她说,姜生啊,你是我认识过的最聪明的女孩。从我高中时候,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用你的聪明为你争取更大的快乐。天佑这样的男子,一言九鼎的,他若说要为你找到凉生,必将是不遗余力的去做到,除非……她咬了咬嘴唇,很艰难地说,除非,凉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我想,凉生这样好的男孩子,上天也会庇佑他的!所以,姜生,你不要担心,开开心心的过你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和天佑在一起,安安静静的等待凉生回来,好不好? 金陵的话,戳痛了我心里的疤。 其实,我不害怕任何事情。我只是担心,独自流浪在外的凉生,会不会遭遇我想象不到的伤害。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呱唧”咂了下来。 北小武在一边,哎呀了一声,说,敢情姜生你还真得了抑郁症了,这眼泪流得,比千兆光纤的网速还快! 十 北小武的战斗力还是一样彪悍(1) 第二天,一大清早,程天佑准备接我出院。 北小武就拖着拖鞋,呱唧呱唧跑到我的病房里,像报童一样,扬着报纸冲我叫,说,哎呀,姜生,你代替苏曼上头条了! 啊?我惊呼了一声。 程天佑抢过北小武手中的《燕南晨报》,看着上面夸张的大标题“苏曼情敌玉照大曝光”的字样时,他的眉毛轻轻抖了一下,待他看到报道所配的图片时,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报纸,骨节处泛出近似透明的青白。他恨恨地说了一句:该死的苏曼! 我不知道他在说,谁该死。 但是该死得很,我看到相片上的我昏迷着,在程天佑的怀里,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焦虑之色。这正是我昏迷的那天清晨。 所幸的是,我是圈外的人,不需要有多清白的身世来维持在娱乐圈的饭碗;但是最可气的是这些报道,居然用了“程家大少最得宠的小情妇”这等字眼,让我很是气恼。更邪门的是报道里还牵扯到四年前的一场事端,说我未曾成年便“卖身”于程天佑,只为了在娱乐圈博出位,但是程天佑因为对我爱护有加,便取消了当初的承诺,并没有将我送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而是悄悄的金屋藏娇!为了证明此消息的准确性,他们还拿出四年前我陪苏曼去五湖星酒会时的相片,放在了版面上。 我拉了拉正在怒火高燃的程天佑的衣袖,还没开口。程天佑就一脸歉然地看着我,说,对不起,姜生,我没保护好你!我真失败! 我摇了摇头,说,看着他憔悴的神色,还有他额头上被北小武酒瓶砸成的伤,笑了笑,说,没什么的!只是上面的我有些难看哎,是个不称职的“小情妇”。说到这里,我又撇撇嘴,叹气,说,天佑啊,情妇这个词真难听。如果他们换成“情人”也好啊。 其实,当时我还想说,换成“女朋友”最适合了,可是我没有说,女朋友这三个字,在我和程天佑之间,变得异常敏感。 程天佑并没有因为我同他开玩笑而脸色有所和缓,他眉心之中依旧有遮挡不住的怒气。他低头看了看我,沉思了一下,说,姜生,这样吧,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好了!不要回小鱼山的房子,先回我的住处。 我想了想说,嗯,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分开走,现在的我,感觉像万众瞩目的“明星”了,绯闻多多啊!小鱼山?我晚上再回去吧,我怕再遭围堵。 程天佑正要通知司机过来接我,北小武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啦,你们家豪华私家车就是气派啊!敢情姜生坐我的QQ就很掉价啊?这还没过你程家的门呢?你们夫妻俩就一起给我摆架子! 虽然,北小武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冲,但是很显然,程天佑爱极了“夫妻”这个词,或者,他发现了,原来,他与我之间,是被所有人承认的。 所以,他的眼底荡着一丝明快的笑,看了看在一边脸红的我,说,那老婆,我先走了,让小武把你送回家先,你等我晚上回去,给你去做饭吃哦。 我当时可能光顾着因北小武的话脸红去了,竟然没有发现天佑的话,有什么不妥。就像傻瓜一样,点点头,说,嗯,好的。 程天佑就顺势捏了捏我的脸,说,老婆真乖! 然后,他趁着我反应过来之前,以光一般的速度消失在我面前。 当时的我和天佑,都没有想到,在医院外等待我的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会让下面的日子变得怎样嘈杂。 北小武在我的身后,我们一起往他的那辆破QQ走去。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嘟哝,姜生啊,你说,金陵这妞也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就没见她像这些记者这么无耻啊!你看看,把你写成了什么了! 我没回头看他。报纸上的事情,我知道,程天佑会去处理的,我没有那通天的本领,这样突发的事情,我毫无招架之力。 我突然很奇怪自己这样的想法,但是想一想,或许,自从四年前,离开凉生之后,程天佑便成了我唯一可依靠的,从曾经的经济,到如今的思想。 这难道就是金陵所说的,其实,我是喜欢天佑的。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好像从地底上爬出来一样,出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我面前。 我和天佑都以为,如果我们不一同出现,那么这些记者肯定不会有什么可报道的,肯定也不会对我们有所纠缠。但是,眼前的此种境况,说明了,我和程天佑,都错了! 这时一精瘦的记者走上前来,说,请问,姜生小姐,你为什么和程先生分开走,这是为了撇清什么吗?另外,姜生小姐,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因何住院的? 北小武一见那些记者如此如狼似虎的奔涌过来,他就走到我眼前,推开那些记者,说,你们都尊重一下病人好不好! 很显然,那些记者并不关心我是不是病人,他们热衷的只是刺激的劲爆的、哪怕没有多大新闻价值的消息。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记者挤到了我眼前,说,姜生小姐,既然尊重病人,请问,你有什么要对正在病危的苏曼小姐说的话吗?关于对抢走她未婚夫的抱歉之言,有吗? 如果不是怕我的话明天就登上报纸,我一定会翻着白眼,抢白这个胖记者一番,什么未婚夫?程天佑什么时候是她的未婚夫了?我需要抢吗?我有那么超高的战斗指数吗? 但是,现在,我却什么也不能说,我只有说,请你让让,我要回家! 是的,我要回家。这里突来的纷乱,不是我能接受的。我以为,四年之后,回到这个昔日的城市,会是一个温暖的家,但是,我没有想到,还要面对这么多我预料不及的烦恼。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迷茫之中时,一个下巴尖尖的女记者挤到胖记者身边,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屑,问我: 请问,姜生小姐,早年传闻你为挤入演艺圈而卖身于程先生,近日又传闻你为了拴住程先生而怀有身孕,但是遭遇程先生拒绝。那么姜生小姐,请问,你这次的入院是来堕胎的吗? 放你妈的狗屁! 我几乎出离愤怒,羞辱和委屈笼罩了我的全身。正在我要如此爆发的时候,北小武已经捷足先登,心有灵犀一般骂出了我想说的话! 在如此的侮辱之下,我突然不想做淑女。 得抑郁症又怎样?得抑郁症并不意味,我就像脆弱的玻璃娃娃,任人攻击,随时随地破裂在别人的眼底。 此时北小武已经将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推到了一边,他晃着拳头,瞪眼看着她,说,你信不信,你再信口雌黄,爷爷我废了你!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很傲慢地回视着北小武,说,发问是我们记者的义务和权利!你们若不是做了什么不见光的事情,如果这位姜生小姐,不是来堕胎的话,你们怎么怕我们发问呢?你们纯属做贼心虚!不是吗? 堕!堕!堕你妈个头!北小武被这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刻毒的话给彻底惹怒了,狠狠地一拳头甩在她正在嚣张地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血! 鲜红的血!从这个女记者的鼻腔和嘴巴流出来。 周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人啦!打女人啦! 这句话,让整个包围着的记者群沸腾起来,一部分人上前,与北小武推搡起来;另一部分人,趁势将我包围起来,将我与一直在保护我的北小武隔离开来。 我看着北小武在这圈人潮之中,无从脱身,心情无比焦躁。而耳边却响起了那些新一轮的尖刻的问题,他们进一步向我展示着娱乐记者锋利无比的思维方式。 …… ——请问,姜生小姐。程先生的率先离开,是不是与你身边这位男士的出现有关?或者说,您堕掉的孩子,您自己也分不清是程先生的,还是这位男士的? …… ——姜生小姐,你身边的这位与你有染的男士,难道就是传闻之中与你有着特殊感情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吗? …… 世界上,还有什么问题能比最后一个更令人无地自容吗?当时的我,已经彻底被他们这些畸形的问题给吓傻了。他们用伦理的锋利的刀,刺破了我薄弱的自尊。 这令我异常痛苦,却不知如何还击,眼前,一片无底的黑暗。我喃喃着,你们闪开,你们闪开。一边扶着着层层人墙,试图离开这些八卦到疯狂的记者。 但是,他们却是这样冷漠地无视我近乎崩溃的情绪,依旧有不绝于耳的残忍的问题抛向我,且不给我闪开任何离去的道路。 那一刻,我在那些闪烁的镜头前,表情麻木而空洞。 我不知道我伤害了谁,需要有这样的报复施加在我的身上。 而此时,天佑,你在哪里?哥哥,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迷乱之中的我,看着迷乱的现场。 北小武最终被这些不可理喻的记者给彻底惹怒,彻底爆发了。幼年时,在魏家坪学习到的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咬、掐、捏、扯,全部派上了用场!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最后从他身后死命地扯住他,死命撕扯北小武那玉树临风的耳朵,北小武吃疼得厉害,反手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 女记者就立时昏迷了过去。她昏迷之前,还特意用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撕扯乱,在自己的胸口还抓了一把。可能比较满意自己的伤残程度,她才“含恨”地闭上了双眼。 之后。 有人拨打了120和110,120带走了尖下巴的女记者和她的几位战友。要么说,北小武的战斗力还是像在魏家坪时一样彪悍;110带走了北小武,任凭我如何解释,那些警察都认为北小武是强势的一方,而且已经导致一人深度昏迷且极有可能死亡,两人头部重伤,四人轻度受伤。 警察自然不可能为难记者,他们还是对这些舆论的监督者报以敬畏的心理,谁都不愿意有什么不好的报道安置在自己的身上。 我愣愣地看着北小武被那些警察带离,愣愣地呆在原地,迷茫而无助。 天空,还有飞鸟飞过,但是,我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是不是,回到这个城市,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应该再踏上回来的路。 十一 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1) 啊,这不是我亲爱的姜生吗? 当这个故作温柔,却在疏离之中透着薄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蜗时,正在迷茫无助的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轮椅之上,还是那张宛若天使一样安静的脸,乌黑的眼眸透着隐隐的蓝色,水晶一样清澈,头发微微的长,有几绺,漫过了他漂亮的眼睛,落在他挺秀的鼻梁上。太阳映照在他细瓷一般精致的皮肤上,有一种病态阴郁的美。 程天恩! 突然之间,我大脑迅速地运转,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才明白,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都是出自他的导演。 他看着我,嘴角弯出一个很迷人的弧,说,姜生,你不必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啊!难道我哥哥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还是温柔一些,才好看。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要是被那些记者给偷拍到了,上了报纸,传到我爷爷那里,估计,你与程天佑双栖双飞的美丽梦想可要泡汤了。我爷爷可是素来不喜欢没有修养、不矜持的女孩子的! 为什么?我痛苦地看着他,明明天佑说过,他亲爱的弟弟已经忏悔了,为他曾经的年少无知给予我的伤害。可是,为什么,这些伤害却再一次在他的导演之下演绎在我周围? 什么“为什么”啊?程天恩平静地看着我,然后看看身边的手下,恍然大悟状,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天佑告诉你,我很悔恨自己四年前的行为对不对? 说完,他无限悲悯地看着我,仿佛看一个傻瓜一样,他说,姜生啊,我确实很悔恨,我当初应该要他伤害凉生伤害得更彻底一些!为什么只是断了他的手指啊?到后来还接上了;我应该让程天佑再决绝一些,比如,断了凉生的脑袋!这个,恐怕就是他知道了凉生是爷爷的外孙时,也无法将凉生带到医院了。哈哈哈哈,要是真这样的话,多精彩啊! 这样,姜生,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那么,程天佑就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都无法让你回心转意!就好像我吧,我一辈子都无法让我那两条截去的腿回心转意!他就会一辈子都不快乐!就好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无法快乐!这才叫好兄弟!这才叫手足情深,有难同当,对不对,亲爱的小姜生! 我看着程天恩像一个魔鬼一样,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惊恐地喃喃道,你是个变态!你这个变态狂! 程天恩双手扶着轮椅慢慢地靠近我,脸上带着极其迷人的笑,他说,我心理变态?噢?还有更变态的,你还没见过!如果你一辈子都不回来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变态了。我会一直看着程天佑在等待你的日子里痛苦!现在,你居然又回来了!他突然幸福死了!那么,姜生,我要你和程天佑,为你们不应该得到的幸福而加倍痛苦!说完,他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而轻蔑的表情。 程天恩面前,我无法躲藏。他的每一次出场,都像一个胜券在握的捕猎者,而我,就像是那个随时会被他射杀的猎物。所以,他可以如此骄傲而得意地看着我,面带悲悯和可怜。 只是,北小武,却无端又陷入这场阴谋,我突然无比的难过。我曾经无意的伤害过他,也伤害过小九。可是,每当事情的波澜过去之后,他总仍会原谅我,仍然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却又要给他带来新的伤害。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已经被带进派出所,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我打算抽身离开,不再与程天恩纠缠。 但是,他却飞速地移动轮椅,挡住了我的路。 闪开!你这个变态!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的身体微微一倾,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冷冷地看着我,笑,沉吟着,变态?恐怕,你不久,就会哀求我这个变态吧!别忘了,你的好朋友北小武可是在派出所里……而且,林绿已经昏迷了哦。 林绿?我迟疑地看着程天恩。 是噢,林绿,就是北小武打昏的那个女记者哦,她已经昏迷在医院里了。如果,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死掉了的话……程天恩说到这里,很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我,说后面的话时,他的语气是那样的一字一句。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精致无比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随时可以张开翅膀飞回天堂的天使一样。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地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仿佛被魔鬼附体了一样的男子。 我,什么意思?程天恩摇了摇脑袋,叹息,说,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想好。但是,姜生,难道你还没有想好吗?哦,我忘记了,你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程天佑,你不必求我,即使林绿死了,北小武也不会被判无期徒刑啊或者死刑啊。你的程天佑多么神通广大!宁信他都可以费尽心思打通关系,死缓改有期,有期改监外执行!区区一个北小武的事情,又算什么?哎呀,这次,我可真是失算了!走错了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