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出去搭个车,记着车牌,等到家就来个电话。” “嗯。放心好了。” 关上门下楼,我家在四楼。因为腰还没完全好,我走得有点慢,在三层与四层之间的楼梯口处看见了靠在墙边的萧磊,没有习惯开灯,外面些微星光权当照明,于是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他竟然也不觉得很突然,甚至心里没缘由地升起淡淡的喜悦。 “怎么站在这?” “刚才上楼就看见你上得慢,等你慢慢走下来都不知多久了,所以上来接你。”他轻声说,怕是吵到邻居一般。 “又不是老人家,下个楼还让人接。”我瞥他一眼,怕他这样的宠溺。 “反正这么黑谁也看不见你不是老人家,不用客气。” 然后背朝着我蹲下,两手闲闲搭在膝盖上,极其放松的姿势,就跟小混混喜欢这样蹲在一起抽烟的那种感觉,不知怎的让人很想上脚去踹,所以我不客气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他轻松背着我站起来。 他步子很轻,背着我仍旧没弄出什么声音,或许是这种模糊的黑暗让我没有竖起冷漠的盾牌,又或许是外面清辉如雪般温柔,我迷失在那份温柔当中竟也觉得抱着的这个男人令人心安。 上了车后,我才问他,“你刚才一直在这?” “没有,别处转悠了一趟,看见时间差不多才打电话问你的。” “要是我当时不想回去呢?” “那就等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 “原本就不想来不是吗?”他瞥向我的腰,原来如此。“说起来,你今晚没时间找崔染香给你按摩了对不对?要不要我来?我很乐意哦。” “不劳大驾了。” 我浅笑回驳他的自动请缨。 十月二十日,邵臣邀我参加新天地的新售楼中心的落成仪式,因为爸妈恰好想要买房子,现在住的房子地段好,交通便利,两个老人住有点浪费,而且还嫌吵,拿去租一个月也有千元收入,所以他们打算在市中心外买套房子,换个格局好装修好的新房来住,再加上新建设小区打着花园景致的标语,我去看了一些确实不错,因此相当赞同他们这个决定,然后就一直在积极帮忙看房子。 所以邵臣来约的时候我也欣然同意一起去,内部拿来的邀请卡到底待遇不一样,到了会场签名后就有礼仪小姐领着去拿礼品,一个包装袋里一份精美的售楼彩页,一个沉甸甸的礼品盒。 来了不少名人还有些娱乐界的二流明星,所以整个会场也呈现出我很少见识过的上流氛围,人人热衷结交贵人或看新奇热闹,演示小区楼盘的幻灯倒是没多少人有兴趣,虽说本末倒置,但仔细一想也好理解,反正报纸上只是登载某某公司在某某级别饭店召开开业典礼,到场嘉宾有某某云云等,就和报纸上常见某某公司在几星级酒店庆祝什么,看报的人都哗一声,好大的气派,谁又关心真正都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在走秀。 邵臣认识不少人,攀谈中我一概拒认与他是情侣关系,然而人人却认定我们出现在这里定是为了买新房做准备,让人不由好笑,幸好本人不是名流之类,要不照片文字一摆,还有何抵赖的空间。 仪式结束之后我先回公司去取忘在办公室的手机,拿来一看顿时吓住,一连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打开查询,是萧磊和小染两人的杰作,我蹙眉,先给小染拨回去,才接通那家伙就呼天喊地的,“沈秦你这个王八蛋,刚死哪去了?” 我把手机拿远,纳闷地看着,发生什么火星撞地球的事了?居然让她对我骂脏话,听见小染又在嚷嚷,我才把手机拿回耳边回答她,“刚才和邵臣出去了一趟,出什么大事了?” “天哪,怎么就忘了他。”小染哀叫,“被你气死了,你先回来再说,我正在你家楼下。” 肯定是出事了。 我就立刻拦了车回去,坐在车上又想起了萧磊也来了一堆电话不知道是为什么,连忙又给他拨过去,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听见电话接通,没心情打招呼直接问道,“你刚找我什么事?” “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用比小染更暴力的声音吼我。 无端被他们两人先后怒吼,我顿了一下稳住情绪,才冷冷地回道,“我忘记带手机了,不可以吗?有天打雷劈到每个人都指着我骂吗?” 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听见他疲惫地低语,“算了,你没事就行了,先挂了。”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我没时间去理他发什么神经,下车后就快步朝我家走,还没走近就震惊地停在了原地,整个楼房左半边原本雪白的墙面仿佛被从空中泼下脏水淋成了焦黄和炭黑混杂的模样,加之破裂的窗子,原本一幢新楼此刻像是空间变化一般被替换上了一副岌岌可危劫后余难的惨淡外表,斜阳横铺,为这份惨淡更添几分伤感和诡异,楼下聚了很多人,有绘声绘色的谈论者,也有号啕大哭抱在一起的受难者,还有失魂落魄看着眼前不真实情景的我。 像是突然被世界遗弃了一般,我看着一片劫难的场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也许是遭受过太多突然来袭的打击,现在看到这情景,竟然只是麻木地产生了‘又来了’这样的情绪,然后厌倦得不得了,无论付出了多少最后都只是一场空似乎就是我的人生写照。 小染看到我,走过来拍我的肩膀哑声道,“别难过,人没事就行了。” 我抬头看着大楼,声音也哑了,“是五楼?” 相较其他窗子还完好保留的情况,五楼的窗子像被强劲的龙卷风卷过一般,歪在旁边,上面的玻璃早就碎了,由下面看去,整个房间也仿佛被烧成了焦炭。 “嗯,幸好和你还隔了一层。” 整栋楼都变成这样了,即使隔着一层又能有多好?只希望有人能对这火灾负责,习惯了生活中突然面临的各种灾难,此刻我只是现实地考量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申请赔偿,另找住处,想着都觉得头疼。 或许是我的反应太过奇怪,小染在旁边看着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干嘛,很无助地看我一点都不像面临自己家被烧的样子,只是眼睛慢慢发红,我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无所顾忌地表现着对自己人生的冷漠态度,小染最怕我这样的黑暗情绪,也总是想让我的生活中多一些阳光,可是心中多年累积的阴霾过于浓厚,即使是小染所带来的光和亮也无法穿透。 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我露出一个微笑,抚着她的手臂,“抱歉,让你担心了,放心,我没事的,这点事还打击不到我。” 这么一说,或许是紧张的精神这时才彻底放松下来,小染的眼泪哗啦地流了出来,原本震惊难以置信和冷漠无所谓的心情都被她的眼泪冲淡,比起以前发生了事故之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和自己分担,这一次,至少有小染赔在身边,至少不用再自己呆呆地站在街头无所适从。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邻居呢?没有人出事吧?”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消防车已经来了,但从四楼卷出的浓烟卷在楼房上空,看着真的很吓人,我就拼命地给你打电话,结果总是没人接,一想到你可能在屋子里就快吓死了。” “抱歉,我忘了带手机。”我无奈回答,事情总是这么凑巧,偶尔没带手机一次就出这种事,“先上去看看灾情。” 小染点头,“邵阳在你屋子里看着,我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要索赔。” “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的话,政府大概也不会管的吧。”我皱眉,和她上楼,楼道里还弥漫着一股烟熏的焦味,地面上也全都是水,白墙上留下了浓烟肆虐过的痕迹,我们沿着楼梯上去,感觉三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应该是只有浓烟蔓延下来了,火势在蔓延下来之前应该就已经被扑灭了,侧面公共楼道的窗子也被破坏了,楼道浸在水中一般,走到自家门前,看到我的门的时候立刻明白为什么小染要邵阳看着屋子,因为我家的门锁明显被暴力破坏。 忍不住皱起了眉,指着门我回头问小染,“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说大火中还有人有闲情逸致来盗窃?” 邻居家的门都好好的,就我家的门变成了这副模样,让我心里充满疑问。 她红着眼睛瞪我,“你觉得有这种神经病吗?” “那是怎么回事?”我环顾整个房间,比预想中好太多,主要财物都还在,关键是墙面有被熏黑的地方,又因为浸水,整个木地板差不多全毁了,可能是灭火时水压太强劲,客厅的玻璃被毁,值得庆幸的是几乎所有的电线插销都与地面有些距离,水淹得也不算太严重,没产生什么漏电的情况。 小染支支吾吾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灭了火上来后就这样了。” 我紧紧盯着她心虚的脸,想起萧磊也打了那么多电话,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然后问,“谁通知你这件事的?萧磊?” 邵阳找了几个折叠凳出来,让我们先坐,然后开口对小染说,“都告诉小秦吧,你瞒不住的。” 我狐疑地看着她,这件事有什么需要瞒我的?听邵阳这么说,小染抚着额头,头痛的模样,“萧磊打电话给你没有?” “我刚给他打过。” “他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又莫名其妙挂了电话,难道……?我指着那门,“是他干的?” “他以为我在屋子里?” 联想到他前面的电话突然想明白原因,再想到看到楼房被烧得夸张的样子,不自觉地高声,“天哪,大火中他哪来的时间干这事?” 比起看见自己的家被烧了,这件事更让我震惊,一连发出三个问句,心里瞬间被恐惧淹没,那种浓烟滚滚一不小心就被呛死的时候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有没有事?” 我啪得拍着桌子站起来,如果他好好的没出事干嘛要人隐瞒? 小染看我惊慌地跳起来,才抓着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冷静点,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萧磊那人是九命怪猫,没事,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不是跟他通过电话吗?” 她抱住我,拼命地安抚我,听到她的保证我稍稍放心,突然又想到真的没事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去?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又推开小染,紧张问道,“那他为什么没留下来等我回来?” “因为出了点情况,所以……” “他现在在哪?”我着急想往外走,问题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拨电话,小染按住我的手,“小秦,你冷静点,萧磊真的没事,我说的情况不是他受伤了,你先听我解释。” 我看向邵阳,他朝我点头,温声道,“小染说的是真的,萧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因为他请到警察局去喝茶了。” 什么?我愣住。 问到萧磊的新住址后我搭车去找他,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小染说的话。 “我正和邵阳吃晚饭的时候接到萧磊的电话,问我‘小秦在哪里’,知道你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她家发生火灾’就挂了电话,我吓得当场就腿软了,和邵阳赶来这里听人说有人跑进去救人,形容的人很像他,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吓得我直求消防员进去找人,当时就被消防员怒骂,说是没见过那种不要命的人。” “在找你的过程中,他以为你已经晕倒在家里,问同时冲进来救援的消防员借斧头,人家当然不借,还劝他赶快离开,结果他把消防员一拳揍过去,抢了别人的斧头,出来后就立刻被押着去派出所了。” 听到这种话我是又惊又怒,既为他对我的担心而感动同时也被他乱七八糟的做事方式气得胃疼,这混蛋就不能让我少为他担心吗?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什么都不怕贱命一条的惨绿少年那样尽做些没谱的事情。 他住在二楼,我一路快步上去,觉得刚刚好的腰又开始痛了起来,跟他家门铃有仇似的拼命按。 他打开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没有毁容,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拿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见到这样的他,我一直忍着的眼泪就流下来。 终于在他面前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个混蛋,总是要我这样丢脸。 “小秦,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别哭了,房子烧了人在就行了,别哭了……”原本一脸冷酷的表情站在我面前,见到我哭出来立刻变得手足无措,只懂得笨拙地安慰着我,那种根本没搞清楚重点的安慰方式让我哭得更加厉害。 挤开他走进他的房子,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收拾好脸上的泪痕,想回复到自己的冷静当中,但一开口就忍不住怒骂他,“你脑袋是不是灌水了?做事之前不会先想一想吗?要是发生火灾我会那么笨躲在屋子里吗?难道我不知道在阳台上求救然后等消防员来救援吗?你到底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笨蛋都知道要火海逃生,为什么你偏偏是反其道而行?” 气得令人想要暴打他,胃好痛,我捂着胃部,环视周围,真的有想拿什么砸他的冲动,他看我一脸痛苦的表情,拉着我的手臂,“好了好了,别生气,来,先坐下,胃疼吗?先喝杯热水吧。” 又急忙忙去倒水,我看着他弯腰从饮水机里倒水的样子眼前就更加朦胧了,咬着嘴唇,把那股泪意咽回去。 没错。他一直都是行动不经过大脑的家伙,总是干这种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事,但每次,每次,却又会被他傻子一般的行为感动。 不管是他为保护我而被揍还是他担心地竟然闯入火海当中,这些都让我无法去忽视自己对他的矛盾感情。 “萧磊,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好不好?”我声音变弱,几乎央求他一般。他一直都是这样,好像从来没害怕过什么,这样无所谓的性格太可怕了,当初还有姬婉燕能控制住他的行为,现在两人分手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是不是?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吗? “我要是有你那么聪明,就不是萧磊了不是吗?”他脸上挂着落寞笑容,把纸杯递给我,“喝点热水。” 我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真的没事吗?”细细地看他全身,他还是那样挂着笑容让我打量,被我瞧得窘了,就侧过脸,“好了好了,别看了,真没事,我哪有那么不中用。” “那被扯到派出所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刚好找了个老朋友给摆平了,那哥们也好说话,过几天找他出来吃个饭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以后你做事前先三思好不好?不考虑别的,也考虑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到现在还因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去,你这样怎么去监督别人啊?!” “是是,都听你的,别总教训我了好不好?这样喋喋不休地教训人一点都不像小秦你了。”他委屈抱怨。 “你以为是谁害的?”我瞪他,他又露出‘看看,又瞪人了’的表情,我稳住呼吸,回想起刚才泼妇一般的自己,喋喋不休地一直在骂他,简直太糟糕了。 捂住脸,感觉到热度不断上升。他似乎瞧出来我的困窘,不客气地笑起来。 “好了,没出事就好了,我也真的很担心你。”他摸着我的头,轻声说着,被吓坏的不只我一个,会担心对方到发脾气的也不知他一个,抬头恰好望进他如水温柔的眼里,我低声说出想要对他开口的感动,“我很感动你的担心,但是还是一句话,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如果因此你出了什么事,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怔怔看了我一会,突然拨开我的头发,吻我额头,“对不起。” 我瞪大眼下意识后退,他眼里闪过苦涩,然后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你住哪里?” “小染那。” “怎么不回家?” “回家后再想搬出来就难了。” 在回程中,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第四章 允我未来 之二 时间或许无法战胜真情,但时间能检验真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次陪邵臣去的那个售楼仪式上认识了些大老板们,当时浑然不觉有什么,后来工作上却发现带来了便利,有人指名要我做某一项设计工作,那时候终于明白所谓的指名原来不仅仅代表那个人的能力有多出众。因为很需要钱,所以完全不客气地接受了更多的工作,那天之后不久萧磊也打电话来找我帮忙,后来也会想那个尴尬的事情过后他突然提出的要求应该不是简单地请我帮忙吧。 从回家遇到他起,他就很自然地融入到我的生活当中,若说刻意也不见他多积极,偶尔找我吃饭看电影逛大街,比邵臣那不温不火的追求还要冷淡,不同的是萧磊的邀请总是很正当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见了面又总是能勾起人心里暧昧的一些幻想,而他却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烂表情。在这样的相处当中我对他的态度不断地在软化,原先的设定明明是跟这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权当点头之交,为什么会慢慢进入到那种无法拒绝的朋友关系当中? 坐在咖啡厅里等萧磊来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已不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好远了,而最终的尽头是什么在我看来也还是未知。 无法去下决心做什么决定,是因为无法望见未来。 快到约定时间时,萧磊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一件深褐色手工粗线高领毛衣,深蓝水洗牛仔裤,中午的阳光充足,他站在一片碎光当中相当地不经心地张望着咖啡厅,很让人不禁想要微笑的画面。 看到我已经坐在窗边了好像有些惊讶,径直走过来拉开椅子,“你怎么这么早?”还看了看腕表,以为自己迟到了。 我笑着把menu递给他,“我刚在附近办了点事,懒得多走一趟就在这等着了,所以咖啡也先要了。” “那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要我提前来啊。” “没关系,反正我也想先一个人坐一会。就这样穿着过来的?”外面阳光虽然灿烂,但气温不高,他这身可真够要风度的。 “外套在车上,中午还是挺热的。午饭呢?你要点什么吃?” “不用了,谈完准备回去吃。” “回去还要自己做多麻烦,而且崔染香和邵阳甜蜜的午餐时间你去凑什么热闹。”他点了自己要的套餐,然后又把菜单递回给我,“吃完再回去好了,要是你赶时间,等下去哪我送你。” 被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拒绝,大周末的也没什么理由可推托,点了一份脆皮鸡腿饭,这家店的装修非常好,单张长约一米的深色实木桌两旁是和桌子等长的沙发,整个装修又是宁静的古朴色,常有没事约着朋友在坐在这里一天的人,还有拿着笔记型电脑在这工作的自由职业者。 从窗帘布幔中穿透而来的阳光更带来适宜的活泼因素,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不想挪位了。咖啡送上来之后,萧磊才说明约我出来的事,“一个朋友的酒吧重新装修,想找人给画个画装饰一下,我想来想去认识的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你了,帮个忙吧,画个壁画,价钱可以慢慢谈。” 我惊讶看他,瞧他说得轻松,“壁画那种我哪有本事画?” “也不是多正式,其实就跟你们做设计一样,只要能第一时间抓住人的眼球就行了,那地方你也去过,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啊?什么地方?”我好奇,他怎么知道我去过哪些酒吧。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去过一家叫‘九月’的酒吧,记不记得?原先常一起去那晃的朋友把店盘下来了,以后可以常去坐坐,给你优惠。” “说得好像你是老板。” “要不就等下去看看,然后你再决定?” “行。” 吃过饭,我们直接走路过去,都在商业街上,距离不远,看到窗户上仍然保留的那段英文我一时觉得非常地感概,就算是物是人非,也总有特例存在。 进去后,里面呈现出正在装修的情景,比较突兀的存在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穿着枣红色半长紧身毛衣下面搭配长靴的女人,萧磊叫了一声,“枫叶。” 她转身过来,眉眼流转间不经意就瞬间吸引住人的视线,看到我们很热情地走过来,好奇都放在了我身上,“啊,这位小姐很眼熟。” 我回了个微笑,不以为自己认识这种发光体,萧磊却开口,“以前带她来过一次,你居然能记得,难得。” “小秦,给你介绍下,她是封曳,九月的老板娘。” “枫叶?”我问道,这名字很奇特,艺名?这女人的外表和老板娘这个惹人遐思的称呼都让我不由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封的封,摇曳的曳。”封曳解释,看着我眨眼,仿佛看出我未出口的那点疑问,“你就是沈秦吧,我就知道磊子要找你来。”说着还拿手肘去撞萧磊,显然关系非常,因为他们站一起很和谐,所以我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当年让我颇好奇她和萧磊关系的女人。 “封?你和小黑是?” 她大笑起来,“还是你的反应快,小黑是我老弟,以前很少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没错,两人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封曳是走进人群的,而小黑是远离人群的,若不是封这个不多见的姓,我也想不到。 “以后多来捧场,给你贵宾待遇。”封曳是很豪爽的女人,笑得热烈,我对这种真诚得可怕的人总是没抵抗力,遂笑着回答,“酒水免费吗?” 她没料到我的回答,惊讶后又豪爽道,“如果是萧磊这酒桶就不敢了,你的话相信不至于让我破产。” 我还是笑着并不说什么,她挑眉,“要是你也那么能喝我就完蛋了。” 最后笑出声的是萧磊,“放心,她绝不是我这种堕落分子。” 我答应了帮忙画装饰的活,虽然钱不多,但是封曳的个性让我喜欢,而且她是小黑的姐姐,对于小黑,我始终把他默认为同样境地的天涯沦落人。 封曳打算在十二月初正式开业,装修时间很赶,而不到一个月画一面墙对我来说也有些吃力,我的工作多是在电脑上进行,不管多大的招贴画都能缩小来看效果,也长久地不再自己一笔一笔去填色,所以基本上有时间都赶去她那里画画了。 在墙上画画和在纸上不一样,因为面积太大,要保证画出来的效果和在小图上的小样一样不太容易。小酒吧里又不可能提供升降方便的自动电梯,基本上必须爬到梯子上画一笔以后再爬下来看看效果然后再上去画,接着移动梯子,很费时也很累。 萧磊第一次看到我画画的场景时,那时我已经拿炭笔画好底线,爬上梯子涂色了,看到我上上下下来回折腾,皱着眉抱怨,‘早知道要这么画怎么也不会来找你帮忙’,然后去跟封曳协商换人来画,可想而知被拒绝了。 虽然我也觉得画一面墙才一千块很划不来,但是在酒吧里画了两天后感觉很新鲜,大学的时候跑去选修一直喜欢的绘画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靠它来吃饭,但现在的工作更多的是用软件绘图,真正像这样手绘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基本上我是画得很开心的,出钱请人在自己的墙上乱画,我倒是没这个勇气。 封曳走过来递了一杯颜色很漂亮的东西给我,我扬眉,“酒?” “哪敢。”她笑,“那家伙生怕我把你变成酒鬼。” 我接过封曳给的饮料,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好喝,以后就点这个。” “更好喝的还有。”封曳笑道,抱胸看着已经画好的部分,“你这画得是什么?” “嗯……抽象风格。”所谓的主题其实不过是个人看到的感觉。选择抽象风格来画一是因为能够比较随意一些地去完成人物,在这么大墙面上画具象派的话绝对会要我的命的,二是我很喜欢以前看过的一个人解释抽象画的概念,他说抽象画却无须借助任何外在形象,它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存在。换一种说法,抽象画是人的一种本能,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时会微笑、悲伤时会流泪,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一个人,因为它是你生命的本能。 每当我不知该如何去解释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感的时候总是逃避似的把它推到了本能上面,而这本能也让我无比害怕。 “听说你过去成绩很好,为什么会选择画画?”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老妈也很想不通,明明是名牌大学管理系的毕业生,为什么到了最后就在干美院出来的人干的事?人生在进行的时候无意间就偏转了方向,我无力控制。 “你这人真有趣。”她笑道,“对了,我想给酒吧换个名字,有没有好建议?” “继续用以前的名字就好不是挺好,但如果硬要替换……情未浓如何?未到浓至转薄的时刻其实是最好的状态。”未浓的感情可以用更加旁观的心态去看待自己和别人的感情,若用情过深则难免因得到不够而心生各种不满。 封曳抱胸听着,静了一会才伸手拍着我的肩膀,笑容给人破碎的错觉,“好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看她笑着离开,总有点冲动想要问她和萧磊之间的关系,与身份上,萧磊和小黑是哥们,按理说不应该和封曳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多年前玫瑰色的那一幕却也让我记忆深刻。 不被拉起应酬的时候萧磊也会来这里帮忙,幸好有他来,帮忙去调我根本搅不动的乳胶漆,或是帮我推梯子,那时候封曳通常是远远看着,然后送来水,我猜平时给我喝的饮料中还是微含一些酒精的,所以萧磊出现的时候连那漂亮的饮料都没有了。 时间基本上都在搬房和业余私活中度过,虽然保险公司有赔偿,政府也会负责重葺大楼,问题是我不可能借住在小染家一直到房子修好,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先租下新房子,尽管邵阳和萧磊都最大可能地提供帮助,但光是生活用品消耗就已经不少了,此时我的赚钱动力非常充足。 周五萧磊来接我去吃饭,和一帮老人家。下周姬婉燕摆酒,萧磊爸妈作东先摆一桌,人挺多,老乡都被请了去。 因为萧磊也搬出去住,两家人便决定隔一段时间就把孩子叫回来吃一顿饭,联络下感情,两家人轮流请客,人多还热闹。他们觉得我和萧磊的关系还不错总是我还没提就派萧磊来接我,特别是阿姨每次都让他充当大哥的角色,没事就要多照顾我一些。 十一月中旬了,天气已经够冷了,穿一件昵子大衣还是勉强了些,但开始穿羽绒服又太夸张了。天空的迹线压得有些低,雾蓝和雾白色抹得整个天空有些压抑,公司正门前一向热闹,红绿相错的街砖延伸到马路边,呼啸而过一辆辆公车,天冷坐车的人也多了,我边等萧磊边习惯性四处张望。 陈某人从我身边走过,招呼都没打,我正想叫住她,才喊出一个字,就看见她前进的方向是个男人,所以放弃了叫住她的想法。 让萧磊去查陈某人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近况,那男人离婚了,听说结婚不到两年就离了,小孩都没有,在本市一家公司里做顾问的,把这情况告诉陈某人,怎么说也是有点私心地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happy end,陈某人却是意兴阑珊,“这时候跑回去和落井下石差不多,总算是真心待过的人厚道些,以后怎样顺其自然吧。” 倒是教训我和萧磊两个看人热闹不安好心似的,我哭笑不得由得她去,只是要萧磊把陈某人的联系方式辗转给那男人知道,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容易,要错肩却是很简单。无论如何,我也只是希望世间的遗憾可以少些。 有些后悔没顺便要萧磊给我看看那男人的照片,最好能比对一下。 “我瞧这满大街的没有长得比我帅的,你看了半天到底在看什么?” 萧磊站在我身后和我同样方式望着街上,看样子站了好一会了。 “你神经病啊,来了也不吭声。”我笑骂,他半搭着我的肩膀带我上车,每次需要过马路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用手搭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小朋友一般。 问他他就笑眯眯不怀好意地回答‘一半时间都在发呆的人实在让人难以信任她的安全意识’,发呆又怎样,这么多年我还好好活着。 走到车边萧磊遇到熟人,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像是要去集体活动,我没注意,低头等在他身边,和萧磊出去总容易遇到这种事,他人面广,每走几步总会停下来寒暄几句,逛了几次后我已经习惯这种情形,幸好他的朋友都不算八卦,看到我并没有很恶俗地问是萧磊的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他身边跟着女人的场景很常见。 “萧磊你十一放了所有人鸽子,今天又抛下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吧,而且还跟漂亮小姐去约会?” 其中一个男人搭着萧磊的肩膀开玩笑,在我好奇看过去的时候朝我眨眼,头发留得很长,眉眼间不经意的挑逗,虽然长相算不上得天独厚,但气质蒙骗人,身材也是修长有型的,穿着韩国风格,杀人于无形啊。 我站一旁欣赏着帅哥,对于他们丢给萧磊的难题既不解释也不掩饰,反正不关我事。 “人家现在有家了,还跟我们混什么啊,顾四你还废话什么。”如果语气再调侃一些权当玩笑,可惜小姑娘全身散发着一种非我族类的气息,让人很难忽略那股醋味。 我偏头去看,舒宣心里不痛快,但看到我还是不好意思摆出凶巴巴的表情,垂了头当作没看见,这大冷天的穿一件格纹短昵子大领外套,里面露出绿色高领薄衫,底下是黑色昵子短裙,深蓝色的靴子,青春得令人侧目。 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萧磊,他突然就伸手亲昵地抚了下我的脸,“你先去车上等,我马上过来。” 递给我车钥匙,我没好气地拿钥匙时想借机捶他一下以示对他拿我当挡箭牌的抗议,谁想他料到似的轻轻合上手,连同我的,仿佛情侣间的小动作,我脸腾得窜起热度,这人……当着别人的面做什么。 赶紧拿着钥匙走人,心里有鬼似的总觉得身后无数道目光在扎我的背。 今天街上人多得莫名其妙,多是一群群人热热闹闹簇拥着走,我站在街边转角,并没先去车上,只是隔了距离等萧磊和他的朋友寒暄完。 街的对面走过一对男女,两人皆是好气质,不由引得人眼睛跟着转,我蹙起眉拿出手机打给小染。 “你现在在哪呢?”废话不多说直接查人。 “带着大宝二宝吃肯德基呢,你要不要来?” “怎么不叫邵阳陪着你?” “他忙着,哪里顾得上我。”小染冷笑,“今天光棍节你要不要来一起吃饭?” “光棍节?今天十一号?”我恍然大悟,难怪一堆年轻人吆喝着去喝酒,“和邵阳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是没看见也不会打电话问我吧。”小染不是迟钝,只是常常装傻,“小秦别说他了,也别问我为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是在干什么。” “邵阳受欢迎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我看你们还是好好谈谈的好。”邵阳会是那种借着自身条件就玩弄女人感情的话早就被小染那情感洁癖的家伙打死了,问题是——婚期都定下来的两人现在到底搞什么鬼? “再说吧,你要不要来?” “不行,家里大人要去吃饭。”她都这副听天由命的态度,我急个什么劲。 “那就算了。” 挂了电话才发现腿边有大型类犬型生物,我抱胸俯视他,“你偷听上瘾了?” “我赶快结束谈话怕你等没想到你倒是讲电话讲得开心,哼。”起身故意低头看我,像是对我刚才俯视他的表情很不满,“跟崔染香打电话?” “嗯。” “别人的感情问题你过问那么多,有时间怎么不操心自己。”我们坐上车,他看着窗外转弯。 “偷听就算了,哪有人这样大喇喇将出来的。”有些人就是欠扁,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动作也不是太亲昵,邵阳不是习惯肢体接触的人,至少他们之间没邵阳和小染之间的那种亲近,真不知道是我们都多想了还是事情真的出乎意料。 想着小染和邵阳的事,我对萧磊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敲上我的脑袋,“别想其他人的事了,邵阳那人要是决定了什么就算你在这想破脑袋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吧。” 我回头看他,慢慢露出笑容,见我笑得别有深意,萧磊又开始皮痒,“你打我吧,别笑得这么阴森。” “你呢?原本是打算跟你朋友出去喝酒的吧,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 “我妈下令我能不从吗?再说了陪你吃饭有趣多了。”挑起一边眉,笑得顽皮,而拘谨的唇角又泄露出他的一点紧张。外面是沉郁的天空和散发着冷寂的街道,萧磊的笑容却有使整个空间变得柔软的力量,我瞧着他的笑总是忍不住想跟着微笑,硬是把一群人省略掉,我还真想让大人们听听他的话。 “陪我一个老女人有什么乐趣,人家小姑娘看着多可爱。”瞧那盈盈的大眼瞧着萧磊,我要是他哪还看得了别人。 萧磊突然抖着肩膀闷笑,只差没打手去砸方向盘,我拽着他的手臂,颤声道,“拜托你聊天归聊天,开车小心点。”一路蛇行,他开得不怕,我坐的怕。 “要不是知道你不会为我吃醋,还真会飘飘然啊,老女人……我的天,说给阿姨她们听不知道会看见什么表情。”语气中还是抖落出一串笑意。 笑了一会他收敛笑意,递给我一面镜子,我不解地看他,研究他车前的盒子,百宝箱一般,上次还翻出面包。 “你要是称得上老的话很多人都要去上吊了,女大十八变你绝对担的上,小秦你越来越漂亮呐。” 回家后,大人们常常第一句话就是长大了,变漂亮了,我都当那些是客套话,从没一个人像萧磊说得这么令人脸红。 “怎么?回来后没人这么说?太没眼光了啊。”这人笑得让我想拍掉他的笑容。 “有倒是有,没人像你说得这么直接。 “我没文化啊,说话不懂得修饰,有什么说什么。” “你会因为我变漂亮而喜欢我吗?”他对我的暧昧和好感仅仅是来自我这张比过去精致的脸吗? 车停住了,我先下车,萧磊找地方去停车,微笑地站在路边等他去停车,他却摇下车窗招我过去,我走过去弯腰听他讲什么,他突然抚着我的脖子要我低头,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几乎为零,我震惊地看着他近距离的眼,他的眼颜色很深,如幽谭,转着笑意的时候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在那抹温柔当中,然后一个轻如蝉翼的吻擦过,或许并没碰到,只是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的唇开合几乎摩擦到我的唇,“不会。” 目光有些迷惘,我站直身体,看着他的车开去停车场,‘不会’是什么意思? 抚着唇,一瞬间的柔软并没什么实在的意义,太快,感觉都没捕捉到便结束了,只是那股浓烈的两人之间激荡的磁场让我的心无法平缓下来,我抚住心口,想要压下去那股喧嚣的燥热。 萧磊走过来我正低着头,只看得见他胸以下的部分,自己是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备的姿态,用手隔离出他和自己的距离,我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大跃进。 “小秦……”萧磊的声音响在头顶,我没抬头,只是瞪着他的黑色风衣闷闷回答,“什么都不要说。” 他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手点在我唇上,动作如同眼里荡着的那片温柔一般,我却周身都给定住了似的僵硬,“如果我喜欢你只会因为你是沈秦。” “走吧。”他先迈步,我还愣在原地,他向后伸手直接拉了我就走,耳根好似在发热。 如果?是假设还是事实? 萧叔订了桌子在家和居,我和萧磊到后姬婉燕还没来,放心下来,挨着妈妈坐下,萧磊厚脸皮地跟着我坐。 “男人那边喝酒去。”我暗里推他。 “等下我还要开车,不喝酒了。”他对爸爸们摇头,扣下酒杯表示决心。 “晚上了没事,喝多了就打车回去,车放这边丢不了。” “现在小偷猖獗,上次把车放在外面,第二天去连油都被抽光了,开回去停着我才放心。”萧磊是硬赖在我身边不肯挪位置,还掏出几张美容卡送在座的妈妈们,立刻收买了大人的心。 他要递给我我直接转送给我妈,“算了吧,给我肯定是放到日期过了我也想不起来去的,就别浪费了。” “那你这是丽质天生啊,妈,你看小秦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漂亮很多。”他提起刚才的话题,王阿姨瞪他一眼,“你阿姨长那么漂亮,小秦能丑吗?倒是你小时候人人说俊的,怎么越长越丑。” “小磊看着多精神,瞧他皮肤多好,打扮也精神,跟电视上的韩国人一样。”我妈立刻也恭维回去,两人夸对方孩子夸得开心得很。 我低头笑道,“说你像韩国人到底是丑还是好看啊。” “当然是好看了。”他立刻回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韩剧吗。” 一副我孤陋寡闻似的表情,我笑得不怀好意,“我倒是知道韩剧是出了名的荼毒人的审美观,明明一个丑男看到最后也变成了帅哥,就不知你属于哪种。” “我属于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种,对不对?”趁着大人们没注意到我们他低声在我耳边玩暧昧。 “叔叔阿姨,抱歉,来晚了。”姬婉燕和张均邑来了。 “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工作忙。”王阿姨笑着说,同时要服务员上菜,这番话说得我和萧磊两人真是闲人啊。 “均邑,来点白的?”姬叔叔倒到女婿面前和蔼地问,张均邑还没说话,姬婉燕就回答了,“爸,他今晚还是去值班,别给他喝酒了。” “叔,我来倒,哪有让您给我们倒酒的道理。”刚才一直强调说不喝酒的萧磊还是抵不过大人的威逼利诱,口口声声说只喝一杯,我看他是不可能只喝一杯的。 “让你叔倒吧,他嫁女儿开心些呢。”王阿姨调侃着,姬婉燕却是落落大方地不见羞色,张均邑也是一直笑得有礼。 他们两个是今晚的主角,以茶代酒敬了大人们一杯,说了些感性的话,我没仔细听,就吃东西了。 “小磊别顾自己吃照顾着点小秦。”王阿姨看我停下筷子看着对桌的菜命令萧磊。 “当然当然,阿姨你自己吃好,我帮小秦夹菜。”他跟我妈说着,然后又获得了大人们的一顿夸奖,其间不免我又被当作从小乖巧成绩又好的典型被拿出来教育姬婉燕和张均邑。 扯得也太远了吧。我头疼,遇到种种挫折之后我越来越排斥站在焦点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就像他们拼命夸奖我的同时又会产生这么个疑问,小时候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就是这个德行,小时了了大时未佳,敛去自嘲的笑容。 酒桌上总是一朝快乐悲伤都很容易抹去,酒越酣处越尽兴。 喝多了后我爸两句话里就要唱一句,我抚额觉得头痛,妈妈却是习惯了,跟着萧磊他妈聊得开心,不知怎的叔叔那边就扯到不回家就不回,出去过,因为话是爸爸那个喝高了的人说的,妈妈立刻斜眼眯他,“出去就出去,出去了就不准再回来。” 豪气万千的,我忍不住笑,听妈妈扯爸爸偷偷存私房钱的事,“前面才跟我说就500块,结果那边跟沈秦说就是5000块,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哎,老沈到底有多少私房钱?改天拿出来喝酒?” 爸爸突然捂住脸,“那怎么能说。” 爸妈都是越老越可爱,我笑得没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我借口要去洗手间,去整理了下头发和脸上的妆。 晚上了,妆总是显得有些残败,我看着镜子里的脸,那是一张却是不太老但是过于沉寂的脸,我知道有人说我身上有神秘的气质,男人有时候就是被这种气质吸引,其实哪来的神秘,冷漠才是真的。 皮肤算不上油性,不需要吸油纸,只是补了补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把丝巾解开重新在脖子边系上蝴蝶结,绿色中夹杂着白色的远点,看起来更衬得人精神。 “你这丝巾看起来很衬你。”姬婉燕也来了洗手间,看见我在调整丝巾,笑眯眯地搭话。 “谢谢。”不知怎的有些尴尬,这条丝巾也是萧磊选的,他眼光好,买回来的东西总是很衬和我,“你结婚那天我不一定请得到假先祝你新婚快乐,你们看起来很相配。” “我终于想明白那句话了。”她用意深刻慢慢说着这句话,我挑眉,等她解释。 “你说萧磊不是你想要交往的类型,邵臣是你想要交往的类型,但不是你爱的人,所以其实萧磊是你爱的那个人,那两个小女孩都被你骗了。” 从镜中对望进她的眼,我露出浅笑,“没那么严重,我说得很明白,她们没想到而已。”显然姬婉燕也很在意被我‘欺骗’过去的事实。 “既然你很清楚为什么不答应他?我想他应该跟你说过喜欢你吧?他从来不是会把喜欢藏在心里的人。” “抱歉,他没跟我说过。”不可遏止地想笑,他对我有很多很多可供遐想的行为,却从来没有正经说过喜欢我,爱我。 “不会吧?”姬婉燕无比惊讶。 “大概他的热情在追你的时候用完了吧。”我笑着说,小黑说过一些他们的事,在那个年纪疯狂的热情的事情他都为她做过吧。 姬婉燕奇怪地看着我,我仍旧好脾气地笑着,“沈秦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说这种事能这么平静甚至还笑得出来的人,你不嫉妒?” 平静。是因为习惯了。有些事情想啊想的,再气愤再激动,最后都习惯了。 我笑得更加温和,“不会啊,我很嫉妒啊。” “你……” 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出了洗手间门,走廊很窄,差不多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萧磊卡在门口,我和姬婉燕均是一愣。她先反应过来,笑着攀萧磊的肩膀,“我说你不是这么一刻都不能不见沈秦吧。” 萧磊挪开她的胳膊,顺手推开,“就是又怎么样。” “切,我不和你计较,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有后台的。” “我怕张均邑似的,你叫他也没用。” 有时候会很好奇萧磊心里的想法,那样喜欢过的人对自己并没有同等的感情,最后分手后却能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的,不会觉得痛苦吗?即使现在能够和他像朋友一般相处,但有时候仍然会产生那种想要怪罪他的矛盾心理。 嫉妒?怎么会没有。 嫉妒她在那时独得了他的感情,嫉妒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分手还能和他这样说笑。 我并不是刻意隐瞒自己的感情,有邵臣作对比,喜欢谁,不喜欢谁相当明显,明明每个人都说萧磊不是好对象,我也清楚曾经那么浓烈爱过姬婉燕的他或许不会再那样全身心地爱另一个人了,又或者即使他真的在此时爱着我,也终有一天会像此时这样云淡风轻地对待我吧。 种种的不确定和不自信让我丝毫无法去坦然接受和所取他的感情。 看着他,心里总是在欣喜的同时滚过浓烈的悲伤。 “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快进来吧。”姬婉燕朝我笑了笑,然后走回包厢。 我也要回去时萧磊拉住我,“陪我站一会吧。” 走到楼下挡风玻璃处站着,楼上个个包厢里都是语声宴宴的,楼下相对就异常冷清了。 “怎么了你?”我问他,在桌上还笑语连连逗得满桌人开心,这会却冷了一张脸,突然卸了所有表情那种冷,仿佛热闹的酒店突然人去楼空一般。 他在口袋里摸了一会,然后才靠在玻璃门上又用平时的表情开口,“你爸妈之间的感情真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能这么说,萧磊沉默地赞同了我这句话。 我抱胸透过玻璃门去看外面的灯火,楼下仅仅门台处站着个收钱小姐,此刻正甜蜜地讲电话,空荡荡的气氛将楼上热闹的幻象冲走,我眯眼瞧着走马灯似的灯红酒绿。 站得这么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如隔天涯的距离感。大概就是那种茫茫不确定的感觉在腐蚀心里不够多的坚强,所以需要相爱,去加强那缥缈的坚强。 “想抽你就抽吧。”看他手指痒得不行,我叹息,允许他在我身旁抽烟。 他摇头,可能觉得闷,推开门走了出去,我没跟出去,回到柜台旁要了两罐咖啡,让小姐帮忙加热,拿着两罐热乎乎的咖啡我也走到外面才发现他坐在外面花坛边的石栏上,怔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过去,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习惯性地朝我笑,我把咖啡靠到他脸上,感受到热度,他拿下咖啡,终于笑得比较正常,“你嫌我长得太帅,想弄点烫伤给我啊。” “你脸皮有这么薄吗?”我笑着,拉开易拉罐,喝着咖啡。夜风寒冷刺骨,前方是偶尔透出一点微光的黑暗,我们两个傻子一样在外面吹风,冷风冷冷吹散着心中的抑郁,然而身边这个人的陪伴却让人更加想要落泪。 他侧头看着我,如夜深沉的眼凝望着我,“我以为你爸妈是标准的模范夫妻,一直关系都那么好。” “标准是给外人评判的。”他凝视我的表情太认真,几乎触到心里那道伤痕,我垂眼不去看他,才淡淡补充,“哪对夫妻没有点小打小闹,他们也不例外。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好,也有争吵,也有欺骗。但是伤害过后却也仍然这样过着日子。” 甚至还有背叛。 喝掉温热的咖啡,咽下曾有的悲伤,感情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事,但牵连到爱着的人的时候就变得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外人不会关心自然不知道,正如我爸妈在外人眼里是模范,而看似模范的萧磊爸妈之间到底如何,大概也只有他们知道。 “是这样你对爱情才这么不积极?”他突然伸手抚住我的脖子,大拇指抬高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他问得认真,以至于我也想要真实,而不是暧昧。 “不积极是因为现代人的速食爱情让我无法相信真情的存在。你,和姬婉燕过后还有能力去深爱另一个人吗?” “你对我好像很多误会。我和燕子不是你想像那样。”他抓抓头发,因为很不擅长解释自己做的事情所以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似的,“反正……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绝不会因为和她分手就无法爱上别人,分手是因为我们两个根本不适合,两人都很理智地分手,分手后也一直是朋友,我是没有办法和深爱过却分手的女人做朋友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你说我们不可能的时候原本已经放弃了,感情强求起来也没意思,做朋友也挺好,但相处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越来越没办法让自己放下你,不由自主地担心着你,也想经常地看见你,在山上看见你受伤了明明很担心却要忍住不去给你添麻烦,邵臣至少能打着追求者的名号表示关心,而我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对象,崔染香也警告我不要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连才认识你的封曳居然也叫我不要找你下手,好像人人都觉得我只是玩弄感情的骗子,根本配不上你。”他自嘲地笑着,一句句话扔在我面前,让我无法言语。 越来越觉得无法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离开的也不知我一个。 “不敢说什么大话,但至少这个时候的我很确定自己的感情,你认真考虑一下吧。” 他这么说着,并且怕我立刻拒绝似的,不要我立刻回答他。 第四章 允我未来 之三 幸福像赌博,如果不去下注,永远不可能称为赢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姬婉燕和张均邑开始拍婚纱照,老妈发话要我给介绍市里最好的影楼倾情给他们,事实上认识倾情老板的不是我而是小染,只不过是因为我当伴娘次数过多,每次又都介绍人去那化妆拍照,变得我跟老板更熟了似的,周末我带着人上门后,老板娘果然一脸惊叹的表情,“沈秦,我说你不会又给人做伴娘吧,真的嫁不出去了啦你。” 顿时觉得头顶一片黑线,这女人少咒我一点会死吗。小染倒是笑得没心没肺,外面阳光照进来将室内染成淡金色,小染的笑容在其间显得格外灿烂。 姬婉燕和张均邑来了之后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我和小染就先离开了,原本想邀她去喝东西顺便听她吐苦水,结果她早知我意图,直接说明白‘小秦,不用担心我,我就看他玩什么花样’,然后潇潇洒洒走了。 看似潇洒却绝不是真潇洒。 周围总是这样爱逞能的人,那天也是说得潇洒不着急结果的萧磊第二天就来电话,特地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如果我想清楚了提前通知他也可以。 这个人做的事有时候总是叫我觉得他可爱。 月底封曳的酒吧正式开张,名字果然用了‘情未浓’,她邀我去捧场我欣然同意,并且扯了小染一起来,接着就是邵臣也要来,然后我命令小染把关雅也叫上,由此……浩浩荡荡地一群人马出发。 酒吧原本的色调是很清澈的,封曳在此基础上增加了青绿色和旧金色,清澈的气质上更添一种摇曳的旧日情怀。打上灯光后,我画的那面墙仿佛被推远了几步,散发着迷迭旧梦的温度。 封曳请了地方乐队来表演,最夸张的是萧磊还自称宝刀未老跑去敲架子鼓,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主唱声线极性感,唱许巍的歌让人陡然升起苍茫,又于这种漠漠苍茫中产生一线理想的光芒。 来客虽多,场面却不乱,各自聚集在各自的范围内,谈天喝酒,仅是递送酒水的服务人员在其间穿梭着,显示出生意兴隆。其实,不用我们来捧场也没事,封曳那人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小染随着封曳去吧台学师,我大力鼓励她去把那几种酸酸甜甜的饮料做法学会, “听说那个是你画的?”关雅去洗手间,位置上就剩我和邵臣的时候,他靠过来和我同坐一张沙发,指着乐队身后的墙,我点了点头,萧磊已经不知道闪哪里去了,台上唱着beyond和陈百强的老歌,使得这家酒吧的基调低沉而且硬朗。 “真厉害,听说那个云海别墅的宣传广告也是你做的,真漂亮啊,我叔看到都动心想买了,没想到连壁画你也能画。” “你太夸奖了啊,不过那套别墅真的很不错,我看过他们公司送来的照片真是美得令人心动,至于这个壁画萧磊介绍的时候也没想到真的能画出来。”我笑道,当时觉得没试过很想尝试,现在画完了倒是觉得真的挺神奇。 我们在酒吧离吧台最近的那个角落里,封曳让人送来一打啤酒就去招呼别人了,此时桌上酒已经没剩多少,这时我才发现酒差不多都叫关雅喝完了。 听我提起萧磊,邵臣表情有些古怪,“你最近跟他好像走得很近?” “他认识我早在你之前。”即使是算先来后到也轮不到他来指责。 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他又说,“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没来找你,一是因为有事情在忙,二是因为自己需要时间来考虑。” 我摇头几乎叹气,“别说这个了。关雅去洗手间好久了,是不是喝醉了?你看看去吧。” 邵臣正起身去看,就看见萧磊和封曳扶着关雅迎面过来,接过关雅,他皱眉问着。 “出什么事了?” “碰到个流氓而已。”萧磊略略带过,封曳却不饶他。 “我说就算遇到人渣你也不用第一天就想拆我的店吧,为什么每次我开party你都要大闹一场才罢休。”封曳叉腰瞪眼,火大得要命的表情。 “关我什么事,我很无辜的。” 懒得理这两人,我想去看关雅到底怎么了,一坐下她就低着头整个人弯在自己臂弯里,深受打击似的,“没事吧?” 我掏出纸巾给她,她没理,我转而递给邵臣,看见他无奈的表情我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情绪颇激动。 “你们俩也是,动静又不大争什么,别影响别的客人,封曳你去招呼客人,邵臣你送关雅回去吧。” “我不走。”小姑娘闹别扭,我哑然,不知是否因为安排的是我她才抗议。 萧磊从身后拉住我,把我拉到他身边,对周围人点头,“我和小秦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邵臣用一种仿佛请求的目光看我,我朝他微微笑了笑,就跟萧磊先离开了,反正我原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走出去后发现外面真冷,忍不住缩着肩膀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真冷啊’,身旁的人就笑着站在我身后,“我看你已经可以开始穿羽绒服了。” 回头去看他,眼弯弯的,满含着笑意,那天过后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独处,笑容之后,慢慢地,尴尬居然上来,我回过头,低声说,“我也想,不过怕被人笑话。对了,刚才究竟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那女孩情债太多,我看你还是离他们俩都远些好。” “怪不得你刚才一个劲偷偷扯我。”刚才就一直在身后想让我离他们远一些,我还奇怪明明热心地把人家带回来,却又跟防贼似的。 “这倒不是,我怕你看见年轻小伙子怦然心动。” “乱讲什么,没正经。”要比帅气我认识的人中没几个比得上他的,“刚才封曳做什么骂你每次都给她搅局?” 我们俩在路上朝停车场走,身后的喧闹隔着夜色渐渐远去,一股难言的宁静在胸中荡开,我在前面走着,他在身后跟着,像极了当年从补习班回去时的情景,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里感受到淡淡的温暖。 “跟她磁场不和,每次她请客或者干什么的时候都会出状况,不是仇家找上门踢馆就是莫名其妙又得罪了谁,反正总要打上一架,所以,她已经警告我和小黑很多次了,等她结婚时绝不准我们两个出现,我们俩多无辜。” “你们无辜?我倒觉得封曳的决定很英明。” “好了,求你了,不说这个话题了,不然我就要被打上十恶不赦的标签了。”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邵阳和那个小姐是怎么回事?”我从善如流地改变话题,问到我关心的问题。 他斜我一眼,显然认为我八卦,“你怎么就觉得我知道呢?” “两人都是名人,不是你们常常打交道么?” “没这回事,我跟邵阳那人虽然也认识了很多年了,不过关系始终进不了。” “他对你有成见?” 不会吧,邵阳那人品格多高尚,萧磊显然听出我的暗讽,没好气地说,“是是,小的我见到他就自卑可以了吧。” 萧磊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由得他敷衍过去。 第二天很意外地收到了关雅的电话,邀我出去聊几句,因为她语气里充满‘拜托,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的感觉,所以我答应她下班后见一面。 与她见面过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酒吧找封曳,想找她要点免费酒喝。 见我来,封曳笑着上前拉我的手,“真奇怪,我以为你短期内不会再出现。” “我这人贪小便宜,讨酒来了。”坐到吧台的边角,我同封曳一起说话,她健康的很,外面零下的温度,她穿塑身极好的薄衫,真是好风情。 她叫人送一瓶酒来,两人单独喝,“喝酒绝没问题,萧磊没跟着就行了,给你酒精果汁他都要掉着一张脸,真令人扫兴。” “他双重标准不用理他。”我笑道,“而且其实我家遗传酒量不错。” “怎么?今天心情不好?” “也不是,刚才和关雅聊了一会,分手后顺便过来一趟。”心情是因为关雅有一点低落,但我不习惯在不熟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会来讨酒喝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现在坐在这里了倒是有点后悔。 “昨天那个丫头?想必是对你吐了一堆苦水吧。”封曳嗤笑着说,一副这种情形见多了的表情,见我不置一评的表情突然来了挑衅的情绪,“让我来猜猜看好了,那丫头爱上不该爱的对象,比如说有妇之夫,分手后又被对方纠缠骚扰痛不欲生。” 我愣住然后叹道,“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是我厉害,实在是一看就看出来了,昨天在后面跟男人纠缠的时候还抱着磊子谎称爱上他了,要对方不要再纠缠她,那个男人看起来不生涩,虽然狼狈但能看得出来还算事业有成。” 有些惊讶地听到这段的发生,回想起昨晚萧磊扶着关雅回来的表情,好像是非常迫不及待地把关雅塞给了邵臣,那种有点生气但是又不便发作的神情让人有些忍俊不禁,然而再想到关雅又有些愁绪,“这样的人居然也去欺骗年轻姑娘的感情,这社会越来越叫人灰心。” “你呐,别天真,这世界上的所有感情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小姑娘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自然容易招惹上有女人的男人,未经女人的男人自然生涩不懂得讨好女人,有人喜欢与喜欢的人共同成长,有人愿意享受成熟的对待,都是自己的选择,你又替她操心什么。你该做的是离这女人远一点。” “为什么?” 对世情的觉察一山还比一山高,与小染一起我世故得可怕,与封曳比较我又天真极了,她笑得极为灿烂,“那姑娘今天是要你帮忙转达谢意还是请你搭线与萧磊见面?” 我侧脸笑起来,“前者。” “萧磊那家伙不是什么好家伙,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又的确是个好男人,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不要轻易放手。”封曳诚恳建议,我也认真接受建议,并且虚心求教,“能否更具体地解释这句话?”上到妈妈辈,下到跟我同龄的小染都一致地认为萧磊这人不是个可以托付的好对象,若说他是好情人大概很多人同意,但说他是好男人估计赞同的寥寥无几。 “讲了就无趣了是不是?我想你并不是喜欢捡现成的人,以后慢慢体会吧,还有,如果你也像一般人,比如姬家姑娘那样看待他的话,他真的会伤心的。” “可以告诉我你认为萧磊对姬婉燕的感情有多深?” “绝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深,甚至不是他自己认为的那样,更不客气地说,他们完全就不适合,萧磊当初就是鬼迷心窍发神经,就算是过家家也没他们那种神经质的搭配。” 暗色灯光下,我几乎笑出眼泪,“封曳,我真喜欢听你说话。那么,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同萧磊,有暧昧吗?” 她眯起眼,浅笑,“没有,我们之间很清楚,没任何暧昧。” 市长千金与名律师交往的消息尘嚣甚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多管闲事,拨了邵阳的手机号,打算约他出来‘谈谈’,过去他们俩闹别扭从来没有闹到两个人都不跟我说的地步,每次都是我还没来得及表示关心,其中一个就找上门来了。我奇怪的是小染耍脾气,邵阳怎么也任她耍。 所以当邵阳的私人手机被一个女人接起来的时候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邵阳的手机为什么是你在接?” “呵呵,为什么呢?这还需要问吗?”发出一串娇笑的女人引发了我潜藏的暴力倾向。 心里想着不跟她见识,有权发飙的不是我,所以还是用了冷静的口吻说道,“叫他来接电话。” ‘喀’,电话被很有个性地挂掉。 上述就是我现在出现在邵阳事务所外的原因,直捣黄龙看来是最有效的方式,虽然我也很想学电视上那样大脚踹进邵阳的办公室,但是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在电梯口我就遇见了邵阳和一个女人,我用着相当挑剔的目光看那个女人,她也同样,心里做出评价之后才觉得自己行为可笑。 “来找我吗?”他看到我就直接这么问,不拖泥带水也不假惺惺地寒暄。没有小染做缓冲的时候,我们之间客气地可以,邵阳的厉害我体会过太多次。 “想和你谈谈。”忽视掉他身旁女人探询的目光,我简单回答。 “好。”他交待跟着他的女人先回办公室,我们两个下电梯到了事务所所在大楼底下的咖啡馆。 此家咖啡馆处于商贸大厦里,来往的都是办公室阶层人物,所以里面的布置很办公室风格,简单大方,不过多的修饰,让阳光营造出温暖的氛围。此刻虽然不是高峰时间,咖啡馆里的人还是很多,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咖啡也没花心思点了最普通的。 “你今天会来出乎我意料。”邵阳微笑,他坐下连外套都没脱,当然我也是一样,我们都做好速速谈完就走的准备,“我为染香也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 从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他说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嘲讽,于是把直接的质问缓了一缓,“我想你应该知道小染的胳膊拉伤过。” 他眉头一拧,显然没料到我提起这件事,“她胳膊抬不到180度就没力气了,快‘三等残疾’了。”邵阳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男人,温和的衣着打扮,温和的脾气笑容,拥有令人羡慕的好人缘,因为时常都上扬的唇角带给人温暖的笑意,但就是这样才反而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这种人总令我畏却。可是提到小染的时候他眼里的笑容会出现另一种色彩,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那是因为我们去爬山时她拉住差点滑下去的我造成的,所以我对她的事总会特别关注一些。”我淡淡说着,算是回答他刚才的疑问,也不怪他,我从来不是热情地会主动去关注别人八卦的人。如今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刻,那时我其实产生过‘其实意外摔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念头,若不是小染死命地拉住我,怎么也不放手,甚至一副共进退的样子,那么我可能已经无法坐在这里,在阳光下眯眼去看这美丽又丑陋的世界。 “呵呵。”邵阳意义未明地笑了笑,这人脑筋转的快,我懒得去追问他想到了什么,将问题导向正常的方向,“在街上我曾看见你同一个女人逛街,举止颇熟,为什么?对小染感到厌倦了吗?”一直冷冷讲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脸去瞧有什么端倪。 邵阳还是那样如三月暖阳一样笑着,“你认为呢?” 想了好久我才不得不回答,“我认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身边客人,窗外的行人,一切都像是静声,寂静突然降临心中。 想起了邵阳大一寒假提前回家来学校找小染时两人彼此摇摇对望的那一幕场景,那时候我正好在高三年级外廊,俯视着被定身似的两人,不可能看见他们的表情我却仿佛看见似的。 那一幕被我看来美丽之极。从那时起我养成站在楼上俯瞰学校的习惯,那时萧磊他们偶尔会来学校门口等我,一起找个小摊子坐着聊天看他们喝酒,我总是早早在走廊上就看见他们,却不打招呼,就那样隔着距离去观察他们,小黑等人时等得无聊了就不停地抽烟,一点不在乎自己正站在学校门口,而萧磊总是一脸无聊地靠在学校门口,两手插在口袋里,书包随意地斜挎着,那股张扬而又落拓的帅气引得路过的人总是不自觉看他一眼,那时候远远望着他的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心灵感应地抬头看我一眼。 可惜的是那种心灵感应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他只会在我走来时抬头笑得灿烂。 “你都知道的事情染香怎么会不明白?”邵阳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恼怒的神色,想必是真的很恼怒小染的态度。 我撑着侧脸却笑起来,这样才像恋爱中的样子啊,总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我看了都觉得很不爽,“你啊,恋爱中的那人多疑,难道你就不明白?即使你现在对别人无心,但谁又能保证在过近的接触当中你不会动心,小染有疑虑是正常的,你应该好好解释而不是两人冷战。” “我不希望染香有什么改变。” 眉头打了个结,我的表情大概相当疑惑。于是邵阳继续说,“我不想她变成一个整日只会怀疑我,约束我的女人,她该有她的自信。” 是说无论如何他爱的都只会是小染吗?我看着他,觉察到他的用意的那一刻突然很感动。 “就算这样你这帖药下得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时有个女人接的,非常暧昧地暗示我你们关系非比寻常而且非常爽快地挂了我的电话,我是没关系,不过你确定如果被小染接到这种电话会没事?” “给她的电话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人……太不厚道了。一点爱屋及乌的精神都没有。 “就算一切都像你说的,但是从旁观的角度来看,又是市长的女儿,又是暧昧的女性朋友,我想正常的女人都会胡思乱想的,你不能一味责怪小染多疑,她那人会问你是好事,等她根本不问你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不关心了。” “你果然有备而来。”邵阳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欲言又止的讯息,最后却只是笑了笑,“你的提醒我记住了,我会把我好度的。” 他露出一抹温煦笑容,起身客气,“抱歉,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既然已经请了半天假,就干脆逛逛商场再回去吧,站在门口付钱时,我不是很认真地问他,“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他伸手拍我的肩膀,第一次把我当妹妹的亲切动作,“做事考虑太多太周到,容易错失良机。” “你自己也是如此吧。”我怪异看他,论思虑过多我怎么也敌不过眼前这位吧。 小染说曾经去听过邵阳给年轻人的讲座,有人问为何他总是从容不迫地回答对方给出的任何问题,好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被人夸赞的时候他却说那是因为那些问题基本上事先都已经考虑到了并且想出了答案,多恐怖的男人。 “我们并不一样,如果我已经想清楚什么是要的就绝不会退缩了,小秦,抑郁多思心中难免悲伤,我不鼓励邵臣追求你不是因为年龄或其他问题,而是一是因为你太清醒,二是他没有化解你心中悲伤的能力,如果你能真正幸福,染香会很开心的。” 我眼里渗出了温热的泪意,抬头看他依然淡然却认真的表情,“真奇怪,为什么我不会对这么了解我的你动心?” “虽然有很多不同,但我们都只会被勇往直前的人迷住。”他笑着回答,那温柔笑意对我盛开了一回,于是我依然无比哀怨这种好男人都已经死会了。 分手后,我踏出大楼到对面商城,邵阳上电梯回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