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菊叹了一口气,我将手枪抛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一会,我们听得极其轻微的“刷”地一声。我们连忙循声看去,突见那一张沙发之上,所挂的那张油画,迅速地向旁移去,现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来!我一见这等情形,连忙一跃而起,顺手抓住了书桌上的一根长约尺许的铜镇纸,向那洞口掠去。等我来到那洞口附近之际,洞口上吊下一只盒子来。同时,扩音器中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道:“你要的午餐来了!”我从盒中,取出了两大盘食物,那盒子又向上伸出,油画也向原处移了过来。我连忙将铜镇纸放在洞口,那油画碰到了铜镇纸,便为之所阻,露出了一个高约三尺,宽约尺许的空隙。我立即探头向那空隙望去,黑洞洞地,伸出手去,可以碰到对面的墙壁。但是上下却黑洞洞的,十分深邃,那是一个直上直下的洞,像是一个小型升降机的空位,在洞中,还有两条不十分粗的钢缆。这时,石菊也已然来到了洞口,也向洞口看去,她以怀疑的口吻问我:“卫大哥,我们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么?”我实在也不能肯定,能不能从这样的地方逃出去,但是,这是我们目前所有的唯一出路!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必须试一试!”石菊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臂,道:“那……那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我笑道:“菊,我们是不能不冒险的了。这间屋子中,如果有摄像管的话,我们的一切行动,一定早已为他们所知,想逃也没有办法,如今一无动静,我们相信他们仍未发现。”石菊咽了一下口水,道:“那我们就试一试吧!”我自袋中取出一枝“电笔”来。那是十分简单的电工工具,只要碰一碰认为有电的物体,如果有电的话,就会有灯亮起来的。我以之在钢缆上碰了碰、并没有电。这又增加了我们由此逃亡的可能性,因为他们显然未曾想到,会有人想到自这里逃亡!我又按了按红色的钮,那个声音立即传了过来,道:“卫先生,你想好了么?”我答道:“先生,我需要时间考虑,请你在一小时之内,不要打扰我!”那人道:“可以的,但是你们不要试图逃跑,刚才,根据报告,你们曾在锁上开了两枪,卫先生,这是十分愚蠢的行动!”我笑了一下,道:“你说得不错,我完全同意!”我一面说,一面向石菊眨了眨眼,示意她将手枪取了起来。我们收下枪,又向那小洞,看了一下。那洞只不过三尺高,一尺宽,而且,深不过三尺,寻常人,要在这样的洞中钻进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在钻进去的时候,也要极度小心不可,因为如果一碰跌了那阻住油画移动的铜镇纸,油画使会向身子挤来,那时就会被夹住了。但对我们来说。却不是甚么难事。我又考虑了一下,道:“菊,我们一抓住了铜缆,你向上爬,我向下落去,那么,我们两人,至少有一个可以走脱。”怎知石菊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和你一起,不论向上向下,我和你一起。”我望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色,是那样的坚定,我只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们决定向下落去。”石菊点了点头,我吸了一口气,足尖一点,已然从那个洞口,钻了出去,右手抓住了钢缆,向下滑了七八尺,抬头看去,石菊已在我的头上。那洞中阴暗到了极点,当我们顺著钢缆,向下滑了近两丈的时候,简直一点亮光都没有了。我们屏住气息,又滑下了大约两丈,才踏到了实地,我取出了打火机,“克察”一声,打著了火。我们存身之处,大约有五尺见方粗糙的水泥墙,十分潮湿。在那地方的一角,是一部电梯升降的机器,可是四面,却并无通途!我熄了打火机,石菊道:“卫大哥,这里没有路啊!”我想了想,道:“那么,如果机器坏了,修理的工人,从何处进出呢?”石菊喜道:“如此说来,这里一定是有出路的了?”我答道:“我相信,我们要仔细地找一找!”一面说,我一面又燃著了打火机。打火机所发出的光芒并不很强,但是已足够可以使我们仔细检查这个地窖,不一会,我们便发现了一扇小小的铁门。那铁门是关著的,只不过两尺高,一尺宽,我将打火机交给了石菊,用力拉开了门栓,将那扇小铁门打了开来。石菊持著打火机向内照去,只见那铁门是联接著一条铁管的,通向何处,也看不出来。我吩咐石菊熄了打火机,我们两人就置身在黑暗之中。石菊问我:“卫大哥你想那条铁管,是通向何处,作甚么用途的?”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却得不出结论。在这样的一个地窖中,一根铁管,是可以作许多用途的,可以输送煤炭,可以倒垃圾,也可以做许多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但是如今,我们一定要利用它来作逃亡之用。我想了片刻,道:“菊,你跟在我后面,我先爬进去,如果我发生了甚么变故,你不要管我,自己后退,循著钢缆,向上攀去,回到那间房中。因为连这里都不能逃出去的话,可以说,已然没有别的地方,再可以逃得出去的了!”在黑暗中,我望不见石菊,我也得不到她的回答,话一讲完,我便伏到了地上,以肘支地,向那扇小铁门中爬进去。开始那一段,我还可以以手爬行,但是爬出了一丈许,管子狭了许多,我便只能以肘支地,向前爬行了。我觉出石菊正跟在我的后面,我吃力地向前爬行著。那要命的铁管,像是没有尽头的一样!我相信这时候,我的身上,已然污秽不堪,我必须时时停下来,拂去沾在眼上的蛛丝和尘埃,才能继续向前爬行,在那像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爬行的时候,我当真起过这样的念头:不如回去吧,回到那舒服的、有著美酒的房间中去,那里虽然是囚室,但总比在这样的铁管之中好得多!当然,我并没有退回去,我如今虽然是在不见天日,不知在何处的铁管之中,但是在我前面的,可能是自由和光明!当然,等在我前面的,也可能是死亡,但是我必须赌那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我又点著了拖拉机火机,看了看手表,却只不过半个小时!我喘了一口气,铁管中的空气,当然是恶劣之极,我向石菊苦笑了一下,石菊也向我苦笑了一下,我继续向前去。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我的手碰到前面,我几乎欢呼起来,立即点著了打火机,我发现在我前面是一扇一样大小的铁门。那铁门的门栓,我相信可以打得开来,但是,正当我伸手抓住了铁门,准备向怀中一拉之际,我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叮当”的敲打之声,同时,有人讲话的声音,和一种奇特的,像是蒸气喷射时的“嗤”、“嗤”声。“外面有人!外面有人!”石菊也低声警告我。我回答道:“准备枪。”石菊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我不顾一切,抓住铁门,用力一拉,“拍”地一声,铁栓已被我拉断,石菊抓住了我的双足,向前一送,我整个人,便向前面窜了出去,立即站定。我不等自己看清四周围的情形,便立即喝道:“举起手来!”接著,我看到了几个惊愕无比的人的面孔,他们都已然举起手来了。他们都穿著工作服,而这里,则是一个大地窖。一角堆著一堆煤,一个大蒸气炉,有许多章鱼触须也似地管子,通向上面。那当然是供给暖气的设备,那三人,自然是工人,他们的面孔,也是法国人的面孔,我抱歉地笑了一笑,道:“对不起,这里是甚么所在?”那三个工人中的一个,道:“这里不是XX领事馆么?”我如今以“XX”所代替的,当然是一个国家的名字。我已经说过,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但是我也绝不是对世界大事一无所知的人。当时,我一听得这个国家的名称,我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不受人注目的国家,竟然也会对核武器的原料,有著那么大的兴趣!如今我未将这个国家的名称写出来,那是我对G领事的允诺(G领事馆就是我们被绑架之后,那个逼我们讲出实话来的人)。我呆了一呆,又反问一句,直到我确定这里的确是XX领事馆时,我才道:“对不起得很,要委屈三位一下!”我向石菊一扬手,石菊以最快的手法,点了那三个工人的穴道。我来到了门旁,打开了门向楼梯上走去,不一会,我们已然来到了厨房之中。此时那个厨房中,不少人正在忙碌著,我们又将他们制住了,由厨房走出,押住了一个守卫,命令他将我们带到主脑的房间中去。不一会,我和石菊两人,已然置身于一间华丽的房间之中。一个人口瞪目呆地坐在皮椅子上,我关上了门,走向前去,道:“先生,你应该庆祝我们逃亡的成功!”不等他回答,我已然举起了他桌上的酒瓶,“咕噜”喝了一大口。他干笑道:“你疯了!”我问道:“你是XX国的领事?”他面色如土地点了点头,道:“是,我叫G。”我冷笑道:“领事先生,你的工作能力很差!”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我冷冷地道:“我不是说你在囚禁敌人方面的工作做得差,在这一方面,我们逃亡成功,连我们自己,也相信那是一个奇迹。你的工作差,是因为你的情报错误,因为在隆美尔宝藏这件事上,我们至今为止,还没有得到甚么!”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想去按点桌上的一个红色的钮,但是我立即制止了他,道:“领事先生,这柄手枪,是你给我的,我不希望用它来射你!”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低估你了!”我耸了耸肩,道:“我也低估了你们的国家了!”他的面色更是难看,双手搓了几下,道:“卫先生,我如今处于失败者的地位,本来是没有理由提出要求的,但是我却想提出一个要求。”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面色惨白,双手颤抖,像是一个面临生死关头的人一样,我不禁感到好奇,道:“你不妨说说!”他的表情,一直是那样紧张,道:“我请求你,不要提起在这里的任何事情。”我简单地回答道:“不可能!”他的面色更白了,道:“卫先生,我爱我的国家,我……我不能因为我的低能,而使得我的国家的秘密,公开在世上的面前!”他的脸上肌肉,因为激动而现得扭曲,我直觉地感到,这个国家是会有希望的,因为它有这样爱国的人民!我考虑了一会,道:“可以,但是我有条件。”他苦笑了一下,道:“当然,在你们安全离开之后,我可以立即自杀!”“自杀?”我几乎叫了起来,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条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的面上,也现出了极其奇怪的神色,道:“那末,你要甚么?”我走了一步,道:“第一,我和石小姐,每人需要一盆水,洗洗手和脸,还要刷子刷去衣服上的灰尘。”他呆了一呆,突然笑了起来,开始还笑得很勉强,但是后来。却笑得非常开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来,和他紧紧地握著,他激动地道:“卫先生,你的行动,使我个人遭到了失败,但是我相信你,不但救了我个人,而且,还帮了我的国家,我们可以做朋友么?”我道:“当然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未曾说出来哩!”他笑道:“你说吧。”我望著他,我知道我已然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的地位,可以给我有时的行动,以十分的便利,这是我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我道:“在我第一次遇到你时,你讲的那种语言,我完全不懂,那是甚么话?”他又笑了起来,道:“那是我的家乡的土语,我们以后有时间,不妨研究一下。”我点了点头,并且立即将枪还了给他。他将枪收了起来,放在抽屉中,又从抽屉中取出一只木盒来,道:“这盒子里面,有两柄十分精致的手枪,甚至可以说是艺术品,是送给两位的。”我伸手打开了盒盖,只见紫色的丝绒衬垫上,放著两柄象牙的手枪。那象牙柄上的雕刻,是如此的精美,简直叫人难以和“枪”这样的东西发生任何联想的。我一向不喜欢佩枪,虽则枪对我的生活,十分重要,本来就是因为所有的枪都是那么地丑恶,而绝无法想像终日与之为伴的缘故。而这两柄枪,却正投了我的所好,我取出一看,枪是实弹的。我抛了一柄给石菊,道:“谢谢你!”他伸手按铃,进来了一个仆人,他吩咐道:“带这位先生和小姐沐浴。”我毫不犹豫地便转身向外走去,石菊跟在我的后面,道:“卫大哥,你怎么如此相信他?怎知他没有阴谋?”我笑了一下,道:“很难说。相信一个人、有时候,是必须凭直觉的。”石菊像是了解似地点了点头。半个小时之后,我和石菊两人,已然洗完了澡,我们的衣服,也已然被刷得乾乾净净。G领事仍然在他的办公室中,和我们会面。我很坦率地问他:“你绑了黄俊的爱人施维娅,要他再绑架我们,可是你以为我们已经得到了隆美尔的宝藏了么?”他面上现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然而却未曾拒绝讨论这一问题。“是的,”他说:“我的确这样认为。”我不能不奇怪,因此我再问:“你明知道我们所有的那张地图,乃是废物,你凭甚么还会以为我们发现了宝藏呢?”他略为犹豫了一下,道:“卫先生,我已然和你成了最好的朋友了!”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既然是最好的朋友,为甚么还那样称呼我?”他高兴地笑了笑,道:“卫,能够和你相交,我极其高兴,我深信你们已得了宝藏,是黄俊告诉我的!”我吃了一惊,道:“是黄俊?”他点了点头,道:“是他。”我道:“就是他的一句话,你就信了他?”他摇了摇头,道:“不,他有证据!”本来,我对黄俊的印象,一直不错,但是当在酒店之中,他带著人,将我和石菊两人,胁迫来到此处的那一刻起,我已然对他的为人,完全重新作了一番估价。因此,当我听得G领事如此说法的时候,我直跳了起来,道:“证据,甚么证据?”G领事讶异地看著我,走向一具保险箱,旋转了号码盘,拉开了门,又从里面取出一只小保险箱来,他费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才打开了小保险箱!【第十部:梦幻般的钻石花】一件东西,甚至从领事馆中,也要被放置得那样地严密,那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了,而我已然知道那件东西,竟然可以成为我已然得了隆美尔宝藏的证据时,我更希望立即可以看到它!G领事是背对著我们打开保险箱的,他打开了小保险箱之后,又停了一停,才转过身来。我看到他拿在手中的东西了!我和石菊两人,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发出了惊叹之声!在他手中的,乃是一朵钻石的花!一朵很小的花,是由一颗大钻石雕成的,还镶著一个白金托子。那是举世闻名的珍宝!它本来隶属于一个法国富商,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却失了踪。国际珠宝市场,一直在等著它的出现,它如今就出现在我的眼前!G领事将这朵钻石花递了给我,我反覆地观赏著。那是荷兰阿姆斯特丹七个已然逝世的巧匠的心血结晶,他们突破了钻石只能被雕成六角形的传说,而将钻石雕成了一朵玫瑰花。那是钻石雕凿史上空前绝后之举!我看完了,又交给石菊,石菊看了一会,道:“那怎么能证明我们得到了隆美尔的宝藏呢?”G领事道:“我们发现,隆美尔曾有一封私人的信件,交给希特勒,说他得到了这朵钻石花,准备送给希特勒的情妇。但结果未能成事,隆美尔就接到了希特勒的命令,将所掳得的一切珠宝,全都沉于海底,这朵钻石花,也在其中。”我立即道:“那么,这朵钻石花的出现,也只能证明已有人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而不能证明是我们发现了宝藏!”G领事的面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好半晌不曾说出话来。我又从石菊手中,接过那朵钻石花来。它是那样的美丽,如果你不是贪婪绝顶的人,一定不会因为看到了它,而立即联想起它的价值来的,就像你如果不是色情狂,你一定不会见到一个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少女,而立即想起床来一样。它像是一个绚烂无比的梦一样!想想看,你握著一个梦!它带你到童话似的境界之中!好一会,G领事才道:“卫,我以为你也该和我讲实话的!”我怔了一怔,道:“我有什么地方骗了你?”他道:“这朵钻石花,是我手下的一个人,在你住所的衣箱之中,搜出来的!我可以将这个人叫来。”“不用了,”我连忙挥著手,道:“G,事情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了,有人要你相信,我得了宝藏,因此才将这朵钻石花,放在我的衣箱中的。”事情已经很明显,这是一项绝大的移赃阴谋。G领事的眼中,闪耀著光辉,道:“谁?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我心中也在想著:“谁?那是谁?”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谁是持有这朵钻石花的人,谁也就是已经发现了隆美尔宝藏的人!我只经过几秒钟,心中已然在暗叫:“黄俊!”但是,我却并没有讲出来,我拍了拍G领事的肩头,道:“我不希望你们的国家,有加入核子俱乐部的资格!”他连忙道:“我们--”我立即又拦住了他,道:“不要对我说大道理,我也未能确切地知道他是谁。”“那末,”他道:“你知道了之后,能够告诉我么?”我道:“到那时再说吧!”他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推了回去--我正要将那朵钻石花还给他。他说:“送给你作一个纪念。”我道:“我已经有了那么精致的手枪了。”他笑了一下,道:“唯有中国的女性,才能配戴这样美丽的饰物,你可以保留著,送给你所爱的女子。”我想了一想,便不再和他客气,将这朵钻石花,收了下来。G领事送我们两人出大门口,吩咐司机将我们送回酒店去。石菊一直沉默不言,直到车驰出了很远,她才问道:“卫大哥,那钻石花,你……你不准备……送给我么?”她一面说,一面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著我。我呆了好半晌,才道:“不准备。”她眼中立即孕饱了泪水,道:“我知道你不肯的,你要送给她!送给那个比母狗还不如的女人!”我立即道:“菊,你住口,她是你的母亲!”石菊像是疯了一样,挥著手,叫道:“她不是我的母亲,连她自己也已然否认了!”我不得不捉住石菊的双手,喝道:“难道你看不出你们两人,是如何的相似?”她瞪著眼睛,泪水直流,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这样哭法的,她呆呆地望了我好一会,突然在司机的肩头上一拍,叫道:“停车!”司机陡地将车停住,我叫道:“你想作甚么?”她突然一个转身,已然打开了车门,向外直穿了出去!我怎么也料不到她会这样,立即跟了出去,但这时,恰好有一辆货车,高速在公路上经过,石菊身形拔起,已然攀住了那辆货车,向前疾驰而去!我呆了一呆,又回到车中,道:“追!快追!”司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对我一笑,道:“先生,当女人发脾气的时候,最好由得她去!”我急得几乎想出手打他!道:“追!快去追!”那个司机耸了耸肩,发动车子,向前追去,但是那时候,货车已然驶出老远了。追了大约十分钟,已然将到蒙地卡罗,公路上各色各样的车子,多了起来,像石菊跃上的那样的货车,已有几辆之多,我追不上她了!我颓然地倒在车上,用力地捶著自己的额角,直到车子停在酒店的门口。我真的惹上麻烦了!一个少女如此地爱上了我,这种麻烦,远比结上一打和“死神”那样的强敌,还来得可怕!因为这简直是无法摆脱的!直到司机大声对我道:“到了!”我才如梦初醒,跨出了车子。在大门口,我又和“死神”及黎明玫相遇,黎明玫立即转过头去,我想叫她,但没有出声,希望石菊已先我回了酒店,我不等电梯,而飞也似地冲上楼去,但是我立即失望了。在我的房间中,却没有石菊的影子!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才从口袋中摸出那朵钻石花来。当G领事说及,我可以将这朵钻石花送给我所喜爱的女子之际,我相信他是在暗示我可以送给石菊。但是在我的心中,却根本未曾想到石菊,而是立即想到黎明玫!石菊离我而去之际,虽然并没有多说甚么,但是她当然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把玩著这朵钻石花,像是在钻石花的光辉之中,看到了黎明玫的倩影。说起来很奇怪,甚至有一点不可思议,我所见到的黎明玫的幻影,像是十分幽怨,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但是却又不敢说一样。我想这大概是我心中对黎明玫原来便存有这样的感觉的缘故,所以在幻像中,黎明玫才会那样。我站了起来,将那朵钻石花放在暗袋之中,来回踱了几步。当我一看到那朵钻石花之际,我便想到,那是黄俊下的手。只有黄俊,才会要G领事相信是我和石菊得到了宝藏,他才能将我两人绑去,去见G领事,换回他的意大利爱人施维娅--那个我曾经看到过相片的健美女郎。这样说来,难道是黄俊已然得到了传说中的隆美尔宝藏了?照理,我应该可以毫不犹豫地得到这样的结论的。但是我心中却还在犹豫。我隐约地、模糊地感到,黄俊还不是这件事的主角!在环绕著隆美尔所发生的种种事中,照目前为止,我和石菊、“死神”、G领事,都和佩特·福莱克一样,是失败者。而黄俊却也不见得是成功的人。成功的另有其人,这个人甚至未曾露过面 I我的思路,发展到这里,在我的脑海之中,便不期而然,现出施维娅的影子来。我没有见过施维娅,但是却见过她的相片。在相片中,她只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少女,长头发,姿态撩人。难道是她?我又想起了黄俊所说的话:那一袋钻石,是施维娅给他的,但黄俊却将钻石抛入海中,是不是施维娅曾经爱过他又抛弃了他呢?这真是一个谜,一个令人难于猜得透的谜。我脑海中所想的事,本来是混杂到了极点的,但是渐渐地,变得开朗了。我感到这个本来是无足轻重的意大利女郎,在宝藏争夺战中,占据著我以前所料不到的重要地位!我要去找她!找她和黄俊两人!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处去调查黄俊和施维娅两人的踪迹,但是却没有收获。我又和G领事通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施维娅,并将她绑到领事馆去的,他告诉我一个地名,并且还告诉我,施维娅就是那地方的人,在那里土生土长,她是一个孤女,很早以来,就以带著游客潜水射鱼和采集贝壳为业,她的家乡,就是巴斯契亚镇的附近。我在G领事处,得到了有关施维娅的资料,更使我肯定,隆美尔的宝藏,和施维娅有关。她从十三岁便开始潜水,如今至少有七八年了,在七八年之中,她是否凑巧发现了宝藏呢?那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她和黄俊两人,可能回到她的家乡去了!本来,在潜水用具已然启运的情形下,回到巴斯契亚去,乃是顺路的事情,但如今我却不能离开蒙地卡罗,因为我还没有找到石菊!我回到了酒店,石菊仍然没有来,我不禁为她的任性、幼稚而生气。我在她房中留下了一封信,要她回来之后,无论如何,不可外出。然后,我匆匆地吃了一餐饭,租了一辆车子,沿著公路,向外驰去。我绝无把握可以找到石菊,我只不过在碰运气。石菊的失踪,虽然使我去找她,但是我不耽心她会有什么变故。因为她并不是普通的少女,她的武功极高,又精通几国语言,而且袋中还有著不少钱,或许她过两天,气平之后,又会回来的。我开车兜遍了所有的小路,向每一家路边的汽油站或饭店,打听石菊的消息,但是却一点也得不到甚么。直到傍晚时分,已然将快到尼斯了(G的领事馆就在这里),我想石菊总不会回去的吧,我也准备回去了,但是我最后一次的探听,却吸引了我。一个胖胖的饭店老板,当我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中国少女时,他一面替我斟著啤酒,一面道:“中国人?你打听的是中国人是不是?啊!那中国人,一定是皇帝的亲戚吧!”我告诉他,中国早已没有了皇帝,他却啰啰嗦嗦和我讲起他祖父当年和中国打仗,在北京抬了满箱珠宝回来的事来。我相信他讲的是八国联军之役,当然我不会再有兴趣。我对于中国的珠宝被外国人劫掠一事,还非常的生气,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却还在说:“他出手,啊,好大的气派,法鲁克也来过,但是却不如他!”我不禁给他引起好奇心,老实说,我不是甚么正人君子,若是真有那么有钱的中国人在此,我倒要想办法会会他,有种人钱太多了,是不在乎别人帮他在不愿意的情况下用去一点的。我问明白了那个中国人和那侍从的去向,立即驾车向前而去。驶出了没有多少里,已然到了尼斯的郊外。所谓郊外,实在是和市区最热闹的地方,相对而言的,但是却是昂贵的高级消费场所。我在一家酒家门口,发现了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汽车。根据这个胖老板所言,那个“中国皇帝的亲戚”正是坐这样的汽车的,我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上,一个小厮立即跑上来替我抹车。我向那辆车子一指,道:“好漂亮的车子,是谁的?”那小童笑道:“先生,是你们中国人的,先生,他给了我很多小费!”我笑了一笑,也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小费,他连车都不抹,便跑了开去!那家酒店的光线很淡,幽静得很,音乐也非常幽雅,客人并不多,侍者领我在一个座位上坐下,我立即看到了那个中国人!一见之下。我却不禁猛地一怔!那是一个约莫六十上下的老者,在他身旁,还坐著四个汉子,一共是五个人。那老者的面貌,我觉得十分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是什么人来。我之所以吃惊的原因,乃是这个老者,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目神光炯炯,坐在那里,气度之非凡,实属罕见,一望便知,是一个在中国武术的造诣上,已臻顶峰的人!而那四个大汉,也是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个中高手!”我本来还以为那饭店老板口中的“中国人”,乃是刮饱了民脂民膏的人渣,却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一个高手。我向他们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即转过头去。同时,我已然取出了那具小小的偷听器来,放在耳际。因为石菊不知下落,我不能不对这五个人,持著极其审慎的态度。只听他们用带有极其浓重的河北北部土音的话的交谈著,却都是一些不著边际的话。听了一会,忽听得那老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她是和‘死神’在一起么?”我一听那老者如此说法,心中便自“怦怦”乱跳,因为那老者口中的“她”,分明是指黎明玫!只听得一个大汉道:“是,他们正在蒙地卡罗。”那老者又道:“‘死神’手下,有甚么高手在此?”那大汉道:“久已远扬海外,早年黄河赤水帮中的两个大龙头,在他身边!”我听到此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乱跳!黄河赤水帮,乃是原来中国帮会之中,最为秘密的一个帮会。赤水帮和其他帮会广收帮众绝不相同。它只是维持著三百六十个帮众,但是每一个人,都有独当一面之能。要有一个人死了,才另选一人充上,绝不使人数超过三百六十人。我早年在华北,初露头角之际,曾和两个赤水帮中人,结成生死之交,他们曾说,如果有机会,将会介绍我介入赤水帮。他们两人,在赤水帮中,全是毫无地位的普通帮众,但是其中的一个,原来在青帮之中,却曾经率领过两千余个弟兄,由此可知赤水帮取材之严,我曾听那个朋友讲起过,帮中共有十二个龙头,那十二个龙头的姓名,甚至是赤水帮众,也不能全知,而那十二个龙头,个个都是文武全材,罕见的人物,后来,我没有机会介入赤水帮,是因为我外祖母死了,奔丧回家乡之故。以后,我和赤水帮也再没有甚么联络,如今,我听得竟有两个赤水帮的龙头,和“死神”在一起,心中自然吃惊。同时,我也料到武林之中的一件大秘密,那是关于“死神”的出身来历的。“死神”的出身来历,人言各殊,一直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如今,既然有赤水帮中的龙头,在暗中庇佑他,我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出自赤水帮的,因为,赤水帮的龙头,岂是等闲人物,怎肯随意受别人的驱使?说不定“死神”便是“赤水帮”大龙头之子!(作为大龙头,他的年纪是太小了。)我一面心中暗自吃惊,一面更是用心听下去,只听得那老者也怔了一怔,道:“噢,有这种事,是那两龙头,你们可知?”一个大汉道:“那我们倒不知,只是我们见到,为‘死神’驾车的一人,腰扣龙头金牌,还有一人,和他们诈作不识,也是一样!”为“死神”驾车的人?我竭力想回忆那人的面目,但是却已然没有印象了,我一面责怪自己粗心,一面却又禁不住奇怪。因为,“死神”本身的武功。还不如我,但是有那么两个高手在侧,为甚么他不叫他们对付我呢?这的确是令人难解之事。只听得那老者“噫”地一声,道:“那我们可得要小心点。黄俊那小子呢,你们找到了没有?”一个大汉道:“没有。但是我们却找到了小姐。”我一听到他们讲到此处,心中更是吃惊!本来,我对那个老者的身份,已然在大起怀疑,如今,一听得那大汉如此说法,我已然可以肯定,他就是石菊的父亲,武林一代大豪,受尽南北英雄人物敬仰,如今在西康自僻天地的北太极门掌门人石轩亭!【第十一部:武林的一代异人】除了他以外,事实上,谁还有那么高的武功?那末,那大汉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石菊了!那老者“哼”地一声,道:“她怎么了,可是和黄俊一样了么?”一个大汉道:“不会,小姐怎么会,听说,她和扬州疯丐金二的一个徒弟在一起,我们发现她时,她正一个人在路上乱走!并没有看到金二那徒弟。”扬州疯丐金二的徒弟!那是在说我了!石菊已然被他们发现,但是在甚么地方呢?我急于想知道这一点。那老者也立即以此相询。那些大汉之一笑了笑,道:“掌门,你大可放心,我们当然不会苛待师妹的。”那大汉话尚未讲完,石轩亭一掌拍在桌上,道:“一点也不用对她客气!”我听到这里,心中大吃了─惊。那三个大汉,也自面面相觑。石轩亭又道:“她如今在甚么地方?”那大汉道:“在我们的酒店之中,自然反锁在房中!”石轩亭叱道:“饭桶,她难道不会逃出去么?快去,若是走了,无论如何,追她回来!”那大汉立即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心中不禁大为著急,立即摸出一张大钞来,放在桌上,向侍者招了招手,一等那大汉走出了门,我便立即也离桌而起。我明知如果再在一旁,偷听下去,便可以知道北太极门掌门石轩亭来到此间的原因。但是我不能不先去看视石菊,因为我从石轩亭铁青的面色中,看出他对石菊极恨,那种恨,绝不是正常的父女之间所应该有的。而石轩亭既然能派石菊来杀害黄俊,当然,对于石菊,处置起来,一定十分严厉,我绝不能使石菊落入他们的手中。而且,我还必须找到石菊,再和她一起,去找寻隆美尔的宝藏,不管宝藏找到之后,如何处置,我总想将它找到!因此,我才立即向外走去,我才一出门,便看到那大汉,伸手召了一辆计程车,我连忙钻进了自己的车子,尾随而去。前面那辆计程车向市中心繁华地区驶去,我紧紧地跟在后面,可是,在经过一个广场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我确知那大汉是要回酒店去,查看石菊是不是仍在那里,但是这个广场的附近,却都是一些政府机构的大厦,绝没有什么酒店的!正在我疑惑不定,只得停下车来之际,那大汉足尖一点,已向我的车子,跃了过来,一跃到面前,手伸处,一掌已然拍在我的车窗玻璃上。那一掌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将车窗玻璃,震成粉碎。就在这一掌上,我看出那大汉的武功极高!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只有竭力镇定,道:“先生,你想作甚么?”我特地用法语问他,装作久在法国居住的亚洲人。可是他却冷笑一声,道:“朋友,别装傻了,你为甚么要跟著我,你是甚么人?”我佩服他眼光的锐利,及见识的广博。笑了一笑,道:“朋友,你总不见得希望在这里打架,被外国人笑话的吧?”那大汉一声冷笑,道:“那么你希望在甚么地方和我一见高下!”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和你无怨无仇,见甚么高下?”我一面说,一面以极其迅速的动作,踏了油门,车子向前疾驰而出,迅速地在第一个转弯处转了过去,而才一转过,我便立即将车停住,跳下车来,掩到街角,去看那大汉。只见他正迅速地向我这里走来,我在他将要走近的时候,心里不禁“怦怦”乱跳,因为他若是向我停车的这条横街走来的话,一定会发现我,而我再跟踪他的计划,也一定难以实现。幸而,他走到了街口,向另一条横街,转了过去,并没有发现我的汽车。我在他走出了七八丈后,便跟在他的后面。这一条街上,行人很多,他虽然仍是频频回顾,但是我却每次都巧妙地藉著迎面而来的人,掩遮了自己的身形,而不被他发觉。不一会,我已然瞧著他走进了一家豪华的大酒店去,在他进了门之后,我也立即跟进去,我看到他,踏进了电梯,我等电梯在“四”字上停止的时候,立即由楼梯前飞也似地向四楼跃了上去,在我到达四楼之际,我看到他正推开一间房的房门,向里面走进去,可能是我因为急促,而脚步声太响了些,他已然要走进房去,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看。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面上立现怒容,我不等他出声,一个起伏,已然掠了过去,他一手仍然握著门球,一手“呼”地一掌,向我拍了过来。此际,正另有一对美国夫妇,从走廊的另一端,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我不能被他们发现我和人打架,因为美国人是最好管闲事的,我立即运足了十成力道,一掌迎了过去。“叭”地一声响,双掌相交,那大汉已被我的掌力,震退了三步,踉跄跌入室内,我也立即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我刚一将门关上,那大汉又狠狠地扑了上来,我身形一闪,在他身旁,掠了过去,就势用手肘在他的“软穴”,重重一撞。大汉立即跌倒在地。我也不再去理会他,叫道:“菊,你可在--”可是,我下面一个“么”字,尚未出口,只听得背后,响起了“呼”地一下金刃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