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先生摊了摊双手,道:“好,还有一些私人问题,不知道卫先生肯不肯回答?”我打醒了精神,道:“请说。”纳尔逊先生道:“你和‘死神’的纠葛,究竟是因何而起的?”我沉吟未答间,他已然又道:“金钱?女人?还是为了正义?”在讲到“为了正义”这四个字时,他的态度,很明显地是在嘲弄!我站了起来,道:“很抱歉,我都没有办法回答!先生,‘死神’现在在甚么地方,你们可有情报么?”纳尔逊先生摇了摇头,道:“卫先生,你和我们抱不合作的态度,我们当然也没有法子和你合作!”好厉害的人物!我心中暗道。纳尔逊和那两个警官,站了起来,准备告辞,我踏前一步,低声道:“如果我想见你,怎样和你联络?”纳尔逊向那两个警官一指,道:“你可以先找他们,再找我!”我弯腰送客,他们走了之后,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本来,我以为可以得到黎明玫的下落,但这个希望,又落空了!我怔怔地坐著,脑中一片空白,一点计策也没有!石菊轻轻地来到了我的身边,道:“卫大哥,如果尽我们两人的力量,尚不能找到黎明玫下落的话,我答应你将我们和死神争执,是为了隆美尔宝藏这件事,讲给纳尔逊听。”我苦笑了一下,道:“这也是没有用的,纳尔逊他们,一样不知道死神的下落。”石菊道:“那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到意大利去,在宝藏附近的地方,等著他们!”我一听她的话,立即一跃而起!到意大利去!这是最好的主意!不论有没有宝藏地图,一切想要得到宝藏的人,都将会不约而同地在意大利集合!【第六部:黑手党的加入】“你有护照么?”我立即问。“有,”石菊答道:“我有尼泊尔的护照。”“我们立即去订机票,到意大利去!”我几乎是叫了出来!当然,我并不是放弃和黎明玫谋面的意图,而是我想到,“死神”定免不了意大利之行,而不管“死神”和黎明玫之间的事,是否如“死神”所言,“死神”一定会带著黎明玫一齐去的。我相信“死神”是在胡说,黎明玫绝不会答应嫁给他的,而“死神”想要控制黎明攻,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要控制黎明玫,便必须将黎明玫带在身边!接下来的两天中,我们仍悉心查访“死神”和那个得到了宝图的“外国游客”的下落,但是却一无所得。在我们行动间,好几次发现有人跟踪。跟踪我们的人,是“死神”手下,还是纳尔逊派出的,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订好了飞往罗马的机票,这是一个无法秘密的行程,我们索性不加任何化装。便到了机场。在候机室中,石菊显得十分激动,她低声道:“卫大哥,如果我们在争夺之中,终于得到了宝藏的话,我还要请你帮忙,帮我运回去。”那时候,我根本不去考虑石菊他们,也就是为数甚多的北太极门弟子,是隐居在什么地方,更不考虑他们要了那么巨大的一笔宝藏,有什么用处,立即就答应了下来,我只是问道,“那幅藏宝地图,是如何会到你们手中的?”石菊道:“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我有一个师叔,早年参加了苏联红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隶属于最早攻入柏林的那连人中。这张宝图,是他和一个秘密警察官长,肉搏之后得到的,事隔多年,他才回到中国来。你知道,那时候,中国的情形。已然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我爹带著门下弟子,一直向南移,到了那个山谷之中,定居了下来。起先,我们之间没有人取出来,也没有人识得那地图下的德文,后来,我和黄俊,到印度去求学,学了德文,才知道究竟,爹最先派黄俊去意大利,但是他去了将近一年,仍是一点信息也没有,我才又出了山谷,却不知怎地,风声已然泄露,我为‘死神’追踪,又在那荒岛中,遇到了他!”她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我心中不禁大是狐疑,道:“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宝藏应该已然被发现了!”石菊睁大眼睛望著我,我将我发现黄俊,将一颗一颗钻石,抛入海中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石菊道:“那一袋钻石,已然落入了‘死神’的手中,黄俊如果已然发现了宝藏,他……莫非是戏弄我们?”我想了一想,道:“那倒也不,因为他也急于要得到藏宝地图!”我们两人商议了片刻,不得要领,扩音机中,已然在催促我们入闸,我和石菊站了起来,走向闸口。正当我们两人排除进闸之际,突然有─个人,塞了一封信在我手中!那人一将信塞到我的手中,便立即在人丛之中消失不见了,我虽然立即抬起头来寻找他,但是却也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我呆了一呆,连忙和石菊两人,退出了行列,将信封撕开,只见信笺下,写著两行娟秀字迹:“卫,不要到意大利,不要去,无论如何不要去。”我的手不禁簌簌地发抖,石菊也已然看到了信的内容,她一声不出。好一会,闸口已然没有人了,空中小姐在等著我们两人。我将信捏成了一团,挽著石菊的手臂,大踏步进入了闸口!黎明玫的信中,虽然只是短短的几行字,但是词意之恳切,令得我几乎不想上飞机。然而这封信,一定是几日前已然写好了的,这时候,“死神”和黎明玫,一定不在新加坡了!这是“死神”要留我在新加坡的一著棋子!我当时,以为自己的估计,是绝对准确的,事后,证明了我估计的错误,事后的事,我自然会详细地记述下来,此处不赘。三天之后,我和石菊,已然由罗马辗转到了科西嘉岛的北端,巴斯契亚镇上。巴斯契亚镇是一个渔港,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法国经济的复兴,可以说很快,但是在科西嘉岛上,却是不容易见到,这个小镇,显得十分贫困和乏味。我们一到,便以一个搜集海洋生物标本的中国学者,和他的女秘书的姿态,在镇中心一家唤做“银鱼”的旅馆中,住了下来。第二天,我们在罗马订购的最新型的潜水工具,也已然运到了。一连两天,我和石菊,只是在沿海观察地形,并且,租妥了一艘性能十分好的快艇。两天来,我们似乎没有发现有甚么人也对宝藏发生兴趣。巴斯契亚镇上,也似乎都知道来了两个对海洋生物有兴趣的中国人。第三天,正是我们准备出海一行,根据我对藏宝图所留下的印象,到那附近去考察一番的日子。但是在前一晚上,却发生了事故。那一天晚上,晚饭之后,我和石菊两人,步出小镇,沿著公路,慢慢地踱著,我们无心欣赏美丽的落日余晖,只是讨论著明日出海的行动。突然间,两辆摩托车,飞快地在我们的身旁掠过,并在我们的面前,停了下来。两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科西嘉人,跃下摩托车,向我们走来。我和石菊连忙站定,那两人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其中一个向石菊吹了一下口哨。“先生们,”我以法语说:“有甚么指教?”那两人转向我望来,其中一个道:“我们是马非亚的人,你知道么?”我从来也未曾到过巴斯契亚,也不知道“马非亚”是甚么人。当下,我只是沉住了气,道:“马非亚是甚么人?”那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道:“来到了巴斯契亚,却不知道马非亚是甚么人?马非亚是可以令得你在海底休息上好几年的人!”我报以一笑,道:“先生,这算是恐吓么?”大约是我的态度,出奇的镇定,这两个大汉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和石菊只是微笑地望著他们,他们的面色,突然又变得十分狞厉,狠狠地道:“马非亚是大亨,你们知道不?他要你们去见他!”“大亨?”我双手交叉,体态优闲,“甚么样的大亨,像阿尔卡那样的?”那两个大汉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那样地恼怒,拳头疾挥,一拳击向我的下颔,一拳击向我的小肚。我一直在微笑著,这样的打手,怎会放在我的眼中?我伸手在一个大汉的肘部“尺泽穴”,轻轻一弹,那人的手臂,突然一弯,“砰”地一拳,已然击在他同伴的面颊之上,将那人击得一个踉跄!那人的口中,爆出一连串最粗俗的骂人话,瞪著打他的同伴,另一人则不知所措地睁大著眼睛,我仍然微笑著,道:“马非亚在甚么地方,他既然找到了我,我也很想见他。”那两个大汉怒吼一声,重又凶猛地向我扑了过来。这一次,我只是身子向前一冲,在他们两人之间穿了过去,左右双手,在他们的腰际一抓,那两人便杀猪也似地大叫起来,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这一下,他们腰间的软穴,被我重重地提了一下,跌倒在地之后,一时之间,哪里爬得起来,我一俯身,在他们的后袋中,抽出了两柄利斧,将锋利的斧口,在他们的眼前,晃了一晃,道:“马非亚在甚么地方,快说!”那两个大汉喘著气,道:“就在银鱼旅店的后巷,你一去,就可以找到了!”我用了三成力道,又在他们两人身上,踢了几脚,和石菊两人,跨上他们的摩托车,转头向镇上驰去,没有多久,已来到了银鱼旅店的后巷。银鱼旅店的后巷,是一条十分污秽的小巷,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在玩著滚硬币的游戏。有一个穿花恤衫,留长发的小阿飞,口中含著一枝香烟,一见到我们,他便震动了一下。我连忙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手掌一翻,“拍”地一声,已然打了他一下耳光,将他口中的香姻,打得直飞了开去,喝道:“马非亚在甚么地方?”那小阿飞显然是吓呆了,整个身子,竟然软了下来,我提住了他的胸口,不令他跌倒,他只是伸手向后面指了一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手一松,任由他滚向墙角,将刚才夺来的两柄利斧,握在手中,向那小阿飞所指的门口走去,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那地方,可能是一个旧的货仓,电灯光并不十分强烈,几只木箱上,放著不少空酒瓶,空气中也弥漫著劣等威士忌的气味,几个女人正在尖叫,十来个大汉正在哄笑著。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因为我的突然闯进去,而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调转头来,望著我和石菊,我大声问:“谁是马非亚?”“我!”一个大汉一挥手,摔开了他怀中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这是一个标准的大汉,身高两公尺,面上的神情,那样的凶狠,显然他是这个小镇上的地头蛇!我踏前了一步,双手齐扬,手中的两柄利斧,已然疾飞了出去!这一手,马非亚显然未曾料到,他呆了一呆,“叭叭”两声,那两柄利斧,已然掠过了他的颊边,陷在身后的木箱上!马非亚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好一会,他才敢动一动,我冷冷地道:“你派了两个饭桶来找我们,我们来了,有甚么事?”马非亚面色缓了过来,但是刚才那两柄贴著他脸颊飞过的利斧,却在他心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致令得他讲话的时候,语音也在发颤,他道:“有人要见你,罗马来的!”我冷笑了一下,道:“谁?凯撒大帝么?”马非亚竭力定了定神,道:“中国人,等一会你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兴致来开玩笑了!”我倏地踏前一步。他猛地挥拳,向我击来,但是我身形一矮间,已然一拳击中了他的肚子,他痛得面色焦黄,低下身去,我照他下颔,又是一拳,这一拳,又令得他身子站直,我笑道:“阿尔卡邦马非亚,罗马来的人在那里?”我的话才说完,左首一扇门打了开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我在这里!”一听得那声音,我便怔了一怔,那声音是这样地冷,只听声音,便知道他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人物!我一挥手,将马非亚挥开,转过身去,只见在那门旁,站著一个身材才我差不多高下的瘦汉子。那瘦子穿著最流行、剪裁合体、质料上乘的西装。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冷淡坚定,右手不断地在挥动著一条金表链。“我在这里!”他重复了一遍:“教授和美丽的秘书,我们来谈谈如何?”那人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他是一个老练的匪徒,见过世面的匪徒!这种匪徒,和马非亚这种,只凭著一百八十磅的身体,和两只拳头在小地方称王道霸的小毛贼,是绝对不同的!我向石菊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齐向他走了过去,马非亚和他手下,还想跟在我们的后面,但是却被那人制止了。我们来到了门前,那人侧身一让,让我们走了进去,我们跨进了一间房间,房中放著两张钢铸的写字台,另有一个口衔雪茄,带著黑眼镜的汉子,正在独自玩著扑克游戏。这个人对于我们的进来像是根本未曾觉察到一样,连头也不拾起来!室内的光线,同样地也不很明亮,那人又低著头,看不清他的脸面。但是那人的身形,那种像岩石一样的姿态,却给我以一个很熟悉的印象。陡然之间,我知道他们的身份了!那在玩牌的、和那个召我们进来的人,手上全都戴著丝质的黑手套!这当然是戴手套的季节,但是却不是戴丝质黑手套的季节!这两个人,全是“黑手党”!意大利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中的人物!科西嘉虽然是法国的领土,但是在黑社会方面,却一直是意大利的范围!那瘦汉子仍用他那冰冷的声音道:“请坐!请坐!”我和石菊,坐了下来,那人又道:“两位的名字,我已然知道了,我们都不是绅士,用不著等别人来介绍,我叫尼里--石头心尼里,这位是--”他指了指正是玩牌的人,道:“是范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识的范朋!”石头心尼里的话讲完之后,室中静了半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识的范朋”,照中国人的说法,可以译作“六亲不认”范朋,范朋和尼里,这两个正是“黑手党”的首领!这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范朋和尼里的丝质手套近腕部份,有著几道金线,像将军制服袖口上的金线一样,是表示他们的地位的!我知道我已然陷入了一个圈套之中。是范朋和尼里到了巴斯契亚镇,但是却以小毛贼马非亚出面,由两个饭桶来请我们!静默持续著,只有“六亲不认”范朋“窸窸”的发牌声,我竭力使自己的面色,维持镇定,甚至还看了一下。我道:“范朋,你到巴斯契亚来,不见得是为了玩‘通五关’的吧!”“六亲不认”范朋仍然不出声,只自顾自地派著牌,尼里也只是在一旁,阴侧侧地笑著。我感到心中怒火在上升,但是我仍然竭力按捺著,但石菊却已然忍不住了,她欠了欠身,手略略一扬,我听得极其轻微的“嗤”地一声,一丝银光,闪了一闪,紧接著,只见范朋从椅上直跳了起来,连他脸上的黑眼镜,也跌倒在地。他左手捧著右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刺著一枚长约寸约的银针!他狠狠地向我们望来,我和石菊,看到了他的这一副狼狈相,和他刚才那个装模作样的情形一比,不由得都大笑起来。在我们的笑声中,“叭”地一声,范朋一掌拍在台上,喝道:“闭嘴!”我看到他面肉在抖动著,心中显然是怒到极点,立即向石菊使了一个眼色,石菊倏地站了起来,已然闪身来到尼里的身旁。我也从椅上一跃而起,来到尼里的面前,双手按在桌上,隔著桌子,我望著他,他也望著我,约莫有两分钟之久,我才一伸手,将他面前的扑克牌,取了过来,洗了洗牌,道:“好了,有甚么事?”范朋的面色很难看:“中国人,你想和黑手党碰一碰么?”我加重了语音:“甚么事!”“快离开巴斯契亚!”他几乎是在怒吼。我拽过了一张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向四面看了一看,石菊正站在尼里的身旁,但是尼里的神态,十分优闲。在窗口处,我发现不少人影,这些人,都笔直地站著,我毫不怀疑窗外至少有两架手提机枪,是准备对付我们的。我将手中的纸牌,向范朋的面前一推,道:“你发牌吧!”他怒道:“作甚么?”我冷冷一笑:“我输了,就走;我赢了,你走!”范朋“哈哈”地大笑起来,我用力一掌,击在桌上,那下巨响,打断了他的笑声,他拿起了扑克牌,发一张给我,又发了一张给他自己。那两张牌是明的,他的一张是七,我的一张是九。然后他又发了两张牌,那两张牌是暗的。我当然不会有兴致在这种情形之下赌博,我只是藉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给自己造成脱身的机会,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底牌,也是一张九!我已然有了九一对。将牌放下,我道:“范朋,我们下甚么注?”范朋喷著烟,道:“由得你!”我摸出一张美金旅行支票,票额是一千美金,放在桌上,范朋笑了一下,向尼里作了一个手势。尼里向前走来,石菊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范朋向桌上一指,道:“一千美金。”尼里“刷刷”地数著钞票,放在桌上,我突然站了起来,一手将钱和支票,攫了过来,范朋一下口哨。尼里转过身,想向外逃去,但是我一伸手,已然隔桌子抓住了范朋,将他直提了过来,石菊五指如钩,也已然紧紧地扼住了尼里的后颈。“哗啦”声中。玻璃被打碎了,手提机枪从破窗中伸了进来。我提著范朋,向外走了几步,道:“范朋,你是识得你自己的,叫他们放枪吧!”范朋用力想挣脱我的掌握。但是他怎能挣得脱?他狠狠地道:“和我作对,你是在走向坟墓!”我冷冷地道:“范朋,和死神合作,你才是走向坟墓!”范朋像是因为我突然道出了他的秘密,而震动了一下,我也不与他多说甚么,拉著他便向门口走去,石菊押著尼里,跟在我的后面。当我们出现在仓库中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我回头对石菊道:“你押著尼里,到‘银鱼’去,将潜水用具,都堆在他的身上,叫他负著,到码头来找我,我们今晚就出海。”石菊点了点头,我们出了仓库之后,分道而行,我带著范朋,来到了码头,我们原来租定的那艘船,正在码头上停著。码头附近,有许多带著黑丝手套的人在徘徊,但是看到我押著范朋,他们全都像石像似地,僵立不动,我带著范朋上了船,等了没有多久,石菊已然到了,在尼里的身上,负著沉重的潜水用具,石菊将潜水用具全都运到了船上,又发动了马达,范朋尖声叫道:“将我也带出海去么?”我冷笑道:“不错,将你喂鲨鱼!”范朋的面色,变得如此之色,像是死鱼肚子的那种颜色,岸上的黑手党徒,也一齐向前走来,“拍”地一声,白光一闪,一柄弹簧刀向我直飞了过来。但是那柄弹簧刀尚未飞到我的附近,石菊足尖一点,迎了上去,已然将刀拿在手中。手挥处,岸上有一个人大吼一声,正是那掷刀伤人的凶徒,大腿上鲜血涔涔而下,已然受了恶报。我知道就算将范朋押出海去,也没有多大用处,在快艇离岸两丈许的时候,手一松,便将范朋,推到了海中,立即有个黑手党徒,跳下海来,泅向他们的首领,尼里在岸上大叫道:“再见,中国人,再见!”我心中动了一下,“再见”,那是甚么意思?快艇划破黑暗的海面,向前疾驰而出,我一直在想,“再见”是甚么意思,五分钟后,码头上的灯火已经使我跳了起来:“他们可能已然放下了定时炸弹?”石菊呆了一呆,道:“可能?”“是的,”我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尼里在我们开动时,连说了两次再见,你说这是甚么意思?”石菊想了一想:“可能是他们不甘心这次的失败,准备再和我们交手?”我只是直觉地感到,在这个快艇之上,有甚么不详的事情在等著我们,刚才那么多黑手党徒,在码头上,难道他们竟会不在我们的快艇做些手脚?我将我的怀疑,向石菊说了。石菊呆了半晌,道:“照我想来,他们当作一定可以将我们在仓库之中制服,不会再另出主意的了!”略想了一想,石菊所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我却仍然不放心,吩咐了石菊好好地管理著机器,我要到船上各处去走走。事实上,我去各处走走,并未存著去寻找计时炸弹的目的。因为,如今科学的发展,如火柴盒大小的计时炸弹,足够毁灭一间石头屋子,而体积那么小的东西,要在长达二十呎的快艇之上寻找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黑手党徒甚至可以将计时炸弹放在船底,我们又怎能找到它?我一面想,一面低头走入了船舱之中,才一走下去,便看到了一条柱上,以一柄弹簧刀,插著一张纸,纸上以红墨水写著两行字,隔老远,便已然看清,纸上写的是:此船直通水晶宫!我吃了一惊,连忙飞步过去,将那张纸撕了下来,背后又有几行字,却是笔迹苍劲的中国字,写道:“卫先生,阁下精神可嘉,惜乎行为愚騃,弟颇希望与阁下为友,但阁下看见此字条之后,距死已不远矣,弟颇引以为憾。死神。”我将纸抓在手中,迅速地上了甲板,来到了石菊的身旁,将手一伸,道:“你看!”石菊草草看完,也不禁面上为之变色。“绝无疑问,船上已然有了计时炸弹,我们快穿上潜水衣,跃下海去!”我下了决定。石菊向四面一望,我们的快艇,已然离岸极远了,石菊苦笑了一下,道:“我们能回到岸上么?”我道:“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我们两人,正准备将放在甲板上的潜水衣穿上去的时候,石菊忽然定了一定,道:“卫大哥,如果船上有计时炸弹的话,他们绝不出声,不是可以稳稳地将我们炸死么?何必留下字条?”我想了一想,石菊的话有道理。可是此际,我却没有空去想那是为了甚么,我顺口答道:“只怕这是死神行事的一贯作风!我们必须弃船了!”石菊没有再说甚么,可是当我们两人提起潜水衣的时候,忽然看到海面上,有一艘游艇,不如我们的那艘那么大,却正在海面上游荡,我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忙道:“快,快向那小艇驶去!”石菊转过了舵,向那艘小艇驰去,我抛过绳子,系住了那艘小艇,五分钟之后,我们已然上了那艘小艇,石菊转了一转,道:“什么都有,水、油,全部有!”我高兴道:“那是天助!”石菊却皱眉道:“卫大哥,我看事情太巧了,只怕没有那么好的事!”我呆了一呆,道:“先不去管它,我们先将应用的东西,搬过来再说!”没有多久,潜水用具和应用的东西,都已然搬过小艇来了,我解开了缆绳,石菊开动了小艇,向预定的目的地驰去。【第七部:海上亡命】只不过半小时左右,我们远远地听得“轰”地一声,一蓬火光,从海上冒起,将附近的海域,照得通明,但立即就熄灭了。经过那一亮之后,陡然而来的一暗,更令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和石菊半晌不语,才道:“如何?”石菊呆了一会,道:“卫大哥,无论如何,这艘小艇,来得太怪了!”我道:“那是不是会有人存心救我们呢?”石菊苦笑了一下,道:“在这里?”我只是道:“不错,在这里!”实则上,我心中已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死神”已然来到这里的话,那么,黎明玫当然也来了,她就可能是救我们的人。我感到安心了,那艘快艇已然爆炸,我们当然已经安全了。我心中对于石菊的惊疑,还有点不以为然,我们在甲板上坐了下来,四周围静得出奇。石菊已然停了马达、任由小艇在平静的海面上漂行,突然之间,石菊霍地站了起来,道:“卫大哥你听,这是甚么声音?”我正想叫她坐下,不要再疑心的时候,陡地,我也呆了一呆。我听到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声音,我相信如果不是练过内功,耳目特别灵敏的人,是一定听不出来的。那声音“的……的……的”地不断地响著,像是一只小型的闹钟所发出的。我听了一会。道:“只怕船舱之中,有一只小型闹钟在吧!”我们连忙走进了船舱,果然有一只小钟,石菊一伸手,便将那钟,抛到了大海之中。可是,那要命的“的……的……”声,仍然存在著,而且令得我们确不定方向!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的,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当你听到了,但是要找出它的方向时,它可能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不知是在何处。那时我们两人的情形,就是这样!我们虽然都没有开口,但是心中都知道那种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定时炸弹!此外,绝不可能是其他的声音。我又钻进了一个圈套之中!对方的计划,我如今已然可以猜测到了,在我们来的快艇上,并没有定时炸弹,但是对方却造成气氛,使我们信以为有。而正当我们想脱离那艘快艇之际,对方又派人驾了这艘实际上装置了定时炸弹的小艇,来到近前,当然,驾艇人已然跃入了海中,向我们的艇游去,半小时后,将那艘艇炸去。这时候,我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安全了,但是计时炸弹偏偏装在此处。我们不知道计时炸弹在甚么地方,但是此时,我们想弃船更难了,因为我们离岸更远了!我和石菊相对而立,我们的额上,都不禁渗出汗珠,约莫过了两分钟,但我们却觉得过了一世!因为随时随地,我们可能葬身碧海!两分钟之后,我喘著气,道:“我们弃船!”石菊默然点了点头。忽然之间,我感到对她,十分抱歉,我道:“我们这时候弃船,生还的机会,只有一半,这……全是我的不好!”石菊望了我一眼,道:“别多说了,快走吧!”我和她一起上了甲板,匆匆地穿上潜水衣,解开了两个救生圈,一起跳入海中。我们暂时可以不必压缩氧气,我们藉著救生围的浮力,浮在海面,那艘小艇,向外飘了开去,我们在海上浮沉著,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又是“轰”地一声巨响,那艘小艇,整个断成了两截,向上跳了起来,接著,又碎成了片片,一齐跌落海中!石菊叹了一口气,道:“好险啊!”又过了没有多久,天色已然渐渐地亮了起步,那是一个阴天,等到天色渐渐地明亮之际,我们发现自己完全置身在大海之中!我们相互叹了一口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过了一会,突然,我们看到前面不远处,海上之水,突然起了一个大漩涡。那漩涡一出现,我的心便向下一沉,我连忙将头埋入了海水之中,睁开眼来,向前看去,只见在前面约莫十丈远近处,一个灰白色的魔鬼,正在优闲地摆动著它的身体!灰白色的魔鬼!那是一条最凶恶的虎鲨!我抬起头来,石菊问我:“甚么事?”我摇了摇头道:“没有甚么!”真的,这时候,我能回答石菊什么呢?一条有六公尺长,可能二千公斤以上的虎鲨,就在我们的附近,不要说我们没有枪,有枪也不能用,一公里之内的虎鲨,闻到了血腥时,就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我们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镇定!唯有镇定,丝毫也不去惊动那灰白色的魔鬼,而且,还要那魔鬼并不饥饿,我们才有逃生的希望!石菊像是已然在我面色上,看出了我在撒谎,她定定地望著我,忽然又道:“卫大哥,我们有危险了,是吗?”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注视著前面,海面上又出现了一个漩涡。离我们只有二十公尺了!那是白色的魔鬼,在优闲地转动它那二千公斤重的身子的结果。我舔了舔嘴辰,海水的鹹味,使得我的喉咙更感乾燥,像是有人在我的胃中,燃著了一个火把,浓烟想从喉中直冒出来一样。我想了一想,道:“不错,一条虎鲨,正在我们前面,向著我们游来!”我的语调,竟然如此的平静,那实在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石菊一听,陡然张大了口,只见她右臂一挥,右手离开了海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蓝殷殷的,锋锐已极的匕首!我吓了一跳 道:“石菊,你想作甚么?你完全没有机会的!”石菊的声音很冷,使人发颤,道:“现在我们有机会么?”我吸了一口气,道:“百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二。”石菊突然现出了一个坚毅已极的表情,道:“卫大哥,你设法游开去!”我几乎是大叫:“别乱来!”但是我的话才一出口,石菊已然用力地推开了救生圈,身子一沉,沉了下去!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呆住了!可怜的石菊,我承认,她懂得很多,但我也可以断定,她从未在海中飘流过,更不要说怎样对付一条虎鲨了!她以为她的英勇行动,可能只是牺牲她自己而救了我,但是,就算她能够和那魔鬼同归于尽的话(这是最好的估计,已然近乎不可能),那么,不到十分钟,我就会陷入鲨群的包围之中,而在十五分钟之后,我就在虎鲨的牙齿的拼合间,成为一片一片了!虎鲨的牙齿,可以作成美丽的装饰品,但是被那些白森森的牙齿咬起来,滋味却不很好受,因此,我并没有呆了多久,双手也松了救生圈,潜下水,我看到石菊双脚蹬著,正向魔鬼迎去。那条虎鲨游得很优闲,不断地打著圈子,我在水中,像一支箭也似地向前射去,不等石菊游近虎鲨,我已赶到了她的身边,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伸手,向石菊的右腕抓去。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石菊一闪身,避了开去,反手一刀,向我刺了过来!我猛地吃了一惊,避得稍为慢了一点,肩头上被刀锋掠过,一缕血水,慢慢地飘了开来!刹那之间,我整个人都麻木了!血!海水中有了血!那条虎鲨也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似的,呆在水中。那条虎鲨呆在水中的姿态,是如此地平静,流线型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是一艘最新式的潜水艇一样。凡是食肉的动物,在进行袭击之前,一定十分沉静的。我见过美洲豹怎样扑向猎物,在未扑向猎物之前,蹲在地上,简直像一块石头!石菊转过身来望著我,我们没有法子交谈,我立即游前一步,扯了她就向下沉去!我深信石菊此际,心境之中,有著极其疯狂的成份,她绝不想害我,因为她爱我,但是她却想害她自己,因为我不爱她!我才一拖住石菊时,石菊还挣扎了一下,我不容她再胡来,如今我们逃生的机会,已然只有万分之一--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还要再决定于我们下面的那一堆海底礁石上,是否有可以供我们容身的洞!我们向下,迅速地沉下去,那条虎鲨也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盘旋,向我们滑了过来,我解下了腰间的白金丝软鞭,仍然向下沉去。但是在水中,人类和鲨鱼比起来,犹如野豹和蜗牛一样,那魔鬼在转瞬之间,便已然追了上来,我立即挥起了金丝鞭,向那魔鬼狡猾而细小的眼睛鞭去,那一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连我自己也感到十分出奇,一阵水花,虎鲨的长尾,挥了过来,我看到石菊迎了上去,匕首的光芒,在海底中更显得十分耀眼,片刻之间,另一股血又飘了开来。我不知道那股血是虎鲨流出来的,还是石菊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再向前迎去,但是我刚出两尺,石菊的身子,已然笔也似直地向下沉来,我一把将她抓住,不到十秒钟,当那条虎鲨在上面十余公尺处,翻腾起白花耀眼之际,我们的手已然抓住了礁石。我迅速地绕著礁石转了一转,发现一个洞,可供我们藏身。我本来,几乎已然绝望,但一发现了那个洞,我却有了一线生机,拉著石菊,向洞中间游了进去,我们才一进洞,便觉出那堆礁石,猛地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