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妙不可言作者:日光生 【内容简介】 所谓的缘分,就是即便在相亲时放了你的鸽子,醉酒时调戏你清醒后却无视你,但是绕来绕去,还是会一再地遇见你。九条方妙言和三一杯任晓川,明明是两个风华绝代的妙人儿,却因一系列乌龙事件成为相亲界的万年滞销货…… 第一章 九条第一次遇见三杯时她没机会认识他,九条第二次遇见三杯时她还不想认识他,九条第三次遇见三杯时还以为那是第一次,所谓处女遇。 九条是个外号,得名有个典故,十六岁时替对门肠胃反应剧烈的哥哥打了几圈麻将,在众人坚决不信邪的执念下,邪乎了一个晚上,所谓新人手壮连连坐庄,更加邪乎其邪的是,一整个儿晚上把把都是自摸九条。从此对门哥哥和他的朋友见面就叫她九条,后来,她妈妈也总是九条长九条短的叫着,再后来,家里的大人们都随着她妈妈昵称她为九条,再再后来泛滥到认识她的人都叫她九条。叫着叫着,连她自己都忘记还有个真名实姓存在在那里,以至于三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我叫九条。她在三杯面前自我介绍过很多次,只一次例外,其余统统叫九条,三杯也就遂了她的心愿,压根就没把九条当艺名看。 其实九条的大名很好听,一听就知道是个集中了美好愿望之后诞生的名字,并且怎么看怎么听都像是个大家闺秀,她叫妙言,方妙言。莫西西说,妙言这个名字好,把你的性质贴在名字里都不带拐个弯的,只可惜取了反。 当然,三杯本来也不应该叫三杯的,他本名叫任晓川。主要都是他自己挑选的遗传基因不够优良,从懂事开始,但凡是喝酒,不论是啤酒白酒红酒还是女士香槟,不论是大杯中杯小杯还是瓶子盖,永远是三杯倒,也不是真的倒,就是精神思想的塌陷,一旦倒下就意识模糊,直至无限杯数都能被硬生生灌下去,只是不再能算做人类,顶多是块肉,挺好看的一块肉,斯斯文文裹着布的肉。 三杯第三次遇上九条的时候,也就是九条认知中的第一次相遇。 那晚他被许文迪拖去参加某个即将结婚的兄弟的终极活动,所谓最后的疯狂,开始闹腾之前他在脑海中歌唱了一遍团结就是力量,但是,吃着吃着喝着喝着,团结就成了摆脱不了的抵抗,三杯被一群人成功的灌了三杯之后,又被逼着喝了若干杯。他的大脑一早就沦陷,可是自然的号召却不管他那一套,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他就只得晃晃悠悠的独自去了洗手间,完事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往回走。他能看到的东西具是天花乱坠,胡乱的冲着一包厢就推了门进去,进去以后还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目标明确却脚下绊算的接近了沙发,一头栽了下去,开始睡觉。 一屋子的女人都看傻了,不知道这小子是惹了什么样的冤家遭了哪般的毒手,能醉成这样程度的人也算是稀有物种了。在一众的同情和疑惑里,只有九条精神抖擞,“哎,哎,我自摸了,你们看哪呢,快给钱。” 她这么大音量的吆喝,所有人立即撇开视线里的醉人开始逐个还魂,也许是九条的声音具有奇效,熟睡中的任晓川也跟着看了过来,忽然像对歌似的来了一句,“嘿,嘿,这不是九条么嘿。” 众人才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帅哥不是走错了洞房,醉酒小哥哥是专门来寻仇的。 莫西西瞪着大眼睛问她:“九条,你什么时候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九条的眼睛也不小瞪起来两眼真是明,“瞎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拍拍屁股就走的人么。” 莫西西偏着头寻思:“着看着倒是不像,看着像是追着别人屁股讨债的主。可是你说,人家好端端的一帅哥,干嘛喝成这样来找你啊。” 九条看了看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三杯,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扫荡了好几回,最终结论是:“不认识啊。” 莫西西跟着她一起打量:“别说,长得还真不错,醉成这德行了还衣冠楚楚着呢,一脸的贤良淑德纯洁模样,比那个谁谁谁好多了。” “谁谁谁啊?”九条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三杯也点点头,“这谁招来的,你们花钱雇的?” 莫西西抓了一把麻将牌就使劲砸她,“你没看出那衬衫什么牌子么,你没看出那袖扣什么牌子么,你没看出那块表什么牌子么,我们三个倒是有那心了,可是我们花钱顾得起么,我们出巷子卖血卖肉都肯定顾不起,就算是你心情不好我们也不至于为了给你找乐子倾家荡产啊,你自个缺心眼我们可不能跟着一块缺。” 九条气得鼻孔都要喷火了:“你这死女人,你出巷子谁敢买你啊。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一个劲拿话挤兑我,你算什么朋友,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自己惹来的?”伸手冲着三杯大声嚷嚷,“喂,说你呢,你走错了你知道吗。” 三杯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又叫了一句:“九条别闹了,是我啊。”听着甭提多么舒缓多么深情了。 这下九条真的愤怒了,所谓跳进黄河也不用洗了,“你到底是谁,哪凉快哪待着去!” 莫西西指着她假惺惺的教训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帅哥呢,这年头帅哥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珍稀动物,蹲在马路边还千年等一回呢,何况你等都没等人家自个送上门来了,守株待兔也没有你这么好命的,都捡了便宜了,怎么还能对人家这么凶,赶快去套近乎发展一下。”一边说还一边挥手鼓舞群众,“你们俩说是不是。” 其余两个人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猛烈的点起头来。 九条一脸的莫名其妙:“没看见他都醉成那样了,你们能消停点吗,别再把歹念当成信仰行么?赶紧把人家送回去,说不定他亲妈妈正心急如焚的挨家找他呢。” 徐玉洁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朱宁同志也笑得大约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实在不行了,拉起徐玉洁说:“走吧,咱去找服务生来把迷途王子弄回正道。”她们一开门,莫西西也嚷着一起去,三个人到了走廊才敢放声笑出来。 徐玉洁埋怨说:“西西,你过分了啊,九条她好歹是个失恋的人,又喝的有点醉,你别老呛着她。” 莫西西白了她一眼,“九条那个缺心少肺的你还不了解她么,她跟那男的认识了统共没三天,感情能有多深厚?她那不是失恋,说白了就是把人家气走了然后找咱出来玩的。”一边说一边大咧咧的拍朱宁的背,“你这从哪里找来的,真挺帅,还有气质,进场效果也好,装醉,哈哈,装得还挺像。” 朱宁紧着眨眼睛,“不是你找的?你不是撺掇给九条介绍你听闻来的那个新生人类么?莫非不是?” 莫西西一摊手,“当然不是,我说的那个麻醉师他今天有事来不了,而且那人我见过,不是里面那个啊。” 两个人再看向徐玉洁,也是摆手:“这事不是我干的,你们不是嫌弃教师男么,别的我又不认识。” 这下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仨人全傻眼,里面那人哪来的?别是真的喝醉闯进来的吧,再让同样醉里寻欢的九条把人家调戏了,那笑话就闹大了。莫西西还是一脸疑惑,“不是你找的,也不是你找的,那他是怎么认识九条的?” 三个小姐妹在走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九条那边的情况是这样的。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三杯对面,使劲把他摇起来质问:“你谁啊?” 三杯反问:“你谁啊?” 九条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不带你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刚才叫得好像我是你落跑媳妇似的,一转眼不认识我了,你缺不缺德啊。” 三杯眯眯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你谁啊,说话怎么那么冲。” 九条说:“我就是九条。我还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的呢。” 三杯还是眯着眼睛:“九条?现在流行这样的名字?现在的小姐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九条这算什么名字。我还叫发财呢。” 九条白眼球瞥他,“九条怎么不好听了,不好听你还还叫得那么带劲。”又一想,不对,刚才那句话的关键在于,谁是小姐了?!你喝醉了跑到姑奶奶地盘上撒欢,居然嫌九条不好听!不过小模样长得倒不赖,浓眉大眼鼻梁挺拔个头也不矮,于是二乎劲上来,装酸逗他:“什么小姐啊!我是你老婆!” 三杯吓了一跳,眼睛终于睁开了,“我老婆?从哪冒出来的?” 九条转着眼珠说:“地底下。” 三杯乐了,“老婆你真有本事。” 九条不乐了,赶紧让这小子从哪来回哪去,“本事有个屁用,又不是真能上天入地。”冲着他小腿又踹了一脚,“你叫什么啊?有手机吗?” “我老婆不知道我叫什么?你这老婆怎么当的。”三杯完全入戏,伸手捏她脸蛋,“改天休了你,我叫三杯,记住了啊。” 莫西西三个人正贴着门口使劲偷听呢,许文迪从她们背后走过来,语气诚恳,“打扰一下。”莫西西满脸的不爽:谁这么找抽,都知道是打扰了还凑过来干嘛。等她回过头看到许文迪那张脸后,一个劲的在心里暗自庆幸那句埋怨话没有说出口是多么的明智,甭管是美女还是丑女在帅哥面前焕发淑女风范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于是,她温柔的回望,温柔的启唇:“先生,什么事?” 朱宁在心里都要笑抽风了,徐玉洁使劲的掐着她的胳膊也是摇晃的厉害。 许文迪哪里会知道她们内心的波澜,认真的比划了一下,“你们看见一个大约180左右,穿着蓝色条格衬衫,有点醉醺醺的男人了么?” 莫西西和华宁对视了一下,也是认真极了:“可能看见了,是不是DG的衬衫,别着GUCCI袖扣,并且不是有一点醉醺醺吧?” 女人对名牌比对男人还敏感,许文迪笑了:“可能就是他,你们是在哪里看见的?” 莫西西温婉的一笑,指了指:“里面。” 包厢门推开,一朝透了走道光,莫西西就开始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又紫。她明显看到了许文迪眼神停在麻将桌上时闪烁着的原来如此。大概以为她们是一窝吃饱了没事干的少妇在华庭包厢打麻将只为了消遣时光,关键是现场还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着易拉罐,硬从KTV买来的响铃,还有她之前抄家伙砸九条弄得满桌满地的麻将牌,而倒在那里的三杯十足雇来的小白脸生来受辱的样子。 莫西西楞了半晌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国粹。”她说麻将。 许文迪大约也觉得自己之前的眼神过于冒犯了,笑得很礼貌,重复了一遍:“是国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麻将。 俩人礼尚往来之后齐齐望向歪在沙发里的三杯,以及坐在三杯对面满脸怒色的九条。许文迪走过去像妈妈哄孩子回家一般:“小三,该走了。” 三杯正和九条通电流,忽然抬头看见了他,笑嘻嘻的说:“小迪迪,你来了。” 九条噗哧就笑出来,也抬头看着许文迪,一脸的生生憋回去的笑容。小弟弟?挺帅一男人怎么叫那么龌龊的名字,这个外号后面究竟有什么辛酸故事啊。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许文迪已然理解了她的想法,窘意顿生,急忙伸手去拉三杯的胳膊打算把他带走再好好收拾。可是三杯根本就不起来,还指着九条好声好气的说话:“不对,你占我便宜。”压根就不像撒酒疯,怎么看怎么听都是一谦谦君子,表情温润,语气柔和,他说你占我便宜,跟说女士优先一样,不论色相还是语调都十分儒雅动人,只是内容上稍嫌不堪。 莫西西的心一下子就偏袒了过去,她不知道九条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九条一旦没心没肺起来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的,更何况她今天在失恋的名义下喝了那么多的酒,赶紧上去拉扯住正要发飙的九条,“这是干嘛呢。” 许文迪也是了解三杯的,他知道三杯从来不是个善主,看起来一身温和,其实满肚子坏水,人家美女都被他气得要爆发了,他还在这给人家栽赃呢,也第一时间扯住三杯,“你发什么酒疯。” 九条指着三杯说得义愤填膺:“我干嘛,你问他,他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究竟是谁占谁便宜啊。” 莫西西看了看三杯,觉得此人斯文得紧,看不出竟是如此道貌岸然,立即回归了原始战线:“九条别气了,他一个醉鬼你犯不着跟他生气。” 许文迪虽然知道喝醉了的三杯破坏力很强,可是乱认老婆的事情一时半会他还是干不出来的,忙解释:“也许你听错了,他这个人平时挺正常的。” 九条还没大动静反应呢,莫西西先不干了:“什么叫挺正常?看上我家九条是不正常的行为么?” 许文迪和莫西西就像是两位家长在教育打架的孩子,一面数落着自家孩子的不是,一面不肯吃亏的护着犊子。 然许文迪终于知道什么是越描越黑,终于知道什么是女人的歪理,所幸保持了一贯礼貌的作风,表现得十分风度,谦逊的笑了笑:“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说着架起三杯就往外拖。可是嫌命长的三杯到了门口还不忘挑衅,“九条,我说九条,沙发上有好多硬币,你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收。”许文迪也好奇的回头补了一眼,之前没注意,果然,不止是满屋子的麻将牌易拉罐,还有满屋子的一元硬币,闪闪发亮。 莫西西“啪”的就把门给关上了,丢人啊,太丢人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九条这死丫头心情一不好就找人陪她打麻将,也不打大的,就喜欢打一块钱,还一定得是硬币,她自己坚持说是拿在手上有种筹码的感觉,手感职业才能勾引出内力。他们每次开牌局之前九条都去饭店前台换硬币,搞得跟去打大型游戏机似的,台词也照搬,伸手过去“老板,来两百块钱的币”,简直一点形象都不顾。 许文迪把三杯架走后,朱宁问:“九条,你把人家怎么着了。” 九条稀松平常的说:“他叫我老婆我还不得把便宜占回来么。” 朱宁又问:“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是吃亏的人,你都怎么占回来的?” 九条十分严肃:“我让他叫我大爷。他叫三杯,我叫九条,三六九,三是孙子,九是大爷。你们说,我没犯逻辑错误吧。” 莫西西到底忍不住了,笑得直撒欢:“九条,能认识你我简直三生有幸,那么复杂的逻辑错误都能让你给想出来。” 九条也笑得花枝乱颤,一只胳膊甩过去搭在莫西西的肩膀上:“得了吧,你一准在心里难过呢,就你那花痴样,一准对小弟弟同志怦然了吧,一准在心里后悔了吧,一准觉得我影响你美好的淑女形象了吧。” “哎,离我远点,你满嘴酒味。”莫西西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弟弟和小三养眼还行可是跟咱不对路,咱是正经的大姑娘啊,咱不包二爷和正太。” 第二章 隔天九条应邀去参加学姐的婚礼,在学校的时候学姐特别照顾她,全方位的关心几乎是面面俱到的,从刚入学时请她吃冰棍到保研时帮她打通八方人脉,在她伤心欲绝的夜晚伸出过友爱之手,甚至手上过剩的追随者也大方的转让过一两个,好心当前质量另当别论。九条是知恩图报的人,学姐大婚,无论心境如何欲绝也得是喜气洋洋的来,无论处境如何落魄也得是大红包高高挂。九条还没有毕业,是一枚挂着在读博士的牌子宅到地老天荒的主,博士的工资零得让人发指,她又懒,除了父母的赞助没有固定的大规模收入。 九条到场的时候新娘子刚好被接来,白色的婚纱红色的小高跟,身材好得让魔鬼嫉妒,笑起来甜甜两个酒窝,垂眸顾盼,眼波流转。九条看得直发愣,魏学长怎么那么好命,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关键是还对他还死心塌地。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大堂里走,九条选择性愚钝,她一向掌握不好挤的要领,人潮汹涌,她难得穿了三寸小高跟,站还站不稳呢,人群一拥过来她就摇摇欲坠。终于要倒不倒的,也没往好地方摔,直接扑到一男人怀里了,那男人扶住她,特别绅士的冲她笑:“你没事吧。” 九条想,除非你是株仙人掌摸不得碰不得,否则我能有什么事,她最不待见男人动辄以为自己是万人迷的生物,逮谁冲谁笑,好像随时随地发情似的。九条不是普通女子,其实应该说不是正常女人,她觉得男人处处绅士,处处温和就等同于处处留情处处作奸犯科,统统归入禽兽类,统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犯桃花。她直起身子,拍了拍胳膊,端正的说:“我很好,谢谢。” 自作多情男突然仔细看了看她,寻见多开心的事儿了一样:“这不是九条小姐么?” 九条定睛辨认:“你是?小弟弟?” 许文迪面目表情停滞片刻,伸手到她面前,依旧友好:“许文迪。” 九条觉得这名字耳熟,把手伸过去象征性的握了握:“叫我九条就行。” 许文迪开玩笑说:“道上的都这么称呼?” 九条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点点头:“当然,带头大哥给取的嘛。” 许文迪礼貌的笑了笑,心里想,这女人一副娇花照水的样子怎么会是二百五的筋骨呢,指指远处说:“小三他也来了,在那边呢。” 九条忘性比记性好多了,尤其在记人名方面,瞪着眼睛问:“小三是谁?”这世界变化真快,咱俩没多熟,怎么还能蹦出个三儿来呢。这要是让莫西西听见了免不了一顿拷问。 “就是前天喝醉走错到你们包厢的那个。”许文迪又补充说,“那天你也有点醉,恐怕没记清楚。” 九条点点头敷衍着:“哦,想起来了。” 许文迪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那天真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会醉得那么离谱,后来我把他送回家他还一路都叫着‘老婆’‘老婆’呢,这要是真被他老婆听见了得多感动啊。”这有口无心的话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 九条觉得小弟弟这人挺好,就是话忒多了点。 落座以后,作为半大龄女青年九条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经意往许文迪的那桌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三杯,他穿着浅色的西装带着粉紫色的袋巾,明明人人都衣冠在桌,可是三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远远望过去跟景观似的,清俊非常。九条摇头,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个有媳妇的主。 酒席行进到一半时新娘去换衣服,专门走过来拉着九条一起去了休息室,九条眨巴着眼睛一脸春心荡漾,“学姐,你今天实在是太好看了。” 学姐正在补妆,还没来得及谦虚,有个人推门进来,听见她的台词,接茬说:“是漂亮,跟天使似的。” 她一看是许文迪,又补了一句:“比天使还好看,至少是天使长。” 许文茜笑起来,弯腰捧了捧她的脸,转身去捉许文迪,满面笑容:“快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妙言,方妙言。这是我弟弟许文迪。” 九条暗自想明白了,怪不得觉得许文迪听着耳熟呢,原来和许文茜本是同根生。两个人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像两国首脑会晤似的一脸的安定团结。 许文茜继续兴致高昂:“妙言和你一样大,那年新生报到的时候她背着一个斜肩带的的nike包,跟你出国的时候背的那个一模一样,我一看见她就亲切,性格又好,跟我特别投缘。” 九条和许文迪对视了片刻,恍然明白原来学姐照顾她这么多年,全是因为那个包啊,全是因为和我有同样一个包的你啊。 许文茜又转头跟她说:“我弟弟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的学士和硕士,在那边工作了两年刚回国,别看他长得有点严肃,是眉毛太浓了显得,其实人特别随和,就是偶尔有点孩子气。” 九条又和许文迪对视了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有眉有目事情一点就通透。许文迪笑了笑:“姐,你赶紧换衣服补妆吧,外面的人都闹腾着要见天使长呢,我姐夫一个人在外面镇压不过来。” 许文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又笑着冲九条招手:“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等她们俩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多出来一个三杯。他走过来看了看许文茜,做了刺目的手势说:“哇,实在太耀眼了。” 许文茜笑容中透着母性,“你呀。”又转身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老邻居了,任晓川,跟文迪一块长大的。这是我学妹。” 九条和许文迪再三再四的对上了眼,暗波涌动。学姐的心思真是一不小心就被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讲了一个感人的包包的故事,现在就只有五个字,连姓名都不肯透露,生怕流了外人田似的。只是任晓川这名字怎么也那么耳熟啊。 三杯装得像模像样,规规矩矩打了招呼:“你好,任晓川。”许文迪心里早乐开了花,不是你叫人家老婆的时候啦。 九条彬彬回敬:“你好,方妙言。” 方、妙、言?任晓川左边胸腔里的某样器官忽然抽搐。“你是……方妙言?A大的?” “是A大的。怎么了?” 任晓川微微露齿笑了,没怎么,当然没怎么,就只是终于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而已,伟大的九条同志。看你还打算躲到哪里去! 要说这件事情的渊源实在有够流长,需要追溯到他们的第二次相遇,以及本来应该发生的第二次相遇,注意,这两个第二次并没有重合,而是本来应该发生的没有发生,而本来应该相遇的还是相遇了。 为了故事的正常开展,需要先交代一下背景知识。方妙言,俗称九条,即将二十六岁,A大博士在读,专业生化,曾经是A大的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再之前是A大附中的学生,她也就是所谓的A大土鳖,毕了三次业,都没能离开同一个屋檐,在一座象牙塔里爬上爬下没出迈过门槛。随着她学历的增长,家里人开始逐个犯难,生怕她以第三种人的性别嫁不出家门。伴随着奶奶的忧愁一小撮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开始给她张罗相亲这回事。于是,就有了任晓川的出场。 任晓川,别称三杯,昵称小三,今年二十六岁出点头,加州伯克利大学毕业,巴黎高科国立桥路学院在混,也许混成设计师就回国,或者混成设计师不回国,没准的事,介绍人称,等两人好上了,让他们自个商量。 结果,他们俩没好上,压根就没见上,九条同学一个没想开半途折返了。给任晓川发了短信,“我先走了,看你在那里也是一脸被逼的样子。相见不如不见。方妙言。”三杯看完了短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本来也没拿相亲当回事,他姑姑让他来,他就来了,听说那姑娘柳叶眉,巴掌脸,樱桃小嘴一点点,见见美女总归是无所畏惧的,谁还指望能成,就是来应付差事,于是他来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等了半天,美女没见着,还直接被人家拒了,被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人家还说“相见不如不见”,这是什么鬼话,他忽然失落得很。他想也许是他表现出来的心不在焉让人家姑娘失望了? 事实上,是他多虑了。九条根本就没能成功的走过来,她走着走着发现把庞阿姨给的字条弄没了,翻来翻去找不着,她记不起究竟是哪家咖啡馆了,岳阳路上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少说也有五十家,让她上哪去找任晓川啊,她猜想这也许就是天意。于是她发动小脑智商,用想象力描绘了一幅短信出来,发完短信才发现自己的智商是多么的有限,明明可以直接问任晓川具体的接头地点的,可是发出去的短信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是浅显易懂的。她咬了咬牙,狠狠心把庞阿姨的描述中火树银花的青年才俊甩甩头忘了,就当是见过了,不合适。 然后她跟迷途少女一般在路上踢石子闲逛,晃荡到了中山北路酒吧一条街时,已是华灯初上,霓虹灯千般招摇万般暧昧。她挑了一家走进去,其实她知道自己酒量有限,后来事实证明了她和三杯比起来仍旧没什么优势,顾朝南曾经嘱咐过她,千万不要跟男人一块喝酒。她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她喝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她喝醉了又见了几个人就和她没关系了,总之她的意识没有违背顾朝南的意愿。 那时候,刚回国的任晓川档期很满,走马观花似的顿顿饭都有兄弟召唤,所以被方妙言放了鸽子后,萎靡了三秒钟不到就重新振作,直接奔去下一个集结地了。没想到饭后硬是被拉着去了酒吧,任晓川十分清楚自己是个几斤几两的角色,心里一直在敲小鼓。一进酒吧门就看见吧台边有美女在被人搭讪,那便是九条的正式出场了,搭讪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她惹急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她已经醉过了头,路在脚下可是路在摇晃,任晓川本来好心想要扶她一把,不知道后面是谁撞了他一下,于是九条就直接被扶进怀里了。 任晓川灵光乍现,大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李阿姨家的二妞吗?”回过头跟兄弟们交代,“我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家等会再来,不然一个女孩子喝醉了容易被欺负。” 兄弟们集体起哄:“别骗人了,你打哪来的妹妹啊?你该不会被巴黎的浪漫空气搞得肺部污染这会又上头了吧。” 他笃定首尾呼应说:“邻居家的妹妹。” 喝醉了的九条挺配合,歪在他怀里,叫了一句:“二哥。” 还真是二妞对二哥,越看越乐呵。兄弟们眉来眼去的换了口气:“你不欺负人家就是好事了,一定好好把妹妹送回去啊,不要急着回来了。” 正中任晓川下怀,他心里得意得很,表面还一副很担心九条的表情:“那我们先走了。” 半抱半扶的拉扯着九条出了酒吧大门,用哄的语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住哪啊?”如果他再加上一句“你今年多大啦”就是十足的胡子大叔在拐骗未成年少女。 九条趴在他胸前嘤嘤着:“二哥,我是九条啊。” “九条?”任晓川想,还真有人叫这名字,当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这孩子长到这么大一定没少被笑话,好好一女孩子叫了麻将名,比方妙言更吸引他眼球,方妙言撑死了像一烂俗的言情女主,可是九条听着像超生游击队之子,一条二条排队下来到了她。 任晓川好歹把她拖上了车,安置在后排,又问了一遍:“你住哪?” 九条说:“我住你家。”翻了个身,继续,“对面啊。” 任晓川提气,“你不能住我家,我不能毁你清白。”又叹气,“你也不能住我家对面啊,我家对面还是我家。” 九条直起身伸手要抱他,他把她戳回去,她又努力坐起来,然后任晓川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死抱住驾驶座,多么的庆幸那不是自己,否则已经被勒死了也说不定。这年头陌生女人的来信都不能看,别说陌生女人的拥抱了,实在太可怕。他们俩瞎折腾了半天,他问东,她答西,她身上连个包都没有,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最后决定把她送到宾馆,然后让她自行处理。他猜测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像他一样倒霉的人了,轻易在路边捡了个道具,跑完过场后发现没地方还了,死沉死沉的还得自己举着。 路上九条发话说:“我今天去相亲了。” 巧了,三杯一手开车,一手松了松领带说:“我也去了。” 九条又说:“那个人不好,没有你好。” 三杯想,你比我好,我连人家姑娘面都没见着。使坏问:“那个人哪里不好了?” 九条想了想说:“他没有你手大。” 三杯不知道她唧唧歪歪的究竟把他当成谁了,甭管当成谁了,这个喝醉的女人忽然勾起了他那么点隐隐的同情。他在想,今天该跟他相亲的方妙言是不是心里也有个老相好,所以面都不肯见的绝尘而去。还有许文茜,会不会也是因为别人手大就念念不忘死心塌地了?就执意不肯看他了?就想不到他的手也已经长大了?女人的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混帐逻辑。 三杯问:“手大了就值得惦记了?” 九条说:“对。记一辈子。” 三杯又问:“我手也不小,怎么没人惦记呢?” 隔了半晌,三杯都以为九条睡着了,她才幽幽的冒出了一句:“不要把自己当孔雀,其实你是一只火鸡。” 第三章 三杯把话说得敞亮:“上次真不好意思。” 九条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没事,大家都喝多了。” 三杯十分平和:“不是那次。” 九条挑眉毛:“还有哪次啊?”见一次面就够折寿了,你还想让我见你几次,这人安的什么心。 而他依然保持欠扁的平和嘴脸:“是第一次。” 九条纳闷,你一大男人打什么太极啊,还第一次呢,传说中很宝贵的那种?对不起,没有。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笑得很灿烂,灿烂得三杯以为她要回光返照上天成仙了。才轻启朱唇,转而面露难色:“任先生,甭管哪次,您先把我的手放开行么。” 自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任晓川那么妥当的辨识力,在适当的时候能够召唤出相应的记忆,准确的认出对方是某某街上某时某刻碰到的路人某某某。比如九条,她只是觉得任晓川这三字儿挺面熟,当然,如果他叫任盈盈或者任天堂没准她会觉得更加面熟。凡是逻辑正常的人就不会把有媳妇的人和相亲对象凑到一起想,真那么想的人要么没大脑要么脑容量过剩,九条万万想不到三杯就是那个她没见着面就甩掉的致使其自信心轻微受挫的男人。 话说三杯那天的心情实在不够好,谁搁在心里暗恋了七八年的邻居姐姐出嫁了都不能高兴吧,他连强颜欢笑都懒得表现一把,这个时候需要借酒消愁,而他的酒量还不允许他这么做,憋屈得很。那个叫做方妙言嫌弃他手小的女人就在这样一个要死不死的时刻暴露了真实身份,暴露完了就算了,关键是明显把他给忘了,装都装不出来的天然无知。那感觉就像是某个人行走江湖的大侠被别人下了终极挑战书,而当他终于有机会站在挑战者面前准备迎战时,丫却一脸天真的问,你谁啊。换了谁都想告诉她,我是你大爷。于是,直接导致任晓川的情绪越发低落,九条嫌弃的眼神证明了他不招女人待见,结论是因此许文茜嫁给他人。这天杀的方妙言。 婚礼结束后众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参观了新房,九条看的唏嘘了老么半天,魏学长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小洋房漂亮得跟油画似的。趁人观赏结婚照的时候她踩着小高跟使劲溜达了一圈,羡慕得心肝哇啦哇啦的喷着鲜血,一路飙血到了主卧。那半圆形的房间要多精致就有多精致,露台要多梦幻就有多梦幻。尤其是那个床啊,居然还是个带顶的奢华king size,就是童话书里不劳而获的睡公主躺了一百年的那种古典款式。 她正盯着人家的大床神游的时候,背后有人问:“觉得怎么样?” 九条回头一看,是新郎官,先唰唰放出两道花痴的目光,再咧嘴笑了起来:“好过头了。” 魏来一直把她当小孩逗着玩,拍拍她脑袋又指指那床,笑得温度适宜:“欢迎你以后常来。” 他的笑容实在很有杀伤力,九条瞪着眼睛开玩笑:“我要举报你啊,怎么能带着新郎胸花调戏良家妇女呢。” 魏来哈哈笑起来:“千万别。” 明明是开着玩笑的,却有第三者当了真,三杯遥遥的看着九条脸上的似笑非笑以及魏来的开怀,忽然有那么点不好的猜想,方妙言所谓的大手男人该不会就是魏新郎吧。他又瞄了一眼被众人围着的许文茜,亭亭玉立,笑得温婉而动人,他一个瞬间热血上涌,想要箭步冲上去拉着她私奔,可是私奔的前提条件是两情相悦吧,到他这就只有姐弟情深,所以说造化弄人。他出国的时候在机场对着许文茜再三再四的发单恋誓言,等自己独立了就奔回来娶她,这件事不是不靠谱,是完全没有谱,待他回国就直接跑了调,从G小调窜到F大调。出了机场迎接他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许家的姐姐月底嫁人。第二个消息就是任家的晓川需要前往某处相亲。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好像是被棒打的一对苦命鸳鸯,一个被逼婚,一个被逼亲。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是那么回事也好办了。 正想着,新郎走向新娘,两人灵犀般相视一笑,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任谁都觉得是一对神仙眷侣。九条站在一旁歪着头,一脸的艳羡,她在想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命遇上如此妥贴的真命天子呢?而三杯的理解是,这丫头也挺命苦。任晓川的眼前就这样恍惚着许文茜含笑的眉眼,以及方妙言同志发呆的瓜子脸,面对新仇旧恨,他觉得不能太亏待自己,走私不了主角,带走配角中的同道中人还是可以的。他想离开这里,带着方妙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一个人离开算是落荒,两个人一起权当是做善事。头昏脑热间拉起九条,很帅很潇洒的转身。在九条拍打他问及“你在做什么”的时候很拽很强势的说:“跟我走。”在许文迪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很傻很天真的说:“再见。” 许文迪看着方妙言交代:“小三就托付给你了,他酒量不好。” 九条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托付是个什么概念,就被拉出了新房。 三杯没回头的摆了摆手,不知道冲谁告别。 许文迪站在门口补了一句:“喂,导演喊卡了。” 三杯没搭理。 九条坐在车里问:“导演都喊卡了,我还不知道咱俩演的是哪出,你能交代点什么吗。” 三杯扫了她一眼,嘱咐说:“把安全带系好了,这车不是全险。” 嗯,交代的挺有深度。“任晓川是吧,你能告诉我咱去哪吗。” 三杯把车开得飞快,抽空回了一句:“我哪知道。” 九条一瞪眼:“你赶紧给我停车!” 三杯正在心烦,直接闯了红灯,两边的车一路嘀嘀他们,漫天的车鸣声。 九条吓了一跳,改口:“慢点,慢点就行。” 三杯不理,把油门一脚踩到底,左冲右突,越挫越勇。 好在九条胆识过人,这会还能跟他有商有量:“你玩什么命啊,你要真想玩命我也不拦着,先把我放下来,再自己去玩,成么?”她那个“成么”,微微飘着颤音。 三杯还是没搭理,一门心思的破坏交通秩序。 九条闷声抱怨:“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咱俩的交情谈不上需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三杯听闻,猛的踩了刹车,赶在某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硬生生停了下来,轮胎摩擦着地面亲热的吼了长长一嗓子。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我也不想。” 九条瞥了他一眼:“你可得好好活着。”又不屑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学姐啊?” 三杯转头看着她,眼神挺复杂,主要内容大致为:原来你不傻啊。 九条很有社会责任感,“你这是作孽,你说你有老婆她有老公,那么大的人了不用我跟你讲道理吧。” 是挺作孽的,你说谁有老婆了?他还没来得及犯嘀咕呢,就听九条吆喝:“快点开!超过前面那X5!” 后来还是跟丢了,看她注视着那车屁股两眼滴血的样子,三杯有点茫然:“那是谁啊?” 她咬牙说:“不知道。” 他问:“不知道你还能那么恨。” 九条眨巴着眼睛说:“他刚才冲我吹口哨。” 三杯心脏突然无力:“幸好没追上,这要是追上了你打算对人家做什么啊。” 九条云淡风清:“还他一飞吻。” 后来三杯规规矩矩的把九条送回了家,在自己心情不好的夜晚,身边再带着一个定时炸弹,实在不能算是明智之举。 九条下车之前友好的询问:“要上去喝杯茶么?” 三杯的理智也找回来了:“不了,下次吧。” 九条把车门关上,心想,没下次,我就是跟你随便一客气。 结果,出乎意料的,这个下次来得还挺快。 方妙言周五晚上接到她妈妈赵许的电话,说是临时安排她明早得去相个亲。 她都要疯了,还真是相约星期六,相约每一周啊。从上个月开始,就没见消停,好不容易相中一个打算放长线了,那男人没处理好前女友问题,纠缠不清的时候直接让她给撞见了,于是一拍两散。问题是,刚刚才散啊,这结局揣在怀里还热乎着呢,怎么能又要相亲了啊,发烧感冒还得缓个七八天呢,敢情她的失恋在她老娘眼里,严重程度连感冒都比不上。 她难得撒个娇:“哎呦,我不太舒服,明天可能也好不了,我不去行么?” 赵许不急不徐:“行,那你明天搬回家里来住,好好养养吧。” 九条想,人是人她妈生的,蛇是蛇它妈生的,蛇它妈估摸着也知道抓儿打七寸的道理。改口问:“哪,几点,暗号是嘛。” 赵许交代了一堆事宜。九条一边点着头嗯嗯啊啊,一边想,老娘功夫又精进了,通读了一篇课文愣是没喘一口气,真我妈的了不起。 周六一早,莫西西发短信问她要不要出来一起逛街看电影。 她回,不逛街,有任务在身,路上了。 莫西西问,你还要相亲啊。 她回,快马加鞭未下鞍。 莫西西的电话就追身响起:“干什么的?” 九条想了想:“忘了。” 莫西西问:“多大了。” 九条又想了想,继续:“忘了。” 莫西西不着急,接着问:“男的女的?” 九条也不着急:“不能是女的吧。不过我根本没仔细听,大概知道是个白领,姓龙。” 莫西西嘲笑口吻:“这个姓真不错,没准人家叫龙王,你将来生个儿子叫龙子,生个女儿叫龙女,生个半男不女的叫龙公公,简称龙宫。苍天啊,你们一家五口那就是小神龙俱乐部啊。” 九条反驳:“你才小神龙俱乐部呢,你们全家都小神龙俱乐部。” 莫西西不跟她计较:“需要陪同么?上次那个我就没作陪结果你被人忽悠了。你说没了我你还怎么活。” 九条继续犯贫:“回莫嬷嬷,劳您操心了。今儿这个您陪不了,我也只得一张票,您在家等信吧。” 莫西西追问:“什么票?你们去哪相?动物园?历史博物馆?别是烈士陵园吧。” 九条抢白她:“还抗日纪念馆呢,你有点常识行么,烈士陵园不用门票,那是教育基地,免费,懂么。改天带你去啊。” 莫西西喷饭:“得得,到底是哪啊?” 九条反问:“你前两天不是闹着要去个什么什么地儿么,结果没弄到票还消沉了一整个下午嘛。” 莫西西大叫:“九条!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去塔罗号呢!你小心撞冰山!” 塔罗号是外港开来的,在A市只停七天,本来是英国皇家宴请贵宾用的,后来被富商买下来做海上俱乐部,又后来大洋巡回,是一艘低调的不夜船。入场券老么难搞的,莫西西有心去钓金龟婿,却没找到合适途径打入敌人内部。九条却无欲无求间被馅饼砸到,世事难预料啊。 莫西西最后一口气说:“你赶紧把龙王大人泡到手,跟我一样有品位的男人一定是上等货。” 九条哆嗦:“大白天的你能别用这么专业的词汇么?” 结果莫西西的台词还是影响了九条的思维定位,她在约定地点见到龙海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上等你个头,压根就不在等级里,简直是万年压舱货啊,买一送十都难脱手的主。我妈是从哪碰上这么个蛤蟆精的,神呐,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帮我换个青蛙王子么。 那人估计也看出来她的心思了,风度很是有,礼貌很是有,推了推眼镜,做权威状:“方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薄学,我们龙经理打电话来说他会晚点来,不便之处望您海涵。” 方妙言不可思议的看着蛤蟆精,不放心的确认了一遍:“你说,你不是龙海?” 薄秘书歉意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经理怕您等久了让我先来解释一下……” 九条很大度的打断他后面的演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不来都没关系。九条的内心已然狂喜,上天居然听到了她的愿望,哪怕是听到了一半也知足了。 和薄秘书一起上了船,他问:“我陪您先转转吧。” 九条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可以了,您去忙吧。” 薄秘书象征性的笑了笑,有那么一点诡异:“有需要的话您叫我。” 等他走开了,九条开始纳闷,这龙海是个什么来头,先派个秘书过来打探虚实还是怎么着,什么样的人见一面那么难。后来船就鸣笛了,也没等到龙海本尊的出场。九条倒不觉得怎么样,没来更好,他没来她更自由。 九条一会东瞅瞅一会西望望,心里隐隐的很快乐。莫西西说她在家宅了太久,所以出来兜风这样于常人再简单不过的事件搁九条身上就成为了事故。 船上的人挺多,黑头发的却不多。船一出海,那些老外就开始脱衣服,集体行为,男人只剩大裤衩,女人都是比基尼,一律躺在甲板的躺椅上晒太阳。九条本来还想去甲板上吹吹风的,以为这么艘高头大船视野一定空旷,等她到了地方大眼一瞪,我靠,一地的人肉,白花花的。连模仿恶俗泰坦尼克号耍个浪漫都不行,自己在船头吹风,后面一水的人肉布景,想着都慎人。就在这个令人喷鼻血的时刻,她看到了任晓川,在一地的白种人肉里面,突兀着一具裹着布的黄种男体。刚好眼神飘过来和她对视,抿着嘴角对她轻笑,春光明媚百花羞。 九条一愣,任晓川的灿烂笑容就这样晃了她的眼。 第四章 三杯走过来跟她打了招呼,微微扬着下巴问:“自己?” 九条的回答有点下意识:“不是。你呢?” 三杯随意指了指身后,居然有点无奈:“我也不是。” 九条顺着他指的方向瞄了一眼,有美女警惕的眼神和她对视。她回过头问三杯:“你夫人?” 任晓川纳闷,怎么着,难不成我脸上印着结婚证了,有你这么三番两次误会人的么。可是面上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礼貌,只是语气有点漠然:“不是,刚认识的朋友。”他说的是大实话。 九条觉得有点冷场,舔了舔嘴唇说:“我先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三杯两眼一亮,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似的,嘴一咧高兴的说:“你等等啊。”九条没明白,让我等什么,莫非闪个人还要等良辰吉日? 三杯款款走去和美女说了两句话,又兴冲冲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揽上她的肩膀:“咱们走。” 九条偏头瞪着他:“你做什么?”一点不好的预感的涌上心头,上周他就是用这样无厘头的方式把她带走玩命的,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这次又是要做什么,投海殉情? 三杯揽着她没松手,无视她的敌意皱着眉头低声讨好说:“辛苦你了,就一会,注意配合。” 九条看着他,不明所以,别别扭扭的跟着碎步走,他不得不好脾气的放慢速度,放在她肩膀上的胳膊也别别扭扭。终于离开甲板,随便钻进个门,光线一暗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九条立即N极对N极王不见王的姿态跳开,离得他远远的,才严肃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三杯摸摸脑袋又碰了碰鼻尖,最后把手□口袋,说得挺腼腆:“我是被逼来相亲的。” 逼来相亲!等等。任晓川!九条像是被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灌顶,一瞬间结了冰。她竟然想起来任晓川是谁了,在这样一个黄花菜凉了千百年的时刻,她把他给想起来了。九条张着嘴巴,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你。”又觉得这其中有个大问题,“你不是有老婆么?” 三杯歪着脑袋,无奈的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难道不是啊?”九条斩钉截铁:“许文迪啊。” 三杯的瞳孔骤然收缩,没说出来的四个字在眼底冒着火——我就知道。“他说的话你也信呐。” 九条茫然的看着他:“我们俩无怨无仇的我凭什么不信他。” 三杯想,哪倒也是,跟他有怨有仇的是我。叹了口气,表现得很苦情:“算了,我就是那遇人不淑的命。”手指敲着楼梯扶手,一下一下,终于忍不住小心的问:“方妙言,你真不记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了?” 九条被他的表情感染,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喏喏讲着:“我,想起来了,嗯。”她说嗯的时候重重的点了下头,因为光线不好,三杯以为她脑袋要掉下来了,条件反射间差点伸手去接。伸到一半纳过闷来又收回去继续敲着楼梯扶手,仿佛比之前还要有力。 九条看着他,他也不说话。这会还没到开饭的点,也不是舞会时间,大厅的旋转楼梯上只站着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忽然只剩下呼吸声,气氛挺尴尬。 九条揣摩了半天,终于想出话题:“喂,你怎么把相亲的美女丢在那里不管了呢?” 三杯一脸死相的问:“如果有个人上来就问你会做十四行诗么,接着跟你讨论斯宾塞尔和约翰登恩,说话都是拜伦版本古英文腔调的,你能受得了么?” 九条看到了他脸上密布的乌云,原来是个这么不值得同情的女主,点点头:“换成是我也会和你一样。” 三杯用了感激不尽的眼神,“还是你可靠啊。”他又问,“对了,你一个人来这干嘛的?” 都告诉过你我不是一个人了。九条镇定的回答:“被逼来相亲。”然后听到三杯兴奋的声音:“这么巧!” 那感觉好象是前一天在公园一起玩滑梯的小朋友,转天在肯德基的滑梯上又遇见了的那种兴奋感。可是,九条很想告诉他,咱俩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要随随便便惊叹神奇的大自然好不。她冷着声音说:“是啊,挺巧的。兄弟你土星来的吧。” 三杯对她蔑视的眼神表示不耻:“你们家为什么一定要你相亲?” 九条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在国外呆久了脑子都变直了,刺激人都不带拐弯的。她反问:“你呢?” 三杯挺诚实:“我爷爷想抱孙子,让我赶紧结婚。” 九条眼光闪闪,很二百五的问:“抱孙子不一定要结婚吧。” 三杯插在口袋里的手终于了拿出来继续敲木板,“是啊,所以他们让我上这里来相。” 九条一头雾水,“你爷爷让你上这来找艳遇?” 三杯平静的看着白痴:“你是不是不知道这艘船明天早晨才开会回港啊?” “诶?” 他继续刺激她:“你还没去看房间吧,不知道你那间是大床房还是标准间啊。” “诶?” 他终于得到机会回敬:“兄弟你土星来的吧。” 九条一时失语,回想她妈交代的一堆事宜里面可没有需要过夜这一条啊。靠,土星来的人都没有亲娘么?转而一想,上天待我何厚。“嘿嘿,没关系。”龙海他压根就没上船。 九条难得得意,三杯习惯性纳闷。静得落针有声的一刻,眼前呼啦啦进来一班子人,他们俩忽然见了光。那群人估计也没想到这里会站着人,看样子还是一对偷情的小鸳鸯,男俊女靓。在场群众都楞了一下,为首的男子款步上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等下要布置酒会。”潜台词是,还不快走。 三杯身正影直,露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好。” 他们离开的时候,与那些人擦肩,九条觉得有谁在看着她,回头扫了一眼又没有寻到。 回到甲板时三杯热情邀请她一起坐着聊聊天,九条甩给了他一个鬼魅的眼神,你当我是盾牌啊。转头微笑着跟美女打招呼:“这里风吹着真舒服啊。” 美女回话:“无聊得紧。” 九条半边脸黑线,勉强又问:“那我们四处转转。” 美女声音飘渺:“这会子被太阳晒得身上直犯困,就不去了。” 九条满脸都是黑线,听说刚才还是拜伦腔调呢,一转眼回归东方了?你当自己林黛玉,我却不屑做薛宝钗,这醋吃的,真让人愤慨。正担心自己早晚出口骂人,就看到了薄秘书,那一刻,蛤蟆精也被惊为天人了。拍拍任晓川的肩膀:“我看到我朋友了。回聊。”你自求多福吧,兄弟。 薄秘书领着她去了预订的房间。 九条假装客气:“不用住这么大的,我一个人住标准间就行。”这一眼望去看不见床在何处的房间,对于她来说奢侈了点。 薄秘书但笑,“早就安排好的。” 九条再度觉得自己才是土星来的那号人。“嗯,我要休息了。” 薄秘书欲言又止,最后也什么都没说。他带上门走后,九条巴不得一蹦三尺高,嗨皮得不得了,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海景房啊,除了海啥都看不到。 然后她就很浪费大好光景的在大床上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海上日落,紫色的天际,浪卷粼波。可是她不敢继续抒怀,因为窗前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正投入的看着窗外。只看得到他的侧脸,见山见水,很有质感兼美感,由于表情的庄重,更让梦初醒的九条怦然心动。她尚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出意外,他就是龙海。所幸是合衣,轻手轻脚的爬起来。 龙海回头,微微笑着问:“吓到你了?” 她下床的动作停在一半,咦,鞋不见了。抬头与他对视:“还行。” 他例行介绍:“龙海。” “方妙言。” 龙海的表情很坦荡:“我过来拿东西的,走到这边看到日落就停了一会。” 他有一把好听的声音,能传递一股安全感,听着就让人镇定,让人有熟悉感。九条摇摇头:“你随意。”说完了就后悔,什么叫你随意,她妈还特地嘱咐要稳妥要矜持,现在一出手就露馅了。你随意我,还是我随意你。 太阳完全沉入海里,天忽然就黑漆漆一片,来不及开灯。龙海笑出来,笑容在黑暗里却灵异的能被看见:“我出去,你换衣服吧,咱们去吃饭。”他绅士的走了出去,可是九条却淑女不起来,让她拿什么换呐,裹床单? 犹豫着赤足走到客厅,龙海刚刚用舒展的坐姿端进沙发里,看到她跟出来不知道什么事,笔直的站起来:“需要帮忙么?” 帮忙脱衣服?九条大脑气压偏高,脸憋得通红:“我找不到鞋子了。” 龙海带着和煦的微笑:“我想,我看到了。” 就是这么丢人的,他从沙发缝里拎出鞋子,礼貌的递过来。她才想起中午看到king size大床的时候太兴奋了,鞋子被抛在沙发上。怪不得他站起来的时候好像被什么扎了屁股,站得笔直笔直的。 九条讪笑着把鞋穿上:“走吧。” 他不由打量了一眼,对于她没有换衣服这件事情隐约猜到了缘由,什么都没说,走到她身前,开门做请。 一路走过去,听到无数人点头弯腰,敬称:“龙总。” 九条跟在他身后接受各种各样的目光,均回以标准的淑女微笑。她在心里狠狠发誓,下次相亲前一定要认真的听妈妈介绍历史,前提是,如果还需要相的话。 船很大,很豪华。走在餐厅里好像只是一家陆地上的大饭店。落座以后,他们才终于回归了陌生的正题,一言一语的客套起来。 九条觉得奇怪,他完全不需要相亲嘛,要长相有长相,要品行有品行,要钱估计也有大把的钱,明明没上船还能出现在这里,没准还能驾筋斗云。十全十美的,相个毛,难不成是个二手的?离过婚?她妈不带这么把人往火坑里推的吧。 方妙言一顿饭吃得小肚鸡肠。 龙海试探的问:“不合口?” 她摇头,轻声说:“挺好的。” 龙海不放心:“看你吃得太少了,是不是晕船?” 她还是摇头:“没有,没有。”我这不是为了矜持而小口小口进食么。 “那就好,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九条从来都没有想过八点档狗血剧情会上自己的身。她果然不是一个人,大概被灵魂附体了,伟大的莫西西同志精神永存。可是转眼她就不得不无语问苍天,龙海送了她一件礼服,没错,那礼服很美丽很高贵,没错。错就错在她没有那么大的胸脯用来塞满抹胸,眼下没机会让她去搞一件波立挺那种神奇的东西出来,她一对低等的70A罩杯如何也支撑不起那个高贵前襟。如此活色生香的衣服摆在面前,那般品貌出众的男伴等在门后,而镜子里的方妙言就只有一脸难堪的假设那件衣服她能穿上,结论是,最终幻想。她不得不脱下来,低头走出去。 龙海微微皱眉看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有点不解的问:“怎么了?” 她也不好说,笼统的讲:“衣服有点大。”万恶的70A。 而龙海居然也明白了,又伸手递了个袋子过去,目光有些局促:“薄学说,你可能需要,我刚才忘了给你。” 九条一愣,接过来怔怔的看着纸袋子里面,那是一副职业胸垫,前面充水后面充气,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还能模拟一把手感,太感人了。她再次回到房间,关上门痛苦的想挠墙,她想明白了,那个蛤蟆精一早就知道她没带行李,这晚装十成九是他准备的,都已经考虑到胸垫了就没考虑到她是A罩么。故意让她出糗,这个梁子结大了。 她换好衣服左右照了照镜子,把头发挽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又像打仗一样迅速补了妆。提着裙摆垂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紧张极了,等了半晌没听见龙海的动静,自恋的想着,他看傻了?抬头一看,他工作太专心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出来。 只好自己叫卖:“我换好了,可以走了。” 龙海温和的打量了一下,说得半真半假:“你今晚就一直站在我旁边吧,不然太危险了。” 九条本来最不待见油嘴滑舌,可是因为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仿佛任何他说出来的话都诚实可靠,于是美滋滋的自我膨胀了起来。 后遗症还是有的,并且病发很快。挽着龙海的胳膊步入酒会时,她看谁挺着胸脯都在心里自动回声,她用胸垫了,她用胸垫了,她肯定也用胸垫了。然后再低头看看自己,真长成这样该多好,也不枉投胎做回女人啊。做女人是挺好,可是没得挺,好个屁。时不时的低头瞄一眼,好像没见过咪咪的色狼,用眼神大剌剌的侵犯自己,还很快乐,这世上除了方妙言估计再无他人能升华到这样浑然忘我的境地。 龙海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尽管九条再觉得他君子之度,品行高洁,还是脱不了商人的框框,性质定在那里,逾越不了。最简单例子的就是她自己,明明借口是来相亲的,不如说是龙海缺女伴于是用了相亲的理由欺骗了无知少女她老妈,所以这场相亲开始于一个“临时”的限定下。九条虽然不精明却也不傻,她今晚是离不开他身边的,那不是一句夸赞,倒像是声明了。他把她放在旁边装样子配合他社交,而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站在那里虚伪的笑,直到笑肌僵化,才主动说两句话。如果遇上他有什么机密话要跟谁谁说,她还得懂事的去不远处随便找个人哈啦。 空闲的时候龙海轻声问:“累么?” 她抓紧机会点头:“有点。” 龙海笑起来:“那你去四周走走吧。” 九条从来不是个太听话的人,这样一走,就走出了酒会,还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追兵,很好。可是房间钥匙不在她这里,能去哪呢?耳边幻听莫西西的声音,去甲板吧,偏僻处有艳遇啊。九条心头一凉,开始怨念,商人都小气,那么有钱的人,都被人叫龙总了怎么就不能多给一张票呢,带上莫西西一起来该多好。她到现在还惦记着自己75C的假胸呢,永生都难忘当年莫西西的讽刺——九条你胸部是凹的哇,怎么后背的蝴蝶骨都比前面的胸脯高。她真希望此刻莫西西能在眼前亲见她的波涛,尽管三分之二都是假的,却不影响她的自我感觉良好。一路都没有错过可以照出自己影像的能够反光的什物,镜子啦,窗户啦,玻璃艺术啦,还有别人的目光啦。 走着照着自恋着就走到了船上的酒吧,正撞上任晓川被一众美女围在中间,有说有笑的,乐在此间的样子。九条看着他想打个招呼,觉得他那副皮囊真不是盖的,五官清秀,轮廓英朗。坐在那里银杯白盏度春风,仿若,笑入胡姬酒肆中。 这厮早晚是个祸害,错不了。 第五章 应了酒吧的景,九条走过去,插着腰摆了个自己的认知中最妩媚的招式,勾着嘴角醇声say了个hello,say完以后自己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保持微笑。三杯身边的大美女比他先一步望过来,瞥然两眼瞬霎过,她一挑眉毛,九条忽然楞神。怎么如此面熟?这不是相亲女主角么。她反应过来后挺友好的冲人家笑,可是人家不友好的瞪着一双杀气腾腾的美目向她发出仇视的光芒。仿佛是怕到手的白脸唐僧被其它洞里的妖精带走似的,两手一环就顺势吊上三杯的脖子。状况外的三杯同志当即就咳嗽了起来,明显被勒得不轻。九条目光一沉,那女人上午还一副新嫁娘的模样烟视媚行,天黑了以后浓妆艳抹的改做柳娇花媚,感情是个双面伊人啊。小三艳福不浅,相了一个等于人家娶了俩,一妻多用赚大发了。 三杯没有她那个觉悟,不觉得哪里赚了,反倒看见她就跟看见了救世主似的,故作平静的把天外飞来的玉臂从脖子上卸下来,摇着尾巴对她笑:“真巧,你一个人?坐这吧。” 九条对那个迷途小狗的眼神十分不待见,他那一双眼睛如秋波似流水仿佛雌性激素过量的小太监,她觉得太销魂了,不像男人。再加上眼前的两个人气场很玄妙,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转身走出去才算明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她更不待见有人用看混世魔王的眼神看着自己,况且还是个半吊子的情敌,那纯粹是挑衅。 美女胳膊一挥,咬着牙给三杯拆台:“对不起,这里有人。” 九条忽的脸色黯淡,很想问问她,你究竟会做人么,比我还不会做人的人,头次见,应该把你领到我妈面前让她老人家见见世面,生了个我出来应该满足的。九条认为像眼前这种没有营养的挑战需要直面,需要替天行道打击一下小妖精的嚣张气焰,今天我就要把唐僧带走破灭你长生不老的歹念,如何啊。屏住一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架势,一屁股坐了下去。 当然美女也不是善主,扬着下巴抿起嘴角,推过来一杯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酒,忽闪着一双眼:“喏。” 九条这个时候居然小家碧玉了,双手一挡:“我妈妈说不能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 三杯正喝着什么,因为一口气没上来,一边想笑一边剧烈咳嗽,眼角浮起一层层水汽。九条赶忙拍他后背:“哎呀,你没事吧,都说了不要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吧,你忘了当年白雪公主是怎么被撂倒的了。”于是三杯越咳越凶,肺都要被咳到气管里去了还在笑呢。 美女用眼神狠狠剜了九条一刀,转过头,下巴一低,四十五度仰角看着三杯,样子楚楚可人:“很难受么。” 三杯缓过气来,像伟人一样摆摆手:“我没事。” 美女贴过去继续婉转:“晓川,我想去酒会转转。” 三杯做思考状:“你很想去啊。”美女点头。也许三杯勉强算是好男人,可是好男人能算是人么,当然不是。他温柔的开口:“那你去吧。”站起身,拽着九条,“我们去甲板走走。”背手迈步,磊落光明,天然风流的样子就都给抖落出来了,照得九条心驰神往,逃都逃得这么帅。 美女半张着嘴巴愣在那里,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白白便宜了九条,胜利来得如此轻松,面子里子都有了,看吧,唐僧偶尔强硬起来也是个男子汉啊,这就是和尚和太监的差别,和尚能还俗,太监却只能往生。以后再也不嫌弃三杯的眼神富含雌性了,人家那叫纯净。九条跟着三杯走出去,昂首挺胸,就差把高跟鞋踩出滴答滴的凯旋节奏了。 夜里的风浪有些大,站在甲板上觉得寒意凛冽,风里带着些潮湿的咸味。四周茫茫无涯,除了墨色还是墨色,远看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只能在近船的位置辨识,因为船上灯火通明,才隐约能看到一弯一弯亮着的波浪。 九条穿得单薄,不自主的打了哆嗦。三杯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九条惯性使然转身要拒绝。三杯把衣服按在她肩膀上没放手,啧了一声问:“你妈妈难道说过不能穿陌生人给的衣服?” 九条笑:“是啊。” 三杯也笑,摸摸鼻子:“不算很陌生吧,好歹咱俩也相过亲。” 九条瞥了他一眼,把宽大的衣服在胸前收收紧,“里面那个也跟你相过亲,估计正在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顺便在心里把你杀死了再鞭个尸。还不如是个陌生人。” 三杯嘿嘿笑了两声,露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我实在没办法,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我也没办法脱身。” 九条皱着眉头,感情这就是自作孽助纣为虐啊。船有些摇晃,船头风又大,她跑去扶栏杆:“我看你一开始坐在那里也挺嗨皮的。” 三杯走过来跟她并肩站着,问:“不然呢,还非得哭天抢地的?”很友好很绅士的伸手过来,说了一句不着边儿的话,“谢谢你美救英雄啊。” 九条懒得搭理他,用手指头点点他的手心象征握过了,又裹了裹衣服:“英雄用得着我救么,我救的那是狗……”话说一半,船又开始摇晃。三杯等着反驳下文,结果她没了动静,只得怏怏开口:“怎么也得是狗熊吧,狗算是怎么回事啊。” 九条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配做狗熊么?” 三杯嘴一咧,乐了:“我都熊样了,我怎么不配了?” 九条托着下巴看海,十分不屑:“那也是只熊瞎子。” 三杯觉得风挺大,风里面的九条被吹乱了发髻,几缕长发随风起舞,飘飘然看着挺美的,可是甩在他脸上生疼,小样发质挺好,一根根像小鞭子似的。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叹气:“我是瞎。” 九条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会说得很平静:“别说,她是长得有点像许文茜,尤其是鼻子以下那部分,不怪你瞎。“ 三杯猛的抬头,侧过身来看她,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话在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九条斜视过去,教育他:“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想相亲还偏偏要来找个替身。小三你要知道,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其实不能说学姐瞎也不能说是你瞎,是感情这种东西太盲目了。” 三杯琢磨了一阵,“同志你文艺过头了嘿,刚才是不是喝多了?” 九条甩着长了一大截的袖子抽打他:“你才喝多了呢,你什么时候醒过。” 三杯呵呵乐着:“九条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醉的,还管我叫二哥呢。” 九条随口问:“哪次?” “难不成你每次喝醉了都管别人叫二哥啊?”三杯摇着头说:“就是咱俩应该相亲的那天。” 这句话莫名刺激到了九条,什么都不管不顾似的,伸手过来死命扯他:“是你把我送到宾馆的?!” 三杯点点头,还美滋滋的,“不用太感激,举手之劳。”又赶紧说,“我可没有趁人之危啊。” 九条根本没想到清白的那个层面去,更别提感激了,杀气还差不多:“你把我包扔哪了!” 三杯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掉到护栏外面去:“什么包?” “我的皮包啊,里面好多证件。” 他举着左手以示清白:“没看见啊,我看见你的时候就两袖清风的。” 九条定下来想了想,她那包里除了手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杯要是不说她也不会知道那天的事儿,看来他心里也没鬼。舔了舔嘴唇:“算了,反正都补办过了。”又瞪着他问,“我喝醉了都说什么了?” 三杯想都没想张口就说:“你说我是火鸡来着。” 表情挺委屈,看来还记仇了。九条大眼睛眨了眨:“不要以为自己是孔雀的那句?” 三杯点头:“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九条垂首:“那是别人说我的。”不知道是风大还是声音消沉,她的语气听起来凉飕飕的。 三杯没接茬,哦了一声问:“还冷么?” 九条勉强说:“不冷。” 三杯像模像样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拍拍肩膀:“你看这里也没人,你要是觉得冷,就靠近点,别跟我客气啊。” “拉倒吧,你就一件衬衫加人皮,火力能有多壮。”九条笑起来,没心没肺的那种,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皮肤又白,样子挺动人。忽然张口问:“你说,咱俩怎么总能碰上啊。” 三杯双手插着口袋,说得一本正经:“我是熊瞎子,你是死耗子。” 九条笑起来:“那得是猫瞎子。” 三杯吸气,“那熊瞎子一般碰得上死什么?” 九条说的痛快:“死棒子呗。”一转头,含血瞪他,“你才是死什么呢?!”三杯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九条说完自己也跟着笑。 两个人都快要笑到一堆儿去了,忽然有人开口叫她:“方小姐,我们经理正到处找您呢。”九条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走走是走了太久了。可是面对着薄秘书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正直表情忽然很天真的问了旁门:“为什么别人叫他龙总,你要叫他经理。多别扭啊,一般不是越是秘书越要叫得亲热点么,比如龙龙啊,海海啊,还是说只限于女秘书?” 龙海的声音从天而降:“因为他习惯了。” 九条微微吃惊,做坏事被抓现行似的小心谨慎的抬眼看着他。龙海的目光不带任何感□彩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向下停在那件西装上,又偏头去看三杯,伸手出去自我介绍:“龙海。” “任晓川。”龙海还在等着什么,于是三杯识相的补充说,“我是方妙言的朋友。”说完了回过头看着九条,等着她点头。九条也觉得挺难介绍的,“上上个相亲对象”以及“这次的相亲对象”这样的称谓有点不伦不类,于是对朋友定义的包容性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啊,我朋友。”两个都是她朋友。 龙海的语气和神色依旧看不出感情来,“这里风大,进去吧。” 九条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三杯:“那我走了。”伸手时正巧赶上大浪扑来,船微摇晃,她那个姿势根本站不稳,踉跄的时候左右好像还能有个选择,最终倒向了任晓川。她果然没跟他客气,脑袋撞过来时磕得他胸骨闷声响。三杯还没来得及出手,龙海长臂横空过去就把她扶正了,伸胳膊出来交代说:“抓稳了。”九条那个没立场的女人,立即感激的望过去,跟着人家屁颠屁颠的走了。 三杯感觉自己吃大亏了,明明吃苦受累,肋骨都要被撞出夏娃了,居然还没讨到好。握着衣服,目送着九条被那个叫龙海的男人领走,想起来她说的那句话,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挺有道理的,他觉得九条的背影看过去和许文茜挺像,高挑而纤细,并且身边都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像一堵墙一样侧立,留下他一个人当旁观者。人生真是蹉跎,并且不长眼的循环播放了。 然而播到尾声的时候居然出了个为时两秒钟的插曲,九条在最后时刻悄然回了个眸,远远的望了他一眼。夜如墨妆,船头的男人长身玉立,色彩温润,夜未央,三杯耀眼若星光,在无边的夜幕里看起来又挺拔又单薄,铮铮骨架显得格外倔强,衬着背后无边的汪洋,竟像是浪迹天涯白衣翩然的少年郎,让人不由怦然。九条决定视心动而不见,丫装嫩,明明徐郎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