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平静如砥,于黑暗中仿佛一道平滑的镜面,映衬着这地下古河道万古的沉寂。 岩礁中,寂静异常,除了空气流经窟洞时所发出的怪异翁鸣之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正当祖奶奶困惑迷惘之际,骆大小姐突然大叫一声。 她举起转轮枪。 对准了祖奶奶。 开枪。 枪声击碎了地下古河道万古的沉寂。 祖奶奶何许人也?一见骆大小姐突然变色拨枪,就知道身后来了什么东西,可是那东西太可怕了,祖奶奶她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只是鼻翼间嗅到一股淡臭,就势将身体一伏,一道风声掠过头顶,眼角的余光瞥过,那仿佛是一道微弱的白光。 骆大小姐果然是一个称职的大丫鬟,枪声起处,看我爷爷面有惊惧之色,便笑嘻嘻的道:“宝宝别怕,咱们玩打枪……”就势抱着孩子一仰身,又打出两粒子弹。 那白光先掠祖奶奶,继掠骆大小姐,皆都是无功而返。 我爷爷那是非常听话的,闻骆大小姐说要玩打枪,当即小手一掏,把骆大小姐的另一支转轮枪给掏了出来,骆大小姐看到吓一跳,正要将枪夺过,却见我爷爷已经举起枪,对准前面毫无目标的轰出一枪。 轰--哗啦--咕嘟咕嘟嘟……前面响起了一片怪异的声音,好象是我爷爷一枪打碎了厨房里的油瓶子,那香油全都咕嘟咕嘟的淌了出来。 祖奶奶和骆大小姐虽然都不是平凡的女人,但女人终究是女人,听到那咕嘟咕嘟之声,两人不约而想到了厨房,可谁家会把厨房弄到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古河道中来? 祖奶奶心中困惑,拿那支小火把一照,就见前面的河面上泛起了大面积的油腻之物,霎时间祖奶奶脸色大变:“不好,赶快弃船上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就见河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浪花水柱,一物庞大惊人,猛可的自水下翻腾而出,正象祖奶奶所判断的那样,这东西体型巨大,隐匿于河间,身体露出水面的部分,看起来与礁岩一般无二,而且长流不息的河水冲淡了这东西的味道,大家一路行来,根本不知道前面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巨物在等着。 可是这东西倒霉啊,遇到了骆大小姐和我爷爷都是祸害精,骆大小姐拿枪对着那道白光打,还真是什么也打不着,偏偏我爷爷拿枪专挑没东西的地方乱打,那一枪可打得太准了,正击碎了那巨物的一只复眼,复眼中的晶液咕嘟咕嘟咕嘟嘟的流淌而出,听起来就象是厨房里打翻了的香油瓶子。 可是那巨物身体忒过于庞大了,凡体型庞大之物,都吃一个神经传导速度过慢的亏,传说上古时代的蛇颈龙,你剁下它的尾巴红烧了吃,这边你都吃饱了,那边蛇颈龙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已经被人剁掉了呢……这河中之物虽然没有蛇颈龙那般夸张,可是反应速度之慢,委实让人受不了,我爷爷一枪打出好久,这东西才突然意识到痛疼,于河道中闹腾了起来。 那怪物翻腾起来的时候力量大得惊人,小小的木阀忽悠一声就被甩上了半空,这可是地下古河道啊,所谓的半空,说白了就是祖奶奶三人被甩得陀螺一样的向岩顶上撞去,眼看着那岩顶急速的拍将下来,却突听噗噗几声,祖奶奶三人的身体被一道道密集的浅白线粗线粘在空中,颤微微的晃动着,这粗线粘性极大,韧性极强,骆大小姐拼命的一扭动,那粗线反而将她粘得结结实实,一动也动不得了。只有我爷爷大为开心,人在半空,兀自拍着小手,赞曰:“好玩,嘻嘻嘻,真好玩……” 祖奶奶人在半空,手中那支火把却没有丢掉,她的手转动了一下,有心将那粗丝线烧断,可此时下面的河道之中,那怪物正在激烈的挣扎扭动,掀起的巨浪扑面而来,水珠打在脸上生疼,这时候如果烧断丝线跌下去的话,难免不被下面那东西撞得血肉横飞。 不烧就不烧吧,这事祖奶奶倒是不太计较,她睁大眼睛,仔细的四面张望,突然发现脚下悬垂着一人,双臂被两条粗丝线拉开,脑袋耷拉着,模样象是个死人,祖奶奶慌了神,急忙叫道:“知非,知非,你怎么了?没事吧……” “嘻嘻,”骆大小姐乐了:“夏家嫂子,你什么眼神啊,下面的那个是笨二憨……” “二憨……”祖奶奶却是同样的担心:“二憨怎么了,他是不是……” 就见二憨的脑袋无力的抬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却又无力的耷拉下去。祖奶奶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还好,人活着就好,那两个人呢,快帮我找找……” 可是祖奶奶粘在丝线上,左找右找,上找下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祖爷爷和王福成两人。祖奶奶的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那两个人,不会被下面那东西给吞吃了吧? 骆大小姐瞧不起祖爷爷,除了祖爷爷学究气太浓之外,最主要的是,祖爷爷老是打她的坏主意,这事搁在任何一个新女性身上,也是无法容忍的。 但祖爷爷这人却非是无良之辈,只是中了“封建思想”的流毒太深,兼以过于惧内,等闲时候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本事,但祖爷爷终究是参尽天地之造化的高人,不出手时比谁都窝囊,若然一时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 话说祖爷爷拿步枪当桨,一路划船而行的时候,忽然鼻翼间嗅到一股腐臭的怪味,心里一惊,一道儿臂粗细的浅白色丝线无声突至,祖爷爷急待呼叫,却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竟尔是发不出声来了。 祖爷爷立时意识到,他中毒了。 那丝线,多半是千年魔怪魔蜘蛛的丝线,丝线虽然不会有毒,但怪物攫人之时,先喷毒液,再掳人而走,这倒是一个比较文雅的好法子。 说时迟,那时快,祖爷爷只觉得身体忽悠一下子,已经起了半空。 一物顺着丝线摩挲而来,看起来是黑乎乎的一片,却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眼见得那东西到得近前,一团黑色的皱褶缓慢的蠕动着,突然啵的一声,弹出一支瓦蓝色的尖锥来。 祖爷爷霎时间恍然大悟。 这东西,多半是魔蜘蛛的尾椎,大多数蜘蛛是不长尾锥的,蜘蛛吗,就是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吐个丝织个网,逮个小飞虫聊以度日罢了,长尾锥有什么用?可这一只却是魔蜘蛛,想来尾锥一定是要长的,不仅要长尾锥,说不定还会长出羽翅獠牙等一应物事,否则的话,它还算什么魔蜘蛛?怎么值得要用千佛之光,才能镇得住此物的邪气? 明白道理归明白道理,可是这时候那瓦蓝色尾锥已经不由分说刺将过来,而此时祖爷爷人被粗大的丝线粘住,动弹不得,更兼毒液入脑,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如何一个躲闪法? 任何人落到这个地步,唯有束手待毙了。 但是祖爷爷却不同,祖爷爷就是祖爷爷,他在这个世界上,害怕的物事有三桩,一曰祖奶奶,二曰骆大小姐,三曰兜里没有现钱……除此三物,别的东西祖爷爷都不太放在心上,而最不放在心上的,就是这些让别人闻听变色的怪物了。 就见祖爷爷嘴吧一瘪,舌尖顶入下槽牙,顶出一个牙齿大小的东西来,向着那尾锥噗的一声吐出,就听噗的一声,火光四起,那瓦蓝的尾锥竟尔被打了一个洞,疼得那东西一下子缩了回去。 那么祖爷爷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呢? 这是一道镇符,是祖爷爷一行自从青海洼子沟村遭遇到鬼新娘以来,祖奶奶考虑到此行千里,难免总是遭遇到一些邪物,就让祖爷爷绞尽脑汁的补习功课,仿道家最具法力的元始天书画了许多驱魔的镇符,由祖奶奶用针线把这些镇符缝在大家的衣服里。 正因为大家身上都有这些镇符,所以前者在兰州马老太爷的府上,以及不久前吴岩将大家推到水怪无支祈正在兴风做浪的水下之时,祖奶奶从未乱过阵脚,知道吉人自有天相,身藏镇魔之符,就不会遭遇到险恶之事。 除了衣服衬里缝上镇符之外,祖爷爷不久前有颗牙齿松动脱落,他老人家做怪,就弄了块铂锡,上面还铸上镇符,镶在了嘴里,当时这么搞只是贪玩,没有太深的心机,却想不到,关键时刻在这里用上了。 却说那魔蜘蛛,这家伙修练了也不知几千几万年,早已能够幻化人形,但是千佛的法力镇住,就好比一个力能负千斤的大力士,身上却已经压了千钧之物,除了勉力支撑,已经没多大能力再折腾了。多少年来这东西最多不过是憋屈在洞里逮条鱼打打牙祭,好不容易逮到了祖爷爷这么一个大活人,却突然喷出来一道道家的镇符,把这东西吓了一大跳,由不得尾螯缩回。 魔蜘蛛体形过于庞大,不能象普通的蜘蛛一样自如的在自己结的丝网上爬行,但是其尾螯却仍然是顺着丝网伸过来的,突然遭遇到最让这东西害怕的镇符,本能的往回一缩,登时就揪断了几根丝线,于是祖爷爷立即大头朝下,忽悠一声栽了下来。 下面,恰好是王福成和二憨被魔蜘蛛的丝网无声无息的拉了上来,祖爷爷身体跌下,一把抱住了王福成,带动着他一起跌落下去。只有二憨倒霉,忽悠忽悠的被扯到了巨型蜘蛛网上。 祖爷爷藏在牙里那枚镇符,原本就没多大法力,那魔蜘蛛只是吃了一吓,立即怒气冲冲的瞪圆了眼睛,要将祖爷爷捉拿归网,岂料这时候我爷爷被骆大小姐教坏了,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拿着转轮枪乱轰一气,一家伙正轰在那魔蜘蛛的巨型复眼上,饶是那魔蜘蛛修练多年,早已成了气候,也抗不住这些人如此的祸害,痛得当即疯狂的扑腾起来,闹得地下古河道中一片混乱。 这时候祖奶奶和骆大小姐被甩到网上粘住了,看不清楚那怪物折腾的情形,祖爷爷却是掉进河里,刚刚把王福成也拉上岸来,就见那漫天的水浪凌空拍至,打得两人抱头躲到岩石后面,心里除了念阿弥陀佛,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闹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东西消停下来,祖爷爷和王福成壮起胆子,伸长脖子从岩石后探出头来,往河道中一看,不由得呆了。 只见河道中央,有一枚红荧荧的红色火球,正在上下飞舞,火球燎绕之下,映照出一张形状怪异的嘴吧。 实际上那东西的嘴吧并不算怪异,但由于昆虫类生物的体积都比较小,人类对于这些生物的口腔口构缺乏了解,所以一旦把昆虫的口腔放大个几千倍,看在祖爷爷和王福成眼里,就显得非常可怕了。 要知道,昆虫是自然界中最完善的物种,这一物种是最先从原始海洋中冲上陆地的,而后又是昆虫抢在所有的物种之前最后爬到树上的,当天空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昆虫又迅速的进化出了翅膀,飞到了天空上。而鸟类是在昆虫占据了天空几万年之后,才琢磨着也飞上去逞逞威风。 总之,昆虫进化的速度最快,脏器也进化得最完善,至于口腔之中的部件,那就更是尽善尽美了。 祖爷爷和王福成看到那巨大的口腔之中有一根粗大的探针,一柄锋利的锯子,一支粗大的吸管,还有几只分泌强性溶解性液体的毛囊管。所有的昆虫类生物进食时都会启动味觉感应器,寻找到食物之后就立即扑上,然后伸出探针,对食物进行探测,探测后如发现营养丰富,就立即伸出锯齿,噌噌噌几下子将食物割开,然后喷入溶解性酸液,让食物深成液态物,最后才伸出吸管,舒舒服服的享受起来。 所以在蜘蛛网上,会经常看到苍蝇或是蜻蜓的空壳,原因就是蜘蛛这东西进餐非常有讲究的。 祖爷爷和王福成研究过魔蜘蛛的口腔构造之后,眼睛就盯在了那一枚上下飞舞的红荧光球上,这东西别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但祖爷爷和王福成太知道了。 这东西,就是道家苦苦修练的内丹。 内丹这东西,也是大有讲究的,用现代科学来解释,就是这玩艺是反作用于生物体内的寿命钟,让生物的新陈代谢反应停止或逆行,总之就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结果,但长生不老终究是违背物种发展规律的,所以这内丹的修练,也就变得极为艰难。却想不到,这只魔蜘蛛,竟然练成了内丹,这如何不让祖爷爷和王福成垂涎三尺? 不过想想也是,这只魔蜘蛛体内若是没有这枚延年益寿的内丹,又如何能够于这地下古河道之中活到今日?它又不能够象水怪无支祈或是飞天魔女那样休眠,只能仗着内丹的法力与千佛祥光相抗衡, 祖爷爷和王福成四目相接,心意相通。 这内丹……那是一定要盗来的。 一只魔蜘蛛,居然敢逆天修练内丹,这已经是很不象话了,偏偏这东西在千佛驱镇之下,犹自不改邪恶秉性,竟然敢吞食生人,如此邪物之内丹,若然不盗,岂不是有违天意? 于是祖爷爷先行捡来几块石头,放在了王福成面前,向王福成点了点头。王福成也对祖爷爷点了点头,然后祖爷爷悄悄的下了水,尽量靠着河岸之处,小心翼翼的向那魔蜘蛛游了过去。 魔蜘蛛一只眼睛被打爆,那是非常恼火的事情,不管什么动物,痛觉神经过强的信号总是会削弱其对周边环境变化的反应,更何况祖爷爷又是小心翼翼,一只潜到那怪物的巨大口腔之前,也没有被那东西发现。 看祖爷爷已经接近怪物,王福成欠起上半身,抄起一块石头,大喝一声:“吠,怪物,着法宝……”一石头狠狠的掷了过去,想吸引开怪物的注意力,让怪物分神,以便给祖爷爷机会,趁机抢走内丹。 但是万万没想想的是,王福成这块石头扔得简直是太准了,准到了不能再准的地步--只见那石块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曲线,砰的一声,无巧不巧的正击在祖爷爷的脑壳上,打得祖爷爷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他回头,以无限茫然惊讶的眼神看着王福成,然后一头栽在魔蜘蛛的口腔前,昏死了过去。 魔蜘蛛那怪物正在全神贯注的吞吐内丹,想治疗好它那只爆碎的复眼,祖爷爷却扑通一声,昏倒在它的口腔之前,吓得这东西激泠一下,情知有人欲盗它的内丹,不顾祖爷爷,先去抢吞那枚于半空中飞舞着的内丹。 却不料,那怪物一吸气,没见那枚内丹应声入腹,反而只见一线荧火,竟然轻飘飘的向远处飘了过去。怪物大骇,忙不迭的用力向前一窜,想夺回内丹,可怪物的形体太庞大了,用力一冲,带起了水中一片巨浪,卷得祖爷爷昏昏沉沉,冲到浪尖之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突见眼前有一堆有机角质部件,如吸管,如探针,如锯齿……零七碎八,林林总总,俱是魔蜘蛛口腔内部的器官。祖爷爷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揪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吸管,把双脚蹬在怪物的口唇上,用力一扯,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祖爷爷凌空飞出,手中兀自拿着人家怪物吸食用的巨大吸管。 昆虫口腔内部的吸管,是最要命的东西,昆虫不怕揪掉脑袋,不怕被扯断腿,甚至不怕被揪成两截,概因昆虫体内的神经细胞与人类有异,揪掉脑袋或是揪成两截,照样是活蹦乱跳,唯独口腔中的这根吸管动不得,因为这根吸管联结着怪物的大脑神经,一旦被揪出来,任生命力多么顽强的昆虫,也是一个立即脑死亡。 一般的昆虫体积不大,口腔中的吸管比纤毛还要细,就算是有谁想揪,也揪不到。偏偏这只魔蜘蛛想不开,让自己长得如此之庞大,导致了那根吸管也是巨粗无比,结果被祖爷爷一家伙给揪了下来。 大脑神经整个的被祖爷爷扯了下来,怪物魔蜘蛛悲愤已极,一头撞在洞中的岩壁下,倒地毙命。可怜这怪物习修内丹数千年,纵千佛之光也未能将其镇住,却遇到祖爷爷这个煞星,让这东西的长生之梦,一朝翻为画饼。 祖爷爷却丝毫也不知道他已经造了杀孽,兀自断线风筝一样飘飞于半空之中,只听砰的一声,只觉得温香满怀,耳听到一声尖叫,惊得祖爷爷急忙掩住耳朵,但一动手,却发现自己正和倒霉的骆大小姐被粗大的魔蜘蛛丝线网在了一起,根本动弹不得。 祖爷爷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又该轮到自己倒霉了,索性把眼睛一闭,认命了。第16章:枭雄束手 祖爷爷认命了,骆大小姐却不想认命,她好端端的悬挂于空中,正用一只脚,粘了根魔蜘蛛吐出来的孤线,去粘那怪物吐出来的内丹,存心惹那魔蜘蛛生气,谁知道眨眼之间生出这许多变化,魔蜘蛛大脑神经被抽了出来,而祖爷爷却被水浪冲到了蛛网上,和她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饶是这姑娘胆大包天,也受不了如此待遇,当下拼命的尖叫了起来: “夏家嫂子,你快管管他啊,他手脚不老实,正欺负我呢……” 祖奶奶居高临下,对于祖爷爷潜入怪物近前盗取内丹的情形,看得分分明明,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老人家却是不清楚了,只知道祖爷爷忽悠一家伙也飞了上来,而且此时骆大小姐正在惊喊救命,当即勃然大怒,喝斥道:“夏知非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人家……”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祖爷爷委屈的哭道。 “胡说,”祖奶奶斥责道:“你当我看不见吗?你明明正在搂住人家不放……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搂她,是蜘蛛网粘着我啊……”祖爷爷仰天长恸。 “胡说,”骆大小姐怒斥道:“你就是故意的,就是存心的……还不快点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祖爷爷欲哭无泪:“骆大小姐,就算我夏知非前世不修,那麻烦你把我推开好了……” 骆大小姐勃然大怒:“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你明明知道我动也动弹不得,偏偏故意往我身上挤,我看你是存心不良,心怀不轨,其心可诛,心怀叵测……”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那蜘蛛网线颤动起来,原来是二憨苏醒了,他昏昏沉沉的用力一挣扎,没有了魔蜘蛛吐丝牵引,失去活力的网线架不住这许多人在上面折腾,只听扑通一声,二憨昏头涨脑的跌进了河水中,让清凉的河水一浸,毒性去除,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爬出水面来大叫:“老爷……夫人,你们千万可别动,万一小公子掉进水里……” 一言未止,听嗖的一声,我爷爷已经跌了下去。 二憨大骇,就在河中仰面一接,人倒是接到了,二憨却仰面栽进水中,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水…… 还是王福成老道,他坐在地上,揪住一根丝线慢慢的往下扯,不一会儿工夫,祖奶奶祖爷爷和骆大小姐全都慢慢降落到了地上,总算没让大家全都跌进水中,否则那太狼狈了。 骆大小姐一挣开蛛网,轮起转轮枪照祖爷爷脑袋就打,大家急忙拉架,又是混乱成一团…… 好说歹说,才总算是把骆大小姐劝住,不再找祖爷爷的晦气了,大家找到被魔蜘蛛掀到岸上去的木阀,重新推进水里,依然是按原来的位置,大家登船继续前进,只是折腾了这么一番,用来当船桨的那几条步枪全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大家不稀罕这东西。 祖爷爷还想把魔蜘蛛的内丹再找到,可是魔蜘蛛临死之前悲愤莫名,一头撞在了内丹上,把那荧光闪烁的火球撞得灰飞烟灭,让祖爷爷说不出来的扫兴。 骆大小姐仍然是怒气未消,她斜眼睨着祖爷爷,寻思着趁人不备,一脚把祖爷爷踢下水去。祖爷爷知道她心里的花招,可是不敢吱声,只能是忍气吞声,默默垂泪。 有分教,骆小姐大发雌威,祖爷爷忍辱含泪,总之是一次极不愉快的旅行。 祖奶奶何尝不知道骆大小姐在琢磨些什么,却也知道这事劝是劝不住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俯在骆大小姐的耳边上,悄声的说道:“骆姑娘,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家,却视那八百穷凶极恶的马贼为无物,你说我凭的是什么?” “是什么?”骆大小姐特别想让大家瞧一瞧她的“女儿家的手段”,当然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最大的关注,忍不住问道。 “凭的就是,知彼知已,百战不殆这八个字。”祖奶奶道。 “如何一个知彼知已法?”骆大小姐不明白。 “骆姑娘,我来问你,”祖奶奶道:“那马贼啸聚八百匪伙,横行于沙漠戈壁之间,靠的是什么?” “马快,枪狠,来去如风,倏忽无定。”骆大小姐抢答道。 “答得好,”祖奶奶颌道:“此番马贼进犯敦煌,所选择的战术又如何?” “出其不意,攻击不备,倾力而为,速战速决。”骆大小姐冷笑,她开始怀疑祖奶奶是不是明白这些道理。 “没错,”祖奶奶笑道:“马贼必须要快速结束战斗,攻下千佛洞,抢上一批易于带走的国宝迅速离开,否则周边的军队就会闻风而至,届时就是马贼的末日到了。” 骆大小姐叹了口气:“夏家嫂子,你什么都不懂得,还是别费劲了。” “我干吗要懂那些?”祖奶奶冷笑:“我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 “哪一点?”骆大小姐问道。 “我只要知道,千佛洞内,地势百转,马贼只能步战,那么此时那八百多匹马会在什么地方?”祖奶奶问道。 “会有什么地方?”骆大小姐不由自主的问道。 “就在这山洞之外。”指着正前方,祖奶奶微微冷笑:“那些马,要趁马贼们打仗的时候吃草,喝水,除了这条党河之外,附近哪里还有能够容得下八百多匹马的绿洲?” “没错!”骆大小姐终于明白了过来:“夏家嫂子,你果然厉害……连这都猜得到,你再猜猜我……呃,什么时候会出嫁?”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嫂子包你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祖奶奶笑道:“你们大家都听好了,这条暗河一旦涌出地面,我们第一眼看到的肯定就是马贼的那八百……不止是八百匹马,马贼此来是为国宝而来,用来驮国宝的马匹,少不了也会有几百匹吧?至少有一千多匹战马就在这个洞口的外边,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只要断了马贼的后路,保管那些马贼就会一败涂地……” “太好了,到时候你们就瞧本姑娘的吧。”骆大小姐来了精神,将两只转轮枪全部填满了子弹:“二憨你给我好好看着孩子,要是宝宝少了一根汗毛,别怪我拿你问罪!” “是……大小姐,”二憨翻着白眼回答着,心里说,拜托,你算是哪棵葱,这道命令理应该我家夫人下达才对…… 知道只要一出这条地下古河道,马上就会有一场恶战,除了骆大小姐激动的满脸飞红,大家却一个个俱是心惊胆战,紧张之下,连话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了。 木阀在黑暗之中无声的疾驶着,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已经快要接近了出口,这时候大家都是万分的紧张,只有我那六岁的爷爷最是悠闲淡定,他挣脱开二憨,爬到了骆大小姐的头上,去抢骆大小姐的枪,想再玩一玩。 骆大小姐铁青着一张脸,揪住我爷爷的耳朵想把这讨厌的孩子拖开,不想我爷爷反手也揪住她的耳朵,两下里正撕扯得不可开交,大家的眼前突然一亮,众人齐声惊呼声中,就听砰的一声,木阀撞击在前面的什么东西之上,把木阀高高的掀起,如果不是大家早有所备,死死的抓住木阀的话,此时早已滚落水中了。 木阀又激烈的颠簸了几下,大家的视线终于恢复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和站在河岸边的十几个满脸油垢的丑汉子。 马贼! 知道会遇到他们,却不曾想这伙马贼比他们更早的知道这一点,而且还事先在河道里布下了埋伏圈,这如何不让大家目瞪口呆? 一个家伙大马金刀的坐在岸上的一块石头上,手里端着一碗酒,脚下是一堆烧得极旺的火堆,火上烤着一只喷香的羊羔。明明看到祖爷爷一行,那家伙却跟没看见的一样,一仰脖,咕嘟咕嘟把那碗酒灌进了肚子里。 “都举起手来,”一个小马贼吼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快说……” “壮士……”祖爷爷脸上的表情,欲哭而无泪:“是过路的客人……” “二爷,”那小马贼扭头,向火堆边的汉子禀报道:“是路过的肥羊。” “你奶奶个熊!”那二爷吼叫起来:“这党河上游就是他奶奶的战场,哪个地方不能路过?怎么偏偏从战场上过来了?你当老子是傻子啊?” “壮士,我们确实是平民百姓啊……”祖爷爷还待辩解,不曾想骆大小姐却抱着孩子跳了起来:“二爷,你别听这家伙胡说,他是骗你的!” 余人大骇,目瞪口呆的望着骆大小姐。 窝里反,这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哈哈哈,”那二爷抬眼看到骆大小姐的美貌,顿时满脸的淫笑:“先把这伙肥羊都给老子赶上岸来,老子这里正缺下酒菜呢……那小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胡说?” “我就是他们家里的使唤丫头,怎么会不知道?”骆大小姐抱着孩子,气呼呼的道:“这个老色鬼,每天都想打我的主意,二爷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做主做主……”那二爷说着,一脚把祖爷爷踹倒在地:“老子一瞧你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个合该千刀万剐的淫棍……身边居然还有这么美貌的丫鬟,你奶奶的可真会享福……” 不光是祖爷爷,二憨和王福成也都被小马贼们打倒在地,躺成了一堆,祖奶奶最后一个上了岸,那二爷就立即围着祖奶奶绕了一圈,还伸在脖子,在祖奶奶的头发上闻了一闻:“啧啧,真他奶奶的香……”扭头问跟众马贼站在一起的骆大小姐:“这娘们……该是个皓命夫人吧?” “一点没错,二爷你真聪明……”骆大小姐道。 “嘎嘎……”听到骆大小姐夸自己聪明,那二爷顿时连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八十斤,奔着骆大小姐就冲了过去:“咯咯,小妞,你家二爷不光是脑子聪明,还有一桩绝活呢……咯咯……” “什么绝活?”骆大小姐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问道。 “咯咯,那绝活啊……你家皓命夫人可是最知道滋味的……”二爷满脸的淫猥之色,怪声怪气的说道:“等你尝过了二爷的绝活,保证小妞你欢喜得简直要飞到天上去……” 祖爷爷趴在地上,听着那马贼对骆大小姐污言秽语,不由得连连摇头:“礼义何存啊,廉耻何在啊,似此不顾廉耻之人,难怪国已不国啊……” “那家伙咕哝些什么?”二爷听得直皱眉头,问骆大小姐。 “谁?”骆大小姐扭头看了看,说道:“原来二爷是说那个淫棍啊,他说……他说,二爷,你裤裆开了……” 那二爷急忙双手腌住裤腰,低头一看,诧异的抬起头来:“没开啊……” “谁说没开?现在不是开了吗?”说话间,就见骆大小姐突然将抱在怀中的我爷爷向高空一抛,双手双枪,嗒嗒嗒狂扫了一圈,打得那二爷跟一众小马贼四仰八叉,被子弹击飞出去,倒地时已经满身都是窟隆眼…… 枪声之中,我爷爷凌空落下,正骑在骆大小姐的脖子上,顺手揪住骆大小姐的两只白生生的耳朵,当做把手就势一扭。 “妈呀……救命……”骆大小姐痛得惨叫起来。 骆大小姐那边枪声一响,二憨闪电般的发动了,他疾速的冲向一名惊呆了的马贼,一拳击在对方的脸上,顺手夺过长枪,砰的一声,打得对方倒跌飞出。 在这种事上祖爷爷总是慢人一步,祖爷爷不怕怪物,什么怪物也不怕,却最是害怕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象马贼这样的亡命之徒,他老人家一见这些武夫就手脚发软。 手脚发软也得往上冲啊,这边人虽然多,可除了女人孩子,就是瘫子,大家还全都指望着祖爷爷露一手呢。 没奈何,祖爷爷只好向着另一个马贼冲了过去,那马贼被骆大小姐露出的惊人身手吓呆了,傻傻的站在那里,被祖爷爷冲上,抱住那家伙脖颈用力一摔,那家伙却纹丝未动,连点反应也没有,祖爷爷又使劲摔了摔,还是摔不动,忍不住诧异的瞧了瞧那家伙的脸,那家伙突然冲着祖爷爷嗷的怪叫一声,吓得祖爷爷掉头就跑。 那家伙正提枪想追祖爷爷,不提防二憨从旁边冲上,硬梆梆的枪筒一家伙戮进那家伙的嘴吧里,那家伙大骇,就听轰的一声爆响,那家伙的半个脸都没了,只好委顿倒地。 祖爷爷那熊样,不唯是祖奶奶看不下去了,连王福成都受不了,他双手撑地爬动着,到得一个马贼死尸前,抄过一支枪,瞄准一个正狂奔向战马的马贼,瞄了好半晌,才砰的开了一枪。 这一枪没打中马贼,但却击中了马贼想纵身跃上去的那匹马。 那匹马正好端端的在河边吃草,不提防被缺德透顶的王福成一枪射来,砰的一声,打飞了马的半只鼻子,那马大骇,狂跃而起,撩了一个巨大的撅子,正巧那马贼凌空一跳,想跳到马背上,恰好被马蹄撩起,砰的一声正中马贼的裆部,踢得那马贼惨叫一声,飞出了十几米开外,落地时摔得筋折骨裂,再也蹦跳不起来了。 祖爷爷叫了一声“好枪法”,也学王福成的样捡一支枪在手,远远近近,只要看到人形的活动物就砰砰乱打。祖爷爷的枪法和王福成的枪法堪称举世双绝,总之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得那近千匹正在河边吃草的马匹或是鼻子飞掉,或是耳朵洞穿,惊慌之下,众马群嘶起来,没头没脑的向着不管什么方向狂奔起来。 马惊了。 这次沙漠中的马贼是倾巢出动,马贼头子翻天龙啸聚起了沙漠中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匪伙,凑了一千两百多匹的战马,差不多是把沙漠中的战马搜罗一空,而且此来敦煌,是志在必得,事先游说了吴岩部下一营的人马叛变,又是出其不意,倾巢而来,可以说此战是稳操胜券。 但那千佛洞才多大点的地方?容纳个千儿八百人虽说不成问题,可这一千多匹战马,也只能暂时放在河边,反正这场战事没什么悬念,一旦杀尽守军,劫得国宝,众贼用马匹驮了,立即呼啸散去,届时天高地远,沙漠辽阔,官兵就是想找他们的影子也找不到。 千余匹战马放在河边,看守的只不过几十名小马贼,此时群马突然受惊,没头没脑的狂奔起来,众马贼机灵一点的急忙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只求别让马蹄子踏到,笨一点的不知死活,居然上前想拦下马群,被发狂的战马疾踏而过,踏得地面上只留下了马贼的衣服,连血带肉都给踏成了分子状态。 这边马群已经疯狂,那边骆大小姐飞奔到祖奶奶身边:“救命……快救命……”祖奶奶仔细一瞧,吓了一大跳,我爷爷竟然把骆大小姐的耳朵扭得倒了过来,难怪骆大小姐哭喊连天,祖奶奶急忙将破儿子揪下来,按倒在地重重的打屁股,骆大小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只见一道光影,闪电般自远迅速逼近。 青海骢! 骆大小姐的宝贝坐骑,跟那伙马贼一样,骆大小姐也是将她的座骑放在河边吃水草。这青海骢是异种,不乐意自贬身价的跟着群马瞎跑,这时候听到骆大小姐的口哨声,就立即飞奔了过来。 迎着她的宝贝座骑,骆大小姐凌空一跃,跳到马背上,然后疾驱着疯狂的马群,卷起了漫天的烟尘,竟然向千佛洞方向冲了过去。 祖爷爷、二憨和王福成凑近了过来:“这丫头简直是疯了,咱们要不要跟过去?” “我看不用了吧?”祖奶奶道:“别忘了咱们是取宝来的,杀人放火这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话说那高轻慢,本是个奸诈之人,但河窟之下力擒水怪无支祈,却是他当八百辈子师长也碰不上的新奇际遇,而且这桩事,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大有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慨。 但是这种气慨,只合去找那些傻大兵们说一说,祖爷爷他们这些乌合之众逮到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轮不到高轻慢说嘴。所以闻知马贼来犯,高轻慢心中大喜,登时跃跃欲试,要露一手给大家看看。 而吴岩久守敦煌,却知道那些马贼不是好相与的,但是一来他对祖奶奶的手段信奉得死心塌地,二来有高轻慢在一边相助,最关键的是他没有退路,这一仗赢了他还是团长,一旦输了,那他就是第二个高轻慢。 所以这两个人竟然不顾危险,一反他们贪生怕死的本性,大义凛然的返回到了战场上去。 他们从暗窟的出入口钻出,只见外边弹飞如雨,偷空从两具尸体边捡到两支枪,认准了那一营抵死不降的兄弟,立即杀了过去。 高轻慢率先高呼:“兄弟们,不要怕,吴团长回来了!” 众大兵正抵挡不住,听得吴岩到来,顿时就跟孩子见了爹娘,激动得泪流满面,欢呼雀跃,一通疯狂乱打,打得马贼们连退几个洞窟。 仔细检点部众,尚有两百余众,吴岩顿时恢复了信心,更兼高轻慢那厮上窜下跳,不断的鼓舞军心,马贼们的攻势顿时被阻竭住了。 吴岩这边有两百多号残兵,马贼那边尚有六百多号人马,这八百多人就在千佛洞中祸害起来,但见弹片横飞,嚎声不断。久攻不下之余,马贼之首翻天龙勃然大怒,吩咐手下将捉到的一名大总统特使绑过来,当场点了天灯。 那倒霉的特使此来敦煌,本是为了大发一笔国难财,岂料遭遇到这伙心狠辣的马贼,被烧得人油鼎沸,热火朝天,委实是找不到个地方说理去。 可是马贼却忘了,那特使又不是吴岩他爹,点了天灯又关吴岩屁事?所以包括吴岩在内,众守军们除了歇心看热闹之外,没有收到丝毫的攻心之效。 没办法,大家还得接着打。 马贼狂攻,吴岩则是只守不攻,就这样双方拖拖拉拉僵持了好久,吴岩终于遇到了麻烦。 守军的弹药告罄。 养兵养兵,说到养兵,除了吴岩跟祖奶奶哭诉过的军饷及粮草之外,还有这张药是个麻烦事,那一粒粒的子弹都是要花现洋去买的,堆成小山一样的钱花尽进去了,傻大兵们砰砰砰几枪,就全没有了。民国年月的军阀多是见了洋人拖枪就走,不是大家怕洋人,实在是大家没有子弹可打。不要说中国的穷军阀,那洋鬼子算是有钱的了吧?可照样也花不起这么多的钱养兵,早年最富的英国训练士兵的时候,舍不得给子弹,要求士兵射击的时候用嘴吧发出砰砰之声,结果惨遭记者曝光,吵得沸沸扬扬。 很多时候,战场上的打得并不是哪支军队作战勇猛,而是看谁的给养线最先撑不住,一旦士兵们没有了子弹,多么强悍的军队都会立即土崩瓦解,纵然不举手投降,最多不过是拿自己的皮肉往对方的子弹上撞,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抵御。 所以说,战争打的就是资源的转换,你有多少子弹也经不起消耗,没有子弹的,只有足够的空间回旋,就能够慢慢化劣势为优势。 但此时的守军吴岩,既没有多余的子弹可供消耗,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腾挪,总之是连跑都没地方跑,徒然是一个瞪眼挨打的局面。 起初高轻慢在落凤集遭部下反水,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钱收住军心。此时的吴岩只比高轻慢更惨,那大兵们原本也没有几粒子弹好打,折腾了这么久,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都没有子弹了。 “团长,兄弟们没有子弹了……”高轻慢急了,向吴岩报告。 “子弹……”吴岩心想,他妈的,老子要有足够的子弹,还用得着你高轻慢? 马贼死攻不已,目的就是要消耗光守军的弹药,听到这边枪声渐渐稀疏,顿时精神大振,发一声喊,又发起一轮疯狂的攻击。 高轻慢急红了眼,急命大兵们不要留家底,把所有的弹药一股脑的全部打出去,噼呖啪啦炒豆子一般响过之后,地面上留下了十几具马贼的尸体,众马贼只好再次退下。 但随后,马贼们又组织起一轮攻势,打定主意要把吴岩他们折腾死。 马贼的又一轮攻势开始了。 这一次,甚至连贼首翻天龙都出动了。 翻天龙的模样粗豪而凶悍,长着一张标准的马贼首脑人物的脸,这家伙不仅是武艺高强,枪法如神,更主要是的,他在战场上有着一种听风辨音的本事,只要听一听对方的枪声,他就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来对方有多少人,拿的是什么武器,装备的弹药是否充足……正是这个本事,才让他成为了威震沙漠的马贼之首。 他一听吴岩守军的还击声,虽然节奏激烈,但长短不一,与前几次进攻时的那种悠闲截然不同,于是他立即断定,守军已经没几粒子弹了。 翻天龙顿时亢奋起来:“兄弟们,那伙贼配军如今已经弹尽粮绝,是时候了,大家与我同杀进去,宰光了这些王八蛋,这千佛洞中的无数财宝,就全都是咱们的啦……” 一呼百应,众马贼顿时鼓噪起来,拼了性命不要,轰的一声从各个掩体里钻了出来,向着吴岩高轻慢死守的洞窟冲了过去。 吴岩吓傻了眼,高轻慢脸色也白得吓人。 “高兄,当此之时,加之奈何?”紧揪住高轻慢,吴岩乞求道。 “加之奈何……”高轻慢心里那个后悔啊,心说我他妈的哪知道应该奈何?我要是连奈何都知道,那老子岂不是成了神仙? 见高轻慢一声不吭,吴岩失神的一屁股坐下:“高兄,唯今之计,只有等夫人来了……” “夫人?”高轻慢对祖奶奶却没有那么死心塌地的迷信,他瞧瞧吴岩,心想,你也太拿那位夏夫人当回事了,那女人本事再大,还能一口气把外边这六、七百条壮汉吹成灰?别说夏夫人,恐怕那水怪无支祈,也没这个本事…… 绝望之中,吴岩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高轻慢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阻止他,他知道吴岩这个选择是非常明智的,刚才那位总统特使被点了天灯的情形,就是他们马上要遭遇到的事情,与其被文火慢慢的烧死,那还不如…… 突然之间,一个大兵怪叫起来:“团长,团长……高参谋,贼人退了,贼人逃走了……” 吴岩瞧瞧高轻慢,高轻慢瞧吴岩,两人压根就不信那傻大兵的报告,说不定那个蠢家伙是被外边的那些凶神恶煞给吓疯了……扭头一看,高轻慢不由得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