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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敏笑了:他一定还有哥哥,汉朝的仲字代表着排行为二。他的字是最普通不过的字,相当于匈奴族的小名“老二”。可是,这“仲卿”两个字经他口中说出来,仿佛镇得住山,填得满海,顶天立地可问心无愧。贺敏很喜欢他说话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温厚中有一种令她舒服的大气。贺敏觉得自己和他很般配,她是汉奴,匈奴族中一名活得还算自在的汉奴,他是马奴,长安城里一名活得还算有尊严的马奴。如果他们在一起会怎么样呢?……在匈奴族中养成的直率性格,贺敏立即开了口。少年对她的这个疑问感觉很仓促,他说,他家主人已经给他配了一个女奴。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一定要回去娶她的。贺敏红了眼圈,追问:“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少年也红了脸,回答:“我没有见过她。不过。我会对她好。”贺敏很难过。她觉得他的脸真红。为了这一层红晕,她心里又有一点儿甜。贺敏在长城下一步三回头,马上的少年已不再看她,在看长城。十万里江山烽烟下,鼓惊梦一朝来。贺敏发现,她也很喜欢他不说话地样子,他不说话地时候,嘴唇的线条下拉,是吃过苦头善于隐忍的坚毅。但是,这种坚毅告诉她。他不会娶她。不会娶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以独自爱他,为他不再嫁人。更何况,中行说老了,也多疑,什么人都亲近不了他,只有贺敏可以为他端茶送汤。于是。贺敏一直守着中行说,也守着她自己留在长城下的梦——很奇怪。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去长安城了。到了贺敏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中行说感到自己岁月无多,恳请大单于默许她独身的坚持。伊稚斜在众族人面前,将绿松石与红珊瑚制作的云冕。佩戴在她已经有了细纹的额头上。赐予她圣女的名号,让贺敏能够在中行说离世之后,也能够在匈奴族中以尊贵而自在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元朔六年。年老体衰地中行说在匈奴祭祖的龙城养病。贺敏也一起在这里照顾老人。在汉朝人心目中咬牙切齿的这名老“汉奸”,在贺敏眼里是一个衰弱的老者。他有时候说话也没有力气了,可是他总是在看书。他一生都是在看书,看了汉人的书和汉人打仗。数十年过去了,他对长安,究竟是爱还是恨?有时候,漠北的风沙起来之时,贺敏会唱起她母亲生前教给她地《雁南飞》,中行大人会很仔细地听,听得一颗颗泪水沿着他褶皱的皮肤滴落下来。贺敏觉得他只是因爱生恨,爱得越深就越恨,这种恨会让人深入骨髓,所谓刻骨铭心,就是如此了。贺敏相信,大汉朝中,像中行大人这么深爱长安城地,恐怕没有几个人。她也是恨卫青的吧?所以守了半生,刻了骨,铭了心,依旧不依不饶地想着他。中行大人睡着的时候很老相,一点点都是老人斑。贺敏给他盖上羊毛毡毯,坐在门帘外,看着龙城春色。龙城是一片风沙侵蚀的褐红色地貌,因那突起的石壁连接如长龙,故被称为“龙城”。此处过阴山,达燕然山,深入大漠腹地。龙城春色,没有柳树。忽然,她看到龙城地土红色风化石壁出现一种妖艳地橘红色,如果说是火光,她只在匈奴各部落齐聚之时见到过如此艳丽的红色。现在的龙城,祭祀已经过了,是匈奴地祖先宁静安歇的时刻,是什么东西照亮了它?她跑出去,想要看清楚。她看清楚了:长城下的少年已经成长为魁梧的男子。他身后站着无数铁矛并立的全盔士兵。泪水随着贺敏干涸的眼睛默默流下。不经意的相遇,让她在长城之北为他停留了一生,长城之南的他没有停留自己的脚步,成为了大汉朝的车骑将军。以为和这个男人不再能够相遇,又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刻,相遇了。贺敏站在龙城燎天的大火中,卫青将军的刀尖抵到她的喉头,才发现匈奴服饰之下,她是一名汉人。他放下战刀,命令大家放过这名女子,继续向前搜捕龙城的匈奴残部。贺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他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前来接应中行说的匈奴精兵赶到了,卫将军发现龙城不能恋战,带着丰富的战利品离开了龙城。此后,贺敏的心志时好时坏,据汉人医师的诊断,这叫做——“失心疯”。贺敏有时候想,这个病的名字和她真般配。她的心,十几年前就失落在了赵长城的风中,贺敏忽然放声大笑:她守了十几年,等来唯一与她般配的是,竟然只是一种病,一种叫做“失心疯”的病。一生都在疯狂报复汉朝的中行说,终于因病过世了。临死前,他说,那个卫青还会打到漠北来,他还说,他要大单于将各部力量联合起来,还要在水源处埋葬因病死去、腐变霉烂的牲畜尸体,污染水源,传染疫病,要以所有非人的手法,阻止汉朝军队非人的攻击。在毡包帘外听到这一切的贺敏就发病了。她走出匈奴王部,在茫茫大漠中寻找汉朝的军队,想要告诉他们,很多水都不能饮用。“雁南飞,雁难飞……”这是母亲生前教她唱的歌,风沙中她如雁儿一般寻找着南方的人马,还有赵国古长城下的那个少年……第六章 烟络横林山沉远“这么说她走出来很长时间了?”去病仔细观察着贺敏,他觉得从贺敏衣服来看,不可能出来很长时间。“应该是走过来不久之前旁人帮助她换过衣服的。”我判断。贺敏对于自己过去的事情说得很清楚,可是对于出走王庭以后的叙述就很混乱了。“对!她既然是伊稚斜赐封的圣女,别的匈奴族看到她应该会给予照顾的!”去病兴奋地说,“附近又有匈奴部落了,大家要密切注意这阵子的动向。”听说有仗马上就要打了,去病身边的一干年轻人都面含笑容,跟着他一起看一卷打开的黄羊皮地图:我们刚刚经过了一千多里荒漠的跋涉,去病在这几天的行军速度比较慢,这样可以稍微生养一些体力,备战漠北。我忿忿地望着他们,男人果然是男人,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在他们心目中根本不算什么。这个晚上的星光特别闪亮,难道是它们也知道今夜,会有几位汉族的将领彻夜不眠?半夜,刚有两天安生觉的我们便被各自的军官催促上马。五万军士集结整齐的漠漠沙场,是战场即将爆发的舞台。没有作战部署,没有作战前奏,我们仿佛只是又要进行一场长途奔袭。我们一直在奔跑,我好几次看向领队的李敢,不知道我们这支队伍在战斗中处于什么位置。“西北,十里,冲击!”快马奔腾中,李敢忽然回头对准身后大吼起来。“西北。偏向!”“西北。偏向!”各千夫长,百夫长都将口令一层层传递过来,我是副职,跟随着本队的百夫长应建平,一起向着西北偏转。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进攻何时降临到头上。我们将兵器紧紧攥在手心,生铁如要捏成麻花,鹿筋仿佛要拧断……齐在队伍中向我这边望了一眼,他也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冲锋队伍。我将手边他亲自设计的小盾给他一个示意。让他放心,流矢伤不了我。浓烈地血腥气已经贴鼻而来。我们入攻地角度是一个下风处。我们偃旗息鼓,如一群深色的野狼,向前闷赶。凛冽的草原春风从东南方向猛烈灌来,我们的马蹄声,我们的兵戈声被那狂猛的野风吹到了身后。匈奴部落嗅觉灵敏的獒犬尚未作出及时的警报。李敢带领着铁傲骑五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绕余音达山。擦着哲烈也尔谷腐叶遍地的山谷地带,如钢牙一般杀入了匈奴的一个军部。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我们到底杀入了什么地方。而且,迎风而战更是骑兵战场地大忌。我们在荒风怒号中,以自己的臂力争取速度。以自己的装备寻找战机。只看到铁骑在鲜血溅扬中奔腾,战得无我也无他。我的战刀一口气砍倒一队匈奴人,口中方喘了一口气。双方都已经发生骑军冲撞了。我还没有听到战斗的鼓声。这是去病在河西作战中得出的经验,汉军要随时准备奔驰,随时准备战斗,只要人上了马背,神经就绷紧在战斗地警戒线上。毫无防备的匈奴部队,在我们地一顿闷头砍杀之后,很快恢复了战斗的神志。“呜——呜——”沉闷的牛角号声从遍地四野汇拢过来,仿佛钱塘江大潮一般迅速在战场上蔓延开来,匈奴士兵的士气在瞬间得到了修补,他们约有两万人,我们五千人马只能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平时严明的军事纪律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匈奴人地战队开始重新组建,仿佛巨大地螯牙向着我们三千人攻打过来。我们好似寡不敌众了,退缩了,五千人很快聚拢成一团。外围继续以铁矛抗击匈奴的近处打击,以弓箭抵抗匈奴人的远程力量,以盾牌抗击匈奴人地弓箭攻势。匈奴人的骑兵战队如同一把锋利的削刀,试图将我们一层层削薄。我们虽然只有五千人,团成一个铁砣般的巨大疙瘩,李敢站在铁疙瘩的中心,帅旗在他的身后呼啦啦地卷扬。他挥舞着战刀:“旋转!旋转!”外围的汉朝骑军,内围的汉朝士兵将五千人的阵势旋转成一个满身刚刃的陀螺。我们的抵抗力大大增强,匈奴人不得不将兵力的攻击主线向我们转移。“咚咚咚咚咚——”战争已经经过了整整一炷香的厮杀,迟到的汉军战鼓声才从匈奴的军队侧翼轰隆隆地压近过来。我们五千铁傲骑攻其不备,损伤了匈奴人的弓箭防御系统。又以自身为诱饵,左右了敌军的战斗阵势。真正的主角这才彪悍地出场了!铁傲骑五千铁军过人的杀伤力,让霍去病在战尘喧嚣中隐藏住自己数万人马。铁傲骑五千铁军的横冲直撞,让霍去病悄悄将兵马靠近到了这样充满攻击力的距离。庞大的军队几乎是无声无息地从地面冒了出来。远处的地平线上,轰隆隆的鼓声惊天四野,只看到万面红旗仿佛要将天空吞噬,红旗下是滚滚铁潮,在晨光的微微辉映下,闪烁着钢铁的精芒。响彻荒原的冲击战鼓声撞击着匈奴士兵的耳膜,将绝望与惶恐严严实实地塞进了匈奴士兵的心中。为了对抗一般,匈奴的长牛号角也声嘶力竭地发出战斗的呼号。可惜,他们今天面对的不再是以少胜多,以弱战强的霍去病。五万人马的绝对优势,将汉朝的军士们最高涨的士气从容地爆发开来。“冲——”“冲啊——”轰隆隆的战鼓声仿佛层浪从前方喧嚣而至。这大概是去病在头脑中想象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能够亲身实践的大兵团作战方式。五千诱敌,一万打中腰,两万入杀场……匈奴这两万人马还不够他杀的。还有将近两万地人马呆在场边不曾张开他们吮血地牙齿。他们的马蹄不安地踏动着。烈烈杀气全场震荡,乌兰大漠的茅草呈现出深紫的静默,默然面对即将来到的屠杀。“变队!变队!”我站在五千铁傲骑最安全的中心,我们的百夫长忽然开始发布新的命令。我看了看李敢,他双脚踏在战马上,战马在场中随着众人滴溜溜地转着,他的双眸兴奋如同正要开杀戒。他看我们的队伍慢慢变化了过来:“全体东南冲击!”东南方向地战场已经完全被去病的队伍打开了,陷入了两三个汉军绞杀一个匈奴士兵的绝对优势。我看到李敢的眼睛,看的是处在指挥位置的一名匈奴大将。我们随着李敢如分水神犀,在混乱地战场上冲击变换。很快来到了匈奴人的中军位置。李敢手中地铁矛向前一挺:“兄弟们,他们的将军就在那里,给我冲上去!”匈奴将军身边有帅旗,身后有战鼓,旁边满满站着他们最精锐的队伍。他们注意到了我们对他们的动向。匈奴大将对于从横腰冲撞上来的霍去病其他数部已经无暇应对。我看到匈奴黑色狼旗在空中一个招展。蓦然,一片黑压压地箭雨朝着我们铁傲骑尚紧紧团拢在一起地三千人马上。“盾牌!盾牌!”李敢的脸上光线被遮挡。变得黑灰。我们依命举起盾牌,好似草原上竖起无数排钢精铁铸的蘑菇。在天空中闪烁着灰色地光芒。我们同时将盾牌抵挡在头部,我感到巨大的坠力撞在我的盾牌上,如果不是大汉朝的制盾采用了最厚韧的牛皮,最精粹的钢铁,这么近距离的射杀已经足以给我们前队造成损失。“他们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了!”我心中不觉凛然。以我们现在的方位。匈奴人应该不适合采用骨箭射杀了。果然,我们的队伍很快就冲进了他们的弓箭队伍中,一片片尚未出弦的箭浪被我们的战刀掀了起来。匈奴人最完整的弓箭队伍在我们的袭击下,丧失了战斗力。李敢带着我们急速地推进着,突然,我们前进的速度被狠狠窒息了。我发现弓箭队伍后面,站着的正是一彪高大魁伟的匈奴骑兵。匈奴大将放弃了对于其他方位的抵抗,整支队伍化作铁掌一般向我们横扫过来。李敢也意识到了自己偷袭旗鼓的行动暴露了,他狂吼着让我们冲上去。匈奴部队集结的方向本来就是对准我们铁傲骑的,那匈奴大将嘶吼着,呐喊着,一遍又一遍用匈奴语大声吼:“杀!给我杀!”这一支匈奴大军,组成了一个宽大的方阵,每一队骑兵中间都有一个小小的空隙。李敢微微裂开干燥的唇角:“车悬?”汉人打仗是讲究阵法的,什么“长蛇阵”、“游龙阵”、“玄凤阵”等等。而所谓车悬,根本就谈不上是一种阵法,不过是去病在与匈奴人作战的过程中,以汉朝军士强健的体魄,优良的军备为资本,将队伍散开一些,双方进行短兵交界的一种阵型。显然这位匈奴大将军也吸收了汉军作战的优点。这个匈奴部队以千人为单位,横向三百骑,纵向三百骑,组成了整整十个攻击单位。十个攻击单位又自然浑成一体,仿佛攥紧的铁拳。我有些恐惧地看看他们骑兵之间空出来的所谓“通道”:这“通道”长达四五百个马身,通道两边是高速行进中的匈奴骑兵,他们遇神杀神,见鬼杀鬼,草原民族强悍的战斗力都聚集在这些狭窄的通道之中。我们两队之前已经开始发生碰撞了。我还从来没有站在队伍面前遇上这样的碰撞,只觉得耳朵边眼睛前,一切都已经乱成一团。我很怀疑,如果李敢知道我在军中,他会不会这样冒险进入战斗的漩涡?去病也感觉到了李敢瞄准了匈奴大将的部队。我感到周围汉军的喊杀声越发高涨,浑欲顶破天庭。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向着匈奴大军围绕过来,匈奴大军如一只铁锤一般在空中扬杀。眼前忽然一片刀光林立,原来我已经随着中军队伍进入了匈奴人砍杀地通道。局面变得很微妙。匈奴人进入了我们地通道。我们也进入了匈奴人的通道,任何一方只要士气够盛,战斗力够强,都能够将对方强压下去。此时,我们看到了匈奴军营的大,蔽天的大旗在空中张扬着最后的辉煌。李敢冲上大所在的土台,粗大的战刀向着大狠狠砍下去。不过,那大的旗杆只是被他的战刀,豁开了一道五寸来深的口子。齐双腿蹬离战马,跳到了大之上。大在他和李敢地共同的撼动下,啪啦啪啦碎裂成一片片粉末。硕大的旗帜在空中展开,高大的旗杆缓缓倒下,轰隆一声落在了战斗激昂的汉匈双方队伍中间。全场似乎静默了,匈奴人在旗杆落地的瞬间,仿佛都失去了呼吸地力量。然后。全场是更为激扬的爆发,匈奴人目龇欲裂。进入了军人最垂死地挣扎。汉朝军人的面目出乎意料地冷静,敌人是亢奋还是颓丧,在我们的眼中都是必死无疑的下场。“李校尉斩获旗鼓!”为了增强战斗士气,我们用匈奴语高喊起来了——真搞笑,汉初的刘邦对项羽使用地“四面楚歌”已经被去病活学活用地做成了“四面匈奴话”。有些人还发音不正确呢。匈奴人在我们地呼喊声中渐渐退缩了战斗的力量。我们的身后再次出现了进攻奔腾地牛皮大鼓声,转头看去,去病一万多刀口尚未舔饱鲜血的汉军全面投入了战场。杀鸡用了牛刀。于是,“牛刀”们很不爽……去病如今人马充足,战前,他已经明确告诉过我们,此番的作战目标是尽可能杀光匈奴人敢于反抗的军队力量,彻底摧毁漠北王庭的军队储备。所以他安坐场边,指挥着他那五万人马来来去去地杀敌。杀人!杀人!去病的眼睛里只写了这么两个字。~~~~~~夕阳古铜色的光芒照射在霍去病部五万人马的背影上,如一尊尊铜浇铁铸的塑像。去病站在夕阳前,等待着战斗结果的汇报。敌我双方的力量伤亡统计,俘虏口供,军需资料,战马损耗,截获新地图等等,对于他来说,都是下一次战场策划的第一手资料。“这么大一次战斗,匈奴人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齐将战刀用力插在地上,问我,“还能顶住吗?”我拨拉着昆吾剑上的宝石,本来预计的作逃兵计划现在看来不行了。“集合!集合!”忽然传来了军队集合的命令,几个累得站不起来的士兵被自己的伍长、什长一脚脚猛踹着,“统统起来,集合上马!”“奶奶的!老子骨头都快散了,又要跑?”一个来自北郡高地的士兵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手臂上的绷带还没有绕上。“想在大漠活下来,就要听霍将军的!”一名伍长对着他背心就是一脚,“不服从命令,当心被匈奴人拆碎骨头!”我们铁傲骑担任前军的士兵们确实是疲惫到了极点,在强硬的命令之下还是勉强上了马。我们刚在马上坐稳,前面的大军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夕阳西下的地方奔腾而去。~~~~~~~“嗖——”一道冷箭从我的身边掠过,我连忙用剑柄挡开,顺手抄住:“应百夫长!有人偷袭!”应百夫长策马来到我的面前,命令我:“追!”我们可能被匈奴人发现了,百夫长想去杀人灭口。齐一拦:“我去!”他的官阶比应建平高,百夫长退下。他们带着一队人消失在大队伍的后面。我目送他们远去,如果是小股敌人,那么很快他们就会回来,如果是大部队,他们也会很快发送消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齐没有回来。去病来到我们中间:“出去的人已经半天了,到底是些什么人去的?”他在询问李敢。“是阿朗。”李敢说,“他带人去的。”去病点点头:“情况有变化。”我说:“我去找找吧,他说不定留下踪迹来。”“掉队的兵就不要找了。”去病丢下一句话,便策马向前队赶去,过了一会儿我感到队伍在大幅度转移,看来他是不会等齐的。第七章 青烟冥冥飞天镜到了第二日下午,齐依然不见踪影。去病应该已经把这一点点人马甩在了他的用兵计划之外,没有派任何人手去寻找,还特地来关照我不要轻举妄动。傍晚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一次休息的机会。太阳还没有下山,我觉得现在休息得这么早,通常就意味着马上就会在暗夜开拔。夜幕完全垂临在荒原之上的时候,全体都已经在战马上了。我们在草原上的生活极度枯燥,目标也极度单纯,也许,去病自己就是这么一个目标极度单纯的人,我们几乎忘记了怎么正常地穿衣,正常地吃饭,正常地像人一样生活。我们每一个人对于他来说,都如臂使指。我们在他富有节奏的不断调整中,或原地休息待命,或上马砍杀,整个大战场的格局与我们已经无关。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身边战友的性命也和我们没有了多大的关系。我的百夫长应建平在络水之战中丧失了性命。我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而没有腾出手臂去救他。因为当时我的任务是杀人,再杀人……杀伤越多的匈奴族有生力量,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可以更加有力地保存自己军队的实力。我们都是霍去病流水线上的工人,按照他的要求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到最好。而他,能够保证我们的生命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得到较大把握的生存比率,他还能够保证我们获得他预期的胜利。大量匈奴人地兵马、部落人员在霍部五万人马地纵横开阖中,被冲成了碎片。我常能够看到匈奴人迁徙的零散人员,带着他们的妇幼。赶着他们的马匹。还有幸存的羊群,从我们远处战战兢兢走过。有时候,去病让我们冲过去,牵走他们的牛羊,取用他们的饮水。有时候,去病没有要求我们冲上去,我们只是与他们擦肩而过,匈奴人老人皱纹如同山川沟壑,满怀悲怨地眺望着我们。双方对视,一方是汉朝最精勇的战士。一方是匈奴族最卑微的生命,双方都人在旅途,双方都性命飘摇。乌兰大漠之上,从春雪初融到此时的新绿满地,从长安城到漠北王庭,这一战。增添了多少背井离乡地人?有的叶落归根,有的客死他乡。……~~~~~~~~~~在令人麻木的频频战斗中。我心里有一块地方始终没有麻木,那就是——齐的生死问题。去病采取的是大迂回作战方式,闪电奔袭在乌兰草原五千里大漠上,有时候甚至会回到曾经战斗过地地方。我一直观察着我们所处的方向,终于有一次去病带着我们回到了与齐分手地地方。其间相差不过短短三天。但是。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却有了不下十多次。也有很多跟齐一样的士兵失踪。新的百夫长名叫徐崇山,去病不希望我在军中的情况让太多人知道,徐崇山来自于卫大将军地部下。有丰富地作战经验。虽然是投靠了新主,对于旧主他依然有感念,常常沉默寡言,从不将去病和卫青作比较。只有在有时候,去病的作战方案大出常规之时,他的眼睛里会慢慢泛起一层难言地光泽。我在一堆沙砾中看到,齐当时走散的方向,有战斗的痕迹。这是几个深挖的小陷坑,里面仅能容一人,从方位上来看,绊马索、突袭、弓箭防守……我越看越心惊。齐遇上的是一个很精心的埋伏圈,这说明那天,这里曾经有过匈奴军队部落。然后,我们在荒漠中看到了一名军士,还有一匹累死的军马。他正是齐带去的人,他报告给霍去病,据说三天前,曾在此处遇上匈奴族最大的一支军队——左贤王部队。袭击我们的是左贤王的先头部队,他们大约是感到当时的地形位置不利于作战,所以就遁走了。齐为了不失去战机就追踪过去,派了这名军士过来汇报。但是他的战马膝盖处受了伤,不能跟上大队伍。三天过去了,风沙早已将齐留下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我觉得我能够找到齐的踪迹,正要跟去病说,发现去病在和他的部下商量:“左贤王?这么说情报有误?”本来根据先前的作战布局,去病走定襄,阻击匈奴大单于的主力军队,卫大将军走右北平迎战左贤王,后来得到密报,说大单于在匈奴王廷的狼居胥山附近。于是,皇上让霍部经辄线与卫将军交换了路线,以便让霍部直接面对大单于的军队。现在,难道又要交换路线了?徐崇山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唇角有清晰的咬肌,这样的过程中,两位将军在皇上的心目中孰轻孰重,显然非常清楚。我很担心他会因为对于皇上用人的不满,而成为去病军中的障碍。他是李敢军队中的主力百夫长,我将这个担心悄悄找去病说了。“舅父让他跟着我,是有别的用意的。”去病的手指在沙盘中缓缓滑动。“什么用意?”“嗯?”去病心不在焉地抬起头,“弯弯,看来现在再掉头,一定是不可能的了。”“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手指运动到了狼居胥这边。他说:“事情明摆着,左贤王很快就会发动一次会战。看地形应该就在这里。”他的手指在沙盘上横跨数步,此处西边与龙城接壤,东边是狼居胥山,两处都是他们祭天的圣地,中间这一圈有一个名字……”他的手指轻轻圈过来,“叫做饿狼坨。”饿狼坨?中间为低地,四周的山势火烈赤红,地形复杂。我们没有饿狼坨的第一手地图资料,那里却是匈奴贵族们最熟悉的王族圣地,他们进而可攻,退而可守。我点头,补充道:“我看到阿朗留下的痕迹了,他可能去的就是饿狼。”“弯弯,你能把阿朗找到吗?”去病问我。我笑了:“当然可以。”我知道齐这三天做什么去了,都是不肯服输的人,怎么能够看着这样恢宏的战局即将打开,自己却只是一个流水线上的操作工人。“一切自己要小心。”去病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地形摸清楚一些。”第八章 乱山横列轻胡虏我又一次随着一队斥候,走在大漠上。领队的人就是曾经担当过我队长的周。为了侦查的需要,我们都暂时改装成匈奴小股骑兵队。这支斥候队里有不少还是官阶比较高的匈奴人,匈奴人相传是数百年黄帝子孙,所以两族相差本不大。再加上风沙的历练,我们一眼看上去很难看出破绽。我不知道左贤王准备了一场什么样的会战,让去病决定动用我的侦查能力?我按照去病交给我的羊皮地图,手指一点点在地图上滑动,马背的颠簸让我有时候会看不清地图上那古老的隶书。我们沿着去病给我布置的方向向东北走去,身后黑色的暗影,就是狼居胥山。我猛然勒住战马,我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周队长!”此人性格成稳,久经沙场,而且,他现在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周队长,我要回去。”话说出口我就知道一定会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不行!”周当然知道我已经猜出了让我绕道饿狼坨的用意,“战事已经拉开了,侯爷说让我带你先离开。”去病这么高傲的人,怎么肯轻易采用一个女人的能力?他不过是看到齐无法归队,让我暂时避开战场的锋芒。我看到周围都是熟悉匈奴语言,面目黝黑,生存能力极强的斥候精英。战斗会不会已经打响了?随我一起驻足回望的汉朝斥候,眼睛里隐隐闪过一层层羡慕与遗憾的目光。“轰隆隆——”我们身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乌兰大漠平坦如,我们是躲不开的。领头地匈奴人显然正在快马赶到。见到我们兀然驻足。用匈奴语问道:“你们是哪一个部落地?”“我们是契延部落的三旗兵团。”周不慌不忙用娴熟的匈奴语说道,还拿出一面令旗给他们看,“你们是哪个?”“我们是楼专部落。”楼专部落是乌兰大漠东方五部中的一个部落,我们冒充的大概是西边大漠一个最小的部落,他们领头的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扫过我们,他说:“王爷让我们乌兰九部共同回合涉离,你们契延部落怎么朝这个方向走?”周队长胸有成竹:“我们三旗兵团绕东北线作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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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行-- 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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