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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怀欢喜,浑身轻松:这下可好了,已经和他见上面了,他那个无聊的誓言自然就破了,他一定会平安打完河西这一战的。经过了一次完全缺乏逻辑的时空穿越,对于神明鬼魂,我变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心中最担忧的心事了却,便说道:“我要回去了,甘州那边匈奴人的戒备还可以。”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腕:“弯弯,跟着我。”我听不明白:“跟着你?你要我留下来?”他的话让我感到很意外,他的军中一向是不留女人的。  “是。”他放低声音,“情况发生变化了,匈奴人已经被惊动,你这样回去会有危险的。”  “惊动?不可能啊,你走的是巴丹吉林沙漠。”我回头看看东南方向,战场毕竟是一个是非之地,本想着来了与霍将军见过一面便回去,一点儿麻烦也不会给他增加的。  “不是我这条队伍惊动了匈奴人,是别的队伍。”  “别的队伍?公孙敖?李广?”我猜测着,他们不都是经验丰富的有名将领吗?仗还没有打,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对。”他微一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也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一路。  “噢……”我想了一下,“留下就留下吧。”反正打仗我也不怕的,霍将军正捉着我的手腕,我快活地拽着他晃荡了两下——早些与他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他连忙甩开,跟我保持住距离。  我有些不甘心自己的精彩亮相没能得到他的评价,又不动嘴皮地轻声问他:“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呀?”  “只有惊,哪来的喜?”他的唇边泛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容立刻恢复了严肃,正气凛然得让人反胃。他轻咳一声说道:“潜入御车一层罪,偷喝御酒一层罪,两层死罪在身,居然还当众撒酒疯。”  啊?问题这么严重?  我再看看他的模样,戏谑的成分多过责备的成分——那我就无所谓了,他肯定能够担待下我这点小小失误的。但是,我很不满意他的表情,我还以为他看到我会两眼直放绿光呢。  春山画堂里面,男人看到相中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还有,他们的皇上那天第一次看到李夫人,那双眼睛真是……贼绿贼绿的。  他不是号称当今天子的高徒吗?自然应当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打量了我几眼:“衣服哪里来的?这不像你做杂工的家常衣服。”霍氏侦查机又开始工作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遂挺起腰肢,嫣然而笑:“好看吗?”这种皎洁灵秀的装束,和霍将军雄伟稳健的黑盔铁甲站在一起,显得浓淡互宜,相得益彰。  “不伦不类,像个西域人。”  我摸摸头上的月牙玉石,这是从柳殊儿专门储放贵重首饰的匣子里寻找出来的。我也是觉得与河西的大漠风光很协调而选中它的,可能本来就是西域什么地方的首饰。  我问:“怎么?不好看?”他伸手拨弄一下我额头的链子,“玉石的质地还不错……弯弯,你不会是……”他大约是猜到了东西来路不正,又笑了。  我心照不宣地与他相视而笑,他坑蒙拐骗,我偷抢扒拿,这家庭风气真是……  我们偷偷摸摸地说着话,我眼波的余光看到远处一个人正以一种很不友好的神情朝我这里甩了一眼。他的样子我很眼熟,似乎见到过。他肩膀宽厚结实,颧骨棱角分明,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人长得不难看,甚至还有些英武挺拔的味道。  可是,我觉得他很让人讨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叫李敢。第五章 夷歌数处起画角蔚蓝色的天空下,是连绵不绝的雪白。这可不是天上的白云,而是地上的雪山。  进入霍部已经三天了,霍将军从他自己的备用马匹中给我安排了一匹机灵敏捷的五花快马,名字叫连旋。我管它叫阿连。阿连很不乐意跟着我,它好似知道,作为霍将军的战马,可以面对千军万马指挥作战,跟着我呢,只能做个尾巴。我点着它额头上那星星似的白色斑点:“认命吧你,知不知道,服从命令是军马的天职?”阿连倔倔地冲我喷一口恶气,我也不给它好脸色看。  我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我总是站在离霍将军不远的地方,希望他回头找我的时候,立刻便能看到我,然后我可以对他报以笑容……  这好像是我的一厢情愿,不管我站在什么地方,他都不曾刻意地寻找过我。  在金泉湖边,霍将军分酒共饮之后,便将兵马分成三路:卫山率领四千人从祁懋谷走草原,包抄匈奴部的东北边,突袭匈奴人位于黑水之滨的部落。高不识率领六千人马走堑都口,沿合黎山与霍将军在哲萨尔大峡谷会兵。  高不识我认识,虽然是匈奴人,很早就跟着霍将军了;卫山是个很年轻的汉族军官,眉宽脸阔,结识的身板就像一堵墙,给人牢不可破的感觉。他是北地人,和赵坡奴一样对于匈奴人的语言习俗有一定了解。霍将军军队中的军官成员大多都是这样的人,长安城中那些以军功传家而著名的如李家子弟、苏家子弟、公孙家子弟等反而几乎没有。我看他大约是年纪太轻,驾驭不住,那李敢若不是皇命在身,恐怕根本不愿意跟着霍将军。  本来,这一次皇上派出作战的一共有三路人马:博望侯张骞和郎中令李广率领的一万人马,自李将军戍边的右北平出发,牵制匈奴王廷;第二路由合骑侯公孙敖率领一万人马先与霍部一起从陇西出兵,然后走西路,约定两部合兵共破河西。第三路就是霍将军的这两万精骑。  可是,这三路人马如今已经折损了两路。李广将军带着四千人马先行,不幸遇上匈奴左贤王的四万大军,李将军与匈奴主力不屈不挠地奋战一个昼夜,终于等到了博望侯张骞大队人马前来解围,但也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到右北平去了。  合骑侯公孙敖的折损就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他从陇西出兵,在河西转了一圈,说是迷失了道路,毫发无损地回去了。  这些消息对于霍部来说,并不是好消息,霍去病却似乎并不为所动,依旧以强硬的命令敦促着士兵们风雷一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  河西的荒漠戈壁就在雪山的边上,但是,那晶莹清澈的雪水不属于这里。这里风大、沙大、天空大,一川碎石皆如斗,满地风吹石乱走。  白日,荒漠用最炙热的温度来烧烤年轻的军士们。我们的盔甲下,薄薄的纱衫上被浓汗结出厚厚的盐花,脆得一拉就断。晚上,严厉彻骨的寒风从广阔的大漠深处呼啸而来,带着雪山的冰冷。将士们只能靠不断前进来维持体内的热力。  大漠平荒,孤烟易直,为了隐匿行踪,整支部队甚至不被允许生火。我们的体力在战场和行路的双重煎熬下,不断变得更加瘦削。大家全凭着坚韧的神经,支撑着一步步艰难的前进。  战马在广阔的荒原上一路奔腾,终于在第三天进入了祁连山东端那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站在山腰望下去,高大的云杉圆柏连绵不绝,白唇鹿在林间流畅地跳跃,成群的野牦牛与我们擦肩而过,马鹿、盘羊、岩羊带着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我们的到来。  一切矫捷如风的野兽与我们同在,而我们的队伍比风还矫捷!  翻过贯都口,我们看到,伟大的祁连山山连着山,岭连着岭,千山万岭组成了一个高山的海洋。在匈奴向导古钦洛伊的引领下,我们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走上了雪山之路。  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我们接近了雪线。盛夏的气息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雪山上吹来的阵阵冰冷的寒风。  霍将军命令休息,明天早上一鼓作气翻过祁连雪山的关都隘。  乌鸦鸦的人马在雪山山腰散布开来。因为与匈奴人的主力越来越接近,为防止被敌人的斥候发现行踪,我们的队伍偃旗息鼓,吃着干冷的粮食。  我走到一个长满棕色地衣的岩石,找个背风处坐下。  金色的大雕在我头顶盘旋,高山上的雪莲花在我身后盛开。我孤独地与阿连呆在远离军人的地方。  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我虽然和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差不多的装备,可是,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仅仅因为性别的原因,就把我排外到这种地步——我尽量不让自己感到气愤。虽然不得不换上汉朝军队里的盔甲,我还是特意坚持把头发披着,额头上佩着那块月牙形的玉石。能够做个人不知鬼不觉的随军家属当然是上上之选,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么,就光明正大做女人,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我忘了,我已经不可能是隐形人了。我不犯人,并不等于人不犯我。比如现在——“弯弯。”霍将军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想要什么,尽管去跟司军校尉说。”整整三天对我视若无物,他今天总算想起我来了。  “算了吧,”我已经看出来,他这一路上整支队伍都是十分艰苦的,“我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你也给不出。”  他低下腰,吸了吸鼻子,我有些奇怪,他要干什么?细细一想,唇边露出婉然的笑容,他一定和小韩将军一样,注意到我的香味了……  我神思恍惚起来了,他越发凑了过来……  令人心旌神摇地贴近……俊眉如修,薄唇韧软,呼吸炙暖……他的一切都清晰真实地让人怦然心跳……  他说:“弯弯,你这里好像有面饼的香味!”  什么?!……我傻了两秒钟。  “没有!”我立刻否认,同时把自己的粮食小口袋抓得紧紧。霍将军如今是王小二过年,一回不如一回了:在皋兰山的时候,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享用到比普通士兵优越得多的食物,可是,经过了巴丹吉林沙漠的高温天气,他带来的二十多车食物都变质干裂,被迫抛弃。他只能吃着和士兵一样苦涩的炒米和盐块。  而我从河西西线肥沃的草原过来,身上还藏着一点从匈奴人那边偷来的面饼和肉干。我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吃,他不知道怎么闻出味道来了。  “弯弯,快点拿出来!”他耸着他的狗鼻子,确定我这里有他七八天没有吃到的比较柔软的面食。  “只有三个了!”我道,“我不要吃你们的那点军粮。”  “三个?!”他的眼睛大放异彩,顾不得什么将帅形象,将我按翻在地,手在我身上腰间一顿乱摸。远处,也有几千号人马是看得到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形的,不过,所有人都把头转过去,欣赏着祁连山的天空。  天空很美,只是,数千个壮年男子整齐地仰视天空,这种情景也蛮……特别的……  为了避免误会,我只好把粮食口袋交出来:“霍将军,你不能全部吃掉啊。”  “当然。”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个面饼已经被他囫囵吞下,第二个面饼只剩下一点点露在他的嘴巴外,第三个面饼捏在他的大手中,正作出送入的动作。第六章 骠骑帷幄自倜傥“我还有糖。”我把手一摊,箔纸包裹着一小块糖球,像逗小狗一样扬手一逗。他伸手来拿糖,我立刻翻手切腕,点中他的脉门,终于把第三个面饼抢回手中。饼子一到手,我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推入口中。  “弯弯,你这吃相真不像个女孩子,我会抢你的吗?”已经抢了我两个面饼的“强盗”,嘴里含着我的糖球,道貌岸然地指责我,我充耳不闻,吧唧吧唧用力咀嚼给他看。  “你不觉得那个李敢很讨厌吗?你还带着他来干什么?”我的眼睛大概过于敏感了,又看到了李敢无声递过来的鄙夷目光。他的这种眼神让我想起阿连,我觉得阿连的不合作让我非常头痛。  “我怎么可能讨厌他?李敢的祖上从秦代就为将,军务通熟,作战勇猛,使用起来非常顺手。”两个饼子他还没吃饱,掏出炒米皱着眉头咽着,看起来很像是在咽沙子。  “可是他好像不服气你呢。”我摸出水囊递给他喝水,可怜的霍将军,在长安城喝的是玉液琼浆,吃的是山珍海味。放着安逸的皇亲贵戚不做,脑子生锈了,到这里来受苦。  “要他服气做什么?重要的是我要用他。弯弯,你知道从前的‘金弹公子’韩嫣吗?”  “知道。”我点头,不就是韩说的哥哥吗?霍将军道:“韩嫣是皇上从小的玩伴,很得宠爱。有一次他戏耍皇上,李敢的大哥李当户认为他冒犯天颜,便出手教训他,皇上非常赞赏,赐了他们家官位。”  “哦?”这么说,他们的皇帝还真不是个糊涂人。  “还有,等到丞相公孙弘病薨以后,皇上明明倚重的是张汤,目前属意的新丞相人选,却是李蔡。那李蔡乃是李广将军的堂弟。弯弯,这说明在皇上心目中,我们大汉朝的军队真正支柱不是我麾下投降的匈奴人,也不是赵破奴这样的平民将领,而是李家这样的军功世家。”霍将军笑道。  我听着他侃侃而谈,似乎对朝廷内外深为谙熟,不由想起长安里坊间的传言,都说霍去病只知道打仗,不懂得政务,是个地道的武夫。我说道:“你不是不管政治的么?”  “哪能呢?从小在皇上身边,多少都看在眼里。打仗可不是光靠战场,没有后方的支持,我拿什么去打?”  我心中快跳了一下,想到了平阳公主府为他敬酒的卫长公主。  现在他让我看到,他这个人其实比我想象的似乎要复杂得多。他若真的在意那些政治关系,说不定,也会和卫大将军一样选择与公主联姻的。长安城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除了卫长公主,一定还有许多对他的前途更为有利的女子。若他以后为了前途而有了新的决定,我将如何自处?  我心中叹口气,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好象又不像……算了,现在是现在,以后的以后再说了……  霍将军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道:“所以这一次我特地悄悄向皇上请旨招募了李敢。我要调整自己军队里的成员。现在的骠骑营里,皇上倚重的那些世家子弟非常少。匈奴人为将不可多用,平民出身对于军务毕竟隔着一层。而李家在那些世家子弟的心目中地位甚高,只要李敢肯安心俯首为我所用,那些人自然也能够闻风跟进,以后打大仗就可以保证有将可用了。”  “我知道了。”  我心中的烦扰暂且放过一边,与他有说也有笑。轻松畅快间,那难以下咽的炒米粉也似乎甘之如饴。霍将军吃完了晚饭,又大大喝了一通雪水,站起来说要去巡营。  看着他走远,我让阿连躺下来。靠在阿连身上,我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它们离我那么近,仿佛伸手便可触摸。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星群,如同被清水擦拭过的纯净宝石,在天空与我静静对语。  一阵雪线上的寒风吹来,我瑟缩着靠紧阿连一点儿,希望可以取得一点温暖。我注意到,我们这支军队没有足够抵御雪山冰川的御寒装备,霍将军自己也不过一身薄盔薄甲,外加一条不厚的毡毯。  荒漠上的寒冷是不能够与冰山大川相比的。这是不是在证明,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要过雪山?对了,我记起来了。在霍将军临去河西的那个晚上,我听到过他们的大致作战布局,没有听到他说过要翻祁连山。  右北平李广将军的失陷,西路公孙敖将军的失道,不过是五天前才传来的消息。  细细想来,老李将军虽然已经尽力,可是,他的这场与左贤王的狭路之战,很有可能让大单于伊稚斜嗅出汉朝主力部队并不在右北平,从而暴露出我们真正攻击的目标其实是河西。匈奴王廷一旦调动人马支援河西,以霍部的这点人数,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处。  另外,公孙敖将军那里足足有一万士兵、两万战马,缺少了这么多人马的合援,对于霍将军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损失。  这么说来,这两路的失败,其实是把霍部陷入了危机四伏,重兵包围的境地。  可是,霍将军对此始终不置一辞,只管布局战势,调度兵力。他的笃定沉稳,让我一开始还以为出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孤军作战似的。  他们出发的时候,皇上曾经对他们说过,匈奴人春天的时候在河西刚刚吃了一场大亏,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汉朝军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一次。皇上刘彻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他要让匈奴人在同样的石块上连续绊倒两次!  现在,真的是河西匈奴人最松懈,防备最松弛的时候吗?他们真的会让汉族士兵轻松地在河西再次长驱直入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从河西西线一路过来,他们的防备密密层层,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甚至无法从那样铜墙铁壁般的防线上探查到有利于霍将军的信息。我还曾经是他斥候队的队员呢,为此我感到很羞愧。  我觉得霍将军本人也不这样认为,看着一万将士瑟缩在冰山寒风中,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可以断定,上祁连其实是被逼无奈的一种临时调整。金泉湖分酒,应当是艰难战斗打响前的一次士气鼓舞。  “难怪他无心搭理我了。”我又暗自叹一口气——他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第七章 明月横空照雪川“难怪他无心搭理我了。”我又暗自叹一口气——他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  事情想通了,积蓄了许久的疲劳,终于不顾雪山的寒风,将我拖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正觉得越缩越冷,身上忽然一暖,正要睁开眼,感到霍将军用披风将我裹在他的怀里,他的气息撩动我的眼眉,故作豪爽地说道:“谁说跟着我没有特殊照顾?这不是吗?”  在重新遇上霍将军之前,当我熟睡的时候,任何人只要靠近一米之内,我立刻就会本能地进入战备状态。在雪穴如此,在晏小姐身边如此,在百乐门如此,在春山画堂亦是如此。我也说不清楚,这究竟算是一种本事呢,还是算作一种悲哀?  不过,我在霍将军的身边却有着从来没有的放松。只要他在,我竟然几次都像个普通人一样毫无防备地安眠而睡,任他这样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接近我。这也许,应当算成自护能力的减退吧?可是,这种能力的减退,我却一点儿没有感到遗憾和畏惧,反而在慌乱意外中夹杂着些许惊喜,更充满了令人沉醉的甜蜜。  我为自己这般不合情理的反应而羞于睁开眼睛,索性保持着熟睡的呼吸频率,装死算了。  “弯弯?”他见我没有声息,便叫起我的名字来,叫得很轻,还轻摇了我一下。  我依旧装作不曾被他惊醒。我们也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亲密,可是,每一次都混杂着凌乱的情绪和无奈的别离,似这般单纯而亲切的感受,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内心仿佛有暖火在蔓延,我闭上双眸安静地品味此时的幸福。  他见我不醒,也停止了动作,雪山上特别安静,连马儿也在安睡……  忽然,一种柔软灼热的触觉印在我的睫毛上——是他吻住了我的眼睛,辗转轻啄,柔绵悱恻……我不敢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而他,与我的接触也只停止在此处。可是,却久久不放,久久不止……  等到他的感情慢慢退去,我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  “醒……了?”见我醒了,他连忙把头放平睡觉,声音也很快低了下去,似乎朦胧的睡意已经完全征服了他。可是,他黝黑的脸上带起隐然的红晕,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像个一时冲动作了错事,感到羞涩的小男孩。他的双手抱住我的动作,也变得有点僵硬。  “明天,你准备怎么打?”我找不到合适的话,问出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  “那里?酋涂部落,还有羼也王、籍羝王……好几个部落呢……够打了……”他打算蒙混过去,不跟我说话了。  “喂……”我忍不住推他。  “弯弯,快睡了,明天可能会走通宵。”他重新睁开眼睛。这一回他的脸皮恢复了原有的厚度,破罐破摔地把手臂更紧密地贴在我的身上,组成一个坚实的怀抱,虽然我并不觉得舒服,不过,祁连山的寒气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体温之中。  “祁连山”在匈奴语中就是“天山”,它的高大,它的不可征服,庇佑了世世代代的河西匈奴族。他要指挥大队人马翻越祁连山的雪峰,这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走通宵?雪山上?”我的话没有出口,我觉得战事在即,我不应该说出如此怯懦的话。  可是,我确实很不安,又不能说话,只得将头更深地藏入他的怀里。他感到了我的贴近,也感觉到了我的动作难以舒展,他配合着我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我们都不熟悉彼此的身体,或者说,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与别人一起以体温取暖。  两个人生疏而笨拙地在坚硬冰冷的雪地上,为对方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相拥而眠的角度……  ……我终于,可以这样子舒舒服服把头搁在他的胸前了……他终于,可以那样子坦坦然然地用手臂将我围裹。为了避免硌痛我,他的盔甲脱开了,隔着纱衣,那富有弹性的结实胸肌仿佛一个暖和的垫子,伴随着他均匀干净的呼吸,我内心对于战事的不安早已褪去。  在他温馨的体味、贴心的拥抱中,本应该令人难以入眠的冰川之夜,如同雪山的寒雪一般,在我们的呼吸中融化开去,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梦乡。  睡到半夜,我醒了。  看到我们身后的雪山上,一轮巨大的银色月盘正缓缓爬上雪坡——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数万里,高崖复巉岩!壮丽的雪山圆月,湛蓝的深夜星空,组成了天地间最恢宏肃穆的永恒诗画。  我正要推醒霍将军,让他一起欣赏这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美丽景色,却发现他是真的累了。头靠着我的脸庞睡得很熟很熟,又密又长的黑色睫毛垂落在脸上,组成了两道让人不忍惊扰的淡紫色阴影。  今夜,他静谧地安睡。  而明天,一切都将改变。  皎洁的月光,将染上血色;深远的长空,将燃烧战火;今天的生命,将葬身黄沙……  我轻轻从他的搂抱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以双手绕过他宽厚的双肩,回抱住他的身体。  银色的圆月在我们身边停驻,瑰丽的星空在我们头顶仿若穹庐……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双手互挽之处,岁月流年悄然止步,春夏秋冬停止更迭,沧海桑田不再轮回,万丈红尘平静如水……我与他,像两个纯洁的孩子,一起沉沦在这个雪白无瑕的童话世界里,共同拥有今晚这个恬美的梦境。第八章 声喧山丹乱石中天亮的时候,我们踏上了翻越雪山的道路。  战马已经不能再骑了。一万士兵,两万五千匹战马,行走在冰骨嶙峋的祁连山鸟道上。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山之巅,我们一步一滑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中间。  向导古钦洛伊是河西第一战时候投降霍去病的匈奴人。他是一个小部落剽悍的头领。在一场血光交错的顽强抵抗后,这位匈奴族勇士最终跪倒在冠军侯的战刀下。  现在的古钦洛伊是顺从大汉朝卑微的匈奴兵,没有人知道霍将军是如何收服他的,他的战友全部死在霍将军的手下,只剩下他一个最骄傲、最强悍的人,却弯下了双膝。这就如同,没有人知道霍将军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让他把队伍带上这座雪山巍峨的祁连绝道。  军纪严肃,可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在暗自猜测,那个面目阴沉,肌肉纠结的匈奴男人,会不会包藏祸心将我们带上绝路?  铁刃破冰,忍饥挨冻,步履维艰。白天的寒冷虽然彻骨,却还不算太可怕,徒步中,我们迎来了雪山上的明月东升。  昨晚照耀我们睡眠的皎月,在直通天庭的雪山山顶上静静移转,变得遥远而冷漠。它站在丝绒般质地纯厚的天空中,用冷傲的目光扫视着我们这一支历经千里、已经精疲力竭的汉家军队。  这是一枚见惯了匈奴族弯刀健马驰骋荒原的冷月。它那冷冷的光芒好似在问我们:这里是你们的战场?还是你们的坟墓?  人们尚未做出回答,霍将军已经传下命令:今夜不能在雪山上过夜,必须连夜过雪山,这样才能与高不识他们准时会合。  火把点起来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从山顶一直延绵到山腰。  整整一夜的行走,火把渐渐燃尽,天空渐渐发白,人们的意志也如同手中逐渐变成灰烬的松木火把,被冰雪一点点消磨殆尽。  北麓快到了吧?  北麓快到了吧?!  北麓快到了吧?!!  古钦洛伊的乱眉下,是一双鹰隼般无情犀利的眼睛。他傲然挺直身体,把这些士兵内心涌动的不安交到霍将军的手里,霍将军用肯定的目光让他继续前进。  就在此时,天云突变,风雪袭面!  夏日六月的荒雪在祁连山的高处呼啸翻卷,它们似乎要用阴沉万里的高山寒雪为匈奴族人做出最后的庇护。  站在天云暗灭的风雪之中,站在道路迷失的皑皑白雪中,神经已经脆弱到了顶点的军士们绝望地感到,将军正在匈奴向导的指引下,将自己的上万部众送上昏暗的黄泉路。  没有人号令,没有人指挥,长长的队伍诡秘地停止在了祁连山风雪飘摇的巅端,站立在了人马倒下的雪路上。没有遇上敌人,大家的士气已经降落到了最低点,仿佛不需要战斗,我们就会葬身在这一座雪域神山傲慢的白色袍裾之下。  霍将军感到了危机。他的剑眉一沉,策马高山。他用自己最亲密的战刀破开风雪,向着祁连山最高最冷的地方冲去。  我和赵破奴站在他留下的马蹄印中,赵大哥继续指挥着大军前进,却如同老牛拉着一把发钝的巨犁,无能又无力。我回过头,看到霍将军的背影在风雪交袭中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瘦骨冰棱的祁连山鸟道之中。  将军扔下自己的大军,去了何方?我转身看向那领路的古钦洛伊,惊骇得看到他的双眸中含着两点疯狂血红的火焰!  我知道当初选择雪山向导的时候,霍将军挑了十几个熟悉祁连山的匈奴人去问话,他最终选择了古钦洛伊领路,也许是有他的用意的。  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声战马的长嘶,裂破祁连山的雪海天空。一万士兵抬起头,只见昏黑的半空中,陡然升起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是霍将军举着火把、驾驭着他那风鬃雾鬣的骏马,高高站在了冰雪浇铸出来的绝壁悬崖上。  这火把特别明亮,分外耀眼,让天空的一切呼啸都在那个瞬间暗哑下去。  霍将军站在冰雪最高之巅,俯视着自己的士兵。仿佛在告诉他们,前面有路,不要退缩!士兵们的眼前重新清亮了,他们脚下的道路又变得平坦起来,利斧破开坚冰,长矛挑开倒挂的冰棱。沉寂的队伍在冰牙交错的绝道中,重新开始了移动,一寸渐至一尺,一尺渐成一丈,高处的火把照耀下,队伍终于顺利前进了。  风雪无情地拨弄中,粗大的火把点完了,霍去病取出自己御寒的毛毡继续点。毛毡点完了,他又点燃了自己的大氅。  风厉厉,雪萧萧,雪花在霍去病的火把前,笼罩出一片带晕的光华。他站得最高,他也应该最早看到神山雪雾的天开云散。  初生的万缕阳光如同光幕一般从长天的深处横空而现。云海翻腾,汇聚成一尊巨大纯白的身体在光幕中缓缓升飞,最终,站立上万年雪山的连云绝顶。银发翩飞,白衣垂拂,广袖临风,风神潇散。这是造化幻影,还是祁连山大神显出了金身?  薄薄的云岚在大神的身边氤氲,七色的彩虹化作他身后的神光。白发的巍巍大神低下头,微笑着与霍将军的眼睛遥遥对望。  霍将军好似也被这场云山变涌的壮美奇观震撼了,感动了。他站在这个最冷最烈的地方,出神地注视着这片日出东方的神秘云海。此时,天将放明,日月交替。金乌寒蟾,悄然现身,双双在将军的身边彼起彼落。  孤峭的冰崖之下,我看到了令我终生无法忘怀的场景:那辽远的长空变幻出玄妙的色彩,烟霭霓霞从将军的身上璨然绽放,映红天空;他那身薄盔薄甲似乎染满了黄金的色彩,折射出万丈光芒;他青春傲然的身姿,如同天上地下唯一的光源,将整个祁连山绝顶,照耀得如同沐浴在明亮柔和的天界神光之中!  那个心机莫测的匈奴向导古钦洛伊痴痴地看向祁连山高处,他眸中的红芒忽然凝结了,消失了。  风雪中,这个强壮骄傲的匈奴向导泪水纵横,冰凝满面。他颤抖着双手,缓缓匍匐跪倒在冰雪封山的祁连山路之中,向着祁连山绝顶上的霍去病行了一个匈奴族的长跪大礼。  在匈奴人的世界中,这样的大礼从来只赠给匈奴族最尊贵的勇士。  今天,他在祁连山大神的感召下,将这最崇高的敬礼献给了这位年方弱冠的异族少年——霍去病。从此以后,他是祁连山大神选定的金甲战神;从此以后,他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苍狼之神。  风雪消退,乌云溃散。  雪山上,青冥广漠,浩然无底。接下来的路程,我们走得很平静,走得很沉着。  面前的道路依然崎岖,脚下的冰雪依然凌厉。士兵们的手被锋利的冰块擦破,就用破布随意地包裹;士兵们的双足被寒冷冻出了黑斑,还在不停迈动。  此时,我们这支长长的队伍里充满着一种圣洁的气息,我们仿佛不是去杀戮,不是去征战,而是去天堂做一场虔诚的祈祷。我们心中的恐惧、担忧和害怕都被祁连山神圣的双手一一抹平,只剩下了如同万年冰山一般冷硬至极的刚毅心灵。  古钦洛伊依然走在队伍的面前,他桀骜不驯的脊背已经弯曲,他蓬乱如怒狮的头颅始终低垂,他那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曾是部落中最英勇的战士,他曾经是部落中一个尊贵的小王。短短的数个时辰,他仿佛刚刚在一场凶险异常的交锋中败下阵来。他陡然老去了十几岁,他变得干枯而无神,似乎失去了生机。  没有人知道,霍将军为什么能够走险路而不迷失,长安城的人们将这个事情解释为“军亦有天幸”……“幸”者,偶然而得之,哪有一而幸,再而幸,三而幸的道理?  经过了与霍将军这番不见刀枪的交锋,古钦洛伊也许知道霍部不失道的原因了。可是,他的无声如同岩石,把一切都化作了雪山深处无人可知的秘密。  =====================  我们在匈奴人向导古钦洛伊的带领下穿越了雪川,来到了位于山丹草场西侧的哲萨尔大峡谷。经历了雪山上的连夜赶路,战士们需要休息。  但是,领兵的将军,先行的斥候是不可以有休息时间的。  霍将军斜靠在一块淡红色的岩石上,浓黑的眼睛微微半闭着。他的士兵们横七竖八躺在身后,仿佛蚂蚁群一样铺满高高的山崖。不时有先遣的斥候队员往来穿梭,传送着穿越祁连山以来,河西草场的第一手资料。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酋涂部落就在前方,它与羼也王、单桓王、籍羝王、羌若部落、先零王等七八个大小部落组成一组军事力量。他们以雁柱排列,任何一方受到骚扰,立刻就会得到各部落的响应回援,将我们拖住。”赵破奴分析了所有战报,得出了结论,“从掌握的资料来看,这里军事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应该是酋涂王部和单桓王部,他们都是由身经百战的匈奴职业军人组成的军事型王部。”  李敢蹙紧眉头,正在仔细研究斥候新描绘的河西匈奴兵力分布图:“他们吸取了上次被突袭的教训,把原先零散的部落分布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系统,人数也比我们多。另外,匈奴人机动性比较大,真实情况很难搞清楚。”  “你们……”霍将军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睛睁开,亮芒闪过,却看向我,还微笑一下,“说说你们破敌的想法。”我寻了一根深绿的草含在口中,既然帮不上忙,我就单膝着地,如一只石猫儿似的非常安静地缩在边上。  李敢道:“高不识的队伍说好在这里汇合,斥候已经传来消息,半夜应该可以会合。我们可以跟他打一次配合奔袭。”高不识部人数为六千,为了方便穿越雪山,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雪山之路,但是穿越的速度要慢一点。  赵破奴点头:“双方合兵,我们的人数还是少于酋涂王部。不过,我相信我们士兵的作战能力,应该可以拿下这里。”  “拿下的不光是这里。”霍将军说,“既然酋涂王部可以和羼也王、籍羝王、羌若,单桓部落他们组成一个军事防御系统,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跟河西草原东面的休屠王部他们组成一个大型的军事系统?”  经他一提醒,李敢、赵破奴,还有其他几个高级将领一下子愣住了。仆多深目虬须的匈奴人脸上布满担忧:“河西东面部落应当有休屠王部、浑邪王部、鹰庇千骑部、大当户铜离亲列兵……”他肯定地转向众人:“不会少于七万的匈奴主力军队。”  众人的脸绿了,只要被酋涂王这里的几个部落拖延的时间略久一些,就会陷入整个河西的兵力部署包围圈里。现在,他们把战线缩小,随时可以支援被汉军突袭的部落。战前的临时会议上立刻气氛变得相当沉重。大家都感到了莫大的危机——整个河西根本不是皇上口中疏于防范的肥肉,简直是块大铁板!  还打什么打?简直就是来送死的!众人一片沉默,眉头低沉,顿时没了士气。  有人咒骂开来:“他娘的公孙敖,一万人马居然走不过来!”李敢紧紧抿住嘴唇,额上的青筋暴了两下:这里面当然也涉及到他父亲的事情。  霍将军冷冷的目光扫过那骂娘的人:“提他做什么?有他没他不是一样打?”那骂人的名叫汤和锲,是个千夫长,三十多岁的年纪,铁塔般壮实的身体,一双暴目显示了他的火爆脾气。听到霍将军指责他,汤和锲重重哼了一声。李敢别过头,手掌握起一个铁疙瘩般的拳头。赵破奴还在低头细看那不知道准确不准确的地图。  看着他部下的失态,我继续无声地咀嚼着口中略带涩意的嫩草……  霍将军忽然把手一伸,将我叼在嘴里的那根青草从牙齿缝里拔了出去。  “哎呀!”我猝不及防,草把我的牙齿拉痛了。那草儿带着我的口水滴滴答答被他带走,我又气又羞,出手去抢。一个女孩子被弄得口水横流,这多丢人哪!  尘土翻飞,草叶碎裂,乒乒乓乓眨眼间,在众将官的瞠目结舌之中,我们已经拳来脚往、出招拆招、交手数个回合。我终于抢到了那根沾满口水的草茎,脚底下使一个“滑”字诀,保持跽坐的姿势,顺着草丛平平滑出三米之遥,双手一划,手指示威般地将地上的草叶“啪啦啦”地抓断,这才定住身形满是怨忿地看向他。  霍将军故作秀气地掏出一块帕子,慢慢擦拭手指上的口水:“我说弯弯,你怎么还在乱啃东西?这草有毒怎么办?”  我飞了个白眼给他,草有毒没毒我自己不会判断啊?  霍将军对我一勾手指,眼神暧昧:“弯弯,过来。”自从在金泉让我有了台阶下以后,他也不顾忌我那个“特使”的身份,只管肆无忌惮地到处让人知道,我跟他的亲密关系,算是把我的清白名声给彻底毁没了。  他得到的好处是,他手下的两万男人,没有一个敢正眼看我,更遑论开口搭讪了。  我么……没有任何好处。  我看着他勾起来的手指,迟疑了一下,充满戒备地盯着他。他也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两人对峙颇久,他又道:“过来啊。”我只好乖乖服从命令,来到他的身边,还是摆出一个随时可出击的动作,眼睛不时向他逡巡,必要时准备自卫。  他转头叫了个传令官,叫来郭元、罗尧、关云飞,以及广云军司解昭,破阵假军司云柯,关东骑督荀郅,最后,还添上了百夫长徐自为。他道:“弯弯,这七个人会围住你,不管战场如何混乱,一定要跟紧他们。”  笑话,从小到大只有我保护别人,哪有别人保护我的道理?当我弱智啊?  “他们不会愿意的。”我说,“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保护女人的!”  “诺!”七个傻瓜同时跪下,“卑职等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会保证弯弯姑娘的安全!”霍将军带着一点骄傲与自豪瞄了我一眼,好似在说:小傻瓜,他们都是军人,令行禁止是基本的素质。  我扁着嘴巴无可奈何:“我不要他们!”七个自以为是人才的保镖很不屑地扭转头。我嘀咕:“哼,说不定他们还不如我呢。”七人怫然不悦。  霍将军斥道:“弯弯别胡说!他们都是大汉朝的精兵强将,哪能不如你一个女人呢?”我嗤然一声,他分明话里有话拿我当枪使呢。  众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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