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这做什么?”翁业扫了眼,就将东西还了易荀。 “这可是神医开的秘方,那银子,还不翻倍的赚啊!”易荀做着美梦。 “嘿,神医的秘方?你说那些?”翁业不屑的道:“我都能给你开药方!你听着:‘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下面还有:‘三拗汤用麻杏草,宣肺平喘效不低。’” “等等等等!”易荀瞅了眼苏倾酒给他写的东西,居然跟翁业背的一模一样,翁业还在往下背,真的是一个字不差,“你别背了!”易荀气的摔了那几张纸,揪住翁业,“那到底是什么?” “这叫‘汤头歌’,你去医馆随便抓个小学徒都会背!”翁业拍拍易荀的背,安抚着人。 易荀伤心不已,“骗子,你没骗我吧?” “我骗谁都不骗你!”翁业笑眯眯的拍了胸脯跟易荀保证。 易荀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耷拉了脑袋,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翁业紧搂了人,在易荀身边低语道:“不伤心了,你亲我下,我就去跟皇上讨旨,去抄厉海峰的家!” “抄厉海峰的家?他家有好些宝贝,他厅堂摆的那大幅红珊瑚屏风可值钱了!”易荀一听翁业的话一下子就来了劲。 翁业笑着看向易荀,点点自己的嘴巴。 易荀眼珠子一转,却是一把推开翁业,“你干嘛只抄厉海峰的家?那张蔚家呢?还有……” 翁业笑而不语,易荀一下就明白了,“死骗子,你就下套让我钻是吧?” “没!”翁业开心的轻薄上易荀的脸颊。 易荀没推开翁业,只是脸色微红,哼哼了道:“现在还早呢,我回家睡觉,你讨旨去!” “皇上现在还没空呢,咱先回家!”翁业笑的像狐狸。 “等下!”易荀把那三张纸又揣回了怀里,“好歹神医墨宝,应该也值点钱吧!” “值钱,值钱,我买了!”翁业将那几张纸从易荀怀里抽出来,“我家随时欢迎你来洗劫!” “哼,你早就被我洗劫来了,你家什么不是我的?” “是是!都是你的,都是你的!”。49 “爹啊!你都看了好一会了,我真没事啊!”春风动了动,两胳膊却还是被靖渊紧紧的拽着,怎么都挣不开。从进了王府,靖渊就一直紧拉他,好像他一下子就会消失了似的。 长长的吁了口气,靖渊松了手,可下一个动作却是将春风紧紧的搂进了怀里,提心吊胆了好些天,现在虽是到家了,可想来还是觉得后怕,“以后做什么事都小心点!” 知道靖渊是真的被自己吓坏了,春风竟学了一副大人样的拍了拍靖渊的背,轻声道:“我知道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爹你就别再担心了!” “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靖渊皱着眉放开春风,正欲一番严词说教,却听春风有些的夸张的叫道:“爹,我饿了!” 靖渊点了春风的额头,“怎么,爹说几句都不能说了?” 春风笑笑不说话,他怕再听靖渊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掉泪,因为靖渊给他的温暖真的让他感动的想哭。 “来人啊!”靖渊能想的出春风这几日肯定是没吃好,于是忙唤了人去准备饭菜。 “回王爷,老奴早些时候就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了,现在已经好了,您看是摆在哪?”冯管家是个伶俐人,知道主子回来肯定是困顿乏力,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热水也烧好了,王爷跟小王爷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靖渊想了下,看了眼春风,对冯管家道:“让人去将玉琼苑收拾下!” “是!” “玉琼苑?”王府不是小地方,虽然春风天天住着,可还没到对王府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的地步。。 靖渊不语,笑着拉了春风往后院走。 玉琼苑就在靖渊院落的后面,几层竹林掩映,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旁种着最普通常见的太阳花,玉琼苑只有一间大屋子,是真的大屋子,六扇门扉紧闭,少说有两丈的高度,正匾上题了“游仙”二字,怎么看都是个逍遥居所。 “这座王府本是你皇爷爷登基前住的,我十四岁生日那年,你皇爷爷将这座府邸赐给了我。这玉琼苑本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后来又花了点钱将这里重新修建了下,虽然有些骄奢淫逸的味道,不过偶尔来这里享受下,多少也不为过。”靖渊领着春风走到门口,自有下人匆忙将那厚实的门扉推开。 春风觉得靖渊说这里有“骄奢淫逸”的味道一点都没说错,没有窗户,透不进亮光的屋子能不亚于室外的明亮不是因为点了烛火,而是因为雕顶上镶嵌了数不清的夜明珠,周围还摆放了好些奇珍异宝,绕过一副超大的双绣面山水屏风,春风看着一池清水已经有些合不拢嘴。 “这水倒是普通了些,无奈这里引不来山中的泉水,只能用一般的井水来代替了,池底的石头倒是好东西,不过也只是听人说的,说是能延年益寿、活血养气,谁知道真的假的!”靖渊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声。 丫鬟陆续进来,在一旁竹条编制而成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又有丫鬟拿了干净衣服进来搁在了水池旁。 春风好奇的伸手划了两下水,居然是热的! 任丫鬟帮自己宽了衣袍,靖渊看着春风笑道:“有炉火烧着的!” “这么大的池子,要烧掉多少柴火啊!”春风有些感叹,真是太奢侈了! “这个问题我倒回答不了你!”靖渊挥退了丫鬟,脱了最后几件衣物便下了水。 春风初见靖渊结实的身体竟有些脸红,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是瘦弱的如只小鸡。 “下来吧!”靖渊拉了拉春风。 微鼓了腮帮子,春风脱了衣服,瞄了眼靖渊的胳膊,再瞅瞅自己的,天啊,自己两胳膊加一起似乎都没靖渊的粗!瞧着靖渊肌肉发达的上臂,春风哀叹,难道每次靖渊打人都那么疼!扶着池边一点点的滑入水中,春风舒服的掬了水往身上泼。 “你说你这身骨头什么时候才能多些肉出来?”靖渊有些不满的拍着春风肩。 “肉长多了,就像纨绔子弟了!”春风摇头,心里想的就是当初姚家肥头大耳的二少爷。 靖渊无奈,“怎么长点肉就成纨绔子弟了?长点肉,我儿子看着只会更俊俏!” “爹!”春风抬眼看着靖渊,“你想让我去当花花公子吗?” “你会吗?” “不会!” “那不就成了!”靖渊笑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儿个开始,定要让厨房多做些能长肉的东西! “爹!你说……” “什么?” “皇伯伯这回会很生气吗?”春风微蹙了眉,有些担心的看着靖渊,“睿言,我是说大哥跟二哥不会被骂吧?” 靖渊揽过春风,往池边一靠,“你主要是想问睿情吧!” 春风点头,“嗯!” “谁心里都清楚,敢谋朝篡位,那都是没活路的!睿情虽然此次不知何因最终帮了你们,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历朝历代都不乏为权势而争斗的惨剧,阻止的唯一途径,就是消灭所有的威胁障碍!”靖渊也是遭遇过党争之难的,说来真是各种滋味在心头。 “二哥肯定不会再做什么傻事了,爹,你帮二哥求求情吧!”春风推了靖渊,求道。 靖渊摇摇头,“睿言同睿情争了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现在睿情出了此等事故,太子党的人自然是要趁胜追击,怎能再留着睿情!即使我帮了他说话,可你爹哪里说的过那么多张嘴?” 似是看出了什么,春风开口:“爹,你,是不是很讨厌二哥,希望,希望二哥……” 靖渊不悦的拍了春风的脑袋:“你爹好歹是大人了,会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那你每次都很讨厌二哥的样子!” 被戳破了谎言似的,靖渊瞪了眼春风,道:“有些疙瘩而已!真搞不懂,你怎么跟他这么亲!” “当然跟爹是最亲的!”春风说着好听话,不忘继续求着靖渊道:“爹,你就帮帮二哥吧!” 靖渊看着春风,轻笑着又拍了他脑袋:“笨小子!你皇伯伯可是一国之君,这事说穿了,就是依国法还是依家法的事!皇帝要关起门来处理家务事,谁能管?谁敢管?放心吧,你二哥死不了!” “爹,你逗我玩啊!”春风扁了嘴巴,见靖渊大手又伸了过来,忙捂了脑袋,“别打我脑袋了,再打就更笨了!” “是吗?”靖渊笑的有些阴沉,一把将春风从水中捞了起来抗上了肩,巴掌直接拍在湿漉漉的臀上,声音格外的响亮。 “干嘛?”春风先是被吓着了,紧接着又是羞愤,忙扒了池子边缘想爬上岸去。 “去,把桌上的酒拿来!”靖渊拍了拍春风将他送上岸,指了搁在桌上的酒壶道。 靖渊先前那一下是真有些疼,春风微恼的看了眼靖渊,气他无缘无故打人,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他还是乖乖的去将酒拿了来。 酒拿了来,靖渊接着就要春风帮着擦背,春风盯着靖渊肌理匀称而结实的背部看了半天,充满力量的背肌,是个男人都会羡慕,几道陈年疤痕有些碍眼的附在靖渊的背上,这都充分说明了靖渊十几年戎马生涯的艰辛。 “怎么,帮爹擦个背都不肯?”靖渊见春风迟迟不动手,转头问道。 “没!”春风摇头,拿了浴巾帮靖渊擦着背,对于一些伤痕,春风还会好奇的问一两句,靖渊记得的便会告诉春风是在哪场战役,怎么伤的等等,然而更多的,靖渊只是无奈的摇头:“这么久了,记不住了!” “好了,别说那些废话了,你不是早饿了嘛,吃饭,吃完饭,爹给你看好东西,那可都是这回爹一路过来给你买的礼物!”靖渊对春风道。 “爹真好!”春风随即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宫啊?” “进宫?”靖渊皱眉,按住春风的脑袋,道:“小王爷,鉴于此次事情,我决定禁你的足!所以,这几日没我准许,你不准出家门!” “为什么?”春风一听靖渊要禁他足,自然是要抗议的。 “因为你爹怕啊,怕你这一出门又丢了!”靖渊叹气,“这也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处事必须要小心!” 春风一听靖渊前句所言,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改而同靖渊商量了道:“那能不能别禁太久?” “你听话,自然不会关你太久的!”靖渊有些得意的笑着。 “我听话啊!而且,我师傅来了啊,我要陪师傅啊!”春风拉了靖渊的手,眼里有哀求。 “你师傅说是来看你的,宫里若没事了,他肯定会来王府的!”靖渊对于苏倾酒多少还是有些嫉妒,因为他总觉得儿子跟苏倾酒比跟他亲。 “师傅来,只是看我?” “他说了,他还为了看你娘!”靖渊轻闭了眼,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但愿你师傅能快些找到救你娘飞法子!” “嗯,一定会的!” “爹,这是什么?” “我看这式样跟做工都不错,就想了买来给你!” “爹,这是肚兜啊!你要我穿这个?” “这夏天不是热嘛,你若嫌穿那长衣长裤的睡觉热,可以就穿这个啊,再说,你若是踢了被子,也不至于肚子着凉!” “唔,我考虑考虑好了……”50 靖暄陪同睿言一道回了东宫,苏倾酒跟靖暄讲明了“悲情”到底为何种毒药,留下调理的方子及一些注意要点便匆匆离去了。靖暄听完苏倾酒的话只觉一阵胆战心惊,勒令睿言赶紧床上躺着,随即靖暄转向站在一旁的睿情,看了半晌,终是忍住没一巴掌甩过去,摆了手道:“去向你皇祖母报个平安,然后回宫待着,没朕命令,不许出门!” “是!”睿情看着靖暄坐在窗前对睿言百般呵护的模样,心里滋味万千,指甲已经在手心里掐出了好些印子,嘴上习惯性的应了,但却站着没有动作。。 “还不退下?”靖暄低斥了声,睿情才缓缓回过神来,垂首作揖,退了出去。 “父皇!”见睿情退下,睿言从床上直起身来,可靖暄现在半点都不让睿言动弹,见他起来,又将他压了回去,睿言无奈的顺从,看着靖暄道:“此次事件,原因还是出在儿臣身上,是儿臣同睿情之间有了些误会,致使厉海峰、张蔚等人钻了空子。所以,儿臣……” 靖暄抬手打断睿言,“睿情是朕的儿子,这一点,怎么都不会变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有多严重你心里明白,朕能保住睿情不将他以国法论罪已经算是开恩了!可以如此胡来,受些家规约束,为过吗?” “自是不为过!”睿言垂目想了半刻,转而道:“若父皇决定以家规来处罚睿情的话,儿臣能否请父皇答应件事?” “你说!” “此事交由儿臣来办吧!先不论儿臣的太子身份,单是按年纪算,也是长他几岁,是他大哥,而且,他对儿臣下毒,儿臣教训他一下,也不为过吧?”睿言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拉住了靖暄的衣袖,看向靖暄的眼里带了一丝恳请。 靖暄瞧着睿言拉了自己衣袖的手,在睿言松手之际反手紧紧握住,“经此一事,你倒是跟睿情亲近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时,你才能跟朕多亲近些! 睿言淡笑了道:“父皇可以认为,睿言是记恨在心,想报复罢了!” 靖暄摇了摇头,自然明白睿言说的是玩笑话,睿言跟睿情明争暗斗这么些年,现在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事。“依你了!现在好好歇着吧,晚些时候朕再过来!”说罢,靖暄起身,招过一边侍立着的小路子道:“好好照顾太子,汤药什么都不许耽误!”看了睿言一眼,靖暄补了句:“看着太子喝下去,听见没?” “是,奴才遵旨!”小路子躬着身子应道。 睿言失笑,真是被当孩子照顾了!“儿臣恭送父皇!” “躺着!”靖暄回头不悦的看着睿言道了句,然后便匆匆走了。 靖暄一走,小路子跪到睿言床边,眼睛红着,“殿下,以后您可千万别再一个人出去了,这次可吓坏奴才了!” “好了,你起来吧!”睿言见靖暄终于走了,忙坐起身,冲小路子道:“去让人注意着,外头有什么消息了就来告我!” “奴才知道!殿下,您还是躺着吧,皇上外头还留了人看着呢,您若不好好躺着休息,皇上可饶不了小的!”小路子不顾睿言的阻拦,扶了睿言再次睡倒。。 真是被当病秧子了,睿言摇头,无奈这么多人担心着他,他也只好躺倒睡觉了。 靖暄回了御书房,着人去传翁业、苏城、邱煜及刑部尚书等人议事,几人到后,靖暄便将已经拟好的圣旨交给了他们,刑部负责将张蔚等人收监,翁业等人协同审问,若发现逃跑者,立刻追捕。 翁业待靖暄说完,便义正言辞的用些废话将厉海峰、张蔚等人的罪行又重申了遍,最后回到重点上来——恳请靖暄下令,抄没几人家产,一切从重处罚!。 刑部尚书听着翁业的发言直皱眉,来时路上翁业就已经开始同他探讨到底能抄没几家人的财产,想也知道是为了那财迷军师捞油水,能这般为“他人”着想,刑部尚书真觉得自己有些被感动了。 靖暄一想便明白了翁业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切都要按律法行事,待刑部定罪量刑之后再说,东西在那跑不了,翁大人不必这么担心!” 翁业笑笑,躬身应是,只是刑部尚书一听靖暄的话就觉翁业已经开始用一种吃人的眼光看着他,顿时出了一脑门的汗。 “行了,若没别的事,各位爱卿都先去忙吧!”靖暄道。 “臣斗胆,有一事想寻问皇上!”邱煜一直躬身垂首,“不知皇上将如何处置二皇子?” 邱煜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靖暄静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此事朕已交由太子处理,太傅还是莫问了!” “皇上前面便说应当‘一切都要按律法行事’,二皇子既然参与了此次事件,自然应当一并交由刑部处理!”邱煜语气坚定,不愿放过次问题。 靖暄没想到邱煜平时沉默少言与世无争的一人,竟然今天居然能如此咄咄逼人,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翁业看的出靖暄对于睿情的维护,于是出言劝了邱煜道:“邱大人,这二皇子自然是不能同那些无耻小人相论的,皇上有其主张,邱大人还是莫要再多问了吧!” 邱煜不理翁业,还欲再开口,却被靖暄止住,“太傅放心好了,如何教子,朕知道!好了,都退下吧!” 苏城拉了把邱煜,也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于是众人纷纷行礼告退。 “不省心!”靖暄轻拍了桌案,一句话自是说的睿情,“来人,二皇子现在在哪?” “回皇上,二皇子早些给太后请过安后便回景秀宫了!”李总管在旁回道。 “你去……算了,朕还是亲自过去趟吧!”朕有些无奈的摇头,令人摆驾景秀宫。 睿情回了景秀宫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随侍的小太监小竹子紧张的一会儿进来瞧一眼,跟睿情说几句话,也是没有回复。想着先前来过的老人丢下的方子,小竹子也不敢耽搁的让人去抓了药来熬。 靖暄的到来总是叫睿情回过了神来,睿情赶忙出去迎了,恭敬的跪在地上跪靖暄叩首:“儿臣给父皇请安!” 靖暄往位置上坐了,却是没让睿情起身,他现在心里还有些生气,过了好一会才道:“朕真想狠揍你一顿!” 睿情垂头不语,肩膀有些微微颤抖。 “你当你多大?还幼稚任性起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分寸”靖暄指了睿情斥道。 睿情心里泛酸,竟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靖暄瞧的分明,继而骂道:“哭什么哭,没缺胳膊少腿的!”靖暄只听睿言说了句睿情身上有伤,却是不知睿情伤的有多重,何况睿情失了五成内力,这任靖暄怎么看,那也是看不出的。 睿情心中委屈,对着靖暄一个字说不出,只能死命忍着,想叫眼泪收回去一些。 “哐当——”门外传来声响,小竹子一直缩在门外没敢进来,结果被靖暄喝骂吓着,一个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药碗。 “做什么,给朕滚进来!” 小竹子一边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边战战兢兢的爬进来,小心翼翼的回道:“奴才不小心打碎了药碗,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什么药?”靖暄有些不解。 “回皇上,一位老先生先前过来留下的方子,说是给殿下内服的药,他还留了瓶外用的药!因为有那位老先生有总管大人跟着,于是奴才就信了,这才去给殿下熬的药!”小竹子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打颤,今天皇上心情不好,千万别拿他开刀啊! 靖暄本就未解的眉头皱的更紧,走到睿情跟前,但睿情抬头,才缓缓道了句:“进里屋!” 睿情顺从的进了屋,听着靖暄的指令脱了衣服,趴上了床。 撤掉染血的绷带,靖暄瞧着睿情的伤口显示是惊了下,很长的伤口,不算很深,但皮肉翻卷的模样还是很吓人,有几处明显有些溃脓,“怎么弄成这样!”靖暄心疼的道,语气已不似先前的严厉。 “药去重新弄了没?快些端进来!”靖暄对着外面叫道,急忙拿过那瓶苏倾酒丢下的伤药替睿情敷上。 “父皇真的要将儿臣送去刑部吗?”睿情突然开口问道,问题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他害怕听到答案! 靖暄顿在那里,他不知道睿情竟会这样问,他这父皇看来是真的失败啊,竟让儿子认为他会亲手将他交出,虎毒不食子,难道这句话只是个摆设? 睿情心里害怕,顾不得伤痛爬起身,撑起身子下了床,在靖暄脚边跪下,睿情红着眼睛,求道:“父皇怎么处置儿臣都可以,儿臣错了,真的错了,只要父皇高兴,真的,怎么都可以!父皇原谅儿臣吧!儿臣再不敢了!如果您不想再见着儿臣,儿臣就躲的远远的,只求您别生气了,儿臣真的……” 靖暄可以说是完全听懵了,眼里起了层水雾,抓住睿情,一把搂进怀里,心头发堵,似愤怒似泄气的在睿情身下狠狠拍了两巴掌,嗔怒了道:“别胡扯!朕已答应睿言,将你交给他处置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啊?”睿情惊起,不敢相信的看着靖暄,怔愣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被靖暄一巴掌给拍醒了过来,“这,我……” “别废话了,睿言怎么都是你大哥!” 睿情瘫在靖暄怀里,心里嘀咕着:不过差了两岁不到,睿言真是占尽了兄长的便宜! “少乱想了,听到没?”靖暄摸着睿情的脑袋,睿情鼻子又开始发酸,紧抱了靖暄,小声抽泣起来。 “朕还有事,你好好歇着!”靖暄待睿情哭完,便起身要走,再待下去,他不仅会越来越自责,说不定也会忍不住掉泪吧,他明明是过来训人的,怎么最后弄成这样?哎!“这些日子就在景秀宫待着,没事就给朕抄书!不许出门!听到没?” 睿情反应似乎有些慢,除了点头应是外,再无其他反应。 睿言这些日子可谓是各种的补,靖暄不让他上朝,每日不许熬夜,不许早起,午后还令人看着他让他睡午觉,御膳房是变着花样的端来各种营养的膳食,汤药被一群人监督着一滴不剩的往肚子里灌,闲了就按照苏倾酒说的方法调理内息,或者看书或者下棋,实在是闲到了一定的地步。 已经三日了,睿言拿了棋谱摆着棋盘,小路子就在旁说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 “皇上已经下令让翁大人抄了厉海峰那几个老混蛋的家!邱太傅同另外几位大人这几日好像总是上奏请皇上治二殿下的罪,只是皇上不同意!” “是吗?”睿言随口问道,脸上一丝表情没有,“太傅这几日是不是来过?” “来了一回,殿下在午睡,所以奴才没敢叫您!” “算了!”睿言将手里的一颗棋子丢回了棋钵里,棋谱也扣在了一旁,“下回叫醒我!” “是!”小路子嘴上答应着,可他还是不敢,因为皇上之前就说了,谁都不许打扰到殿下午休! “殿下,午膳备好了,用膳吧!”外头的小太监进来对睿言道。 “棋盘别收!”睿言交代了句,便走了出去。 午休起来,睿言招来人,令他们去取了刑杖来,然后便出了门往景秀宫去了。 睿情之前写字写累了,便和衣倒床上睡了会儿,结果醒来就觉得不对,回身一看,睿言竟端端的坐在他屋里喝茶,再一细看,睿言身后站了几个小太监,有两个小太监手上还拿着刑杖,屋里居然还抬进了一张春凳放着。 睿情还怔忡着,倒是睿言见人醒了,开口道:“真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还能睡!” 睿情从床上坐起来,难得的蹙了眉,紧盯了睿言,“你……” “如你所见!”睿言面无表情的道 “你凭什么?”睿情感觉自这次事后,自己似乎完全被睿言压制住了。 睿言挑眉,“凭你叫我‘大哥’,凭我身为太子,自然是有权利治你!” 睿情顿在那里,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父皇既然任由我处置你,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睿言放下茶盏,抬手示意了下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的上前就将睿情架了过来按在了春凳上。 “睿言!”睿情挣动着,有些微恼的看着睿言。 “是‘大哥’!”睿言依旧冷着脸,起身拿过一个小太监手里的刑杖,走到睿情身后站住,刑杖搁在了睿情的腰眼上,睿言没有直接动手,“按规矩,该去衣的!”。 睿情一吓,更是挣动的厉害。 睿言死死压住他,没下令让睿情难堪,而是挥手让屋内的一群小太监都退下,连按着睿情的两个小太监也叫睿言撵了出去。睿情不明白睿言到底要做什么,愣愣的趴在那里也没有再挣扎。 “敢动篡位的心思,真是打死你不为过!”。 “那你打死我啊!”睿情回头,竟是笑着看向睿言,可笑脸没维持多久,臀上一阵大痛,反射性的“啊——”的大叫出声,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吞下叫喊。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睿言出手快的很,刑杖落下时还能听到带起的风声,虽然睿情衣裤未退,但刑杖打下还是有好大的声响。 手抖了几下才抓牢了凳子,睿情眉头整个拧在了一起,小腿都不自觉的在打颤,臀上是又麻又钝的疼,真是要命的很。。 “朝上现在还有人想治你的罪,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睿言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教训人,“真想不通,你又不笨,却非要去干蠢事,比小孩子还幼稚!” 缓了会儿,疼痛明显减轻了不少了,睿情依然回头笑看了睿言道:“我就是蠢,就是笨,只是你认为我聪明罢了!” 睿言最见不得睿情笑的若无其事的模样,冷哼着抬手,睿言举了刑杖没落下,倒是睿情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撇过了头,紧闭了眼,手扣住了凳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等着挨睿言的板子,样子倒实在是叫睿言觉着好笑。睿情半天没感到疼,微侧了头,才发现睿言盯着自己,嘴角竟是带了抹笑,惊觉自己让睿言看了笑话,睿情又恼又羞瞪了睿言,撑着就要起来,结果睿言拿了刑杖压在他身上,还压在臀上先前的伤上。睿情痛的皱了眉,反手想打开刑杖,可惜睿言速度更快一些,刑杖绕住睿情的胳膊,死死的压回了睿情的臀上。 “睿言你玩我啊!”睿情看着睿言的一张冰山脸,气道:“放开我!” 睿言待睿情挣扎够了才收手,可谓是看尽了睿情气苦的表情。睿情从凳上撑了起来,想也没想就一拳朝睿言挥了过去,睿言丢开手里的刑杖,徒手接了睿情的招。 知道睿言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睿情倒也不敢真用尽全力。睿言也是处处留招,只是渐渐体力有些不支,趁着睿情不注意,虚晃一招,直接将睿情放倒在了地上。 “啊——”睿情臀部重重着地,忙侧了身呀拳忍着。 睿言累了,跟着往地上一坐,不顾睿情愤恨的目光,冲外道:“小竹子,去太医院替你家殿下取些伤药来!” “你!”睿情瞪眼。。 睿言摆手,“好歹让人知道,我有‘狠’罚过你了!”。51 我是不该出生的孩子,我的降世只是一种罪恶的证明。 对于母亲的印象我已经模糊了,记忆中也只有一段,母亲通红的眼里满是愤恨的紧盯着我,冰凉的双手箍在我颈间,越收越紧。那种窒息感我至今忘不了,不仅是身,更是心,内心深处如被浸没在冰水中似的,浓浓的绝望,诉不出的痛。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皇祖母,皇祖母帮你做主!”从小对我呵护的老人,我爱她慈祥的笑,喜欢听她温柔的话语,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文太后,父皇王叔都敬重的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二皇子了,要叫朕父皇!”我仰望着对我说话的男人,他迎光而立,身姿挺拔,高大的样子深深刻进了我脑海深处,那一刻,我便开始了我的崇拜,渴望以后成为这样的男人。 男人跟我说了他的名字——宗政靖暄,他是皇帝,也是我的父皇。 孩子对于问题的思索很简单,只要快乐就好,可我却做不到用快乐来思考。虽然我有了家,有了父皇,可我依然明白,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就如我那大哥所说:你是宗政靖晖的儿子!大哥用的是问句,但我明白,这就是陈述句,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不该存在,就如母亲那句萦绕在我耳边总是消不去的声音:贱种! 我时常会在夜里惊醒,然后一个人蜷缩在床脚哭泣,没有人注意。哭多了,心里也麻木了,慢慢的,我学会了微笑,我觉得这挺好,因为笑容能隐藏起许多东西。 我越来越渴望得到父皇的关注,不为别的,只是想找到一种存在感,可每当我期待的看向父皇的时候,父皇的目光却一直聚焦在大哥的身上。我羡慕,我嫉妒,我越来越讨厌看见大哥整日如冰山似的脸,讨厌他的镇定,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能将他那冰山的模样给打碎,我想看他愤怒、看他歇斯里底!我开始捣乱,试着让大哥难堪,试着能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可我错了。 当厉海峰找上我时,我觉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会帮着他篡位?天呐,他说的话让我觉着真的很可笑,什么叫帮我父皇复仇?我的父皇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站在最高点的男人!宗政靖晖是谁?他爱是谁是谁,与我何干!只是厉海峰有一句话确实诱惑了我:得到我所想要的!是的,我想要父皇的关注,我想要大哥变脸!于是,我答应了厉海峰。 从万寿宫出来,我差些忘了我该去哪,是的,父皇说了,要我回自己宫去闭门思过。这次闹的真挺厉害的,皇祖母唠唠叨叨了半天我一字没听进去,只是想着先前父皇看我的眼神,里面有愤怒,当然了,谁叫我伤了大哥呢,他可是父皇的宝贝。哎,会被送去刑部吧?谋朝篡位,按律应当满门抄斩,当年没有被斩草除根,现在又来兴风作浪,父皇大概很后悔吧!。 算了,本来就是余孽,被留下活到现在,已是赚了,现在被斩也是活该。 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奢望永远是奢望,我不该存有任何的幻想。 无论大哥怎样,父皇眼里从来都只有大哥,本来就该这样呀,那是父皇亲子,跟我不同的。我的嫉妒毫无意义,能活到现在已是恩典,理应知足,我不该有那一点点的贪心,闹出这么大的事,害得大哥差点死掉,父皇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为什么我总是在做错事? 哎,父皇后悔也是对的,我就是一白眼狼,如果我死了,就没人能威胁到大哥了,也没人会害大哥了。 大哥,你觉得呢?我确实挺碍事的吧! 父皇,你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我呢?留下我,却将我摆在一旁,看着你们父慈子孝,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为什么要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出生吗,可那不是我的错啊,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里,即使不能温饱,好歹,我能有个真正的家。无奈我却选择不了,哎。 这回是任性了,迫于欲望而已。希望父皇能原谅我,怎么样都可以,是打是骂我都不怕,哪怕将我发配去戍边也好啊,好歹我知道我是在保护我的家!是的,我的家,即使十几年来生活的很累,但我从来都没否认过这是我的家!我爱父皇,甚至,对于大哥……我从未否认他是我大哥,在我知道他真的喝下了那杯酒时,我觉得我差些疯了,那是要命的啊,他居然毫无警觉的喝了!他到底在搞什么!好不容易将大哥救出来,他的模样让我吃惊,狼狈不堪,哪有昔日镇定自如的感觉,我心痛,二话不说的答应春风救人,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可我不后悔,一点都不!然而大哥的不领情让我心里有些涩涩的。我忍不住说出了我的嫉妒,只是可笑,他却一点不明白他已经被宠过头了!看来,我又错了。 小竹子在旁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他的话我没空理会,我只是在思考,我该怎么跟父皇求情,求他原谅我一回,求他不要将我从这个家排除。如果可以,再低声下去我都愿意。 父皇来了,在我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前。我跪着听父皇训话: “朕真想狠揍你一顿!”我一直以为我是羡慕大哥被罚的,可当父皇说了这句话时,我却害怕了,因为我真的让父皇失望了。 “你当你多大?还幼稚任性起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分寸?”我是幼稚,可我却没任性的资本。 心里很难过,酸的难过,我忍住掉了泪,只是父皇骂的更凶: “哭什么哭,没缺胳膊少腿的!”难道我真的伤重了,您就不怪我了?我很疼啊,背上的伤很疼,我还失了五成内力,可我怎么说出口啊? “哐当——”门外传来声响,是小竹子打碎了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