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圈,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算是答应,看来,自己这小王爷,当起来还任务艰巨啊,王府的日子无聊?嗯,看来,是该提前为自己设想些事情做做了! 靖渊眼瞧那师徒俩在角落处咬耳朵,心里不舒服,瞧那样,看着就没好事,看来日后要好好的留心着,瞧苏倾酒那模样,春风是他徒弟,只怕这玩闹的本事也是不小,回京后就要先给春风那小子立立规矩,要不然,那小子指不定哪日就爬自己头上去了呢! 话说这父子俩一人一个心思,日后谁胜谁负,只怕现在也是难以分明18 晚风呼啸而过,虽不似冬日的凌烈,却还是忍不住令那些无奈摊上晚执勤的卫兵们打着颤。 观星台上,一道落寞的身影孑然而立,透着些许的孤傲之气。青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乌黑的长发只用了根发带随意的系着。乌云终于放出了那半圆的月亮,月光掩映下的面容俊朗非凡,却是眉头深皱。 “今夜,似是没有星象可观呢!”不知何时而来的男子,朦胧的月色下一袭白衣,隐隐泛着荧光。他脸上带笑,慵懒的倚在了一根柱子上。 闻声也未回头,青衣男子依旧抬头望着天空,“你来做什么?” “明日,父皇便回宫了!”白衣男子答非所问,依旧温和的笑着。 侧头斜睇了眼不远处的人,青衣男子冷哼了声,转身从一旁的楼梯下去了。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白衣男子的笑容依然温和,可那一双眼里却是透着寒光,冰冷的似能射穿人心。 春风自然是孩子心性,一路都忍不住的掀着帘子往外望,繁华的大街,好多的行人,街市上热闹的很,好几次都央求的看着靖渊,好想下车去看看,可得到的总是否定的答复。 靖暄看着春风撅着小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改日再出来好好玩吧!伯伯家里可有几位哥哥的哟,你爹到时事情忙,让那几位哥哥带你玩好不好?” 春风认真的思考了番,摇着小脑袋道:“春风还是想要爹!” 一句话说的,靖渊可是心里乐开了花,挑眉看着靖暄,似在说:看吧,这可是我儿子! 靖暄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春风往靖渊怀里蹭的脑袋:“好了,皇伯伯一会儿就走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待过几日让你爹带你进宫!宫里还有你皇祖母在的哦!” “皇祖母?”春风瞪大了眼,抬头疑问的看着靖渊。 靖渊拍了拍春风,对靖暄道:“今日迟了,明日我再进宫去见母后!” 靖暄点头应了,车正好在此时停了,有人请示后掀了车帘,瞧了眼外面早已备好的软轿,靖暄在一小厮的搀扶下下了车。 车帘掀起的那刻,春风看到了那个身影,虽是恭敬的行着礼,却是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眉宇间隐隐有股永不服输的傲气。只一瞬间,锐利的目光射入车内,对上那双黑亮的双眼,春风惊的一把抓住了靖渊。靖渊拍了拍春风的手背,冲那少年笑了笑。 “王叔!”少年向靖渊行礼,声音清冷,想是多年来养成的性子,不卑亦不亢。 “这阵子你该是忙的不轻吧!赶紧随你父皇回宫吧!”靖渊笑着看了眼春风,又道:“改日,还要你好好带带你这弟弟呢!” 春风撅嘴,头往靖渊身后缩了缩,那人的眼睛很好看,很亮,很清明,但就是太过锐利,他有些怕。 “王叔有事尽管吩咐睿言!王叔同堂弟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回府歇息吧,睿言先行告退!”车帘放下,少年的身影也随之隐去。 车帘放下的刹那,春风探出脑袋,不知为何,似是想捕捉那最后的身影,可惜还是迟了。 “下回见了,记得喊声‘哥哥’!他是白邵的太子,宗政睿言,比你大三岁!”靖渊点了春风的额头道。 “太子……哥哥?”春风歪了脑袋,若有所思。 靖渊王府座落于皇宫的东北边,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马车拐了个弯便见着了王府的朱红大门。府门大开,卫兵列队,靖渊牵了春风进府,众仆役跪了满地,恭迎声不断。这阵势显然是春风以前未见过的,没有害怕与畏缩,只是好奇的瞪大了眼,紧随着靖渊往里走着。 “都起来吧!”靖渊一路走过,指挥着冥剑他们先将雪妍的冰棺安放好,然后将春风带到众人面前,大声道:“以后,这便是你们的小主人了,王府的小王爷!以后小王爷的话便是本王的话,都给本王尽心伺候了!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们敢不从小王爷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都听清楚了没有?” “奴才(婢)听清了!” 春风听着有些反感,听别人“奴才奴才”的说着,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下人的苦他知道,被人压迫的感觉任谁都不喜欢,何况他听了更是不喜欢!所以……“以后别在我面前自称‘奴才’、‘奴婢’!我不喜欢!” 众人微愣,对于新主子的命令,他们都一时不知该怎么去回答了,不自称“奴才”、“奴婢”,那他们该怎么说? 靖渊似是明白春风心里所想,只道让他们按春风的意思办。 老管家带头道了一字:“是!”众人随声附和了。 “小王爷的屋子收拾好了吗?”靖渊问向管家。 “回王爷,一切都安排妥了!选的是您隔壁的倾雨斋!” “嗯!”靖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春风道:“这是冯毅,王府的管家,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他说!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春风笑着点了点头,这里,以后就是他的新家了啊!很漂亮呢,比姚家大好多好多!好喜欢好高兴啊! 看着可爱的跟瓷娃娃似的小主子,冯管家也是打心底的喜欢,前面那不让众人自称“奴才”的话,可算是深入人心,想必这样的小王爷该是乖巧的很吧! 早早的起来,靖渊上朝去了,春风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周围侍女随从一大堆,冯总管笑呵呵的看着他。春风觉得好不别扭,要他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吃饭吗?还是满满一桌子的东西!筷子举了又放,虽然面对着众多美食,可怎么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呢? 见春风又一次举了筷子又放下,冯总管不笑了,紧张的问道:“小王爷怎么了?这些东西不合您口味吗?您想吃什么?让后厨给您做去!” “不不不!”春风忙摆了手,微低了头道:“冯叔,我,我……”。 “小王爷有话尽管吩咐!” “这么多人……别都站这儿成不?”春风终于忍不住开口,被人围观的感觉,好难受。 冯管家一听,心里明了,忙招呼了周围的下人道:“都退下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是!” 春风见人走了,略松了口气,瞧见冯管家还在,想想也不能老是赶人,于是在冯管家的注视下,低头乖乖的喝了两碗粥,外加两个说不上名的精致点心。 “小王爷,王爷走的时候吩咐了,让您多吃些!”冯管家开始还纳闷王爷为何嘱咐他要盯着小王爷吃饭,现在一看,算是明白了,小王爷的饭量真少。 还吃?已经吃的不少了!春风心里嘟囔着,水润的大眼睛闪烁着向上看着冯管家,“冯叔,我吃不下了!” “这……”冯管家瞧着春风的模样,真是比那女娃娃长的都好看,心里也是不忍见春风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于是妥协道:“那小王爷下回一定要多吃些!” “好!”春风眼睛弯起,笑的开心,下回的事下回说呗! 吃完了早饭,似乎自己没事做了,小王爷一般都会做些什么呢?春风托腮思考,却是想不出答案。 “小王爷想什么呐?”冯管家看春风一副苦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冯叔,一般,小王爷都该做些什么呢?”春风很认真的问向冯管家 冯管家一愣,笑道:“您自然是爱做什么做什么!过阵子王爷可能会给您安排师傅,不管怎样,您这年纪该是读书的。这几日,您可以出去玩玩、看看,怎么都行!” “我可以出去?”春风带了欣喜的问道。 冯管家笑眯了眼,“当然可以!” “现在就可以?” “可以!” “那我要出去!”京城,据说是比白桃镇大上好几倍呢!春风多少还是孩子心性,自然是急着想去看看这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好!”冯管家答应着,忙走到门口唤来两个小厮,吩咐他们务必跟好了小王爷。 春风在旁听了,微嘟了嘴,怎么还要带着人啊!这让他想到以前在白桃镇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纨绔子弟,身后都跟着好些尾巴! “我不要带人!”春风抗议。 “那不行!”冯管家慌道,“您不认识路,会走丢的!” “我可以走回来的!”只要他到时按着原路返回不就可以了嘛! “不行不行!”让小王爷一个人出去,那是万万不可的!若是叫王爷知道了,那还能有好? 春风见冯管家说什么都不答应让他一个人出去,于是只好妥协了。 走在信阳大街上,春风好奇的瞪大了眼左顾右盼,路比白桃镇的宽,楼比白桃镇的高,人比白桃镇的多,东西更是稀奇古怪什么都有。前面好多人,好像是卖艺的!春风急着往前跑,后面的两小厮急忙跟上,嘴里不住的叫唤着:“小爷,您慢些!慢些!别走丢了!”要是把小王爷丢了,他们也可以不用回王府了,回去就等着被王爷扒皮吧! 春风根本就没听到后面两小厮的叫唤,好奇的一边勾了脖子往里瞧,一边见着缝隙就往前蹿,这可是深深愁苦了那两个小厮,他们哪比得春风的身材娇小啊?眨个眼,就不见人了,吓的那两人慌慌张张的就往人群里挤。 咦?这是什么味?春风突然停下了,努力的用鼻子嗅着,是生甘草的味!还有白茅根,霜桑叶!不觉的寻着那味道而去,越过人群,春风搜寻着那股药香。秦艽、桂枝、络石藤、白芍、羌活、独活、牛膝……嗯,都是些好药啊!春风思索着,步子不自觉的跟着那药香而动,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被他跟着的是什么人! 郭小姐乃当朝御史大夫郭定方之女,一向身子弱,最近几日气色好转,于是趁了这几日的艳阳好天,在昨日领了小丫头去那水溪庵敬香,那水溪庵的师太与那郭小姐有点缘分,得知其身体不适,特为其准备了药浴,所以郭小姐在庵中留了一宿,今早方回。不料这车马坐久了胸口闷的难受,想着过两条街也就到家了,于是便下了马车,决定走几步。不料走了没几步,小丫头便拉了自己的衣袖道后面有人在鬼祟的跟踪,这下可让郭小姐慌了,悄悄撇了头去瞄了眼,只见一人一脸沉醉的模样跟在自己身后,吓的郭小姐忙抓紧了丫头的手,想她一个大家小姐,名门闺秀,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车马都已先被自己遣回了,就剩自己跟小丫头两个人,若是真叫她碰上个什么采花贼,那可怎么办?郭小姐拉了小丫头,也不敢在回头,只是急急的往家里赶。 好在没多少路便见到了御史府大门,郭小姐拽了小丫头叫她看看后面那人还在吗,小丫头偷偷往后看了眼,惊的回头,对自家小姐摇摇头。郭小姐真是着了慌,暗恼自己怎就这么不注意,自己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美貌出众呢,今日若是叫个小流氓给调戏去了,那可就糟了! 墨绿色的软轿停在了御史府门口,郭小姐见了欣喜的赶上前,从轿里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郭小姐的父亲——御史大夫郭定方! 郭大人见女儿慌乱的模样,低斥她有失体统。要知道,这郭大人可是出了名的老学究,对世俗礼法可是极其注重的,而且他可是两朝元老,连着皇上都要让他三分! 郭小姐顾不得什么礼仪,只对郭大人道身后有个采花贼! 春风一路嗅着那药香,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只听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味道不错,好东西,好东西……” 郭大人瞧着春风用鼻子嗅啊嗅的样子,再听他嘴里念叨着的话,心里一怒,这小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左右一招呼,一声令喝,几个家丁便过去将春风架住了。 春风慌乱的回过神,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堆人。 “来人,将这小子送官!”郭大人怒道,这京城治安该好好整治下了!这京城府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春风不明情况,就这么让人拖去了衙门。 京城府尹听闻老学究郭老爷子来了,赶紧穿戴整齐了跑出来相迎。 郭大人气的指了府尹大人一通骂,直说现在京城治安如何如何差,该如何如何整治。 那府尹大人自是不敢多言,赔了笑的点头应是。 “老夫今日遇着这么个淫贼,就交给大人处理了!”郭定方招招手,左右家丁将春风押了过来。 府尹大人一皱眉,瞧春风那身段,样貌不凡一身光鲜,不是公子哥,那就是小倌!可京城那些有名的公子哥他可是都知道的,所以,这小子定不用多说,必是那小倌无疑!既然是小角色,那自己自然是不怕得罪的,拿他来讨好下御史大人,那可是划算啊! “来人啊!将这贼子拿下,先打二十板子!”府尹大人一声令下,左右衙役立刻从郭府家丁手里拉过春风,一个衙役一板子就往春风膝弯处招呼。 春风吃疼跪地,到现在他都还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也没时间思考,左右衙役棍子一叉就将他制服在了地上。春风脑袋一下子空空的,听到身后衙役挥起了大板子的声音,春风吓的闭紧了眼,为何自己要挨板子了呢?好可怕啊……。19 等了半天,没有预期中的疼痛,春风睁开眼,悄悄的转过了头去,只见衙役手里挥着的板子被人牢牢的抓着顿在半空,男人逆光而立,刀削般的刚毅面容,凸显了风霜洗礼的成熟男人韵味,玄色的锦袍上有只昂首的麒麟,衬的男人是那般的英姿勃发,不用怀疑,来人正是宗政靖渊! “微臣参见王爷!” 听着众人的参拜声,春风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松了口气。 靖渊甩开手里握着的板子,缓了口气,也没去拉起春风,只是盯了那府尹,问道:“怎么回事?” 府尹大人显然是没明白情况,这靖渊王爷突然出现,拦了行刑,还问自己怎么回事,难道……那小子是王爷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不好了,那郭老爷子不能得罪,这靖渊王爷可是更不能得罪!“这事情……这……”府尹大人吞吞吐吐了半晌,突然有了胆,问道:“敢问王爷,这,这,他……他是您的……呃,人?” 靖渊冷哼,瞥了眼那府尹,厉声道:“不是!” 不是?那府尹心中又开始疑惑了,猜错了?那既然不是的话,实话实说应该也没什么了吧!“回王爷,事情是这样的,该人据下官初断应是一淫贼无疑!幸而由郭大人发现,遂交由下官处置!” “你最好能为你说的话负责!”靖渊心里突然一沉,闭眼。早朝下了,硬是辞了靖暄匆忙回府,不想还未入府,便见两小厮慌张而来,问明情况才知是春风走丢了,二话不说,立刻着人去寻,自己则来这衙门准备令人一起去找,不想该入府衙,便叫他见着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想也没想便赶忙上去拦了那挥着板子的衙役,衙门的板子他可是了解的,那一板子若是打在了春风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绝不会令这种事发生! 听着府尹给出的理由,靖渊实在是无法接受,鹰眸半睁,锐利的光芒直射春风:“起来!” 春风趴在地上,本以为麻烦解决了,可听了那府尹的话,脑子里一片迷糊,听闻靖渊带着训斥意味的一句“起来”,心里不知为何竟泛起了凉意。微转了头去,接受到的,是靖渊的审视目光,难道爹相信那府尹的话吗?认为自己是……自己是……一个淫贼? 靖渊见春风在那不动,不觉怒喝:“给我起来!” 春风一抖,暗自深吸了口气,垂着头慢慢的站了起来,却是远远的离着靖渊,不愿靠近。 “说!”靖渊面向春风侧了身,只一字,便是充满了压迫感。 大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直直的盯着地面,原来,爹根本就是不相信自己!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指甲似要掐进肉里般,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居然真的就相信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能保护自己,像娘那样保护自己!自己对于他来说,多半只能算是他的一种补偿吧,不是对自己,而是对母亲的补偿!先前的那些哄自己的话语,想必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跟他回来而说的吧,哄了自己回来,该是能令他减少些愧疚感吧! 忍不住的身子微颤,现在的自己算什么?真的就傻傻的当自己是小王爷了?好可笑,现在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小贼! “你说不说?”靖渊觉得脑子里很乱,他不相信春风会做那种事,这应该只是个误会,他希望春风能够赶紧澄清这件事,但是,为何他什么都不说呢?他倒是赶紧给个话啊!靖渊心里焦急,面上却是努力的维持着王爷的威严。可是春风却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仔细望去,靖渊瞧着春风颤抖的身子,心中一慌,这算什么?默认?心里有股莫名的怒气随着失望慢慢的涌起,眉头紧蹙,靖渊不觉紧了紧拳头 见靖渊一直跟那小子对峙着,郭定方拈了胡须,对着靖渊一揖,“不知王爷跟这小子是什么关系?” 靖渊收回目光,看向郭定方,也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还望郭大人说明下情况!” “此事实在是有些不好说,但王爷一定要问,那老夫便说罢!老夫下朝回府,正巧小女从外归来,神色慌张,老夫一问,方知此人一路跟踪小女,其形态痴迷,所以老夫便将他送来了衙门!” 靖渊听完,忍了半天,方道了句:“望郭老见谅,是靖渊教子无方!” 教子无方?那府尹同郭大人同是一惊,府尹大人一直想着那小子身份,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靖渊王爷的儿子!郭大人虽说觉着靖渊同那小子该是有些关系,可没想到尽是这样! 郭定方虽说在朝中官位品级不高,但其却是耿直忠心的元老级人物,广奕帝在位时,他曾是太子靖暄同七皇子靖渊的太傅老师,在后来二皇子靖辉夺权之后,郭定方便辞官归隐,直到靖暄继位,方请他复出,但其拒绝了高官厚禄,只愿做从前的御史大夫,靖暄多次劝说无果,便允了他,所以,这郭定方虽说是个老学究,但却是极受靖暄同靖渊敬重的,他也时常的会提醒着靖暄同靖渊的一些细末小节。 “既然是小王爷,老夫也不便多说什么了,想必王爷该是明白如何管教的!这次的事,小王爷该是有解释的,但小王爷现在不愿说,老夫也不多问了,权当是场误会好了,只望日后这种事不要再发生!这一般人也就算了,但这王爷的身份在这,便是众人看着的对象,一言一行都是松懈不得的……”那郭大人从来都是个爱讲大道理的人,跟人讲起礼来是滔滔不绝,但却是没人敢打断他,只有等着他说完。“最后,老夫希望小王爷日后能行事端正些,今日能够为白邵的未来做些贡献!” 春风听了半晌,终是明白了那郭定方的意思——自己不配做这个小王爷! 靖渊没有听郭定方的道理,只是盯着春风,待郭定方住了口,道了句:“回家!”说完,靖渊头也不回的走了,春风顿了会儿,抬脚跟上。 门口已经准备好了轿子,春风往后面的一顶轿子走去,却被靖渊叫住,“路上想好清楚了,回家后希望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依旧是抹冷笑,春风没答话,上了轿子。 坐在轿中,脑里闪过的全是爹质问的眼神,还有那恼怒的声声诘问,心里空空的,一丝莫名的难过,果然自己是不该回来当这可笑的小王爷的!爹,对自己失望了吧! 下了轿,待进了王府,春风离了靖渊少说有三人的距离,垂了头,默默的跟着靖渊往前走着。 厅中跪着两人,赫然是那两个跟着春风出门的小厮。 靖渊一路走到首位坐了,瞧了眼站在远处的春风,心里怒火顿起,拍桌喝道:“来人!先将这两个护主不力的奴才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 春风一惊,眼见那两个小厮被人拉了出去,外面已经摆上了长凳,几个家将将人按在凳上,板子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哀叫求饶声不断,春风心猛的一抽,为何要这样?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 “你凭什么打他们?”手紧紧的攥了拳头,春风看着外面,忍不住冲靖渊吼道。 靖渊似是没听见春风的话,端起侍女奉上的茶轻啜了口。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春风紧咬了唇,见靖渊依然不理他,愤恨的转身就往外冲去。 “拦住他!”靖渊手中的茶盏在桌上一顿,眼只是微抬瞥了眼春风。 烈刀落焰拦在门口,硬是不让春风出去,春风急的想推开烈刀跟落焰,可是他的力气根本就比不过他们,看着外面那两个因为自己而痛苦受罚的人,春风心里内疚不已。 “放过他们吧!”春风终是恳求的站到了靖渊面前,但依然是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倔强与不服气。 靖渊见春风离了自己那么远,又瞧着他倔强的模样,心里那不知名的怒火又添了三分。 春风看靖渊不说话,迈前一步,紧拽了衣袍的手终究没有伸出,屈膝,跪下,“求您,放过他们吧,这不是他们的错!” 语气不似先前的激动,看向靖渊的眸子,还是那般清亮,泛了点水光,毫不保留的向靖渊诉说着他的不服气 “我说了,护主不力,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错!”靖渊冷哼。 春风咬唇,偏头往外望去,心里一痛,再次看向靖渊,“您罚我吧!” 靖渊不动作,只是品着手中的茶,对于春风焦急的模样视而不见。 “回王爷,行刑完毕!” 猛回头,看着进来向靖渊复命的下人,春风瞪大了眼,自己还是没能救下那两人,满满的歉意,再看向那依然淡定的坐在那喝茶的人,心里升起凉意,“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春风挺直了身子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向靖渊,喃喃低语:“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为什么不放过他们……”秀眉拧去,漂亮的眸子里透出掩不住的愤怒,终是发泄似的冲眼前的男人吼道:“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听着春风的质问,靖渊拍桌怒起,堂堂靖渊王爷何时遭人这样质问过?环顾四周,靖渊冲周围一群人喝道:“来人,拿戒尺来!” 一时无声,半晌,冯管家才在旁边开口道:“王,王爷……咱府里……没戒尺……” “去找!”靖渊双目怒瞪,一句吼声,自是吓的一群下人连连称是的退下去替主子找戒尺。 过了片刻,冯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了眼依旧跪的笔直的春风,再看看靖渊,不觉将手里的东西往后缩了缩。 “拿来!”靖渊冲冯管家伸手,眼睛却是未转的盯着春风。 “王爷!”冯管家有些犯难的看了眼靖渊,但迫于靖渊的压力,不得已将那寻来的戒尺恭敬的交到了靖渊手中。 靖渊夺过戒尺,照了春风挺直的背上便是一下。 “啪啪啪——” 戒尺拍下的声音好不响亮,可春风却是一句未吭,咬牙受着,心里是越发的冰凉。 冯管家在旁见了春风咬牙硬挺的模样,心里不忍,斟酌再三,开口向靖渊劝道:“王爷,别打了,小王爷身子弱,受不了的啊!” 冥剑等人在旁见了,虽说他们跟着靖渊从来都是处理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于王爷的家事,他们真的不知该如何插手,但对于春风这个小王爷,因着先前的一些事,心里多少也是不忍看着这位小主子受苦的,求情的话不太会讲,几人单膝跪下,请求的道:“王爷!” 靖渊手里戒尺高扬着,突闻众人一声叫唤,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因着疼痛而颤抖的单薄身影,心里划过一丝心痛,但一想到先前的那事,火气止不住的往上涌,戒尺松了紧,紧了松,终是一声长叹,扔了戒尺走了出去。20 “小王爷!王爷走了,没事了!”冯管家见靖渊走了,赶忙上前去扶春风,“地上凉,您赶紧起来!” 春风紧盯着地面,背上的疼痛激的他仍是紧咬了唇,低喘着,手有些无力的摆了摆,缓了口气,方对冯管家道:“我没事,您赶紧去看看那两位小哥吧!” “行行!老朽一会儿就去,您先起来吧!”冯管家在旁哄着春风,瞧着小主子那么单薄的身子,他真的是心疼啊。 摇了摇头,春风依然跪地不起。 冯管家见春风就是不起,劝他回房去也是不听,心里泛急,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您忙您的,不必管我!”春风转头对着冯管家微微浅笑,示意他没事。 “哎!”冯管家叹气,到了外面招呼人全部都退下,只留了两个小厮注意着春风的情况,然后令人吩咐下去,关大门,今日来访客人一律不见。 春风跪在地上,身上很疼,似乎只挨了十几下吧,可为何这疼痛是如此的钻心呢?摸了摸身上上好的锦服,不觉撇了下嘴角,一抹笑,是那样的苦涩,自嘲,单单的套了个小王爷的身份罢了,别的,好像都没变呢! 靖渊坐在书房中,手里的一本兵书已经捏了一下午了,却是一页未翻,嘴里只是喃喃念叨着春风的名字,心里一片迷茫。 今日王府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多喘一口气,侍女们的脚步尽可能的放到最低,站岗的卫兵们站的比平时更直了,动一下都是不敢。 游廊外,冯管家瞧着一干同样苦着脸的侍女,看看她们手中纹丝未动的饭菜,叹出已不知是今日的第几口气:“都没吃?” “回管家,王爷说不饿!” “回管家,小王爷也说不饿!” 抬头瞧了眼已经西沉的日头,冯管家无力的挥挥手,“都下去吧!” 侍女们退下,冯管家苦了张老脸,瞅着斜靠在一旁的冥剑,“冥护卫……” 冥剑抬手,打断冯管家准备继续的话,“您别再说了,王爷不吃不喝,我们也不能用强的!劝的也都劝了,这事,就只能任王爷耗着了!” “那怎么成?”冯管家瞪大了眼,很是不满的怒视着冥剑。 “不成能怎么办?”烈刀躺在梁上,无奈的道:“您老还是先将那小祖宗劝回屋去吧!” 一听烈刀的话,冯管家真是越发的头疼了,想到那边还是坚持着跪地不起的人,心里直揪的慌,“那老朽就再去看看小王爷,待会儿我会令人弄些夜宵,你们千万劝王爷吃些!”一路摇头叹气,冯管家再次往那大厅去了。 春风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坚持,地面很冰,很凉,可仍是比不得心里的寒。心里有委屈,他的坚持,可能是想证明他没有错,可,谁会在乎呢? “小王爷!您赶紧回屋吧!老朽求您了!” 瞧着时不时就来劝自己的老管家,春风心底滑过一丝暖意,带着歉意,只是微笑的拒绝老管家的好意。心里渐渐蔓延起一股伤痛,似乎在内心最深处还存着一点渴望,想着那人会来,狠狠的自嘲了番,自己真是傻了,他都不信自己,现在若是叫他见了自己,多半是恨的咬牙吧! 落焰瞥了眼互瞪着都不愿进屋的两个男人,接过侍女手中的餐盘,推门走了进去。靖渊靠在椅上,一手无力的抚着额,听到有人进来,眼微睁,毫无光彩。 “都撤了吧!” 落焰手下未停,依然将饭菜全部搁到了桌上。 见落焰不听自己的命令,靖渊也没力去计较,心里想着的还是春风那挺直的背影,倔强的人儿啊! “天还有些凉,叫人去给小王爷多添条被子,晚上照看好了!”忍不住吩咐,心里的担忧实在是掩饰不了。 “小王爷还在大厅!”落焰淡淡的开口道。 “什么?”眉头紧蹙,“这么晚还在那做什么!”责备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关心,靖渊一叹,终于离了坐了一天的椅子,脚步显得有些匆忙的往外走去。 拐个弯便能进入前厅,靖渊正准备掀开那珠帘,突闻冯管家的话语,不觉垂了手,后退一步,侧耳倾听。 “小王爷,已经夜深了,您赶紧回屋歇着吧!”冯管家无奈的看着依旧未动的饭菜,心疼的看着眼前男孩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什么事,咱明天再说成不?王爷不过是一时气急了,过些时候就没事了。按老朽说,这也不是什么个大事,说开了,就好了!” “我该说什么?”春风仰头看着冯管家,“说‘我错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吗?被逼到最后,为了留口气,承认是自己“错了”? 靖渊站在后面,看不到春风的模样,但光听他这口气,心里那股火气又有点往上窜,这孩子居然不认错! “老朽不是那意思,只是,您该跟王爷解释解释啊!就说您跟踪那郭小姐的事,老朽绝对信您不是存了什么坏心!咱私下里就不多顾忌了,那郭小姐,也就郭府的人将她当个天仙美人似的供着,她那模样,说句僭越的话,她可连小王爷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所以啊,您怎么能看上她呢?” “郭小姐?谁?”春风不明白这事怎么牵扯出一个郭小姐。 “您不是跟踪那个,那个郭小姐……”冯管家一愣。 “我跟踪她做什么?”春风敛眉。 靖渊在后面听的也是一愣,春风的话的意思…… “您不是因为跟踪郭小姐,所以被郭大人抓了,以为您是……那什么……所以……” “我没跟踪她!”春风回答的肯定。 “那您,那您,怎么……怎么……就到了人家御史府呢……”小王爷可是被人在御史府门前抓了个现行啊! 春风想到自己被人指责是淫贼的事,心里一沉,“我不知道!”无奈的摇头,“在街上,似是有很香的味道,所以我就跟过去了!有秦艽、桂枝、络石藤、白芍、羌活、独活、牛膝……”春风回忆着那些勾了自己走的药香,说了一半便被冯管家止住了。 “您说的这些是……”对于那些药材,冯管家哪里有听过? “药啊!”春风理所当然的道。 春风的一句话,靖渊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整件事,似乎能明白了。对啊,就那郭家小姐的模样,他怎能认为春风是……心里的悔意慢慢的扩散,自己这个父亲当的,真的好失败!不敢去面对春风,靖渊神情恍惚,脚步不稳的慢慢退了出去…… “王爷!”冥剑等人跟在靖渊身边,亦是将春风的话听了个明白,那郭小姐从小便是个药罐子,也难怪小王爷会…… 靖渊一路摇头离去,他现在实在是没脸见春风,“本王需要静静!你们赶紧让他回房去睡觉!”说完,靖渊身形一晃,竟是展了轻功离开了。 冥剑跟着烈刀互看一眼,让他们去哄小王爷睡觉?转头看向落焰,落焰冷哼一声,以为她会哄孩子吗? “小王爷!”冥剑走到春风面前,单膝跪下,眼前的男孩是那样的清瘦,脸色该是因为受了罚所以显得很是苍白,可是那双看向他的眸子,还是那样的清澈,明亮。“王爷让您回屋睡觉去!”冥剑原话转达。 春风看着冥剑,半天才应了声,“嗯!”应是应了,却是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烈刀瞧冥剑看着他,无奈的一叹,跪地,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陪着春风一起跪。落焰无声,随了烈刀他们一起。 “小王爷!”冯管家唤了声,同样跪下。 “你们!”春风一惊,张了半天的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手死死的绞了衣服,心里似在挣扎。 “您若不起来,我们也不起来!”冯管家道。 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无奈的笑了笑,春风摇头,若是再让人因他而受苦,那他可是真的要自责死了。“都起来吧!” “您先起来!” 春风见众人坚持的看着他,只得试着挪了下已经没了知觉的腿。冥剑似是明白了原因,一手伸过去。春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淡笑着道了句谢谢,然后便撑了身子,咬牙站了起来。似乎是起的猛了,眼前发黑,头一阵眩晕,背后的伤摩着衣服带来阵阵疼痛,春风脚下不稳,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小王爷!”众人一时着了慌,幸而烈刀及时伸手抱住了春风,这才让他躲过了再次受伤的命运。 春风手抚着胸口低喘着,眼睛睁的大大的,焦距慢慢消失,似是真的累了,春风倒在了烈刀怀里,缓缓的合上了眼。 “来人!来人!”冯管家见春风晕在了烈刀怀里,急忙招呼人,“赶紧去找大夫!” 烈刀一把抱起春风,手里不觉掂量了下男孩的体重,真的好轻。 月华如水,清辉洒进屋内,靖渊临窗而坐,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责。从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事的靖渊王爷,现在的心底有着说不清的悔与怕,战场上骁勇善战的靖渊王爷,现在竟然在这里当起了缩头乌龟,只因怕见着自己的儿子!人人都称颂靖渊王爷冷静睿智、智勇双全,可现在,自己根本就是蠢的要命!怎么会这样?似乎碰上跟春风有关的事,他总是难以冷静的去思考,他怕春风再受到伤害,总是紧张着他的一切,可为什么在真正遇到事的时候,他居然不是相信他的儿子?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脑袋,靖渊心底真的是悔的不行了!他的真的是太笨。太蠢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再有脸去见儿子啊?万一春风不再认他了……不!不!绝不可以! “王爷!” “做什么?本王说了要一个人静一会儿!”靖渊正想着春风会不认他,心底害怕,不想此时有人来打扰,自然一句吼了出口。 “回、回王、王爷,小王爷、小王爷……” “春风怎么了?”靖渊一听是春风出事了,一下子弹起了身子,冲到门外拎起那来禀报的下人。 那下人一惊,被靖渊吓的浑身直抖,“小王、王爷、爷,他他他……昏昏、倒了……” “什么?”靖渊心里一沉,甩开手里拎着的人,转眼便消失了。。21 “春风,春风!”靖渊一颗心七上八下,急急的冲入春风的房间,拨开一群群围在床前的人,靖渊上前颤抖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春风煞白的脸颊,“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赶紧去把京城所有的大夫都给本王找来!快去!” “是!” 微微的轻咳,春风慢慢的睁开了眼,这可把靖渊高兴坏了,心疼的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 春风睁着眼,直愣愣的盯了上方,听着耳边的一声声急唤,半晌才慢慢的转过了头,对上靖渊焦急的眼神,春风眉头微蹙,紧抿了唇,一言不发。 靖渊心里有些发慌,想到先前的事,更是不敢再看着春风,歉疚的移开目光,靖渊挣扎着,他是不是该向春风道歉? 靖渊这边正想着如何开口,突然春风在床上缩成一团,双手紧抓了胸口,整个人都开始抽搐痉挛。 “啊——”春风一声大叫,面色青紫,样子显然是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