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 作者:杨哲-3

苏翔缓缓的拉开抽屉,看着钥匙:“可是钥匙被动过了。”苏翔把李拐子塞进栅栏后,把栅栏钥匙扔到了抽屉里,实际上他琢磨过钥匙的角度,一枚最长的钥匙,被一个信封的封口夹住。而没有注意的人,把钥匙取出来以后,不会把钥匙插进信封的封口处。这对于苏翔而言只是一种习惯,就如同他习惯手枪永远上着保险,第一发子弹是橡皮子弹一样。“有人来见过你?”苏翔把钥匙拿出来,在李拐子的面前晃悠着钥匙。钥匙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的响声。“没有人。”“告诉我是谁,你就可以离开这个监狱。”“如果没有人来看过我,那是不是我就得一辈子关在这里?”“你在袒护着谁?我知道你在跟我玩着阴谋。”“我哪敢哪。”“如果让凶手逍遥法外,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无辜者丧命。”“你不信一句话吗?冤有头,债有主。人其实都挺胆小的。我看过本书,上边说二战的时候,好多的美国大兵死在战场上,就是因为他们举起枪面对敌人的时候,没法扳动扳机。吓的。为国杀敌都是如此。一个人不被逼急了,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杀一个陌生人。”“看来瘸掉一条腿,确实就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看书,接受知识的熏陶。”苏翔把钥匙重新放回到抽屉里,“你明明就知道凶手是谁,你就是不说!”第五章 镣铐(3)“你有一个弱点。”李拐子有点慌张,但他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人都有弱点。”苏翔头也不回的走向治安亭的门。鲁新跟出来。“那我们还把他关着?”“没有证据,也可以先关四十八小时。”“你怎么确定他知道凶手?”“李拐子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但他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报仇过。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他天生就是一个猎人,冷静,残忍……他在等待,寻找一个可以替他去捕捉猎物的人。现在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人。”“你是说,对付矿老板……是李拐子在报仇?”“你们都恨他吧,都恨矿老板?”“为什么?”“他为了赚钱摧毁了你们的家园。”“他至少让我们村子里的一些人富了起来。而且,这是东德村,这里的人民是不会愤怒的。这里的人们连声哼唧都没有。”那一切只是被这漫天的灰尘掩盖了。苏翔心里想,他发愁地看着烟雾缭绕的世界,看着,远处滚过来的一阵沙尘,当那一团灰色的东西凑近了,一辆汽车的形状逐渐清晰了起来。苏翔眼角轻微的抖动着,他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他相信,主角一个一个都要登场了。村长小武从汽车上下来,他标志性的眯着眼睛,脸上堆满了笑容。小武开车,苏翔坐在副驾驶的座上,鲁新则坐在后座上。看得出鲁新很少坐轿车,他对电动升降玻璃的按钮充满了好奇。小武对案件的进展非常关心,村子里的主要财政来源来自于金矿和旁边的化工厂,而这两者都归矿老板所有。一旦这个人没了,真的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敢投资东德村了。这影响太坏了。村子口正要修一条柏油路,使得这里和外界相连得更通畅,这个计划看来就要搁浅了。第五章 镣铐(4)颠簸的土路扬起了阵阵灰尘。苏翔沉默,这样可以避免呼吸到从空调排风口钻进来的尘土。小武对灰尘早已经习以为常,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主要是对李拐子被关进了监狱表示诧异。因为李拐子是个瘸子,再者,矿老板没了,对李拐子也不利。李拐子刚刚注资了村子口的那条柏油路。那条路修完了,主要就是赚来往的拉矿的卡车的钱。苏翔对唠唠叨叨感到厌烦,他摁了下车上的收音机。小武知趣地闭上了嘴。音响里传来古怪的音乐,那音乐就像是一个小丑在舞台上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的时候的伴奏。苏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而这窗外的浓雾,就像舞台上的干冰制造的烟雾。到底控制着自己的手和脚的那根线在哪里?苏翔转过脖子,盯着窗外。他感觉,那些烟雾逐渐化成了雨滴,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而玻璃外头,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举起了手枪,指向了自己,然后扣动了扳机。只需要那么轻轻一下,什么烦恼都解决了。那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却还历历在目……小武的声音,把苏翔从幻象拉回到现实中来。小武说,矿老板的老婆木炎终于从城里赶来了。短头发的年轻人在饭馆里点了几个菜。饭馆的服务员问年轻人:“你不是昨晚就说要走了吗?”“因为矿老板的事情,所以留下来了。我得陪陪她。”他往通向二楼客房的楼梯望了望。“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只是朋友。”“她看起来挺小的吧。”“只是看起来小而已。”年轻人用左手玩着手中的手机。他接到了一个短信,“去掉一个菜吧,她没有食欲。”短头发的年轻人坐在旅馆的房间里,把盛菜的盘子码好。琳达整理了下头发,坐在他对面,她表情呆滞,显得六神无主。“我还没有接到任何电话。我总觉得,他已经死了。”琳达穿着裙子,裸露的小腿伸出来。她用脚趾轻轻地刮着年轻人的膝盖,这就像一种习惯的撒娇的动作。“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信。”第五章 镣铐(5)“我会陪在你身边的。”阿信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碗的边沿,然后把碗放在琳达的面前。接着又拿起果酱,在面包上抹上果酱,抹着抹着,果酱不小心掉到了腿上。“去洗洗吧,待会儿就黏了。”阿信抱歉地笑容。他站起来,来到厕所,用左手打开水龙头,一只手想捧起来一点水,但是单手很难捧起来多少水。阿信的右手上戴着一个手套,这个手套无论春夏秋冬都戴着,掩盖着里边触目惊心的一条裂缝。即便那条裂缝已经被和肤色一样的颜色的塑料所掩埋,但是人们还是可以轻松的识别出那条裂缝,至少阿信心里头这么想。那是一只刻着耻辱的,残缺的,手掌。阿信看着左手手指缝隙里,被水流冲散的果酱。黏稠的果酱,在洗手池里,被水流的旋涡带走。阿信想起了,那一团一团的血污。顺着他的右臂,流淌下来的血污。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阿信问自己。苏翔来到了矿上,见到了矿老板的老婆木炎。木炎正在吩咐矿上的监工,让他们催促其他人继续工作。金矿一日歇着,都是一大笔金钱的损失。只要还有她在,金矿就不会停止运转下去。明天早上,还将有无数辆卡车来运送矿石。不能让它们空着来,空着离去。苏翔在办公的地方门口等了五分钟,才见到木炎。木炎穿着一身职业女装,戴着金丝眼镜。她很注意细节,从皮鞋的一尘不染上就可以看出她的挑剔和生活档次。“按理说,丈夫失踪了,妻子第一件干的事情应该是来警察这里咨询案件的进展情况,而非安排生意上的事情。”苏翔大声说,他面朝着鲁新,周边的人却都听得清楚。“无论他怎么样,他都不会希望这里出现问题。有一天他回来,看到金矿因为他而少赚了一分钱,那会要了他的命的。”木炎走向苏翔,她似乎是突然留意到苏翔的英俊的脸孔,就像是被脸孔吸引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翔。她微笑着,舌头滋润着嘴角干裂的皮肤,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第五章 镣铐(6)“你好像很清楚他不会出危险?”“我又不是绑匪。不过,用他去换笔钱,比杀了他更划算。绑匪也不傻。其实我跟他提醒过要注意安全……”正说着,木炎望向了苏翔身后。苏翔意识到身后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标准的壮汉,腮帮子上都是肌肉。脸上的皮肤的光滑,透露了他血气方刚的年龄。寸头,嘴唇很厚。壮汉和苏翔擦肩而过,走到木炎的身边,两只手臂自然下垂,做抱拳状放在鼓鼓的胯前。“反正我随时都带着保镖。我不相信……任何人。”木炎像是在炫耀着什么。苏翔盯着保镖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睛。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现在没有绑匪打来电话。按理说,绑架的时候没有必要砍下那一刀,这一刀不知轻重。砍死砍伤都对绑票不利。这一刀更像是仇家复仇。或者是为了争夺权利杀人灭口。这个金矿是几个人合伙的吧,另外的股东是?”苏翔把视线转移到木炎身上。“我。”木炎直视着苏翔,目光里丝毫没有逃避。“也就是说,如果矿老板出事了,对你有利?”“我有昨晚不在场的证据。”木炎走到离苏翔很近的距离。“即便是你做的,也轮不到你亲自动手。”苏翔看着木炎敞开的衣领,视线很容易迷失在一片深邃的潜入的黑暗中。这是个摆弄男人就如同玩弄木偶的女人。苏翔对这种女人再熟悉不过了。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当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扑鼻的时候,你基本上可以判定,一只雌性动物在寻偶。这女人不是善茬儿。从半露出的胸脯上的纹身就可以看出来她在社会上有过一段漂泊的经历,忍受过各种苦难甚至是屈辱。但这一切都被她镇静的微笑掩埋了下去。她在尽量装出一副和身上的名牌衬衫相衬的成熟稳重的女人形象。但苏翔从她走路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之前被不少男人压在身下干过。她肯定以前是矿老板的情妇,众多的情妇中的一个,但她是所有情妇中最聪明的那个。渐渐地,她走进他的生活,替他管理生意,替他应酬,甚至也许替他管理他的女人们。偶尔在他怀念早逝的妻子的时候,陪他唠嗑,装着掉几滴眼泪。于是她从一堆情妇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他的二婚的老婆。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套住男人的。到了最后,矿老板已经无法离开她。她管理着他的事业,掌握着他的太多把柄,他只能对她听之任之。第五章 镣铐(7)她的嘴角上翘象征着她欲望强烈。苏翔一眼就能得知,那个柱子一样的笨拙但却魁梧的保镖,他只是她的玩物之一。这个女人可以任意操纵男人,让男人去为她打打杀杀。唯一的问题是,她有没有必要谋害矿老板,或者,称之为丈夫。杀人是需要动机的。为了金钱?虽然不知道幕后的账怎么算的,但从她在金矿上的雷厉风行的态度,在分钱的时候也决不会处于劣势。至于男女问题,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带着那个有如黑人似的保镖,而且一点也不避嫌。说明矿老板一贯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动机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必要的动机。但是有没有杀人的可能性呢?有。在见到木炎之前,苏翔已经从同事那里获知。矿老板最后几个电话里,有一个是打给木炎的。打完之后,矿老板离开了李拐子家的赌场,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雾里。通过众人的证词,木炎在凌晨三点左右出现在一家舞池里,一直玩到了天亮。而在此之前的几小时,她都不知所踪。在时间上,她有行凶的条件。当然,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她也许只是安排好了时间,把矿老板约了出来。然后由一拨专业杀手来完成整个任务。不过目前解释不通的两个疑点是,一是矿老板是接了一个神秘的号码之后,紧接着给木炎打电话的。也就是说,昨晚事发现场很有可能有第三者。第二点,矿老板是带着一箱子钱去见木炎的。哪有丈夫去见妻子会带一箱子钱的?而且在大晚上?他直接撕张支票就可以了。带一箱子钱,肯定是要做交易。而且是见不得人的交易。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矿老板和木炎,一起去见了第三者,在见面交易的过程之中,或者之后,矿老板被害了。有可能是木炎参与了这个阴谋,有可能是她离开之后发生了这场阴谋。目前在没有任何其他线索的情况下,苏翔更寄希望于前者。“昨晚你见到矿老板了吗?”“没有。”木炎依旧保持着同样的笑容。“来这的国道上有录像,你有没有来过,一查便知。如果你在这件事情上撒谎,这只会给你引来很多麻烦。”苏翔说到这,留意到,木炎脸上的笑容在他提问题的时候,僵硬了一下。“你不希望被当做共犯吧?”苏翔笑了。木炎尽管也用笑容支撑着,但是苏翔心里头清楚,那副镇静的笑容不会支撑很久。他预感到了,晚上,大雾就要散去了。“如果你爸死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阿信收拾碗筷,他待会要把这些东西还到一楼的餐馆。第五章 镣铐(8)“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你继母跟你关系如何?”“我爸爸四年前娶她是因为那时候她对我最好,那时候我也还小,以为总冲我微笑,总给我买礼物的人就是对我好。而且每个女孩都希望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我对我的真正的妈妈记忆仅仅是来自于照片。”琳达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来大了,才渐渐明白,笑容是最容易伪装的表情。”阿信望着窗外。琳达的双手扶住阿信的脸,把他的脸掰向自己。“你在干什么?”阿信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我要你亲口跟我说,我爸爸不是你杀的!”“开玩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阿信说话有点结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在心底里也在不停地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他应该早上就走的,远走高飞,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留在这里,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就如同那天早上的预感一样。那天早上,他走过肮脏的地面,小心地弯着腰,以免被低矮的棚户刮到帽子。空气中蒸发着湿气,他用右手保护好照相机的镜头。他随时,即便是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脖子上也挂着他的照相机。一台尼康的半自动F2,任何花哨复杂的功能都对他毫无意义。他的相机只需要清晰。还原原始的世界远比创造一个绚丽的世界更加深刻和震撼。照片上的凹凸的黑白,刻画着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那时候他是一名揭黑记者。在记者的圈子里,那是最受人尊敬,也是最危险的工作。每年记者节上得奖的是他们,死亡名单上,众人哀悼的也是他们。阿信为什么加入到这一行里来,他觉得不需要解释,或者解释的话,是由于年轻和稚嫩。退伍以后,他被分到了报社。有上访的苦难百姓,要揭发当地的黑暗势力。没有记者敢去做专访。所有人都害怕得罪黑势力。那时候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有他站了出来,愿意去用相机面对满大街的砍刀。特种兵的出身和敏锐的头脑,让他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险。每次虎口逃生,他都会越发地担忧,担心下一次的危险,自己还会否幸运。很多人劝告过他转行,他却为了一种莫名的正义感而继续着。经常在刀尖上玩耍的人,容易变得过度紧张,甚至是歇斯底里。一点点噪音,他就无法睡着。每次打开门,他总有种幻觉,门外有人拿枪指着他。一旦身边出现了个古怪的陌生人,他都会停住脚步,让人家先过去。他干了三年的揭黑记者的工作之后,医生查出来,他有轻度的抑郁症。如果再干下去,人真的会疯掉。这时候他才考虑转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存款。第五章 镣铐(9)这才是这项工作最可怕的面临的现实。其他所有的记者都可以从被采访对象那里获取点好处费,只有揭黑记者,你不可能从你的敌人那里获得任何好处。而仅凭着他的两千块的工资,连每个月的电话费都交不起。那些因为拐卖人口而痛失儿子,来找你哭诉的老太太们一打电话就是俩小时,你不可能告诉她,为了节省电话费,长话短说。有屁快放,没屁就憋着。这些烦恼,都在那一天,彻底地解决了。阿信想,上帝或者,偏爱跟人开玩笑吧。苏翔回到旅馆,他径直去了琳达的房间。敲开门之后,他闻了下屋子里的味道,男式香烟的味道。一个杯子里装着可乐,一个杯子刚被洗干净。苏翔犹豫了一下,没去提起这些问题。他问,“你和继母之间的关系如何?”“就是一对正常的继母和继女的关系。”“正常到什么程度?”“我稍微懂事以后,就躲着见到她。我知道她身边还有其他的男人。但是父亲似乎对此并不在乎。她知道父亲的很多账目,所以父亲离不开她。说实话,当我得知父亲不是真的爱她才娶她的时候,我心底里有一点点安慰。”“让你评价你的继母,你觉得你能做到公正吗?”“能。”“那你觉得,她会为了钱……”“不会。尽管很多账面是她在管理,但是很多关系握在父亲手里。杀了我爸爸,这有点得不偿失。更何提她已经有了花不完的钱,父亲也给了她足够的自由。甚至那个保镖,是父亲配给她的……”苏翔点点头:“你看起来像个孩子,没想到……”“我只是外表看起来像个孩子……”她打断他的话,这些不舒服的话似乎已经憋在她心里很久了,“我十六岁了,刚领了身份证。”苏翔注意到她说话的表情和不自觉地勾一下胸衣衣带的姿态,“外表也看不出来是个孩子了”。他小声的念叨着,走出门去。阿信仔细听着苏翔的脚步声。苏翔从琳达的屋子里走出来,在门口停住,转身打招呼告别。然后是琳达关门的声音。可是却没有脚步离去的声音。阿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透过门上的小孔望向外头。走廊里,苏翔只是站在琳达的屋子门口,他盯着阿信的这扇门。鱼眼的小孔把一切都放大夸张,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但阿信总感觉,苏翔的眼睛在盯着他。第五章 镣铐(10)阿信似乎突然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曾经连续三天的时间,被堵在家里,不敢出门。一旦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就趴在小孔那里向外张望。但是那些声音通常只是上下楼梯的人发出的。阿信习惯把一把高背椅子卡在房门的扳手处,这样外边有人撬门,门不会被轻易的撬开。如果有人想进来,必须撞门。而他加固了房门的锁。如果有人想靠撞门冲进来,他至少有两分钟的缓冲时间,可以从窗户翻出去。他租的这间房子好处是不高,只有四层,而且楼与楼之间的密度很近,他可以轻易的从一幢楼上跳到另一桩楼上。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摸索好了逃跑的路径。并不是所有的骚扰电话都让他感觉到紧张。那些拿起听筒就张口骂人,咆哮着要杀你全家的人都是一些粗鲁的地痞流氓,逞口舌之快,缺少实际行凶的能力和经验。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家伙打电话反而是沉默,他不需要告诉你,你有危险,因为他就是危险,危险是不自报家门的,那样显得低估了你的智商。他打个电话,只是为了确认你在家,因为专业杀手的时间都很宝贵,舍不得浪费。那时候阿信在做一份与奴隶工厂有关的报道。那是个黑暗得不能再黑暗的地方。三四百人,衣不遮体,脚上戴着镣铐,完全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他们的岁数在十三岁到二十六岁之间。通常几十个人都挤在一个山洞里睡觉,山洞的门口拿铁栏围着。拉屎撒尿都在里头,人活得和牲口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那还恶劣。只有稀饭,每天工作十八九小时,任人打骂。一旦得病了,只有等死的份。工作干不了了,人就被从山洞里拖出去,此后这个人就永远消失了。奴隶们在鞭子的监督下工作,日复一日地做着污染严重的工作。他们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一点人的尊严。人贩子去各个火车站,寻找流浪汉,以工作一个月赚钱一千块为名把他们骗到奴隶工厂去。奴隶工厂的老板,也就是奴隶主,给人贩子二百块钱,排除掉搭大巴的八十元费用,卖一个人赚一百二十元。一百二十元就是一条人命。几乎就是你的一双鞋的费用,或者说一次小饭馆的酒宴,一套洗发水的费用。当阿信带着警察包围了奴隶工厂,冲进去解救奴隶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了。那里还有被拐卖来的女人,应该说是女孩,做着几乎和男人一样劳累的工作。奴隶主们为了奖励干活卖力的男奴隶,允许和鼓励他们和女孩发生性关系。没有任何安全和卫生保证的性行为。一个女孩一晚上要忍受十几个男人的兽欲。解救出的女孩们,每个人都患上了严重的疾病。第五章 镣铐(11)那是这世上的地狱,但它却活生生的存在着。阿信拍了很多照片,有很多照片,镜头冲向那些解救的警察们。那些中年警察们,经历过无数现场,见过分裂的死尸,见过血流成河,但他们却被眼前的情况吓得直哭。那不是悲伤的眼泪,那仅仅是,一个人为着同类的邪恶,所流下的震惊的眼泪。阿信一开始并不是奔着奴隶工厂去做的调查,他只是在调查人贩子。他受到了那些孩子被拐骗的老人们的嘱托,他伪装成人贩子,和人贩子们混杂在一起,在逐渐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之后,他跟随着他们来到了奴隶工厂。看见了工厂老板的豪华悍马,还看见了如同监狱的山洞里,那些跟幽灵一般的目光。最让阿信无法忘记的是,有个白头发的孩子,他一直凝视着阿信。孩子脸上的皮肤还很光滑,尽管沾着灰尘,但一看就知道,那皮肤还处于生长,更替的年龄。白发的孩子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了。由于岁数最小,其他人会稍微照顾他。能生存下来两年的人,都算老资格的了。这里有个传说,待上三年,就可以把你放了。确实,似乎没有见过待过三年以上的奴隶。白头发的男孩提起这件事情,眼睛里会发散出光芒。他由于听话,所以没有被分配太重的活,他只是负责来照顾这些人贩子的起居饮食。阿信看他可怜,给了他一块面包,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吃完了以后,麻木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人的表情。那面包就像是一粒药,能让人对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点留恋的药。“三年,我还有十一个月就到了。”白发男孩说。“你知道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吗?”阿信问他。“那些待够了三年的人?”“不知道。反正,一早上醒来,就不见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死了?”“这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个人死。死了就自由了。可还会有大汽车源源不断地把人运进来……”阿信在奴隶工厂只住了一晚,他实在睡不着觉。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人贩子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有老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点磕磕绊绊而寝食难安。但他们却毫无愧疚地拐卖着别人家的孩子。把一个人拐卖到奴隶工厂,几乎等于判了死刑,等于杀了一个人,然而他们杀了这么多的人,却毫无愧疚。他们玩完牌,喝完酒,谈论着在镇子上又搞了哪个妓女。攀比着哪个妓女的奶子更大,更浑圆,更让人感觉到温暖。谈论着他们塞在妓女内裤里的红色的纸币,那个引领一个人的生命堕入到深渊里的沾满了血的红色的纸币。每一次高潮,都是一条人命在消逝。第五章 镣铐(12)那些孩子们本来以为他们有了一个每月上千块的工作,幸福地充满着希望地来到了这个四面筑起了高高的围墙甚至是铁丝网的工厂里。他们本来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为的就是赚钱给他们年老多病的父母,给他们尚未成熟的弟弟妹妹们,但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镣铐和棍棒,是绝望。这个工厂旁边搭的简易的房子隔音并不是很好。当黑漆漆的山洞里传来被殴打的人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时,每一声都扎进阿信的心底。等着我吧,等着我回去找人救你。这是阿信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亲手把那些奴隶主的脖子扭断,但是他们有那么多的人,如果他还在军队就好了,如果他能偷出来一把机关枪。他想象着扫射的场面。“你要是有点善心,你早就死了。”躺在阿信身边的人贩子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就像是在说梦话。可是那双眼睛分明是睁着的,就直直地望着阿信,似乎看穿了阿信在想些什么。“你算过你卖了多少个人了吗?”“如果杀个人就往地狱里掉一层,我现在都埋地球中间了。”那个人说完笑了下,就像是战场上的老兵,面对死亡充满漠然和嘲讽。“没有人活着离开过吗?”“如果有的话,这还怎么开下去……不过我听说过,有人活着被放出去了?”“放出去了?”“应该,不能算作活人了吧。只能算是直立行走的腐尸了。”阿信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想到了白头发的男孩。“我也是听我朋友讲的。他见过那被放出去的主。那主可不是普通人,曾经是个大混子,也是作恶多端的主。后来不知道跟谁呛上了。对方更能混。一辆小面包,跟在后边,一蒙棍,打晕了就把这主给抬上车了。直接就给运这来了。刚来,那主膘肥体壮的,不服。打呗,只要能站起来就给打趴下。打了一个星期,给打服了,见人就喊爹,见人就喊娘。打得,估计脑袋是给打坏了。反正是听话了,给安上脚铐,干活。从早到晚,稍一停歇就打。还给你吃药,弄得你整天跟神经病似的,劲多得没处使,只能干活。最后这人就变成了机器。日复一日。三年后,那主给放回去了。到了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自此,那地方的小流氓再也不敢嚣张了。因为那曾经风云一时的老大,三年后,已经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似的,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每天拉屎在自己身上,谁打上一拳,踢上一脚,往身上撒尿,都没反应。那就是一具腐尸。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阿信躺在床上,久久的没法合上眼睛。他担心一合上眼睛,就会看见那白头发的男孩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具僵尸一样站着。第六章 猎物(1)第六章 猎物苏翔站在阴影里。他闲着无聊,再次检查了下手中的佩枪。左轮手枪的好处是不会出现卡壳的情况,劣势是子弹少了一些。不过在实际应用中六发子弹足以。他还从来没有连续把六发子弹打干净过。他每次找到嫌疑人的落脚处,第一个反应就是给上级打电话。接着一拨训练有素的特警会包围整个建筑,他们有防弹的盾牌,训练有素的指挥以及上百万的人身保险。苏翔只要尾随着他们冲进去就可以了。等他冲到最前边的时候,嫌疑人已经被摁在地面上。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找夜里行动。这时候嫌疑人熟睡,而且没穿衣服,尤其是没穿鞋,这样逃跑的概率和效率都会降低一些。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无论他们曾经多么风光,在他们被逮捕,光着身子双手背后铐起来跪在地上的时候,都会畏缩得像只待宰的羔羊。苏翔会慢条斯理地从一堆特警中间走出来,走到嫌疑人面前,宣读他拥有沉默的权利。这种宣读往往是过场形式,他更热衷于欣赏嫌疑人浑身战栗的模样。苏翔总觉得,这场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他把手枪收了起来,当木炎从小武家大门口出来的时候,他往阴影里又靠拢了一些。苏翔在独自监视木炎。他提醒木炎,国道上会安装有摄像头,可以监视来往的车辆,这是为了刺激一下木炎,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办。假如她就是元凶,她下手的同时,必定还有一个帮凶,这个人为她出谋划策。当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会第一个找到这个人商量。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小武。一个是村子里权力最多的人,一个是最有钱的人。权力和金钱永远是一对孪生兄弟。木炎从院子里出来,扫视了下外边,然后钻入了自己的汽车里。木头保镖就坐在驾驶座上。苏翔想,其实也不需要其他人。那个力大如牛的保镖,再加上小胖子小武,还有木炎,三个人就足够把矿老板捆起来,藏起来,给扔到某个井里去。假设是这三人干的,究竟该如何找到证据呢。如果能找到矿老板的人,或者尸体就好了。第六章 猎物(2)如果矿老板还活着,无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藏在凶手自家的院子里,随时都可以给喂点吃的。或者是藏在某个山洞里,那得需要每天去送饭。假设是木炎和小武干的这事,两人之中谁去送饭呢。木炎是不太可能了,她的豪华小跑出没在村子里太招摇。而小武去送饭。他身边一直都有人来来往往的,似乎也很少有独处的时间。如果从方便的角度上讲,把矿老板藏在自家的菜窖里是最方便的。小武接了个电话,在院子里大声吵嚷。太快的语速让苏翔听不清楚。然后他看见小武开着汽车也从院子里出来。把车停到外边之后,小武回身,把大门锁上。苏翔看到了大铁链子,从外头锁上。这说明院子里没有人。苏翔觉得这正是时候,他等小屋走远了以后,悄悄来到小武的院子门口,凑到大门上听了听,院子里没有任何声音。接着他围着小武家的院子走了一圈,围墙不是很高,很方便跃过去。还有点天光,不过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人了。再加上这重重大雾,苏翔觉得正是时机。他趴着墙头,一努劲,半个身子已经跃过了墙头。院子里有一只拴着铁链的黄狗,黄狗从趴着的状态迅速跳起,机敏地盯着苏翔,嘴里发出嘟囔的声音,它预备要张嘴犬吠。苏翔则盯着他,死死地盯着它,慢慢向它走近。他从小就掌握了这种本领,当遇到那些表面上强悍的动物的时候,你如果流露出一点点恐惧,它们都能感觉到,然后加剧对你的凶暴。而你从一开始就用压倒性的气势面对它们,它们就会乖乖驯从。它毕竟只是一条拴着链子的狗,它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力量。它胆战地看着苏翔,四腿原地站立,尾巴夹了起来,在嘴里小声嗡嗡了几下之后,变得非常安静。苏翔不再理它,他走到正房门口,透过玻璃往里望了一眼,确定了正房里没有人。藏人不可能藏在这里。他寻思着菜窖在哪里。但他转了一圈,没发现有菜窖。他只看到了一个铁栅栏的门。那里散发出乡土的气息和动物粪便的味道。那里应该养着什么猪啊羊啊一类的家畜。他无意中走过了那个铁栅栏的门。看见黑暗中有什么闪亮的东西。他忍着那种难忍的味道,走进栅栏门。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人类的光芒。鲁新是有点饿得慌了。他坐在村子里唯一的小旅馆里吃饭。他琢磨,如果点菜的话,是不是应该等苏翔回来了以后一起点。而苏翔根本就没说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他嘱咐他,除非遇到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不要给他打电话。小旅馆的厨师问鲁新,天色都晚了,是不是点菜做饭。要不点,他就下班了。鲁新琢磨,待会就没得吃了,这算不算一个严重的问题呢。是不是该给苏翔打个电话呢。厨师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把饭菜点了,做了,晚上还能热一下。鲁新点点头,那就做吧。鲁新闲着没事,跑到厨房门口站着,他想偷师学艺,他自己天天给自己做饭,那几道会做的菜都做腻了,他也想换换口味。他盘算,明天给老村长做的菜可以换换花样了。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李拐子,似乎还给扔在铁栅栏里呢,好像一直没有人给他做饭。监狱里从来没有关过人,他还真没这经验。第六章 猎物(3)鲁新端着盒饭回到小治安亭,路上盘算着,他给李拐子点了道他喜欢吃的饭菜,李拐子应该会感激他。结果到治安亭门口他发现大门敞开着。铁锁已经被撬开了。那破锁其实都不用撬,用手拧巴就能把锁头给卸下来,随时还能给再安上去。鲁新记得苏翔说过,凶手会来偷看李拐子。鲁新想到这,心开始怦怦地跳,手心有点出冷汗。他第一个反应是掏手机想给苏翔打电话,但忽然想起来,手机上每摁个键都能发出声音,会惊扰了屋子里的人。凶手手上已经攥了一条人命了,不害怕再多几条。所以他摸了下腰上别着的那把珍藏多年但却从来没开过的手枪。他突然想起来手枪是需要时不时的调一下的,而他这么多年来都没碰过那玩意。这时候只能拿出来起下威慑的作用。他一只手摁在枪套上,身体趴在治安亭的土墙下边,小心地往里看。屋子里光线太弱,窗户又太脏,啥也看不清楚。他最终还是摁了苏翔的电话,然后把电话靠在耳朵旁边。他拿的大个头的山寨手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苏翔的电话号码竟然设了个彩铃,一个小女孩在那用撒娇的语气贫着。鲁新琢磨摁哪个键才能把这铃声拨小一点,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肯定听到这铃声了。鲁新已经掏出了枪,拿枪对准了开门的人。苏翔的电话铃声是一个小女孩用娇滴滴的语气在那喊着,爸爸快点来接电话啊。每次听到这个铃声,苏翔就会想起女儿来。他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每次出门在外,都会挂念女儿,经常会买各种礼品带回家去。他从来没想过刚强的自己,身上会有块软肋。那就是自己的女儿。那是他心头的一块肉。所以当他看见琳达没有了父亲的时候,失落着急的样子,他比她更着急。苏翔把铁栅栏门打开,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容易的找到了矿老板,但那黑暗中亮晶晶的,是一双小孩的眼睛。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校服,抱着一只黑色的小山羊,坐在家畜睡觉的草垫上。他不张嘴,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在等待苏翔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苏翔感觉到,那个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个陌生人,并没有任何警惕的迹象。苏翔放松了一些,从铁栅栏里走了出来。村子里的人提起过,村长小武有个傻儿子。从小孩穿戴整齐的校服上粘着的羊屎上看,他应该就是那个被小武捧在手掌心的独子。苏翔已经检查了院子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要翻墙出去。那傻小孩在后边跟着他。他走几步,他就跟几步。他不动换,他也不动换。苏翔回过头来板着脸说:“你待着别动。爸妈一会儿就回来了。”第六章 猎物(4)当苏翔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那傻小子肯定以为他在陪他玩捉迷藏,所以跟在后头,脸上还带着一点兴奋。当他听到苏翔说出“爸妈”那两个字的时候,小孩的脸像是被什么重锤了一拳,立刻换上了愤怒的表情。小孩的嘴里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声“滚!”苏翔又翻墙出去,这回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还真滚了几圈。他想到老村长在荒庙里被一个“滚”字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下来,他禁不住笑了笑,然后咒骂这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任务。这个充斥着神经病和疯子的村子。这里几乎就没有人正常。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有毒的空气和水。想到这,他想到了晚饭,想到他的饭菜就是从那肮脏的水里洗完了蒸上的,那让他有点恶心。刚才神经高度紧张,于是也就忘记了饿。现在,他的确有点饿了,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鲁新给他打过电话,他刚才调成了静音,没有注意到。于是他打回去电话,电话里鲁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最终鲁新说,没啥事,就问他回不回来吃饭。苏翔答应之后,鲁新便着急的把电话挂了。鲁新盯着李拐子老婆。李拐子老婆为了来给李拐子送饭,撬了治安亭的破门。但鲁新想想,这也人之常情。不需要去跟苏翔汇报。汇报的话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李拐子老婆准备的盒饭是李拐子爱吃的红烧带鱼。由于饭盒是圆的,体积太大,无法塞到监狱的栅栏里去,于是李拐子老婆托着饭盒,充当桌子。李拐子则拿着筷子,夹起一片鱼肉,小心地不让筷子碰到栅栏上,然后费力的塞进嘴里。鲁新不敢再碰那监狱钥匙,他担心苏翔又在上边做了什么手脚。所以那俩人吃饭只能这么别扭的隔着个栅栏吃。当酱油顺着李拐子的嘴掉落在他裤裆上的时候,李拐子老婆习惯地,伸手把油渍擦掉。鲁新时常想,她为什么跟了他。即便她有那些过去,但是她可以去一个没人知道她的过去的地方,可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可以凭借多年来对付男人的经验把那个老粗蒙得服服帖帖,以为自己找到了黄花大闺女。但是她偏偏选择找了李拐子,而且从此之后,就任劳任怨地跟着她。每晚用那雪白的胸脯,靠在他荒凉贫瘠的后背上。鲁新常常幻想他们夜晚里干的那些勾当。当鲁新伸直双腿,攥着自己的兄弟,上下套弄的时候,他恶狠狠地诅咒着,为什么,他每次盯着她,瞅着她看的时候,她都不敢多瞅他一眼。是的,因为她害怕,她看见了他的腿,他有腿,有条结实的又粗又长的腿。当他精疲力竭地躺靠在躺椅上的时候,他闻着手里的腥味,依旧幻想着,用这双手把她的嘴捂上,她由于兴奋而发出的呐喊,透过他的指缝被撕裂成一条一条的。似乎只有如此,才能享受到快感,由于掩盖了秘密,而引发的快感。第六章 猎物(5)鲁新舔了下嘴唇,他望向窗外。他催促李拐子老婆快点喂饭,早点离开。省得苏翔回来了,看到李拐子老婆在这,他不好交代。李拐子老婆瞅见鲁新手里的饭盒,里头也有条鱼。她感激地笑了下。鲁新想,那笑容是在风花雪月的地方经过千百次锤炼才能造就的,那笑容欺骗过多少个男人。他才不会上当呢。“你是个好人。”李拐子老婆说。鲁新迟疑了一下,他知道她在放下他的戒备。“李拐子才是个好人。”鲁新跟了这么一句,然后为这么一句话而感到惴惴不安。阿信还碗的时候,在吃饭的地方见到了苏翔。苏翔点了几个菜,那些菜几乎没有怎么动。他手里攥着一包压缩饼干,面前还摆着一瓶矿泉水。阿信的旅行箱里也摆满了类似的食物。阿信早就听说了这个村子被称做鬼村。刚来的那几天也是绝不碰一点村子里的食物。但日子久了,看到这里的人都整日吃吃喝喝,他也就放松了下来。阿信掏出一瓶酒,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小瓶伏特加。他礼貌的和苏翔点头打了下招呼,然后坐到了他面前。苏翔盯着那瓶伏特加。“大多数酒中下毒都采用伏特加,因为这酒味道浓烈,尝一点之后你的舌头的味觉就会下降很多。”苏翔说完,手却还是死死地抓着那小瓶伏特加。他盯着酒瓶,又像是看着朋友,又像是看着敌人。他曾经拜倒在它身上过,所以他对它有一点敬畏,但是现在再次看到它,那种熟悉的亲切感却率先涌上心头。只要一点点,他就可以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我就喝一口?”苏翔用有点犹豫的语气问阿信。阿信点头之后,苏翔迫不及待的一仰脖,狠狠地来了一口。阿信拎起小酒瓶稍微晃了晃,心里头嘲笑苏翔所说的那一口,可真不是一小口。酒瓶里几乎都空了。阿信说,楼上他的卧室里,还有整整一大瓶伏特加,他可以拿下来,他们可以一醉方休。毕竟在这个荒凉的小村子里,见到一个城里人挺难得的。苏翔确实心动了一下,但他坚决的摇了摇手。他解释自己晚上还有工作。而且,他知道,阿信坐过来是有他的目的的。“案情进展得如何了?”阿信像是随便问问,但他已经憋着这个问题憋了好久了。第六章 猎物(6)“进展顺利。”苏翔等着回答这个问题也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从第一眼见到阿信,看到他的古怪的手套,他就开始了怀疑。尽管阿信解释他是一个背包客,四处画画写生拍照片,而且肩上的确总是背着一台照相机,但是,凑巧在这节骨眼,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这不由得不让苏翔引起怀疑。但是苏翔一直没有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原因是,凶手如果作案了的话,理应逃跑才对,而这个年轻人却依旧住在这里,而且见到警察不慌不忙,举止镇静。不过从他现在这么关心这个案子的角度来看,他或许和这个案子确实有点关系。“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证明了昨晚矿老板和另外两个人在一起。”苏翔想赌上一把,看看阿信的反应。阿信不自觉地把酒瓶拿起来,靠到自己唇边,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瓶子里已经没有酒了。他心里有点发慌,糟了,那警察看出来他的紧张了。阿信只能把这个动作做完,把酒瓶拿下的时候,还舔了下嘴角,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能早点破案就好了。”“你来这里多久了?”“有个四五天了。”“这里有什么风景?这里除了矿井就是矿井。”“这里曾经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在一本早期的摄影杂志上看过照片,这的村子里,以前中间还有一条河。”“现在那条河已经污浊不堪了。”“丑陋也是一种视觉冲击力,尤其是当我把丑陋和美丽的两样东西陈列在一起,人们会有更强的感受。”“那我能看看你拍过的照片吗?你相机里的?”“这不是台数码相机。没法看相机里的照片,必须要洗出来。”苏翔点点头,继续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阿信。现在谁还用胶片相机,那东西充其量只是个摆设。他来到这个村子肯定还有别的使命。“不过,我包里带着我以前拍的照片。”阿信很轻松地说,然后他把相机放在桌子上,转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取照片。在阿信离开桌子的时候,苏翔还摆弄了下他的相机。虽然苏翔分辨不出相机的档次,但他能确定,那确实是胶片相机,而且用了很久,漆都已经花了,磕磕碰碰的地方有很多。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头发竖着的年轻人,绝非是一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那些玩弄器材炫耀设备的摄影发烧友们会把他们价值连城的照相机当做宝贝一样爱惜,而这台相机,明显只是个工具。第六章 猎物(7)阿信拿着一个纸包下来,里头有很多八寸的照片,的确都是一些风景照。一些颓废的村庄,一些干枯的树杈。苏翔不懂构图,也不懂明暗对比,他只是直觉,感到这些照片都很沉重,灰暗的色调似乎能反映出拍摄者的内心世界。藏在照相机后面的那个人,心理一定有过黑暗的过去。“为什么不用数码相机?现在不是都流行……”苏翔还是纠缠在他关心的问题上,他关心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干嘛的,这些照片是不是他拍的。“因为我喜欢自己冲洗照片的感觉。那种看着底片在显影液里一点点变亮,一点点清晰,很让人有成就感。摄影最美妙的环节,就是等待。你能理解我说的吗?”“哦。”苏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小声唠叨了下“等待”。是的,正如做任何事情一样,最美好的过程就是等待。他回忆起来,他坐在车里,那晚下着倾盆大雨,他摇晃着手里的伏特加,看着猎物,从他的挡风玻璃前走过。他把挡把推到一档,汽车缓慢地开动了起来。他尾随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等待着那欣喜和狂欢的一刻的到来。阿信并没有说出他为什么使用胶片相机的真实原因。他离开了人贩子一个星期之后。他的关于奴隶工厂的报道已经成型,随时可以刊发。但是,还是缺一两张有说服力的照片。因为那文章,那故事,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只有通过影像,才能让读者感受到真实。他深入工厂去体验生活的时候,是不可能带相机的,他要经历浑身的严格的搜查。阿信琢磨,只要有一两张照片就可以。如果无法去工厂拍照,至少可以拍到人贩子他们拐卖人口的样子。于是阿信揣着相机出发了。长途汽车站是人贩子的首选场所,他们在这里物色要被拐卖的人。他们会进行一些挑选,身体太强壮的不能要,不好管。太瘦的卖不出好价钱。个头一般的最合适。阿信曾经在角落里观察了人贩子三个星期的时间,把他们的底摸清了,然后主动去套话,一行人经常一起去吃饭喝酒,这才渐渐地融入那个圈子。阿信后来找了个家里人生病需要回家照看家人的借口离开了他们的圈子,现在要是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担心会引起嫌疑。但是,人贩子们似乎比想象中的松懈很多,他们见到阿信都热情地打招呼,欢迎他的归队。第六章 猎物(8)人贩子告诉阿信,可以引荐他去见他们的大哥。也就是奴隶工厂的老板。老板会看相。所以谁要是加入他们的圈子里,必须要经过老板这一关。阿信心底里有点激动,因为这老板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一直担心,即便奴隶工厂被揭发了,所有奴隶被解放了,恶魔一样的监工受到惩罚了,但是最后的老板依旧逍遥法外,最大的恶人还是没有得到惩戒。而这回,他眼看就要知道煤窑老板是谁了,哪怕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可以。阿信在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安。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冒险,上次深入到人贩子中间,有那么几次,差点就暴露了身份,幸好他运气好,躲了过去。再次混入他们中间,危险只会更递近一步。我只是想证明我是个好人。阿信不自觉地心里默念着。这是他忍受不了军队里的风气,离开军队,进入报社,想凭借着一支笔改变这个社会的时候最初的想法。但他没想过,做一个好人,也许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翔吃完饭,站在旅馆外头,小风一吹,觉得清醒了很多。这些天,他又开始了那些回忆,他总是想起来两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他已经用两年的时间,用各种努力,来淡忘掉那个夜晚。他甚至有一段时间,逃避开车,每次摸到方向盘,他都会发抖。但是现在,他已经病好了。他已经从泥潭里走出来了。苏翔深吸了一口气,无论这空气里含着什么毒素,他都认了。冰冷的空气可以让他镇静下来。他开着车,穿过破烂的道路,开到一片向日葵林附近。翻看了下鲁新画的地图,借着月光,他认出来,远处有一棵枯死的树。他把车停在一个黑暗的角落,然后走向那棵枯死的树。那是一棵高大的树,黑色的光秃的树枝像是无数双撑开的手掌,笼罩着一座黑色的二层小楼。小楼是水泥结构的,二层的窗户黑洞洞的。外边围着铁丝网。从马路通向小楼的小径,野草丛生。苏翔奇怪矿老板干嘛修了这么一座别墅作为他来村子里的歇脚的地方。这块地方太荒凉了,周围也没有户人家。尽管大铁门是防盗加厚的,但这对一个有撬锁经验的人而言,一点也难不倒他。苏翔从一堆钥匙中取出了一根特殊的钥匙,尝试插入到锁孔中。他做这种事情之前还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也许木炎就把矿老板藏在这里。这是个绝佳的藏人的地方,无论里边的人怎么吼叫,外头都不会有人听到。令苏翔有点意外的是,大门很容易的就被撬开了。就像是有人特意拉开了门,欢迎他。门匀速地打开成九十度,透过苏翔背后的月光,屋子里的一切都处于静谧之中。苏翔走进屋子里。他忽然有个幻觉,那个人就坐在他面前,黑暗中的沙发上。那个人点了一只骆驼牌的香烟,盛着伏特加的杯子里有两块冰块发出碰撞的声音。那里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他。苏翔干渴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他的病,在这两年里,从来没有被治好。那些可怕的幻象,还在追着他。他越来越迷失在幻象和现实里……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1)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阿信收拾着手里的八寸的风景照片。把那些照片按照时间分类,插入到其他照片中。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口袋,里头装着更多的照片。那些他没有拿出来的照片,照片上都是人的脸,每张都承载着一个辛酸和绝望的故事。琳达会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上散发的迷茫和痛苦的目光,问阿信,这张的背后又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这些故事没有什么区别。”阿信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痛苦的根源都差不多,无外乎是不公平。”“你觉得我幸福吗?”琳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别人都以为我挺幸福的,有个有钱的老爸,有个从不管我的老妈,有个帅气的男朋友,有这幅皮囊,还有个聪明的脑袋。”“你如果这么问我,你肯定是想说你不幸福?”“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幸福吗?”“因为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所以就更加难以满足了。”“因为我相信一点,这世界是公平的。你得到的和失去的一样多。你的欢笑和泪水一样多。所以当你生下来就拥有了这么多别人羡慕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你会用痛苦来补偿的。眼前,这只是第一步……”“在我看来,你这只不过是无病呻吟。”他打断她的思路。“你会明白我说的,你还太嫩了。”琳达不服气地说。阿信没有多去辩驳,他只是哼了一下来作为回应。这种问题只会纠缠下去,更何提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谈论痛苦,她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也许,眼前的,是她经历的第一个磨难。在她看来,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了,她失去了父亲。但实际上,这与很多苦难相比而言,只是最简单最短暂的苦难了。“这只是第一步……”琳达又念叨了一下,“有些东西,你想躲也躲不掉。”她看着阿信,又像没有看着。仿佛看穿了他,看向了墙壁。墙壁上有一道自然的裂缝。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2)阿信害怕一切不安的预言。他在去见人贩子头目的路上,一路非常不顺。公交没有赶上,走路还被绊到。最古怪的是,他碰到了一名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同学跟他说,你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有变化。阿信客套地点点头,想寒暄几句。同学突然张口说,你做记者呢吧?阿信完全给问懵了。他奇怪对方怎么看出来的。对方咂摸嘴说,感觉气质像。阿信听完这话之后更紧张,他非要同学说出来,他究竟哪里像一名记者。同学看阿信这么较真,也弄得特紧张。以为阿信被记者欺负了,还声明要帮阿信讨回公道,他是做法律的。阿信没等他塞过来名片就先走了。一路上,他都在忐忑不安的琢磨这件事情。这就像是冥冥之中上天给了他一点启示——今天,你会被揭穿身份。而如果真的被揭穿身份,那就是死路一条。阿信赶到了一家夜总会的包间。进去之后,满屋子的烟气。有几个裸露的小姐的身体在扭动。在两个女人屁股夹着的正中间,有一个中年胖子,手里比画着一只很粗的雪茄。他戴着墨镜。身材就是那种整日沉迷酒色之中坐到沙发就会陷下去的形状。他令人感到厌恶。但是阿信还是微笑着点头打招呼,在中年胖子递过来一杯威士忌的时候,他毫无犹豫地接了过来,一口闷了个干净。胖子说,好样的,还鼓了下掌。这么一杯对阿信而言不算什么。他酒量很好,即便灌多了,顶多也就是倒头就睡,也不会胡言乱语,透露自己的身份。这是阿信能生存到现在的重要原因。阿信很明白,他们会趁他喝醉了,搜他的身。没关系,他把相机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幕后黑手,这个胖子,带到那个藏相机的地方,只要拍下来他和人贩子们在一起的镜头,他在法庭上就脱离不了干系。于是阿信高高举起了酒杯。把酒杯举过了头顶,把杯子翻过来,正面朝下,证明里边已经干了。中年胖子一看就是酒池里混出来的人,对这种挑衅非常容易激动。胖子又拿起了酒瓶,要给阿信满上。阿信则装腔作势地把酒瓶抢了过来,反过来给中年男人满上。然后是撞杯,然后是一番胡言乱语。阿信扫了一眼杯子中的微澜:尽管这是毒水,但我也已经没有了退路。“革命小酒天天醉……两腿一站,喝了不算。甘为革命献肠胃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喝得手软脚也软,喝得记忆大减退。喝得群众翻白眼,喝得单位缺经费;喝得老婆流眼泪,晚上睡觉背靠背,一状告到纪委会,书记听了手一挥。能喝不喝也不对,我们也是天天醉!”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3)阿信飞快地冲进厕所的隔断,冲到马桶边,掀开马桶,一股脑地把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干净之后,感觉神智瞬时间清醒了很多。他继续装着呕吐发出的声音,同时从马桶旁边的垃圾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这是他早先一进夜总会就藏在这里的,里头有偷拍的工具。他把针孔镜头顺着隔断的缝隙伸了出去。厕所的隔断外,人贩子的头头,那个中年胖子也刚刚吐完,正由人贩子掺着,走到洗手池旁。他显然还没有清醒,头脑还懵得厉害,于是他到了洗手池旁,依旧趴在那,继续呕吐。人贩子则在旁边拍着他的背,在那说着一些吹捧的话。中年胖子以前在黑白道上都混过,后来干了奴隶工厂,终于赚了大钱。由于他过去的人脉,所以奴隶工厂可以一直经营下去。所有人贩子都要拍他的马屁。阿信按下冲马桶的按钮,随着水流的声音,他按下了快门。相机连续拍摄,一个个固定的画面上,中年胖子慢慢转过头来,墨镜后头,藏着一张被水浸泡过浮肿起来的僵尸一样的脸。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阿信想。然后他把相机重新拆解,放进塑料袋里,把胶卷取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把胶卷放到内裤的兜里。这是最宝贵的东西,这是能够确定奴隶工厂的幕后黑手的证据。这是那几百条人命的诅咒。苏翔拉开别墅厕所的门。这里布置得还算挺有情调,深色的马赛克砖,把一面平整的墙打扮得分外奢华。装修中大量掺用的紫色,可以透露屋子的设计者的性别。在洗手池旁插的手工百合花透露着房屋的主人的洁癖和细心。这个屋子里的摆设和屋子外边的荒凉贫穷的村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苏翔撒完尿后,把溅落在马桶边缘上的水滴擦干净。他可不想让细心的主人发现还有别人使用过她家的马桶。苏翔在黑暗中垫着脚尖走路。他细心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渴望着某个角落里发出一点人类的声音,譬如被捆绑的人嘴里塞着棉球时所发出的呜呜的挣扎声。这座别墅是他的最大的希望。如果木炎真的参与到了绑架老公的案子之中,藏人的最佳地点,就是这里。一是她来这里不会受到怀疑,而她去其他任何地方都会受人瞩目。二是这间房子四周都没有人,即便被绑架者侥幸挣脱开了锁链和堵嘴的棉球,但是他想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苏翔越想,越觉得木炎有嫌疑。她很有可能把矿老板绑了起来,然后严刑逼供,让他交代出一些秘密,或者是海外账号,或者是让他签名一份特别的遗嘱。否则,别的绑架者,把矿老板关起来又不去索要赎金,这都于情于理讲不通。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4)苏翔走到了二层,二层的走廊地板上铺着地毯,所以走路没有任何声音。他慢慢拧动每一扇门。当门没有上锁的时候,他拧动门把手的那一刻会有些许失落。没有上锁意味着里边没有秘密。二层检查完了,他来到地下室的门口。在绕动门把手的时候,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地下室是唯一别墅里锁着的房间。他把耳朵贴在地下室的门上听了听,里边鸦雀无声。他从兜里摸索出万能钥匙。地下室有一面细长条的小窗户,从外头射进来一点月光。苏翔把地下室的门留了一条缝。这样走廊里的光亮可以延伸进来一点。但这些光亮还不足以照清台阶。手机的屏幕光是唯一可以使用的光源。他摸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的走到地下室的深处。地板很干净,一个个箱子码在角落里。苏翔走遍了屋子的每一角,确定没有人质之后,决定离开。就当要走出去的时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里要上锁?而且上的不是一般的锁,这锁甚至比大门的锁更加难撬。苏翔环视了下这个封闭的空间。莫非这里还有什么暗门?他敲了敲墙面。墙面都是实心的。他注意到有一个箱子,豪华的大个的皮箱子。完全可以装进去一个人。箱子上又上着一道锁。苏翔再次拿出万能钥匙。手机放在旁边作为照明,一会儿没碰就会进入省电模式,显示屏的光亮就会变暗消失。苏翔需要隔一小会儿就摁一下手机的键盘。在他摁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地下室是没有信号的。糟了,他让鲁新去矿上监视木炎。一旦木炎往别墅赶,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他。而现在鲁新没法打通电话了。也就是说木炎随时有可能走进别墅。苏翔想放弃箱子,但一种奇妙的预感,让他又转回身,回到箱子旁边。这里肯定装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每个人无疑对秘密都充满了好奇。箱子终于还是被撬开了。他打开箱子的那一刻,箱子盖发出铁皮生锈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让人毛骨悚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箱子上,以至当有人走近地下室,脚步声停在了地下室门口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立刻捂住了手机屏幕,那一点微弱的光也可以暴露他的位置。他木讷地站着,幸好穿的是黑色不反光的衣服。他沉默在黑暗里,所以当站在门口光亮处的人往里张望了一眼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现。门口传来女人和男人说话的声音。看来木炎和保镖回来了。他们发现了地下室的门开着,互相埋怨为什么没有锁门。接着,门被重重地撞上了。苏翔完全愣了那么几秒,他听着大门上锁的声音。那道门只能从外边撬锁。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5)也就是说他想趁着别人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是不可能了。他现在属于私闯民宅,被木炎发现,她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让苏翔好受。苏翔一瞬间头就懵了。他是因为坚信这间别墅里就藏着矿老板才溜进来的,时间上不允许他再去给上级打报告,等待层层审批。他又想起鲁新,为什么这家伙不早点给自己打电话。他又觉得责任都在自己。他不该在这个箱子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到底这箱子里有什么?他把手伸进去箱子。手指头传来的感觉让他有一点欣喜。箱子里头装的都是绳子。阿信回到夜总会的包间。他坐下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随身带着的公文包被翻动过。一切都不出预料。他们在摸他的底。屋子里多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自打阿信走进来,那个眼镜男就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让他有点不舒服。中年胖子也留意到阿信的视线,他走到阿信身边,拍了下阿信的大腿,说:“做我们这行的不得不多个心眼。警察没准就在哪藏着呢。记者也胆子大,啥新闻都敢往出端。”阿信微笑着,眼角的神经在跳。胖子做了个响指,叫一个小姐走过来。小姐身上就挂着几根银丝般的内衣,他走到阿信和胖子跟前就跪下来,奶子直接垂在阿信的膝盖上。胖子把小姐的头粗鲁地往阿信胯前摁了下,“这是给你的补偿。”小姐明白似的笑了下,然后把手伸向了阿信的裤裆,一把抓住了皮带扣。阿信这下可呆了。他之前琢磨了半天,一个男人搜另一个男人身,无论如何也不会认真去摸裤裆,所以他才把最宝贵的胶卷藏在了内裤的兜里,如果小姐解开裤腰带,那就什么都露馅了。阿信下意识的抓住小姐的手。“咋的,还害羞不成?”胖子喝着酒,瞅着阿信。“要不就是炮打多了,小弟弟蔫了,我这有药……”阿信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他抚摸着小姐的脸孔。小姐的眼睛大大的,但是没有一点光亮。那分明是一张年轻的稚嫩的脸,却没有丝毫的生气。阿信想起了工厂里,那些等待他去解救的人。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如此,带着疲惫和绝望。阿信有一点心软,但是现在不是流露悲伤的时候。他把小姐抱起来,让小姐背靠在自己的胸前,把小姐的双手摁在她自己的胸上。小姐领会了意思,开始揉着自己的胸部。发出诱惑的声音,舌头在嘴角舔舐着。每一个动作都非常标准化。阿信争取了一点时间,他得琢磨怎么躲过这一劫。小姐的一只手又渐渐的滑向了阿信的裤裆。阿信看见桌子上有瓶白酒。他抓起了那杯白酒,一口干了。然后转过头来,抱住小姐疯狂地亲吻了起来。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6)小姐觉得自己还是挺卖力的,她努力发出各种淫荡的声音,做出各种淫荡的表情,这些都从那恶心的中年胖子赞许的目光中得到了反馈。估计今晚的小费一定不会少。她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了一点什么,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好人。不过好人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她们也赚不到好人的钱,况且男人在女人面前脱了衣服,好人坏人都一样。在这种场合待得久了,觉得男人女人都是动物。反倒是这个头发竖起的年轻人,给了她一点欣慰。他看起来很干净。当然,来夜总会的男人没有干净的。不过他和他们都不一样。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斯文,没有乱摸。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难闻的气味。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发散着一点清纯的光。能碰到这种客人已经挺难得的了。当中年胖子朝她做出响指的时候,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她甚至有一点期待,反正晚上都要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她更愿意自己选个年轻的。所以她没等其他姐妹有反应,就先站了出来,笑盈盈地跪到了年轻男人的身边。当他伸手阻止她正在松他皮带的手的时候,她有一点惊讶,很少见到这种腼腆的男人,他脸上的害羞的表情让她有一种小小的恶作剧的成就感。当他把她抱到怀里的时候,她又有一点兴奋。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结实的怀抱。他的胸膛坚硬,应该是经常做锻炼的人,她想象着他过一会儿在床上的凶猛。尤其当一个硬的东西在下边硌着她的屁股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点惊喜若狂。她主动把他的一只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卖力的吸允着,这在她看来是一种诱惑男人最有效的方法。但是她不经意地发现,他的目光迷离和涣散。他在盯着出口,包间出口上的应急绿灯。他有心事,难过的事情。她想尽力让他放松下来,既然来这里花了钱,就应该尽情的玩乐。于是她的手伸向他的裤裆。每个男人的那里都是他们快乐的源泉,只要拧开闸门,男人的快乐就会倾泻而出。但是他不一样,他再次阻止了她的动作。他拿起了一瓶酒,痛苦地喝干。然后不由分说,堵住了她的嘴,恣意地亲吻着她。她平常都逃避和客人接吻,因为那些男人的嘴里散发着烟臭和胃部消化不良的气味。她时常想象那些男人的嘴是不是和屁眼连在一起。所以当那个年轻人突然抱住她的头的时候,她本能地往后退。但是和他接吻的感觉是美妙的。嘴里还剩下一丝白酒的甜辣。在狂热的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把她的双手都控制住,把它们盘到后边。他甚至没有给她呼吸的机会,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汗水在胸口聚集。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7)她感觉到热,嘴里火辣辣的,这让她回忆起了几年前第一次和心爱的男人在小树林里偷偷约会背着别人第一次接吻牙齿碰撞在一起的感觉。尽管那份初恋的无疾而终,但是初恋总是能让人有所留恋的。在长时间的亲吻结束后,当两个人的身体再次拉开距离。她突然觉得面前的他,换了模样,变成了几年前,那个男孩的模样。她也有些哀伤,当年在那个男孩怀里的圣洁和美丽的她,现在已经沦为了被男人轮流压在胯下干的女人。而那时候的他甚至不敢碰她,一点多余的接触都像是对圣洁的玷污。为什么几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处境就变了这么多。她的思绪从记忆中撤回到现实中,当她发现有些不对头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躲了。年轻男人的头稍微往后仰了点,然后嘴张开,吐了她一身。旁边的人都在大笑,男人和女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那笑声让她觉得可恶,她用幻想积累起来的一点点温馨被彻底的摧毁了。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只让她感到恶心。不过她还是拿起了餐巾纸,递给了他。她起身要去厕所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中年胖子跟她说,带着老弟一起收拾一下去。小姐搀扶着他走进男厕所。这家夜总会的男厕向来是男女通入的。小姐让他靠在洗手池上,又找来了几张餐巾纸,给他擦去粘在衣服上的呕吐物。她感觉他很清醒,似乎一进入厕所之后,就突然变清醒了。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厕所的一角。他掏出钱包,她扫了一眼,里边没有多少钞票。他掏出一百块递给她。她嫌钱少,这里混的男人给的小费没有低于二百过,更甭提还吐了她一身。不过他似乎只有这么些钱了。她回绝了一下。他把钱塞在她的胸罩里。新的钞票有些拉肉。她拿纸巾继续擦着他的身体。她又想起她和初恋的男孩在村子周围的小森林里的约会,他要进去,她不让他进去。他攥着他兄弟,把他火热的鼓鼓囊囊的兄弟强迫塞在她手上。她只是轻微拨弄了几下,突然,一股脑的东西都射了出来。她及时地把它掉转了头,让它射向他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多,那不知道是淤积了多久的量。最后弄得她身上,他身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东西。在混杂着雨水的树林子里,在混杂着腥臊的空气里,她和他都沉默着,打扫着战场。她掏出手纸来,擦拭着他的身体。他就像是一个木头,愣在那里,任由她摆布。她时常想,男人就是一块木头,是女人滋润了这块木头,他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小姐叹了口气,以前的回忆已经彻底远去了。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8)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环境,竟然是在男厕所里。这种尴尬,让她不尽哆嗦了一下。那个头发竖起的年轻男人把嘴凑到小姐耳边。小姐认真地听他说话。小姐感觉到他胯上有个东西顶着她,只是这东西似乎有点奇怪,有点尖锐。而且硬得出奇。年轻男人说,有套吗?鲁新不知道待会该跟苏翔怎么解释。他的确是一直按照苏翔的吩咐,跟着木炎来的。木炎在矿上的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鲁新就坐在办公室门口和吃晚饭的矿工一起聊天,眼神就没离开过办公室的大门。当地的报社派了几名记者来采访矿老板绑架的案子,他们围着木炎问问题。木炎依旧是冷漠的口吻,她提出,绑匪只要提出个价钱,一切都好商量。鲁新也一直奇怪,这都过了一天了,为什么绑架矿老板的人还是没露个泡。要不然就是矿老板死了?绑架勒索不成立了,所以就把尸体处理完了就完了。一般这样的案子到最后都会不了了之。鲁新不希望这样,他希望这个案子有个终结。这是他参与的第一个严重的刑事案件。鲁新看见木炎隔个十分钟就走到办公室窗户处,往外望望。鲁新知道她是在看他。他觉得坐在这挺尴尬的。当然,他有这份权力,他可以坐在任何一个地方,但他坐在这里,摆明了就是在监视木炎。而监视的理由,苏翔又没有透露。鲁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他为此有点不满。鲁新心底里琢磨,苏翔肯定是在怀疑木炎就是凶手。的确,从目前看来,也没有别人有嫌疑。只有她和矿老板有金钱上的瓜葛。还有瓜葛的就是小武。传说小武也有煤矿的股。不过他了解小武,小武胆子小,杀人这种事情,小武是下不了手的。当鲁新看见木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钻入到车里的时候,他赶快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可是手机上显示无法接通。鲁新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的这破组装手机是不是又出毛病了。他使劲地摇晃手机,还举着手机小跑了一段,站到了一个高点,确定自己的手机信号是全满的,给自己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也能打通,看来问题出在苏翔那里。而这时候,木炎的车已经跑得没影了。村子里当官的只有小武有辆车。鲁新是没有车的,所以他只能腿走。鲁新知道木炎去的方向是她家的别墅。矿老板来这开矿以后,就在这修了一幢别墅。别墅四周都是向日葵,那位置很好,从窗户里往外放眼看去,一片金黄色。他还曾经特意跑去看过那别墅。那房子修得真漂亮,可惜人家没让进门,不知道里边啥样子。别墅每个窗户上都装着防盗网。只有一个大铁门,门上还安着道大铁锁。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9)富人就是惜命。可是这么惜命,最后还是被人逮了去,现在生死未卜。报应,鲁新突然头脑里闪过这个词。鲁新走着走着,突然看见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家伙。那位的轮廓在黑暗的浓雾中显得异常高大威猛。随着他的走近,他头上散开的头发幻化成为无数条蛇,在头顶盘旋。而那身体在渐渐变得膨胀,就像是有一股力量从身体中要挣脱出来。走得很近很近的时候,鲁新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那个人脸上有道清晰的刀疤。是刀疤男,鲁新心里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刀疤男的儿子前几天死了,被这鬼村,或者说,被这村子里的鬼天气夺走了小命。这几天刀疤男就像疯了一样,在村子里幽灵般的逛荡着,不知道他要干嘛,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许,他看见了昨晚的那场凶案?鲁新琢磨了一下,确实应该问问他。哪怕他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经过这村子,这也多少也是条线索。鲁新拦住了刀疤男,问他昨晚上在村子里晃荡来着吗?“嗯。”“那你看见什么古怪的人了吗?”“我看见有一个人……”“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他拿着一束火炬,火光映衬着他的脸。把村子点燃了。”“什么火炬?什么村子?”“每个人都拿着一把火炬,整个村子都被点燃了。”鲁新发了一会儿呆,琢磨自己有够傻的,竟然这么认真地去问村子里的傻子这种问题。刀疤男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脑门肛门都热得烫手。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也找不出个办法。最后刀疤男的爸妈按照土方,采取极端的方法来给孩子治病。他们家酿酒的,干脆就把刀疤男泡在地窖里的酒缸里降温。还甭说,这方法果真见效了。刀疤男在酒缸里泄了把童子尿之后,大火就去了。不过,自打从酒缸里捞出来,这哥们似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无论喝没喝,都处于半醉的状态下,问他什么话,都是答半句。问他,吃饭了么?他说,没柴了。问他,和媳妇昨晚打架怎么那么大动静?他说,该买新碗了。总之,他似乎和你想的东西总是差半拍,或者又是说,提前了半拍,跳到了你的下一个问题上。第七章 肮脏的秘密(10)不过鲁新对刀疤男的神经兮兮的答话,有点不安的忧虑。因为他又听到了“火把”这个词,跟老村长口里说出来的一致。一个人的疯言疯语不够可怕,一堆疯子都说了一样的预言,这就未免有点让人担忧了。“你在人群中,看到我了吗?”鲁新问这个问题,舌头有点拧巴。“你的裤子下面,破了个洞。”“什么意思?”刀疤男摇了摇头,闷不吭声的继续往前走去。“这他妈什么意思?”鲁新站在原地,看着刀疤男的背影。他感觉一股冷风吹过,这阵冷风直接从胸口吹进了上衣里,又在肚子处徘徊了下,钻进肚脐眼里,然后从裤裆处找到了一个洞,一口气都狂奔了出去。“疯子。”鲁新小声地咒骂了一下。“为什么我身边都是疯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鲁新真的感到很郁闷,这个村子,就没几个正常人。以至他自己这么正常,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另类了。还有就是这苏翔,这家伙也是个疯子。鲁新已经走到了苏翔的车旁,车既然藏在这阴影里,说明苏翔不想被人发现他来了这。而他打不通电话也一点不稀奇了。因为那幢别墅信号不好,在门口还能有一格信号,只要一走进去,估计就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苏翔现在一定是被堵在了那套别墅里出不来了。他竟然胆大到闯入私宅去做调查,他肯定是想破案想疯了。鲁新琢磨,苏翔身上,既然发生过那件事情,那件上级跟鲁新交代如何配合苏翔工作的时候特意点到的事情,那么苏翔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都不足为奇了。上级在给鲁新安排工作的时候,特意提醒他,随时提防苏翔。毕竟,只有鲁新,是村子里除了苏翔,唯一还有枪的人。第八章 玩具(1)第八章 玩具鲁新走到了别墅四周,他又看了看手机信号。他给苏翔发了条短信,一旦苏翔从别墅里走出来,苏翔就会接到他的短信。但是短信发送信息显示,目前苏翔还是没有接到短信。鲁新沿着别墅慢慢地走着,琢磨怎么样能在不惊动木炎的情况下,把苏翔给捞出来。苏翔可能正藏在屋子的一角,或者是大床下边,等着木炎和那保镖完事,熟睡的时候,再从床底下溜出来。而他如果贸然去敲门,苏翔藏在木炎家里的情况就会暴露出来。当然,也许苏翔现在正作为木炎的座上宾,正在好吃好喝。鲁新看出来了,木炎盯着苏翔的时候那表情,明显就是蠢蠢欲动的表情。如果她发现床下藏着的他,没准邀他一起加入进去。鲁新头脑中闪出无数的幻想。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枪。鲁新决定还是等等,静观其变。他回到苏翔的车上。苏翔的副驾驶座的抽屉里还有一把钥匙,那是做后备钥匙的。他把钥匙插到钥匙孔里,废了半天劲,终于摸索出了音响的开关。他听着苏翔CD机里的牒,都是一些外国的歌曲。他听不懂,只觉得那些是噪音,于是干脆关掉,闭目冥思了一会儿。他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一张大床上,三个人在奋战的情景。想象着木炎闭着眼睛陶醉的表情。鲁新只觉得自己可怜,他已经快三十的人了,除了拿着工资去过小黑屋玩过几个便宜的货色以外,他还没有真的跟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式地做爱过。他所认为的正式,是那种圣洁的女人带着饥渴的眼神,召唤着他去为她脱掉胸罩,指引着他扒开双腿的做爱。而他每次走进小黑屋里,那些女人根本就没戴过胸罩。他越想越气,他琢磨决不能便宜了丫们的。如果他们真的在那个,他也应该去捣乱一下去。所以他提着枪又走向了别墅。鲁新走到门口,在敲门之前,他打算先偷窥一下,他垫着块砖头,抬着脚尖,看到客厅里只有一盏灯。还是盏昏暗的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别墅里的情景。别墅里头比外头还高档。牛皮沙发上都盖着羊毛垫子。屋子里传来摇滚的音乐。接着,他看见灯光旁,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好像是坐在一把椅子上,他背朝着窗户。鲁新埋怨这光线也太弱了,他把脑袋使劲往防盗网上贴,想看清屋子里的一切。他看到,那个人被绑在椅子上,两只手被别在了后边,椅背上是一条一条麻绳,后脖子那里有一块拴紧的布条,说明那人的嘴里还塞着什么东西。那个人已经放弃了挣扎,他低着头,就像是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第八章 玩具(2)看不清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男人。鲁新又握了下自己腰上的手枪。难道苏翔被绑了起来?或者,那个人是矿老板?如果那是矿老板,那苏翔在哪里?他应该就在这别墅里?难道他已经倒下了?反正无论被绑起来的人是谁,这个人都正处于危险中。而能够救他的,只有鲁新。鲁新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有一股正义的力量在汹涌的澎湃着。他来到大门口,忽然想起来,他手枪里装的都是橡皮子弹。因为他枪法极差,也没机会练习,他总觉得自己会误伤别人,所以他平常枪上只装橡皮子弹。而此刻,他想学着电影里似的,用枪一枪崩开大门上的铁锁,明显橡皮子弹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鲁新犹豫了一会儿,他小跑着冲向汽车。苏翔的车里肯定有备用子弹。他边跑边想着,苏翔,你一定要坚持到我来救你的那一刻。他还真的似乎听到了苏翔喊的“救命”,于是他更加加紧了脚步。小姐站在洗手池旁纳闷,那个头发竖起的年轻人管她要了一个套套,然后独自去了隔断里,而且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还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姐本来以为要完套套之后,她要跟着他一块进去隔断。她还在琢磨,他看起来没什么钱,要不要跟他来一次。这几乎就是免费赠送的一炮,不过看在他身强体壮,也能享受一下……结果她实在没有想到,这哥们竟然独自进去了……小姐尴尬地站着,看着隔断。旁边经过的男人都会扫她一眼。小姐观察着哪个男人会出手阔绰。今晚,她还没赚够给妈妈桑的钱。但是她发现那些男人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望向别处。她抓了把大腿上的肥肉,必须减肥了,瘦一些会显得年轻一些。但是她最近怎么减肥却都是贴膘。她意识到,自己到岁数了。几年之后,她还留在夜总会里,也许只能扫扫地,给人倒个酒了。连陪酒的可能都没有了。她瞥见包间里的古怪的眼镜男也走进了厕所。这眼镜男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好印象。她觉得他特阴,就像个太监。尤其是嘴角,竟然连一丁点胡碴都没有,她奇怪这家伙身上有一点阳性特征吗。眼镜男问她,那个头发竖起来的年轻人在哪。她刚想竖起一根手指头去指,突然看到那几个中年胖子,都堵在了厕所门口。那些人一个一个脸上都露着凶相,手上似乎还拿着家伙。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指了下门口,她说,那年轻人好像出去打了个电话。这时候隔断里突然有一个男人发出了点声音。眼镜男扫了一眼小姐,走向那个隔断。他拍了拍门,里边没有任何回馈。他使劲拉了一下门,门被很容易的拉开。门里的挡头被弹飞。门里边有一个男人正蹲在坑上,他怒吼了一声:“你丫神经病啊!连老爷们上厕所都看!”第八章 玩具(3)眼镜男沉默着,抬了下眼镜,走向厕所门口。门口的几个中年胖子都低着头,他们互相用目光交流了下,纷纷离开。等他们走远。头发竖起的年轻人从隔断里走出来,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打开厕所的窗户,楼下有一辆公共汽车经过。他把黑色塑料袋扔了出去,袋子挂在了汽车的顶上。汽车开远了。他一直保持沉默,没有看小姐。小姐却期望他看她一眼。她等着她的奖赏。她救了他,她心里这么想着。男人走到小姐的对面,发呆地看着她。那眼神里说不上什么感激,更多的也许是一丝奇怪。他抚摸了下她的脸庞。她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动作。这是个容易做到,但总是被男人忽视的动作。他托起她的脸,就像是捧着一个心爱的宝贝,她感觉她在他手里,就像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她注意到他胯上的鼓起的东西已经没了。那里藏着什么秘密。也许是一个首饰盒?也许是一把钥匙?反正无论是什么,都是那些中年胖子们想要的东西。而她刚才替他躲过了搜身那一关。她救了他。她越清楚这一点,越相信,自己在玩火。为什么要救他呢,一个连小费都给不起的男人?苏翔用手机的屏幕光,检查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他心头谩骂了一声,然后把箱子盖又盖上。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鲁新来救他。可是鲁新也许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以及怎么救他。苏翔靠近墙壁上的小窗户,那条狭长的小窗户是地下室露出地面的一截。一点月光能从外边射进来。他注意到,有一个人影滑过了窗户。从那笨拙的姿态就能看出来,应该是那个胖子鲁新。苏翔急忙到窗户口那呼喊,但又不敢太大声,他用一根木头捅了捅窗户,想发出点声音来吸引鲁新注意。可是鲁新的身影只是从窗户口那里滑过。这时候苏翔听到从门外传来了摇滚乐的声音,他思考了下,这里是楼梯的拐角,离客厅还有点距离。客厅里放着嘈杂的音乐,所以这间地下室里无论发出什么声音,应该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于是他把外衣脱下来,绕在自己手上,然后站在一个架子上,站在那扇细长的小窗户前。第八章 玩具(4)苏翔越来越觉得这个该死的案子简直就是一场折磨。他不该接这无聊的案子。这只会让他的职业生涯中多了一道耻辱。他已经受够了每年年底作工作报告的时候,自己的报告中空白的框框。为什么,每次倒霉的案子都让他碰上?为什么他的运气永远这么差?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用自己的双手来操纵自己的命运。他重重地一拳砸向了窗户。玻璃在他面前被砸出了一条裂缝。接着,又是一拳,裂口变成了一个窟窿。几片碎玻璃从他胳膊旁滑下,掉在地上,摔成粉碎。他瞅着那扇细长条的窗户,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场车祸,那个男人从挡风玻璃外爬进来的样子。他浑身都是玻璃渣,脑门和手臂上都是鲜血,他爬向苏翔。就像是从地狱的裂缝里爬出来的魔鬼。苏翔把手摁在那个人的脸上,极力回避去对视那样一双眼睛。苏翔把窗棂上的碎玻璃渣子清除干净。他要从这条细长的窗户里爬出去,爬到地面上。他把手里的手机先扔出去,然后伸出手去,抓住了窗户外的一团野草,揪了揪,还挺结实。他一使劲,胸部已经挺出了窗户。平时的坚持锻炼造就了他的铁打的一样的肱二头肌,他可以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用双臂来支撑身体的重量。只要胸部能出来,其他位置都没什么问题了。苏翔正要高兴。他发现腰被卡住了。是他的佩枪。他把佩枪别在了腰间。而现在枪托卡在了窗户的卡槽中。他的两只手都用来抓着野草来维持体重,脚下边没什么可踩的东西。他如果松开一只手,去调整自己的枪托,另一块草肯定支撑不了他的重量。现在,那块草就有点要挣脱开地皮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苏翔忘记了枪上的保险是不是打开了。他有玩枪的习惯。在小武家门口,他拆卸和调整手枪来着。正弄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木炎和小武身上,所以他确实忘了是否给枪上保险了。而他现在这种姿势,如果奋力挣扎的话,手枪特别容易走火。即便没有打中自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很容易发生跳弹,子弹会反弹回来,打中他的任意的位置。他脑袋里不停地出现一个情景,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石膏裹在他下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内裤。他的所有同事们拿着花来看他,那些人进门之后就使劲地憋着笑,他们的嘴角在不停地哆嗦着,似乎只要是稍微一松懈,那些可怕的笑声就会蹿出来。第八章 玩具(5)苏翔正在迷茫中,他看见了鲁新。太好了,他赶来了。只要他抓着他的一只胳膊,他就可以空出另一只胳膊去把枪套解下来。苏翔从未觉得见到胖乎乎的可爱的鲁新会有这么激动。他朝鲁新喊,救救我。然后鲁新跑步的动作明显加快了,可是他越跑越远。直到远得看不到了身影。之前扔在草坪上的手机发出接到短信的声音。短信自动打开,是鲁新发来的短信,上边写着:赶快逃出来。提防矿老板家的狗。这时苏翔听见一个喘着粗气的物体在向他靠近,那只巨大的德国黑贝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溅落在他手上……小姐看着阿信。他不慌不忙地洗了洗手,然后把手上的水甩干。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丢出去的塑料袋,仿佛仅仅是一个垃圾的塑料袋。她疑惑:“你为什么不赶快逃跑?”“逃跑是没有用的,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出口那肯定有人守着。”“你是一名警察?卧底?”“不是。”“那是什么?”“不能说。”“不说的话就不让你走。”“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救了你,我总得知道我救了谁了吧?我救了个好人还是坏人。”“我不是坏人。”他贴在她耳旁说。“你也没说你是好人?”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可能发现解释是多余的。所以他选择沉默。“我救了你,有奖励吗?”“有。你想要什么?”“当然是要钱了,我还能要你们这帮男人别的什么吗?”小姐笑了下,她想起她经常这样笑,对着不同的男人。她想到这,觉得这表情有点多余。“我能再见到你吗?”第八章 玩具(6)“干嘛要再见到呢?”“废话,因为你现在没带钱。你钱包里根本就没钱。”“等我有钱了,我回来找你。”“我告诉你我手机。下次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跟你出去,你进来还得花个几百块的。你不如把钱都给我。”她要他拿支笔记下她的电话,他只是把耳朵贴过去,他说他完全可以用记忆记住。她挑衅地向他耳朵里吹了口气。她能看清他的鬓角,鬓角的皮肤有了一抹红色。她还看到厕所的门打开了,眼睛男和另外几个中年胖子都堵到了门口。他们果然手里拿着家伙。木炎在矿上和手下嘱咐工作的时候,她不时的望向窗外,她看见鲁新蹲在门口,正在和矿工唠嗑。木炎心想,既然非要两个警察中的一个人来监视她,为什么不是那个帅哥来,而是这个小胖墩在面前蹲着。木炎也清楚,自己的反应,也的确会引起警察的怀疑。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懦弱一些,更可怜一些。就像是那些其他的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所表现出的悲恸欲绝的样子。可是软弱的表情多年来在她脸上已经难觅踪影了,她甚至已经忘了那种表情该如何摆出来。生活的磨砺,已经让她麻木。如果泪水流过滚烫的脸颊,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又该补妆了。她喜欢干净,包括绸缎一样的皮肤,包括一尘不染的桌子,包括厕所马桶盖上没有一滴水滴。她喜欢百合花,喜欢碎布的小格子的装饰。在她第一次看到杂志上介绍的外国的厕所装修的照片,她就喜欢上了那种紫色的格调。她幻想,有一天,她也要有这样一个大大的厕所。可以自己随意的摆设。她已经厌倦了那个狭小的公用厕所,而且要随时担心旁边有没有一对男女在鬼混。木炎第一次见到矿老板的时候,那时候她只是夜总会里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每日周旋于男人中间,就像是一只蝴蝶。后来,她在胸口纹了一只蝴蝶。这蝴蝶对她而言是一种悲伤的提醒,永远在那里提醒着她,她的过去,她的见不得人的过去。她绝不能再回到过去的日子里,那种朝不虑夕的日子。当她见到了矿老板,真的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她想尽各种方法拴住他。她琢磨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怎么,喜欢什么样的电视节目,喜欢什么样的女士内衣,她从来表现得都非常的大度。当他谈起来他的过世的前妻的时候,别的女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却表现得全神贯注,甚至会去夸那个女人的好。是的,死了的人,只会在活着的人心里被无限放大,被无限的光环笼罩着。第八章 玩具(7)死了的女人是不会来跟你抢老公的。别的女人都在为一个死了的女人而耿耿于怀的时候,她用她的宽宏感动了这个呆板的老男人的心。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她从来没想过,他会突然娶了她。但是他不爱她,她知道这一点。他的爱已经随着那第一个女人的死去而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个躯壳。他每日钻研赚钱,仿佛那只是习惯。对了,他还有个女儿。女儿是他除了金钱以外第二关注的事情。女儿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女儿交男朋友,他会格外的仔细,认真地去调查那个男人。而他对于她,对于木炎,则几乎漠视。大多数时候,木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摆设,或者是他工作上的助理。她有时候也会奇怪,他为什么选择了她。他那么有钱,应该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条件的当老婆。一个年轻的有文化的女大学生?反正现在这样的女大学生挺多的。而她只是个从农村出来,后来又去了夜总会里,最后被他拿钱赎出来的女人。他在和她上床的时候,总是会戴套,总在完事之后反复清洗。那让她感觉自己是肮脏的。更让她搞不明白的是,他后来给了她一个保镖。一个帅气的肌肉健壮的保镖。然后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再也不碰她了。对于一个性欲旺盛的女人而言,这种没头没脑四肢发达的男人就像是迷药。她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考验她。她还特意小心地回避着。后来,她发现,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就是他送给她的。那笔保镖的费用里,多出的部分,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她更加不明白这个老男人在想什么。她究竟在他的眼里是什么东西。木炎在办公室,等到了前来采访的记者。木炎说,她希望绑匪能和她接触,多少钱都可以商量,但绝不能伤害人质。记者跟她说,不能这么说。否则绑匪会漫天要价的。木炎则谈起来,所有的钱都是属于这个老男人的,他帮过她,救过她的命,所以为了他,所有的钱都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记者们走后,木炎坐在屋子里发呆。她刚才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像是憋在心底的心里话,那些话把所有的记者都感动了。当人们散去后,她开始想,其实自己还是挺有演技的。说谎都不会脸红。真的要用所有的钱换回一个苍老的老头,她会舍得吗?又重新回到几年前坐在夜总会里的那种生活?反正她是不会回去的。所以那些脱口而出的话充其量也就是跟记者们讲讲而已,煽煽情,属于自欺欺人的把戏。不过她有一点希望,如果矿老板能活着,能看到她说的那些话。那会给他带来无限安慰。可惜,她有一点相信,矿老板已经死了。毕竟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四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也就是说,绑匪并不试图拿矿老板来换钱。既然矿老板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活下去的可能也就微乎其微了。第八章 玩具(8)木炎看着窗外思考,如果矿老板死了的话,她将接手这个庞大的煤矿,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她可以运用这笔财富去实现无数个梦想。她想有一辆蓝色的法拉利,想有一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高档服装店,想天天去豪华饭店吃饭,周游世界。但这些梦想里不包括男人。男人只是一种让人快乐的道具,就如同蓄养的宠物狗。但他们比宠物狗危险得多。保镖把宽大的手掌盖在木炎的肩膀上,轻轻地揉捏着,那些手指挑逗似的拨弄着她的内衣带子。是的,他就是她的玩物之一。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感觉那手掌从她敞开的衣领伸了进去,温暖了她的胸膛。她侧过脸,和保镖亲吻,他的碎胡碴扎着她的脸庞,挑起了她的欲望。她喜欢男人有一点碎胡碴,脸上完全没有胡子的痕迹的男人在她眼里根本不是男人。她和保镖来到车上,她转动钥匙,敞篷跑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的声音。她要赶回别墅。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大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裙子中间来回摩擦着。偶尔会撩动起来裙子的一角,露出她的肉色的丝袜。她喜欢高速驾驶的时候,冷风灌进胸口的感觉,那些冰冷的东西,像针尖一样小心地刺着她的乳房,可以让她冷静下来。在冷静之余,还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她要撒开欢地去玩乐,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昨天晚上,她彻夜未眠。她和矿老板见面,然后一起去见了第三者。当她见到第三者的时候,她愣住了。那是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张日夜思念的面孔。然而那个人却并没有认出她来。是的,她是有些许的变化,她换了行头,换了发型,束腰把她的胸脯挺得更加丰满,但这些都不是他忘记她的样子的理由。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绝不可以忘了她。她死死地盯着他,心中不停地在逼问着,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认出我来!但是矿老板就在身边,这些话不能说出来。她把那些话堵在了胸口,那些流着血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带着一种血腥的苦涩的味道。昨天晚上,当她离开村子,独自开车回到城市,她叫保镖和她一起去迪厅玩了个痛快。她知道,回到家,回到床上,她会睡不着觉,会想念那个男人。即便是在迪厅的黑暗里,每次光影浮现,她还是会想起他。她想用手臂环搂住那个人的脖子,然后双臂一点一点吃紧。第八章 玩具(9)她把汽车上的音乐打开,摇滚乐把她心中的愁云冲散。她转念想了想,其实她的失望并不单纯来自于他没有认出她来,而更多的来自于,她和他都变了。尤其是他的变化。他的身份的变化。她还记得她曾经问过他那个问题,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的答案,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现在,他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和保镖走进小别墅。这是完全按照她的意志修建的地方,每一个钉子都是她的安排。这是她的窝,她的家,她主宰一切的地方。她喜欢早上起来,裸着身子,坐在阳台的大玻璃后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林。那会让她感觉到一种圣洁和希望。她走进客厅,脱去外衣,保镖把她的外衣接过来扔在沙发上,然后贪婪地抱着她,揉捏着她的双乳。她推开他,他有点发愣,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把他推到椅子上,她高傲地仰着下巴,看着他,高跟鞋杵在他的双腿中间。她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当男人的地位沦陷到这种地步,被金钱所左右和操纵,可以卑贱到任由她去当个玩具玩弄的时候,她只想咧开嘴,大哭一场。她想起了几年前,她对那个男人的梦想,想到了她历次对男人的梦想。所有的梦想换回来的都是失望。那些该死的男人们,就如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愚蠢,幼稚,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以为他们膨胀的阳具就可以征服一切。当你践踏他们的尊严的时候,他们还在脚下兴奋地颤抖着。他们就像动物,禽兽,连野兽都配不上。他们只是被奴役的家伙。她古怪地笑了下,她要给这只禽兽一点教训。苏翔盯着那只德国黑贝。黑贝身上凸起的肌肉,肌肉上包裹的毛发,在月光下,有点闪闪发亮。它脖子上系着一只狗链,但是狗链的另一端什么也没有拴。很难想象,这样一只狗不绑着,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不过幸好,处于困境中的人是苏翔。他对付狗最有经验。他盯着黑贝。一直用目光盯着,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表情。狗一开始顽强地想用凶恶的表情吓倒他,但是当它发现伪装强大只是徒劳的时候,它开始慢慢冷静下来。它不再嘟囔。它似乎在问苏翔,你干嘛呢?苏翔根本就不答理它,他用一只手捉住了黑贝身上的链条。黑贝感觉自己要被往地底下拖,它奋力地挣扎,后退。苏翔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去移动枪套。他终于把枪套给从卡住的地方松了出来,这时候黑贝一使劲,把苏翔给从窗户里拽了出来。苏翔倒在地上,松了一口气。他第一个反应是摸枪套,糟了,枪套还在,枪掉下去了。苏翔趴在窗户口外往里望,果然枪掉在了地面上。苏翔气得咬牙切齿。他如果想捡起枪,就需要再钻进里头一回。为了下次逃脱方便,他需要回车上取一条绳子。就在他转身,要往车上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响。枪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苏翔注意到,起风了。雾气就像是波浪一样翻滚着,朝着这幢二层小楼,迎面扑来。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1)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鲁新一枪崩开了别墅的大门,冲了进去。由于光线太弱,他得先找到开灯的按钮。他好不容易找到电灯开关,发现是一大排按钮。他一个一个摁着,屋子里什么灯都有,吊灯,壁灯,屋顶上竟然还有如同夜总会一样的球形闪光灯。闪光灯把整个富丽堂皇的客厅照得如同光怪陆离的世界。鲁新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按照多年前上警察预备学校时候所教的S型路线往前走着。他走到被捆在座位上的人身边。发现那人不是苏翔,也不是矿老板。而是木炎的保镖。难道还有其他的凶手?木炎已经成为了受害者?这时候浴室发出了点动静。鲁新立刻把枪口转移向了浴室。木炎的保镖神情非常激动,像是挣扎着要说点什么,但他嘴上缠着绷带。鲁新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前,提醒他,保持安静。他确信,凶手就在厕所里。刚才屋子里放着摇滚乐,再加上厕所门隔着,里边又有水声。那个人应该没有听见枪响。为什么浴室里在放着水?杀手把受害者放在浴盆里,切开了动脉,正在放血,当血液流干,这样身体就会变轻,然后方便搬运?鲁新想到这个觉得不寒而栗,他应该去打电话寻找支援。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没有时间停息了。这个时候,鲁新,这位将来会载入东德村档案的英雄,只有他来拯救大家了。他往后退了退,准备飞身一脚,踹开厕所门。他还没这么干过,也掌握不好那寸劲。就在他起跑,飞起一脚的时候,苏翔已经从大门走了进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他大声跟鲁新喊了一声,“停”。可是鲁新没法停了,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苏翔身上,脚却已经踢了出去。而他也没有注意到,厕所门已经打开了一条口子,里边的人正要出来……然后就是一声哀嚎。鲁新的脚崴到了,他抱着腿哭叫了起来。而厕所里的人正要开门,被这一脚踹门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顶撞了一下,向后飞去,仰面摔倒在地,连声惨叫都没有就昏了过去。苏翔站在厕所门口,他满身是狗的唾液和野草的痕迹,他的西服已经被玻璃渣子划得乱七八糟。他心里咒骂着,为什么我总是接到这种垃圾任务。他忍受着鲁新杀驴一般的叫声,来到昏迷的木炎身边,检查她的呼吸。木炎穿着性感的包裹着屁股的皮裙,露着半个乳房的乳罩,蕾丝的黑袜,手里还攥着一根皮鞭。在一角还有个滚落的警察的帽子。苏翔刚才在地下室的皮箱子里还搜出了护士装,水手服,女式职业西服,手铐和和服。所以他看到这身女式性感警察制服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他倒了一杯凉水,准备把木炎泼醒。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2)这时候他身后发出了点声音。对了,他还没把木炎的奴隶,那名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的保镖给松绑。那哥们还捆在椅子上。他看着木炎晕倒了,着急地想赶过来,但无奈地被捆在了椅子上,没法动换,所以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蹭。苏翔不敢看木炎。木炎头上裹了一条纱布。美丽的脑门上有了一个鼓包。在保镖缠绷带的时候,她痛得眼角里直流泪。苏翔揉着脑门,不知道该说啥。鲁新则揉着腿。木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滚。”苏翔其实本来想木炎几个问题,他已经从同事那里得到了信息,国道上的摄像证明了木炎昨晚来过这村子,这和木炎自己的交代有所不同。木炎昨晚一定干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没法问出口。苏翔走在前边,鲁新走在后边。走了几十米远,鲁新说他脚疼死了,需要休息一会儿。苏翔回来,掺着他往前走。鲁新觉得自己现在走起路来很滑稽,他问苏翔,他现在走路像不像李拐子。苏翔没答理他。苏翔还在想着自己的枪。他犹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跟他们说,他要去地下室把枪捡回来。当他第一次见到木炎的时候,他高挺着胸膛,他露出聪明的笑容。他并不是故意要装什么样子,他只是见到了木炎,不经意的,开始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他要在这个美丽的女人面前装得高大,威猛和睿智。任何男人都会有在美女面前装一装的习惯。但是现在,他如此的狼狈。他和他的副手,两个人就像堂吉诃德和桑丘,在做着愚蠢至极却自以为伟大的事业。他真想放弃这个案子,这个让人崩溃的案子。他钻进汽车里。鲁新问他,回去旅馆休息吧。他需要倒点热水泡泡脚,然后按摩按摩,他摸了下,脚脖子都肿了。明天还有一天的事情要干。再说晚上也查不出什么来了。苏翔不吱声,也不开车。鲁新看着苏翔严肃的表情,也不敢多问。苏翔的手指头敲打着方向盘。他需要等木炎他们睡着了,然后偷偷潜入到地下室,去捡走自己的枪。他看着别墅二层的窗户,只要那扇窗户里的灯灭了,再过半小时,他就可以进去了。阿信看见眼镜男就站在厕所门口,他毫不理会他们,他把手放在小姐的屁股上,使劲地抓了一把。小姐继续跟他打情骂俏。他刚才第一眼看见眼镜男,就觉得那张脸孔熟悉。现在他终于醒过闷来,他和他在记者协会上见过,不过那个人是一名黑记者。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3)同样是与黑暗打交道的记者,一个是为了把黑暗撕开一角,让光明射进去。一个是给黑暗加一层罩子,把它隐形。无疑后者更贴近黑暗的利益,更能分享黑暗的权利。黑记者有时候也有着记者的证件和身份,他们也去调查,触及到社会的各个阴暗面。但是他们揭发这些问题,只是为了拿着把柄威胁对方。只要对方有足够的贿赂,只要能饱了他们的私囊,他们就可以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管他个天昏地暗。更可怕的是,黑记者站在了黑暗的一方,他们要保护自己的财神爷。眼镜男是不会让这些人贩子被关进大牢里的,那样他就什么好处都拿不到了。他肯定跟那些人贩子透露了阿信的记者身份。现在,人口贩子有几个选择,搜查出证据,然后杀了阿信,或者不搜查,直接杀了阿信。那个中年胖子走了过来,举起手来。阿信知道要扇过来一嘴巴子,但他没想到,那一嘴巴扇到了小姐的脸上。小姐被他扇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头发遮住了脸孔。阿信攥好拳头,等着中年胖子对他下手。但是中年胖子要出拳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钢板身材的阿信。他知道,就算他和那几个同党,那几个胖子,几个人也不见得能在跟这个家伙的打架中占得上风。而且,这个头发竖起的年轻人并没有害怕,看来他有备而来。这一拳过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能再说一下你的职业吗?”中年胖子压低声音问。“倒腾钢材的,有什么倒腾什么,我就是一倒爷。”阿信镇定自若地说,他在网上给自己安排了简介,照片,资料,一切都符合他的倒爷的身份特征。他的裤子里有赌博的筹码,有春药,还有个本子,上边都是绰号和电话号码。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做非法贸易的人。“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认识你吗?”中年胖子用手指指了下眼镜男。“因为他是个GAY,我从一进门开始,他就朝我看。而我根本就没答理他。”阿信做了个鬼脸。眼镜男要冲过来,被旁边的人拦了下。“他说你是一名记者?”中年胖子瞪着阿信。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4)“他说你就信吗?他有什么证据?如果我是记者,我想博取你的信任,那我采用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让你知道我的价值和忠诚,这样你才不会对我有防备。”阿信淡定自若地笑着说。中年胖子扫了一眼眼镜男。“搜他的身。”眼镜男充满自信地看着阿信。“他身上应该就藏着相机或者录音机。”“如果搜不出来呢?”阿信有点颤抖,但他还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角度。“不在你身上,那就应该是被你藏在了某个地方。应该就在这间厕所里。”眼镜男扫视了一下屋子。“如果搜不出来的话……”阿信正在想怎么折磨一下眼镜男。“那我给你赔个不是。但如果搜出来,你待会会从这个窗户被推出去。”中年胖子给其他几个人一个响指,其他几个人围过来。还好是五层,还可以留个全尸。如果是从十五层摔下去,就必须用铲子铲了。阿信心里想着,他把外衣的扣子解开。走过来一个人,把他的外衣拿下来,攥在手里捏了捏。阿信看见另外一个人走进了厕所的隔断,一个门一个门的清理着,把垃圾桶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还检查了马桶的水箱。剩下的几个人就守在门口,挡着厕所的门,不让别人进来。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就是人贩子头目的哥们,所以即便冲出这扇门,也冲不到夜总会大门的门口。搜他身的人,把他的手机翻出来,扔给了头目。头目打开手机,看着里边的信息。他会记下来几个对阿信而言亲密的人的电话号码和住址,这样可以用阿信的亲人来威胁他,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所以阿信的手机上存储的都是胡乱编造的电话号码。真正重要的电话,他都记在脑子里。在这个领域做的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间谍。搜他身的人上半身搜完了,搜到下半身。他把阿信的裤腰带解开,让阿信把裤子脱下来。阿信里边只有一条内裤。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中年胖子,中年胖子点了点头。阿信往后退了半步,他自己脱,别的男人碰他内裤,这会让他别扭死。他边脱边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小姐。那个女人从蓬乱的头发的间隙中看着他。能看出来,她的半张脸都已经被扇红了。他觉得对不起她。他愿意挨一百个巴掌来抵偿那一个巴掌所对女孩带来的伤痛。他把内裤脱下来,攥在手里,握成一个球,证明里边什么也没有。中年胖子点点头,看来他相信阿信并不是记者,至少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记者。眼镜男看着搜查完了整个屋子,但却一无所获,他有点着急。他说,还有屁眼。他可以把胶卷藏在屁眼里。阿信吞下一口气,他真想把眼镜男的嘴巴撕碎了。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5)在屁眼也被检查过之后,看来实在没有证据能证明阿信是记者。中年胖子有点愧疚地笑了笑,眼镜男则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中年胖子向跪在地上的小姐伸出一只手,把她搀起来。“抱歉刚才那一巴掌,我不喜欢被人忽悠。你一直陪在他身边吧,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中年胖子问小姐。是的,阿信还忘了这一个危险。她如果告诉他们,她给了他一个避孕套,那么他们就会明白他把胶卷藏在了哪里。那样他会死得很可怜。她说出来,她会得到一笔奖励。那要远比小费高。是的,她完全有理由为了那笔奖励而把他供出来。她既然可以出卖肉体,出卖灵魂,出卖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看着她,她也盯着他。四目对视。他把眼神移开,望向窗口。如果外头正好有一辆垃圾车经过,他就从窗口跳下去,直接跳到垃圾车上。那么,最多,也就是半身残废。他还能保住小命。或者他就杀出一条血路去。他是特种兵出身,只是退伍之后,那些杀人的技巧一段时间没有使用有些生疏。但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如此。他等着她张口说话……她眼珠在眼角停留了下,目光里闪过一丝狡猾,她张开嘴,说:“他是个色狼,别看他表面一本正经的,一到没人的时候,他就动手动脚的……”所有人都笑了下,阿信松了一口气。中年男人拍了下小姐的屁股:“今晚你就陪他了,好好伺候我的小兄弟。今晚上就是一场误会。大家以后还是哥们。”琳达大多数时候来到这个村子,都不住在她家修建的那座别墅。那地方太背了,四周都见不到个人。她特别害怕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太过安静。她喜欢睡觉的时候,听着天花板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她做过一个模糊的梦,梦里,她还是个孩子,她从卧室走出来,听见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水流的声音。她看到厕所的门开着,里头隐约摇曳着蜡烛的光芒。在圣洁的白色的浴缸旁,摆着一串串的蜡烛。而在浴缸里,女人黑色的长发,就像是水藻一般,四散开来,它们平铺在水面上,就像一朵枯萎了的荷花。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6)琳达梳着头发,在寂静的夜里,她对着窗户,重新捋顺思路。现在她已经从父亲可能遇害了的悲伤中解脱了出来。她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在琢磨,是不是要把阿信的事情告诉警察。她不知道这对警察破案有没有帮助。她见了苏翔,觉得那个男人还算值得信赖。但是阿信是她的朋友,她叫来的,整个事情是她的策划。如果整个策划被外人知道了,她该怎么面对继母,怎么面对父亲,或者怎么面对自己?琳达敲了敲阿信房间的门,她心理有话,必须要和他商量。门里没有传来反应。她要走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自己开了。床头灯亮着,阿信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觉。她走过去,想替他把床头灯关了,但是走到阿信身边,离得很近的时候,她又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关灯,而是借着灯光,仔细的端详着阿信。阿信赤裸着身体,胳膊上肌肉的线条就像是拧紧的毛巾,幽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他布满全身的伤疤,那是他闯荡外边的世界所刻下的地图。她也曾想过自己独自去流浪,但是那只是限于幻想。她不敢,家里人也不让,所以最终她选择了一条按部就班的道路。读书,从一所学校来到另一所学校。直到她上了市重点高中。当她穿着校服在超市门口点燃一支烟的时候,旁边经过的老太太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一个长得如此清纯可爱的小女孩穿着重点学校的校服却在抽烟——他们如此的惊讶,这目光让她感到恶心。她内心无数次点燃起叛逆的欲望。她想去流浪,被人称做野孩子。她想象着自己头发很多天没有洗,发丝上的尘土黏在脑门上,在阳光下晒得发亮,她终于赶到了那个地方,把靴子上的尘土洒在那个地方,那一片花的海洋。在紫色的柔软的芳香里,她就像中枪了一样,仰面倒下,倒在薰衣草的包围里。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照片,一张法国普罗旺斯的明信片,那里被称做薰衣草的天堂。满山遍野的紫色,紫色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最终与天空融合。她看着那风景,总觉得很熟悉。我属于那里,我的十六岁属于那片花的海洋。她对自己说。她将在那里,和一个美丽的男人接吻,无论他是不是有口臭和体味,但他一定要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眸子里闪耀着动人的光。她可以在多年之后,老了以后,尽情地追忆那一刻心里的悸动。她总认为自己十六岁以后就老了。不是身体的老去,而是心灵的老去。为了一个单纯的梦而去犯傻,这似乎只有在十六岁之前还可以被默许。第九章 正义的灰烬(7)所以她抓紧时间,要赚到一笔钱,一张去普罗旺斯的头等舱机票。或者是两张。她需要一个保镖。她看着阿信。阿信身上的伤疤,一部分来自于特种兵的训练,一部分来自在黑社会里当卧底所经历的摸爬滚打,还有一部分来自于被女人抓伤。他好奇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在高潮的时候用指甲挠人的习惯,还是这些女人数量不多恰好都被他赶上了。甚至这种挠伤有时会让他感觉头疼。当女孩喊着,快点,再快点的时候,阿信的注意力却转移开,他注意到刚才女孩抓着他肩膀的手,转变成为了虎爪状,每一个指甲都深入到他的皮肤里。随着他速度的加快,指甲越陷越深……当他完事后,去照镜子,他想起了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蜘蛛侠。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在那晚他和小姐,还有其他那几个人贩子一起走进旅馆电梯里的时候,阿信心情还是怦怦直跳的。他截止到现在,只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性经验。他想努力伪装成情场高手。所以当小姐把手摁在他裤裆上,他则色迷迷地微笑着,把手放在小姐的屁股上,顺着那个柔滑的线条来回的抚摸。其他几个人也都带着自己的小姐,他们互相通知了一下门牌号码。阿信第一个下电梯,走进走廊,回身冲其他人招手。小姐估摸着着今晚的一番激战。结果俩人走进包间之后,阿信直接冲向了厕所。在厕所里发出了一番呕吐的声音,这让小姐兴趣全无。她坐在床上打开电视机,等着他完事。半响之后,他打开门,跟她说:“我要走了。”“你还有女人?”“不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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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 作者:杨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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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 作者:杨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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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5
  • x 6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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