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是会痛的,这样会不会让你知道别人的疼呢?得到又失去的苦痛,不如从未得到过!既然如今这样,为何当初要答应?你在耍弄谁呢?这么心狠!还是水性杨花?”说着,捏得我越发疼起来。我一面用手打他的胳膊,一面叫道:“放开!听到没有?我让你放开,你算老几?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他冷哼了一声,说:“我算老几?今儿我们就把话说分明了!你若有理,我们再说,你若横竖说不出个理来,我倒是要让你好好清醒一下,看我能不能管你的事情!”我心中气极,到头来,他还是主子,我到底不过是个奴婢。本就心伤不已,这几日都是强憋着,这会子,又气又疼,再也忍不住,一面用力狠打着他,一面眼泪纷纷而落,哭着喊:“放手!放手!”两人正在纠缠,一个声音淡淡叫道:“十四弟!”我泪眼迷蒙得看过去,十三阿哥和四阿哥正一前一后立在门口。十三脸带惊异,四阿哥倒是脸色一如往常的漠然。静静看着十四。十三忽地一笑,上前几步说:“十四弟,你们这是唱得哪出戏呀?感情我们来得倒是不巧了。”我抽了抽胳膊,十四虽然手下松了力,但仍然紧紧拽着不动,十四脸色冷然地凝视着十三,十三笑嘻嘻地看着他,一面只是瞟向他握着我胳膊的手,再眼神暧昧地看回十四。四阿哥缓缓走进,淡淡说:“我们刚从额娘那边过来,额娘正惦记着你,若得闲,去给额娘请个安。”十四猛地紧了紧手,松开了我,我忙收回胳膊,轻轻揉着。他弯身低头盯着我,挨着我脑袋笑道:“过几日得闲再来看你。”说完,不再看惊怒交加的我,只向四阿哥和十三笑着扎了安,转身翩然而出。我拿袖子胡乱抹干眼泪,抬头尴尬地看了十三一眼,扶着榻沿,想站起请安。十三笑道:“腿不方便,免了!”我听后,顺水推舟,坐于榻上向四阿哥躬身请安:“四王爷吉祥,十三阿哥吉祥!奴婢行动不便,不能给两位爷奉茶,请两位爷多包涵。”十三随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靠着笑说:“你好生把这场戏的来龙去脉讲来听听,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我怔怔出了一会子神,心中酸疼,眼中又泛出泪意来,忙背转了身子急急抹干。十三叹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转回身子朝他苦涩一笑,他静了一会,肃着脸说:“十四弟若真难为你,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着化解化解!”我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向他感激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时争执罢了!回头就好了!”十三耸了耸肩膀说:“不愿意说,就不勉强了!不过若有为难处,别自个受着,解难我倒不一定能做到,不过出出主意,排排忧应该还行!”我点点头,他含着丝笑说:“实在不行,找你姐夫告状去,十四弟虽是个犟牛,可对八哥的话倒是听得进去。”我心中惊悸,面上却未敢露出分毫,飞快地瞟了四阿哥一眼,看他神色如常,笑道:“只怕被训‘恶人先告状’,我还是省省吧!”说完再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笑着岔开话题:“多谢你来看我!还有上次也要谢谢你!”十三笑笑未回话。四阿哥问:“脚恢复得可好?”我俯了俯身子,回道:“太医说伤着了筋骨,倒是没有大碍,只需耗些时间慢慢养!”四阿哥听后,看着十三说:“回吧!”十三点点头,起身要走,我心中一动,忙出声叫住他。他和四阿哥都立定,静待我下文,我为难地蹙蹙眉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四阿哥在一旁,更是不好开口。四阿哥瞅了我一眼,对十三说:“我先出宫了!”提步要行,十三忙拽住他,对我说:“我的事不瞒四哥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看这个架式,本来还想算了的,现在不说倒是不行了。只好笑道:“我想问你件事情。”我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然后又看着四阿哥笑请他坐下:“绝非顾虑四王爷,只是刚才不知如何启口,所以有些犹豫。”两人坐定后,都是看着我,我紧了紧嘴角,笑看着十三说:“这次随皇上去塞外,我见到了敏敏格格!”十三一听,脸上怔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四阿哥却是带着笑意侧头看向他。我看着十三蹙着的眉头,心头有些凉,但还是接着说:“你对她……啊?”我话未完,十三已经站了起来,四阿哥抿嘴而笑,看了看我,又看向十三。十三看着四阿哥:“我们走吧!”说完想走,四阿哥坐于椅上未动,伸手拉住他,笑道:“话还未说完,干吗急着走?”十三有些跳脚,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苦笑一下:“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才一会的功夫就轮到我唱戏,你们看了?”说完坐回了椅子上,我掩嘴而笑,原来也有让十三想溜的事情呢!十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问吧!不就那么点子事吗?也值得你们揪着不放?”我敛了笑意,叹道:“敏敏的心思,即使未说,你也肯定是知道的。那你呢?”他问:“她和你挑明了?”我点点头。十三默默出了会子神,凝视着桌上的书说:“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着呢!她不用在我身上白担这些心思。”一时,大家都静默下来。其实不是没有料到的,敏敏虽好,可只怕并不是十三想要的。想着草原星空下她璀璨的笑颜,想着从此后她也会知道虽贵为公主,可天下仍有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想着她可能的心碎、蒙尘的娇容,还是难过不已。忍不住说:“敏敏格格是个很不错……”十三截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她就是个天仙,若不对我的心,又何必多说!”我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三站起,举步而行:“走吧!”四阿哥随他起身而出,我忙俯了身子恭送。四阿哥出门后,转身替我把门掩上,一面说:“虽不是大病,可自个上点心,伤筋动骨最忌落了病根!”我刚想抬头说谢,门已合上。第四十二章脚伤还未好利落,康熙四十八年已是最后一天。斜歪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 独自枯坐。‘笃笃’几声敲门声,玉檀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好冻呀!”我纳闷地问:“今日不是你在前头伺候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她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我说:“特意央了李谙达让秋晨替了我。反正她正好想凑这个乐子呢!”每年除夕宴席上近前伺候的人都会得些赏赐,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玉檀为了来陪我,竟然特特地推了这些。心中感动,叹道:“我自个呆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求李谙达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她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说:“我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伺候人自在快活?”她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我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姐姐可进宫了?”玉檀低头吃着菜说:“恩!还有八阿哥,八福晋都在呢!不过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八阿哥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我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心中担着心事,昨晚上幷没睡好。玉檀因昨夜让秋晨代了班,今日早早就出门代秋晨当值去了。听得玉檀掩门的声音,我也快快地爬了起来。洗漱妥当后,打开箱子,取出历年来的信,手指轻轻滑过每一封的信,凝注半晌,有心想打开再看一次,可狠了狠心,还是拿了宣纸全部包好。眼光扫过压在箱底的玉兰项链,也拿了出来,心中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不想费功夫去想那些文言文的行文措辞,索性就想什么写什么,反正我只要他能看懂就好。“奴婢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四王爷看了奴婢的字和信,也就知道,算不上有文采。长得也许还过得去,可紫禁城里容貌出众的姑娘多得是,奴婢也不算拔尖的。现在奴婢尽心服侍皇上,等到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以前奴婢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王爷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王爷见谅。奴婢既然已下定决心孤身一人,不想婚嫁,王爷也无谓在奴婢身上白花心思。”写好后,仔细读了一遍,琢磨了下,撕了,重新写过:“……等到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额娘因生奴婢而早早去世,常恨此生未能尽孝。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为母亲念经祈福。以前奴婢行事失常,……”拿了信封,把信和项链都放进去。漠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们若来,一切归还;若不来,那他们就是放手了,另寻了机会还于他们。忽地想起手上的镯子,忙往下掳,试了几次,却未成功,摸着玉镯子,心神恍惚。轻轻敲门声传来,忙收拾心绪,起身开门,一面想着是小顺子还是方合呢?一面开了门。“姑娘吉祥!”方合利落的打了个千,一面起身一面从怀里掏了信出来。我笑着接过,“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想麻烦你转交。”方合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我进了屋子,凝视着手中的信发了一会的呆,打开桌上的宣纸包,把信原封不动地和其它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浆糊封上。转身出屋,递给方合,笑说:“麻烦公公了!”方合一面把纸包揣好,一面陪笑说:“不麻烦!不麻烦!”说完,打了个千,匆匆而去。我依着门框,定定站着,看他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重复着‘从此后再无瓜葛,从此后再无瓜葛,……’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我心想,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后大家都清静。正琢磨着如何把项链退还给他,‘笃笃’敲门声响起。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给姑娘送东西来了!”我接过,仍旧笑道:“麻烦公公稍等一下,有些东西烦请公公帮忙转交一下。”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打开手中地狭长小木盒,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我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装好,我反身关了门。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深吸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新年新气象!”吼完,决定开始收拾屋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一点。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不能从此生活就是黑色!我的身体年龄才十八岁,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几年也到年龄放出宫了,等出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蒙蒙。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在现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自从来了古代,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止也止不住。第四十三章二月的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我坐在桌前翻阅苏东坡写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试院煎茶》几首关于茶的诗文。玉檀一旁坐于榻上在手绢上绣花。两人静静地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屋中流动着闲适恬淡的气息。玉檀搁了绣花绷子,走到桌边,给我换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换了一杯,笑看着我说:"会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我正读得满口含香,头未抬,随口问:"怎么不一样了?"她站在我身边说:"姐姐总是气定神闲的,照说芸香姐姐她们都比姐姐先入宫,又年长,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边一站,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高低。"我搁下书,喝了口茶,笑睨了她一眼说:"别光说好听话了,有什么正经事情就问吧。玉檀嘻嘻笑了一会子,问:"这次皇上去五台山会带谁去呢?"我抿嘴一笑说:"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玉檀努了努嘴,说:"皇上难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还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我复拿起书,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若李谙达问起,我一定荐了你!"玉檀笑嘻嘻地说:"好姐姐,多谢了!",转回了榻边。我目注着书,脑中却在想,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爷、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随。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远越好。出宫在外,不比宫里,见面机会大增。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真正视他为陌路,我需要时间去淡化一切,让曾经的涟漪平复。转而又想到四阿哥,本来还担心四阿哥对那封信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心淡了。心中低念一声'谢天谢地!'―――――――――――――――――――――太子爷、四王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都在,正陪康熙笑谈着上次去五台山的事情。我把茶盅轻放在桌上,康熙顺手拿起,掀盖子轻抿了一口,笑看着我说:"前次去五台山时,若曦还没有进宫吧?"我躬着身子笑回:"正是!奴婢是四十二年进宫的,正好晚了一年。"康熙看着李福全说:"这次可带了她?"李福全瞅了我一眼,我赶忙回到:"因为前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虽说现在已经行动无大碍了。但是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宫里少,所以还是怕一时照顾不周全。不如让玉檀随了去。"康熙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叹道:"病了那么久!人现在看着连衣服都撑不起了!"转而看着李福全吩咐:"让她留在宫里吧!"我忙跪下磕头:"谢皇上恩典!"康熙笑道:"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就让王喜去吩咐!赶紧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没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冲茶,糕点都时有新意,现在不要说新意,连平日对答都没有以往那么机灵,看你精神不济,朕就不罚你了!"说完抬抬手,让我起来。我托着茶盘低头退出。到珠帘外时,忍不住侧头瞟了眼八阿哥,他垂目静静坐着,身形也是份外单薄,满堂人语,却难掩寂寞寥落!我心中发酸,转头快步离去。皇上离去,他也离去了,我不用担心再会无意中撞见他,也不用担心偶尔看见他时心神的刺痛和无奈。可是原来离去幷不能让我遗忘,总是在不经意抬头时,会忽地掠过熟悉的画面,总是会轻笑时,无意闪过他的笑容,虽然我会立即选择忽略,选择视而不见,可是心情却已经黯然。理智可以控制行动,却无法控制心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遗忘?云淡风轻!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份外快,我打发时间绣的手绢还没有完成,康熙已经从五台山回返。再见八阿哥,他的气色倒是比初离京时要好很多,当我向他请安时,他笑如微风,眼光温和,随意地抬手让我起身。我怅然地想到,他看淡了,放开了,也许是山中风光易让人忘怀人间俗事!也许是他再无闲情余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了!一切之于他,已经过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何你还会有怅惘呢?―――――――――――――――――――――待看清迎面而来的人,想闪避已经落了痕迹,只得赶快退到路边,俯身低头请安:"贝勒爷,吉祥!"他温和地说:"起吧!"我立起,低头静站。他并未离去的意思。我有心告退,却不知该如何张口。"十四弟不会再去闹你了!"他温和地缓缓说道。我心中悲喜莫辨,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静静站着。"你前次说得话是什么意思?隆科多、年庚尧、李卫,我隐约明白。可邬思道,田镜文,我就不懂了。"我琢磨了下,试探地问:"四王爷身边可有一位腿不方便,叫邬思道的幕僚?"他干脆地回道:"没有!"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被《雍正王朝》涮了!正在发怔,他又说:"朝中幷没有田镜文此人,不过倒是有个叫田文镜的。"我忙说:"那就是田文镜,我记错了!"他眼带困惑,微微笑着问:"这些不搭边的人和事,都从何说起?"我愣了一会,说:"反正你多留意着就成了!从何说起,我现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完赶忙告退。他静了一下,轻声说:"去吧!"我一面往回走,一面大骂电视剧和自己,胡编乱造、不负责任!烂记心,名字都会记错!第四十四章送春归去,迎夏来。康熙为了避暑,搬进了位于北京西北郊的畅春园,我也随了过来服侍。这座被后人誉为第一座"避喧听政"的皇家园林,在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后,对周围的皇家园林进行了大规模的抢掠和破坏,畅春园也难逃厄运,园中建筑悉被焚烧。旦夕之间,一代皇家名园被焚毁殆尽。没有想到我一个出生在二十世纪的人,居然能亲眼看见这个被后世建筑学家无限憧憬的园林。"畅春园",寓意"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引用史书上描写畅春园的话"垣高不及丈,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也。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也。"园内风光自然雅淡、景自天成。不同于皇宫,畅春圆内多植种奇花异草,四季花开不断。我看池塘内的荷花才刚刚打了花骨朵,含苞待放,别有风致。不禁动了兴致,想要好好绘制几张荷花图,找人绣一个欲开未开的荷花手绢。正在凝神细细观察,王喜匆匆而来,人还未到,声先到:"好姐姐!可找着你了!"一面说着,一面人已经到了跟前。打了个千说:"万岁爷要见姐姐。"我一面随他而行,一面问:"知道什么事情吗?"王喜边快走着,边笑嘻嘻地回道:"不知道!不过先给姐姐道个喜!马而泰将军从西北回京述职,万岁爷才接见了,心情大好!说道'西北多风沙之苦,景致荒凉。',所以命正好来见驾的几位阿哥领着赏园子。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我听后琢磨着,康熙找我所谓何事?想着前个月,听十三提过我这个名义上的阿玛要进京,一则没有什么感情,二则我在深宫不可能得见外臣,顶多能打个照面,所以也根本没有上心,不料这就已经到了。看来政绩甚佳,若不然康熙也不会给予如此殊荣。心头倒是欣喜,毕竟我和他脱不了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进了清溪书屋,忙跪下给康熙请安。康熙笑着让我起来,说道:"自打进宫后,已经七年多没见过你阿玛了吧?"我忙笑回:"正是!万岁爷记心可真是好!连这些琐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康熙看着我说:"你阿玛这会子正在园子里逛呢!去见见吧!当面磕个头,算是全了你的孝心。省得你今年又对着月亮叩拜!"我听后,心中感动,忙跪了下来,想着难得康熙竟还记着我和玉檀朝着月亮磕头的事情,虽不是为这个父亲。一面磕头,一面道:"谢皇上!"康熙微微笑着说:"快去吧!"起身出来后,不禁有些犯愁,这么大个园子,我如何知道这个马而泰将军在哪里呢?只能问着寻了,毕竟又是阿哥又是将军的,总是引人注目的。一路问着,一路寻着。逛了小半个园子,到了'林香山翠',才看见凉亭内坐了几个人,象是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忙赶了几步,可心内一迟疑,又放慢了脚步。待会子,见到马而泰将军,我该说些什么呢?想着想着,不禁脚步越走越慢,走到不远处,隐在树后,更是迟疑。正低头琢磨,一个太监从身边匆匆跑过,都已经跑过了,却又赶忙回头请安,陪笑道:"没看见姑娘在这里!奴才真是该死!"我笑道:"我自己站在这里,你没看见也正常!"迟疑了一下问:"我阿玛可在亭内?"他忙笑着说:"在呢!"我点点头,让他离去。我又静静待了会。想着奉了圣旨,这头总是要磕的,躲不掉的。又想了想姐姐,这才深吸了几口气,鼓足了勇气,紧握着拳头,大快步朝亭子走去。怕走得慢了,鼓足的气一泄了,就再无勇气。进了亭子,先俯身给各位阿哥都道了吉祥,一面请安,一面偷眼打量了一圈。看座中只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多的陌生人,国子脸,浓眉大眼,虎虎生威。四阿哥抬了抬手让我起来。我起身时,一面想着果然有将军气概,一面咬了咬牙,面朝马而泰将军跪了下来,口道:"马而泰。若曦奉圣旨来给阿玛磕头!"一面说着,一面'砰砰砰'地三个响头。我刚跪倒,坐于竹凳上的中年人已经跳了起来,满脸惊惶地冲过来搀扶我,手刚及触碰到我,又立即觉得不妥当,忙收了回去。脸色震惊,只是一叠声地摆手说:"不是!不是!不是!"而旁边的阿哥们早就全看傻了,八阿哥的和煦笑容消失无踪,微带惊诧。一向脸色漠然的四阿哥也是脸色惊异。十三和十四就更不用提了。我脑子轰地一声,顿时反应过来,我认错父亲了!!!立即傻在当地,脑子'嗡嗡'作响。最后还是四阿哥淡声道:"还不起来?"我才猛然一惊,赶紧爬了起来,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释?脸涨的通红,手紧紧扣在一起,身体僵硬。大家静默了一会,十四忽而冷笑了几声道:"现在不止是心了,连脑子都坏了!"四阿哥和十三都看向十四。我盯了十四一眼,他目光冷冷,我撇开了眼光。八阿哥侧头看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嘴角含笑解释道:"她未入宫前住在我府中时,从阁楼上摔下来,大夫说惊吓过度,很多事情都忘了。只是没有想到现在连自己的阿玛还记不起。"说着,眼光淡淡从我脸上掠过。十三朝我安慰地一笑,指了指我身后说:"你阿玛去更衣了,这会子才回来!"我忙回身,看见一个四十多岁,长眉凤目,面色白皙,蓄有长须,气质温和的人正缓缓而来,看着根本不象将军,反倒更象江南读书之人。我再没有勇气冲上前去跪拜,只是傻站着。马而泰将军看到我,表情微微一愕,仍然不疾不徐地行来,走到近前,先给几位阿哥行了礼,落了座后。这才目注着我。十三看我仍然僵站着,笑说:"该磕头了!"我心里长叹一声,上前,跪倒,说:"马而泰。若曦奉圣旨来给阿玛磕头!"说完,磕了三个响头。马而泰将军看着我温和地说道:"起来吧!"我遂站了起来。马而泰将军看了一眼尴尬地坐在一旁的齐齐格副将,笑看着八阿哥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八阿哥含笑道:"若曦刚才错把齐齐格副将当成将军了!"马而泰将军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解地看着我,问道:"若兰不是来信说,都好了吗?怎么连我还记不得?"我心想再不能沉默是金了,须要想法子瞒天过海。微微思量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还是模糊。刚才看着福将大人面熟,就上前参拜,本来是不想让阿玛知道我的病情,挂念我的。可没想到,竟……"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马而泰将军听后点了点头,看了我一会子,才站起目注着几位阿哥说道:"多谢皇上惦记,让我们父女得见一面。"说完,又看着我说道:"好生回去,尽心服侍皇上!"我忙点头应是。应完就想退了出来,八阿哥却叫住了我,看着马而泰将军笑着说道:"既然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过来的,多待一会也不妨的!"说完又侧头看着四阿哥。四阿哥点点头,看着马而泰将军说道:"难得见一面,就让她多待一会吧!"马而泰将军这才顺水推舟地让我留了下来,我却很是郁闷,四阿哥、八阿哥虽是好意,可却不知道我是心内自有苦楚。巴不得赶紧离开。还有瑞景轩、延爽楼没有逛,一行人歇了会,又继续逛园子。几位阿哥有意走在前面,剩我和马而泰将军在后面走着。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静静地陪着。马而泰将军过了好一会子,才叹道:"七年未见你,真是判若两人!"我心里一慌,忙回道:"都已经二十了,怎么可能还和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样呢?"马而泰将军侧头看着我,叹道:"阿玛心里都明白,你又是在宫中!只是心中感叹罢了!"我这才又把心放了回去。他又说道:"先头我听人说,我们家的二丫头在宫中很受皇上看重,琢磨着你的性子还不大信。如今看来,皇上竟然特特地命你来见我,这可是少有的殊荣!"我忙应道:"这可不是女儿的功劳,只怕是因为阿玛政绩卓著,皇上才赏的恩典!"马而泰将军蹙了蹙眉头说:"你和阿玛也要如此说话吗?"我一怔,心里叹道,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话,既然多说多错,只能默默走着。马而泰将军一面看着前方走着的几位阿哥的背影,一面低声说道:"阿玛不是怪你!只是心疼你,宫里日子难熬呀!"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我心中一酸,人人都说我变了,畏首畏尾,可他们哪知道,前头是风刀霜剑,我若不变,又能如何?不禁对这位陌生的阿玛多了两分亲切。第四十五章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何况这本就不长的路,眼看着就要逛完了,马而泰将军把步伐放得更慢,看了看四周,目注着前方的阿哥沉思了一下,轻声对我说道:"一定记住,谁都不可以帮!"我一呆,侧头看他,他仍然目注着前方,表情如常,轻声道:"形势未明,自保最紧要!"停了会,又加了句:"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宫中女官!行事一定要谨慎!"我恍然大悟,只觉一股暖意在心中缓缓流淌。这么些年,从没有谁对我说过这些话,不过是凭借自己仅有的一些历史知识和读过多年书比那些太监宫女更能揣摩康熙的意思,一路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行来。几位阿哥们早已经站定,看着我们父女缓缓而来。大概是我面色哀伤愁闷,几位阿哥以为我是感伤父女才见又要告别,都各自侧头装做欣赏周围的风景。我上前行礼告退,四阿哥淡淡说:"去吧!"我转身走时,看马而泰将军微微笑地看着我,眼睛里却是几丝牵挂,心中一热,走过去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叫了声:"阿玛!"他微微颔了下首,说道:"回去吧!尽心服侍皇上!"我应了声,转身快步而去。在园子中随意而行,转着转着,竟又转回了先前赏荷的水榭。侧倚着柱子,看着湖中的未开的荷花,心中却再无先前的赏荷的兴致了。只觉得心中惆怅,却又说不出具体为何。脑中思绪杂乱,一会想着姐姐,一会想着现代的父亲,一会又想着刚才见到的阿玛,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忽地感觉一个人正站在身后,猛地回头看,却是四阿哥。我一惊,请安也忘了,张口就问道:"王爷怎么还没回去?我阿玛呢?"他上前两步,和我并排站着,目注满湖碧叶,"八弟和十四弟陪着你阿玛去了!"我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俯身请安,他看了我一眼,淡声说:"随我来!"说完转身出了水榭。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我只得随后跟着他,他倒是对这里很是熟悉,在假山,长廊,小桥中穿来绕去,后来停在一处遍植垂柳的湖边,长长的枝条直坠湖面,与自己的倒影相接,旁边一座小小的拱桥,连着高低起伏的假山,山上引水而下,击打在湖面上,叮叮咚咚,水花飞溅。因为假山,柳树,拱桥的环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这里自成一方小天地。我一面看着四周景色,一面想着他想做什么,自从年初一退回链子后,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任何反应,待我一如他人,今日为何特意来寻我?四阿哥走到桥墩旁,弯身从下面拖出一只小船,倒是精致,只是有些旧了。我陪笑问:"王爷怎么知道这里有只船?"他一面摆弄着船,一面说:"这是我十四岁那年,随皇阿玛住到园子里,喜欢这片湖面清静,特命人做了放在这里的。"说完,直起身,看着我,示意我上船。我呆了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肯定这船还能用吗?"他瞅了我一眼,没有理会,自己上了船。他坐在船上,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淡定,绝对不容拒绝。我犹豫着不想上船,有心想离去,却知道开口肯定是被拒绝的,站在原地磨蹭了大半天,他幷不在意,一直静静等着,最后展了展腰随意地说:"我先睡一觉,你慢慢想吧!决定上来了叫我!"说着,就打算躺倒在船上。我握了握拳头,一咬牙,上了船,既然躲不了,只能随他去了,青天白日难道还怕他吃了我不成?他瞟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我,带着丝笑意微微摇了下头,用桨一抵湖岸,船荡离了岸边。离岸越远,荷叶越密,我不得不低头,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俯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荷叶。他是背对着的,荷叶从他背上一擦而过,倒是无碍。他看我有些狼狈,带着丝笑意说道:"我以前都是躺在船上的,要不你也躺下。"我没有吭声,只忙着闪避荷叶。他划到一处,停了下来,随手拿起桨,把紧挨着小船的几片荷叶连茎打断,然后放好桨,斜靠着后面、半仰着头、闭着眼睛休息起来。我四处打量一下,全是密密匝匝地翠碧荷叶,一眼望去满眼绿意,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个绿色的世界,完全不知究竟身在何处。四周极其安静,只有微风吹动荷叶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四阿哥,他半仰着脸,在交错的荷叶掩映下,半明半暗,神色却极其放松,全无平时的冷峻。他那享受的表情也感染了我,初时的紧张不安慢慢散去。我学着他半靠着船,把头搭在船尾也闭上了眼睛。虽然头顶有荷叶挡着阳光,可还是觉得太亮,又起来,拣了一片刚才被他打断的荷叶,在水中摆了几摆,随手搭在脸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鼻端,一丝丝的荷叶清香,随着呼吸慢慢沁入心脾。船随着水波微微荡着,彷佛置身云端。四周一片寂静,让你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水面上的凉气和太阳的温暖交错在一起,刚刚好,不冷也不热。刚开始心中还掠过几丝姐姐、阿玛的影子,可后来身心都沉静在这个美妙的夏日午后,心情渐渐放松,连毛孔都好似微微张开,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微风,清香,水波,再无半点杂思。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船猛地晃动了几下,我心中一惊,忙把荷叶拿了下来,睁开眼睛。却看见四阿哥已经换了位置,正坐在了我腿边,胳膊肘靠在船舷上,斜支着脑袋温和地看着我。我忙起身,可一起来,才发觉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又忙躺回去。他看我又是起又是躺的,不禁嘴边带着丝笑意看着我。他的目光是从未见过地温和清亮,我却只觉得脸有些烫,心神波动。我宁可他用那没有温度的目光注视我,那样我还可以清醒地想着应对之策。可现在他的温和却让我完全乱了分寸。正如寒风凛冽的冬天,冷不丁的一个好天气,会让你觉得格外暖和,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穿衣。强自镇定地回视回去,两人视线胶着了一会,只觉得那平时冷冷的眼睛中,似乎有很多东西,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莫名地沉陷。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忘了本来是想用目光示意他转移视线的,只是心中茫茫地回视着他。心中一惊,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虽闭上了眼睛,可仍能感觉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心中害怕,只觉得不能,绝不能再让他这么看下去了。忙拿起荷叶挡在脸上,一面嘴里低声嚷道:"不许你再这么看我!"他一听,低低声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沙沙的,闷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过倒是十足新鲜,毕竟想听见这位冷面王爷的笑声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他伸手过来,要拿开挡在我脸上的荷叶。我忙一只手悟得更紧,一只手去打开他的手。他反手一握,就把我打他的那只手握住了,我又忙着用力抽手。他说道:"把荷叶拿下来,我就放手!"我立即回道:"那你不能再象刚才那样看我了!"他低低的应了声好,我又犹豫了下,才慢吞吞地把脸上的荷叶拿了下来。他仍然是刚才的姿态,一手靠在船舷上斜支着脑袋看着我,只不过现在一只手握着我的手,我皱了皱眉头,飞快地瞅了他一眼,又赶忙转过视线,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松开了手。过了一小会,感觉他也转开了视线。我这才转回了头,说道:"你往过一些,我要坐起来。"本想着肯定又要交涉一番的,却不料,他听后立即往后移了移,虽不远,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暧昧了。我心里倒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忙坐直了身子。两人都只是静静坐着。不知为何,我心中再无先前的怡然自乐的心情,感觉沉默中还流动着一些别的东西。忙出声打断了四周环绕着东西,问道:"你经常躺在这里吗?"他说道:"也不是经常,偶尔几次吧!不过船我倒是每年都检查是否完好。"我问道:"我看你很喜欢这里,为何只有偶尔来呢?"他听后,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淡去,慢慢地恢复了平常冷峻之色。过了半晌,他淡声说:"过多沉溺于旖旎风光,只会乱了心志!"说完拿起桨,开始往回划,这次他让我背对迎面而来的荷花,他对扑面而去的荷叶不避不闪,任由它们打在他头上,他脸上,他身上。他只是一下一下地坚定划着,不因它们而有任何迟疑和缓滞。我心中滋味复杂,只是叹道,他又是那个雍亲王胤禛了!晚间休息时,琢磨今日的事情,忽心有所触,怨道,阿玛呀阿玛!这次恐怕是被你害了!再细细品味,心中不禁迷惑,又似非我所想。是耶?非耶?第四十六章塞外之行从未如今年般热闹,康熙带了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刚知道名单,再想到极有可能出现的敏敏,就想着我要留在京城!我不要去赶这趟热闹了!私下期期艾艾地想和李福全打个商量,结果还未张口,他就说:"这次你可别想着能不去,年初让你偷了懒,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再没有偷懒的道理"我低头默默,轻轻叹了口气。李福全摇摇头,转身要走,忽又脚步微滞,半侧着身子,说:"赶紧打起精神尽心服侍万岁爷!其它事情都没有这紧要!年龄大了,在宫里也没几年了。将来自个的终身可就是万岁爷的一句话。"说完,脚步加快,自去了。留下我一人杵在原地,怔怔发呆!―――――――――――――――――――我向十四请安,他冷冷看了一眼,也未让我起来,脚步不停,从我眼前而过。我忙站起,追了几步,叫道:"十四阿哥,我有话说。"他头未回,继续走着:"我没有话和你说!"我叫道:"和上次的事情有关,和敏敏格格有关。"他停了脚步,回身冷冷注视着我说:"我欠了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对他实在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自顾平静地说:"过两日蒙古人来后,肯定会撞见敏敏格格,到时该如何说辞?"他垂目想了一下:"直接告诉她,再赔个礼道个歉,说几句软话哄着她,不就行了?"我摇摇头,发愁地想,哪有那么容易?欺骗先不提,中间还牵扯着个十三呢!可十三的事情却不好对他说,叹道:"只怕不是那么好哄的!"他冷笑着道:"我看你哄人的功夫是一流的,何必那么担心?"说完转身去了。我心里暗骂了句,混球!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离去。―――――――――――――――――――愁着,烦着,怕着,敏敏格格随着苏完瓜尔佳王爷到了。我立在康熙身后,看看侧坐在两旁的十三和十四,想着待会敏敏就要进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头发晕。正在惊怕,十四忽地站起,向康熙躬身说:"儿臣忽而有些内急,要告退一会!"康熙幷未在意,随意地点点头,十四头未抬静静退出了大帐。我提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原处,先避开一下,至少给我一个向敏敏解释的机会。否则就这么当着康熙的面撞上去,敏敏又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一旦揭破,我还真为自己的小命担心。苏完瓜尔佳王爷和随行的蒙古人向康熙行完礼,分宾主坐定后,纷纷谈笑。我一直留意着敏敏,敏敏自打进帐看见十三后,就一直头未抬,神色娇羞地静静坐着。十三却是恍若未觉,自顾和身旁敏敏的兄长苏完瓜尔佳。合术谈笑。我叹道,看看敏敏这个样子,就是十四在她眼前,她恐怕一时也看不到的。可想着十三的回答,又替她无限难过!我这厢看看十三又看看敏敏,再想想十四,真是愁苦满腹。眼光在十三和敏敏面上游移,忽地对上四阿哥的视线,他瞟了眼娇羞默默的敏敏,又瞟了眼谈笑风声的十三,再瞅着我眼中闪过几丝笑意。我愁都愁不及,他还有心思看戏,气嗔了他一眼,转开了视线。视线未及收回,已经看见八阿哥正面带微笑,静静看着我和四阿哥,我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忙低垂了目光,看着地面。大家笑谈了半晌,康熙忽地问道:"十四怎么半日还未回来?"帐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我的心立即悬了起来。八阿哥长身立起,躬身回道:"他昨日就说肠胃不适,只怕是近日饮食有些不当。"康熙问:"可叫了太医?"八阿哥回道:"还未!"康熙微蹙着眉看着低下的几位阿哥说:"不要仗着年纪青,就对小病小恙不上心!"众位阿哥忙齐声应是,八阿哥也俯身应道:"儿臣记住了!"说完侧头吩咐身后的小厮去请太医看十四。康熙笑对苏完瓜尔佳王爷说:"朕年纪大了,才越发觉得平日养生的重要!"苏完瓜而佳王爷忙笑着符合,两人笑谈着各自的饮食起居。我缓缓舒了口气,今天安全了!晚间左思又想,觉得只能主动出击,在事情败露之前化解。第二日正好不当值,遂去找敏敏,一路走着,一路还是发愁究竟该如何说。低头发愁慢走,"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竟碰上了!"我闻声抬头看去,敏敏正立在身前,盈盈而笑。我忙俯身请安,她上前挽着我胳膊起身,笑道:"大半年未见,你可好?"我回道:"一切安好!格格呢?"她笑着点点头。两人挽着胳膊并肩而行,我满腹愁思,不知如何开口。敏敏也是低头默默。静了半晌,两人同时侧头看着对方说:"你……"又都同时住了口。我忙说:"你先说!"敏敏笑了一下,一面走着,一面目注着前方低声问:"你可帮我问了?"我深吸了两口气,不知如何开口,打碎她的一片芳心,不是不残忍的!敏敏等了半晌,见我只顾着低头默走,不禁脚步缓了下来,低低地问:"他没有?是吗?"我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她,想了半天说:"反正你阿玛也不愿意格格嫁给他,格格以后就不要再想他了!"她停了脚步,大睁着双眼急促地问:"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看不上我呢?难道我比不上他的福晋吗?"说着,敏敏已经语带哽咽。我拉着她的手说:"格格不是你不好!真得!"敏敏猛地甩开我的手,边跑边说:"我要去问问他,我究竟是哪里不好?他看不上眼。"我忙随后追着,叫道:"格格!格格!你别跑!你听我说!"敏敏只在前面急跑,对我的叫喊听而不闻。跑出营地时,她随手从士兵手里抢了马和马鞭,翻身上马,急驰而去。我也忙抢了匹马,打马追去。她在前面拼命抽打马,马儿快如闪电,我的马技本就不如她,又比她晚上马,此时更是越落越远,她的身影渐去渐远。远远地看着她骑马冲到了十三跟前,跳下了马,我看见十三近旁的身影居然是十四,心中着急,连怕都顾不上了,只是狠命抽打着马,指望能快一点。待我从马背上跳下时,恰听到十三说:"格格错爱!十三不敢当!今日还有别的事情,改日再向格格赔罪!"说完想走,敏敏拦在他身前问:"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不好?你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