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诗-16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陶之缩在床角惊恐的看着站在风口的岱墨。“他死了。”耳中轰鸣,那一瞬间陶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没听错,浑身湿透的岱墨赶来告诉他的,是事实。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的僵尸一般,陶之踉跄爬下床走到他面前。“他在哪?”“他死了。”对着那张失了血色的苍白面容,岱墨无力的重复着。“他在哪!”陶之对着岱墨声嘶力竭的号叫。岱墨伸手想去揽他,他却狠狠的拍掉,固执的喊着。“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岱墨皱紧眉头用力的抓住他不停抖动的双臂,焦急的安抚他。“我带你去。我会带你去。我带你去好么。”陶之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跟着岱墨来到那个地宫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秦好,陶之却忽然认不出他来。就那么站在那,定定的看着那副僵挺的尸体,他想从那上面寻找到往日那个生龙活虎三哥的影子。流连的眼神猛然间撞到,滑落颈间的那颗熟悉的乳牙。“他是怎么死的?”岱墨站在他身后,听着他此刻显得特别异常的平静声音,突然很难开口。“他挣开了手上的铁钉,用那枚铁钉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陶之蹲下身子,死死的盯着他脖子上的齿坠。那颗原本洁白的乳牙,吸附了他的血,此刻已经变得殷红。……‘陶之,这个齿坠就是你三哥我的命。三哥在,齿坠在!三哥死,齿坠就是我……’……陶之伸出手,狠狠的握着那个还有余温的齿坠,任指甲深钳掌心低声呢喃。“三哥,我们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说完,他猛的拉断红绳,决然起身。奔出了黑暗寒冷的地宫,奔出院落,奔出大千宫的宫门,奔出暴雨的清晨,奔出有声响的喧闹世界。()()岱墨在大雨中拼命的追赶着失神的少年,但他却始终也追不上少年那疯狂迸散的哀伤。——大千山的山脚下,暴雨中,她们的红衣刺伤了陶之的眼。“草四,真想不到你命大,堕了河却还能苟活。如今我们就实实在在的了结了你这条狗命,给我们冤死的姐妹一个交代。上!”一声娇吼过后,她们翻飞着围杀而来。陶之死死的抓着手里的牙坠,在大雨中连连而退。此刻,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抵抗那些铜扇的东西,就连平日里防身的银针也落在了大千宫里。“可是,三哥,陶之一定要带你回家!”低低的念着,陶之翻身跃起,从身旁的高树上折下一段细枝来。从没有过的勇气和力量,从手心里传来。陶之冷冷的笑着,看着那些媚艳的女子,手腕轻动。瞬间如闪电、如快鞭,一条条血色的痕迹绽放在她们柔嫩的脸颊。那些女子吃痛,急急的退了几步,满眼惊恐的望着大雨中轻笑的月色少年。“你?你?你不是草四!”为首的女子不是没领教过草四的身手,只是,面前的少年和那个坠入大浪的草四,相差甚远。面前的这个人,太强了,强到只用一根细枝就让她们近身不得。陶之轻轻的笑,淡淡的开口。“木兰决绝,我认得你的声音。不要再耍弄无主,否则我定不饶你!”只凭着刚刚那一声沉吟,陶之就想起了她,脱口却是从没有过的轻蔑语气。红纱遮面的女子微微一楞,却忽然笑了。“我们之间,也不过是相互欺瞒罢了。更何况,我木兰决绝要的不是他!”话音落,女子挥袖,一片茫白烟雾弥散而来。陶之还来不及掩口而退,铜扇就带着寒光朝自己的颈边袭来。陶之只眨了一下眼睛,瞬间后,情势竟然逆转大变。三个身影掠身飞挡在了自己面前,是他们!木兰决绝挥动着铜扇,一时间也惊诧的停不了身子。她目光闪烁,铜扇抖转,伤的终究不是旧人。轻身落地,盈盈的一双眸子,哀怨的掠过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媚惑容颜,随后狠眼他身后的少年,咬牙道。“我们走!”陶之楞楞的站在那,看着岱墨胸口上那条长长的狰狞的伤口,一时间无所言语。大雨还在扑落,淋湿了无主和月如玉的眼睛。陶之决绝的扭转了头,不再望他们温润的眼神,转身轻踏水浪而去。此去一别,又何止千山万水,他们与自己终究隔着整个江湖正道啊!想着,这样的决绝的离别,一颗滚烫滑落唇边,饮下却不似雨水,它是酸的苦的。他们站立在雨中都不去追他,那个哀伤而落寞的少年。因为他们都与他隔世而立,此生是敌人,注定永远也无法靠近……——岱墨捂着胸口站在清晨的客园内,满面晨霜的望着他住过的屋檐,而今那处已然朝露湿透。而他,身似浮萍向东流,模糊的少年容姿已然伴随着夜雨处歇的淡淡墨色绘入了这个遥远的深秋……天亮透后,暴雨停了。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推开窗,他们错过了肆虐的暴雨只能看见一地的残花和落叶。而那场武林人士万分期待的审问也被当众焚尸所替代了,这中间错过了什么,他们永远也不会真的知道。——坏消息永远是跑的最快的,比万里挑一的良驹还要更快。所以当陶之日夜狂奔回到白冥教的时候,没人再去追问结果。陶之在众人心疼的注视下走进锁魂堂的时候,夜祭和两个哥哥都站在院子中。他们看着他,少年瞬间安心般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哥,我们到家了。你闻到了么?桂花都开了。”他抓着挂在胸口的齿坠,轻声呢喃。看着他,惠凡伸手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湿挂,文来红着眼睛别过头去。只是听到消息,心就痛到无法忍受,他们完全无法想像更不敢去试想,陶之究竟是如何经历了这一切,又是如何承受着这一切。就连他现在的表情,他们都不忍心再看下去。夜祭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只是看着,一直看着。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四个孩子相互之间的存在究竟有着怎样深重的意味。失去谁,都会比砍掉手砍掉脚甚至砍掉脑袋,还要更痛。——“灼印,人死了会变成什么?”灼印靠在樱桃树的粗干上,侧眼看着轻倚在自己肩头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许久,望着头顶上随风而动的枯叶,他才长叹出来。“人死了,活在一些心里,变成他们的痛。”“人死了会变成痛?”陶之靠在灼印僵硬的肩膀上,轻声呢喃着,心里却真的痛了起来。“恨他么?我是说,乌云。”“灼印,恨是什么?”灼印听着耳旁的轻问,却突然惊楞,落落苦笑。是啊,这孩子根本不晓得什么是恨。月晓荷姑姑说过的,她不要他恨,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可是,终有一天他会恨,但他心里始终也不会知道,那样痛苦纠缠的情感就叫做恨。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呢!——“很晚了,为什么还不去睡?”桂花散落的石桌旁,陶之收回眺望远空的视线,看着惠凡和文来走过来。“不敢睡,因为害怕做梦。”惠凡艰难开口。“怕梦见老三死时的样子?”陶之摇头,轻轻开口。“害怕梦见三哥活蹦乱跳的样子,害怕梦见他又对我笑。更害怕我一醒来就会再次忘记他已经死了,害怕一次次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害怕反复的让他在自己的脑子里死去。很害怕,很害怕。”惠凡咬紧颤抖的唇,低下头去。文来红着眼睛,心思复杂而沉痛,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了抚陶之的头。陶之从怀里拎出两个红绳垂钓的洁白坠子,递到他们面前,轻声开口。“这原本是陶之出生的时候娘亲挂在陶之脖子上的,是月牙形的犀角,是吸纳真魄的灵物。我把他分成了四段,这两段送给大哥和二哥,另一段穿在三哥的齿坠上,剩下一段留给我自己。”惠凡和文来接过那物,挂在脖子上后又慎重的收到衣服里。陶之这才又开口。“挂着这两段犀角和三哥的齿坠,我若不死,它们便不会离身。若有一天我也死了,犀角便是我。从尸体上解下这两物,然后带我和三哥回家。”惠凡和文来不敢去想陶之口中的那个若有一天,他们只能深重的点头。“陶之真的长大了……”也许三个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失去秦好,那么痛,足够让人长大了。只是,长大了,身边的人却渐渐走远了,更孤单更寂寥。如此的长大,倒不如永远是儿童!第2卷 那少年 第六十四话 朱胎“陶之,快来吃饭。(=)()”文来在屋门前轻唤。落叶缤纷的院子里,陶之收起手上的长剑。他忽然就想起了往日里三哥喊他场景,三哥的嗓门总是那么大。可是以后那个大嗓门的三哥再也不会吼这叫他吃饭了。夜祭看着默默吃饭的三人,放下碗筷。“陶之,你吃完饭去一趟塔里。”“是。”陶之早已经习惯了听候吩咐,早已经习惯了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发生的,即使问也不会改变。塔底的火架忽明忽暗,闪动的光令人不安。灼印一如往常的坐在那把宽大的木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日光铺散的门口。他终于来了,他低着头就像儿时那样。强光下,灼印看不清他的表情。“大千宫宫主的孙女就在上面,你知道的,那个囚室。”陶之点了点头,迈步朝着旁边的石阶走去。“打算怎么处置她?”“不知道。”陶之停下脚步抽动嘴角,苦笑了一下,接着他转过头,轻轻的看着灼印。“同样的问题,六年前的灼印也曾问过六年前的陶之。”灼印听完失笑,开口。“是。同样的回答。”“可是结果也许不同,谁知道呢!”陶之似乎自言自语一般,朝上走去。灼印望着那个浑身素白的身影,一瞬间却变成了那个步子还走不稳小娃娃。小娃娃这样走着走着,他就长大了。——“你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那位千金小姐陶之见过,两年前,在金陵山庄。现在这个被禁锢在架子上的女孩正茫然而冲动的对着陶之问询,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陶之温笑着走到她面前,满眼柔光的望着她,轻声开口。“你叫千蝶对么?”“是。”千蝶原本不安的心被面前这个少年如水的目光看得安定下来,她直觉他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少女的眼睛总是会妩媚的跃动,令无知的男人们迷失在那里面,而她却不一样。她有一双特别晶莹纯净的眸子,陶之笑了笑才开口。“他是谁?”“秦好。我要见他。我赶来就是为了要见他一面。(=)我有话要对他说。”听到那个名字,陶之的脑袋轰响,他再也笑不出来了,语气也冷得吓人。“有什么话对我说吧!我会转告他的。”“可你是谁?”千蝶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是可信的人,但她还是谨慎的问了出来。陶之转过背过身去,扫视着墙上挂的各种刑具,他真的不想用这些东西对付她。“好吧!我可以不问你是谁。请你转告秦好,我要见他,好么?请告诉他,我不怪他利用了我,从来没怪过他。”面前的少年背身不语,千蝶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请你转告他,他要做爹爹了。我们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陶之转过身,凝视着那个少女平坦的小腹。他慢慢的走到近前,轻轻的把耳朵贴在那,哀伤的低声呢喃着。“小家伙,你也会想念你爹爹么?”千蝶的满脸泪痕瞬间滞住,她完全没有料到。如此俊美的少年会露出这样令人心疼的表情,像个难过的小孩子一样。也许是母性使然,千蝶心疼的想把他抱在怀里,想用双手来安抚他的哀伤。只是,被束缚在刑架上的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陶之直起身子,看着那个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母亲,忽然很难过。只是,现在需要他做的,恐怕还很多。所以,难过也只能先放在一边。“相信我,照我说的去做。”——转眼就到了隆冬,大雪夜,陶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陶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站着。”陶之转过身,看见气喘吁吁的惠凡。“大千宫派人来了,现在正在大殿。”听到惠凡这话,陶之的心里哀叹,他们果然还是寻来了。惠凡见陶之面陈如水,心里也不安起来,试探的开口。“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陶之点了点头,缓声道。“他们是来要人的。”“要人?老三已经死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还来要什么人!”惠凡听了这话,怒气升腾。陶之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去是不去?”“这个师傅到没有说。不过,我和文来到想在暗处看看,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么?”“来的是大千宫什么人?”“是个叫岱墨的,说是大千宫的大弟子。”陶之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就不去了,留在堂里等你们的消息。”惠凡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陶之看着漫天的飞雪,一时间又回想起那个如花的少女。若不是当初给她服下了闭气丸,她也不能从白冥教这样的地方逃出升天吧!当她知道了真相后,执意不肯回到大千宫去。说是要与他们断绝关系,独自生下孩子然后把他抚养成人。原以为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却没想到也是个烈性女子。为她这样的坚贞,陶之愿意帮她。即使是为了死去的三哥,陶之也要帮她。把她安顿在花都后,陶之借着下山传信的机会也去探过她几次。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也日渐不方便了,她却一个苦字都没叫过。这样的女子,配得上三哥!——在堂中坐到子时,惠凡和文来才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二人就都眉头紧锁,低头不语。陶之给二人到上热茶,开口询问。“怎么了?”“他们来要人。说是秦好死前曾经染指了他们宫主的孙女千蝶,还把她骗了出来。如今,那个什么千金小姐已经失踪有半年了,他们听说有人在这附近见过她,于是便寻来了。”文来开口道出了原委。惠凡重重的放下茶杯,气愤道。“他们凭什么找我们要人!秦好就是死在了他们手里,若是那个什么千金真的落在我教手中,也早成了尸体了。他们还来要!”“大哥,消消气。”文来轻轻拍了拍惠凡的肩膀。“那我们要如何回答?”“还能怎么答!当然照实说不知道了。”惠凡没好气的开口。文来冲着陶之无奈的笑了笑。陶之低头思索了很久,才慎重开口。“大哥,二哥。那个女子,其实来过教中,她是自己孤身入教来找三哥的。”“什么?”惠凡睁大了眼睛。文来也满脸惊诧的看着陶之。“就是在我从大千宫回来半个月后,中秋前夜。那天晚上,师傅叫我去定魄塔就是见她。”听完陶之的话,许久两人都没开口。“那她现在何处?”文来似有犹豫的开口问道。“那个时候她来教里寻人,摆明了是自寻死路。老二你好好想想,被囚在定魄塔里的人有能活着出来的么?”惠凡神色黯淡的开口。二人沉默许久,陶之才咬了咬牙开口道。“她还活着。”“什么!”看着两人,陶之重重的点了点头,才怯声开口。“三哥被大千宫囚禁之前曾跟那名女子定下终身,而且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后来,我就想办法把她救了出去,安顿在花都。因为怕大哥和二哥会因为三哥的死而怨恨她,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们。”这个惊人的事实让两人消化了很久。最后还是惠凡先开口。“他怀了老三的孩子?”“是,现在已经六个多月了,生产的日子应该是在春末。”陶之看得出他们似乎已经不再对那女子怀有深深的敌意了。“她为什么没回大千宫?”这才是文来心里最大的疑惑。“原本她来教里寻三哥也是因为千鸿志骗她说是已经将三哥放了。后来她知道三哥死在了大千宫就决定从此与他们断绝关系。她不愿回去又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我就把她安顿在了花都的一处小宅院里。”陶之的话刚说完,惠凡就急急的开口。“她一个人可以么?没有个人照应能行么?”文来也拿这个突然善心大发一改态度的大哥没办法,只轻声开口安抚。“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陶之一向心思细密,他一定早有妥善的安排了。大哥你就不要担心了。”“是,我请了可靠的丫头和产婆陪着她,她不会有事的。”惠凡听完才点点头,叹了声。“那就好,若是照顾不好她,老三的在天之灵会怨我们的。”看着惠凡神色哀伤,陶之马上开口道。“等大千宫的人走了,我就带你们去见见她。”两人都点点头。自从秦好死后,他们就再没真的开怀过。不过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侄子到真是让他们感到欣慰不少,心里似乎也有了些盼头。只是,大千宫的人似乎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吧!若是他们知道,那女子曾经差点死在白冥教,他们又会如何掀起风浪呢!这样想着,陶之不仅轻轻皱起了眉头。文来看着他眉眼间的忧虑,心里忽然踌躇着难过起来。这样的他,谁又忍心让他一哪怕一丝一豪的心疼呢!只是,这个江湖,终究是不由人愿呀……第2卷 那少年 第六十五话 断念岁月如箭,时光如梭,转眼间又是一个山花烂漫的暖春。()(.)陶之接了密令,转身下山而去。夜祭站在崖边,看着那个衣诀飘飘的马上少年郎,恍惚间突觉自己老了,有些力不从心。这种感觉在看着那孩子的时候,尤其强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如此惆怅,只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舍不得了?”身后踱来的男子总是那样语气笃定,夜祭不禁又叹了口气。灼印望着他视线的方向,幽幽开口。“那孩子越来越耀眼了,只是不知道能否驱散他俯身投下的那片阴影。”夜祭转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深沉的灼印,许久忽然苦笑。“你知道么?有时候你真的很可怕?”灼印对于夜祭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出。“那孩子曾说过,我们三个人当中,他心里觉得最不可怕的那一个是我。”说完仿佛骄傲的挑衅般,笑容挂上脸庞。夜祭看着那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微笑,又是惊又是气,干脆转身回了。灼印在他走后,依旧临风而立,面上失了表情,仿佛前年寒雕般萧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想到他们,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山雨欲来,风盈满楼,这么想这他寒声叹了出来。“这崖上的风还真是烈呢!”——陶之打马进城,那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他顾不得休息,径直朝那处偏僻院落赶去。推门而入的瞬间,一声清亮的婴孩啼哭从屋子里传了出来。陶之惊的停下了脚步,就那么隔着窗棂,望着声音洪洪处。“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夫人,她早产了,不过还好,母子平安,您快进去看看吧!”看着小丫头死命的把自己往屋子里拉,陶之终是松了口气般的长叹出来。“千蝶,辛苦你了。”陶之别扭的抱着那团皱皱巴巴的小东西,抬眼看床上虚弱的少女,轻轻道。()(.)一旁的稳婆却笑着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陶之的背,怨怪道。“少爷这话说的!怎就听着这么生硬呢!为人夫的,这个时候最是应该体贴好自己娘子的。快,把孩子给我,少爷你就负责好好疼爱夫人才是。”看着稳婆暧昧不清的神情,陶之尴尬的楞了一下,却忽而笑了。轻身上前,坐在床边,拉起少女的手,眼光温润如水。“千蝶,辛苦你了。秦好,谢你大恩大情!”说完陶之伸手撂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千蝶虚弱的靠在床边,望着那个垂首深谢的少年,忽然湿了眼睛,满腹的委屈一扫而空,泪水扑落而下。“少爷,你快起来,夫人都让你给惹哭了。”小丫头赶忙上前来搀,边拉他边急急开口。千蝶,却边落泪边笑,笑容溢满了安宁和幸福。“起来吧!莫不是要我下床去扶你?”陶之起身,看着脸颊挂泪的少女,心里也安然,淡淡的笑了。“看看,看看,爹娘都是这等俊俏的碧人儿。这小公子啊!长大了也准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呢!”稳婆将小婴放在千蝶怀里,笑着道。千蝶抱着孩子,望着那些还没长开的眉眼,却又落泪。“秦好,孩子若是像你,不知该有多好。”“像少爷固然好,像夫人也不会平庸。”小丫头站在一旁,毫无心思的开口笑道。陶之看着那样哀哀的少女,如今她已不是少女了吧!心里哀伤,却也替三哥高兴。他终于有儿子了,这孩子是从他的生命里脱出的,真好呢!住了三日,陶之终不得不辞别千蝶,再踏上征程。千蝶在丫头和稳婆的搀扶下,站在门口,望着那个少年清冷的背影远去,心里却冷的决然。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朱雀也该回去完成她未完的使命了吧!“陶之,千蝶也谢你大恩,我们有缘再见吧!”——“念儿……他叫秦念么?”惠凡抱着怀里的睡的香甜的小婴,望着床上的少女,轻声问了出来。千蝶淡淡的笑,缓声开口。“他叫秦断念。”惠凡惊,抬眼看千蝶。文来也惊诧着转了视线,望着那个满面决然的女子,不知道她此名何解。千蝶看着他们,心里唏嘘,他们跟陶之始终是不同的。他们没有他心思细密,而自己也断不必再瞒着他们了。“我要回大千宫了,孩子不带走。”“为什么?”惠凡的惊诧中隐着淡淡的怒气,她不能这样背叛秦好,孩子才出生不到满月。千蝶笑,笑的疏离而淡漠,她轻启朱唇道。“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了。秦好说过,他纵死也不能连累白冥教的人。我想,我若不回去,祖父他是不会罢休的。我不能让秦好怨我。”听着女子的解释,惠凡释然却和哀伤,心里不怨她只怜她。文来皱紧了眉头,什么也不说。“帮我照顾好念儿,不要告诉陶之。他若是知道,我便就走不了了。”千蝶笑着道。惠凡和文来都没了声音,整个屋子里只听到婴儿轻缓的呼吸,始终绵长不绝。——那只雪白的灵鸽翩然而落,悄然立在暗红衣衫的男子的肩头。灵鸽咕咕的叫着,一双青色的瞳人闪动的微微的光芒。男子果断的解下灵鸽脚环上的蜡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傍晚的余晖照亮了整个殿堂,显得辉煌而萧瑟,殿中立身三个男子。“我也没想到,朱雀会突然来了消息。”灼印看着展纸而读的乌云,低低出声道。夜祭也疑,开口道。“不是让她暗隐么?为何此时却来了消息。”乌云看罢纸张,伸手递给了他们。“什么?她请求加入任务!”乌云面色难辨善怒,只淡淡道。“朱雀与其他三宫毕竟不同,她一个弱女子本就自顾不暇。我原是不想让她再插手了,却想不到她自己前来请命,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吧!”夜祭皱眉,那个孩子应该跟陶之差不多年纪吧!今年该是十六芳华。但她终究还是跟陶之不同的,一个女子,又如何能抵住这江湖的腥风血浪呀!灼印沉吟着,却仿佛终于想到了什么,恍然开口道。“她隐身大千宫?”乌云看着有些吃惊的灼印,点了点头。灼印又皱眉,深重而忧虑,许久才道。“千蝶,莫非就是朱雀。”听完他无稽的猜测,夜祭楞了一下,道。“千蝶,不是已经死了么?”乌云的眉头间也暗淡了下来,他凝视着灼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灼印沉默了许久。“还记得,那时候她确实气绝了。可是,尸体却是陶之带走的。”他这话一出,剩下的两人皆滞。乌云转身看着满排的窗棂外,暮光如练,恍惚间却笑了。“若是他带走的,那女子必定还没有死。”“那么?她是否就是朱雀呢?”“也许……”乌云轻声呻吟道,只是,如今她是否是朱雀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孩子终究还是瞒了自己。自从秦好走后,他也再没来见过自己,如今他这样做又想如何呢!难道他是想跟那女子一起,为他报仇么?不,他不会的,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恨……“我们要给她任务么?”夜祭终究还是问出口来。乌云转了身,看着他们,淡淡道。“等等看吧!若是她真想,纵使没有命令,她也会尽力去做的。”夜祭点头,灼印沉思,许久三人不语,直到夜幕笼罩而来。第2卷 那少年 第六十六话 成全春日街头上的柳色春声尽显一派生气勃勃,仿佛一切都是新的。==首=发=陶之牵着马来到闹市尽头的一个小客栈前,抬头却见了他。“小四!”岱墨站在门口,惊呼出了他的名字,难掩满眼的欣喜。陶之被他这一声亲切的唤声叫的有些痴楞,许久才缓过神色,却也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岱墨仿佛已将年前的不快经理完全忘光了,只满面激喜的拉起他的手往客栈里走。“你也是去参加金陵山庄的喜事么?”“恩。”陶之淡淡应了一声。岱墨回头看着那个沉默到阴郁的少年,心里忽然有些微微的酸涩。“明天我们一起走吧!”“恩。”陶之低着头,依旧淡淡。岱墨看着他,忽然不自觉的叹了口气。陶之抬头望着那个凌眉立目的刚硬男子,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别扭,不禁轻声开口。“宗之,伤,都好了么?”听他关切,岱墨的心豁然开朗,灿笑着拉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郎声道。“我好的很,一点事的没有了,不信你摸摸。”陶之踌躇着,自己的手却被他宽实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呦,二位这是做什么呢!大庭广众的,真是有失风化呢。”阴阳怪气的酸溜溜话语从他们身后传来,不是月如玉还能有谁!陶之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径自上了楼去。岱墨和月如玉相互点了点头,都抬脚要跟,两人挤在楼梯口处尴尬而望。“月兄先请。”岱墨有礼的侧了身,给月如玉让路。()()月如玉笑的温润风流。“谢啦!”“一别半年,我也可想死你了。”一进了门,月如玉就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前,拉起了陶之的手。陶之皱眉,冷眼望他,用力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想他捉的更紧。岱墨坦荡的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朗声开口。“是啊!这半年来月兄一直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呢!”陶之半带疑惑半带愧疚的看了一眼月如玉,才勉强的笑着对岱墨开口。“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家里休息,没在江湖。”岱墨了然点头,仿佛安心一般露出释然的表情。月如玉却不安分,来来回回的婆娑着他的手,哀怨开口。“回家都不告诉我一声,害人家担心死你了。”陶之抬眼想要瞪他,对上那双温情默默的眸子却颤了心思和神色。他不是别人,他是三哥的亲哥哥,即使日后可能为敌也终是无法狠眼相待。见他低头不语,岱墨只当他是为了哥哥的死伤怀,遂开口道。“既然我们三个有缘又碰到了,不如难得,不如一同上街去游玩一番。”“好啊!”月如玉高声附和,眼光却始终看着那个垂首不言的人儿。——“糖人!小四,我买给你吃好不好?”陶之看着岱墨期待的神情,心里萧瑟,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他说过,买好吃的给自己,一直是他的愿望呢!不忍心,总一次一次的让他失望吧!陶之拿着糖人,笑着舔了一口,道。“真甜!”岱墨笑了,笑的满足而安然。一旁的月如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探了头过来。“真那么好吃么?我尝尝。”说完他张大了嘴巴,一口咬掉了糖人的半个身子,边咯吱咯吱的咀嚼边皱眉道。“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陶之推了月如玉一把,狠狠的冷了他一眼,他知趣马上闭上了嘴巴。岱墨一路上不停的买各种零吃小食给陶之,陶之一一笑着吃下,乖顺的不得了。月如玉看着心里却别扭,走在他们身后,心里泛起一股妒意。“等等人家么!”陶之低头看着被月如玉从后面抓住了手,回身看他。满脸的醋意,写在那张妖媚的脸孔上,显而易见的令人喷笑。岱墨也挠着脑袋,满脸愧疚。“差点把月兄忘了,真不好意思。”陶之看着月如玉的一张妒妇脸,心里忽然泛起淡淡的暖意,没由来的情绪令陶之有些不安。本是讨厌他的,却怎么如今因为他而感到轻松呢!“饿了,岱兄请我们吃饭吧!”月如玉一只手牵着陶之,一只手搭上岱墨的肩,轻笑着开口。“好。没问题!”岱墨依旧是大男子的坦荡神色和语气。——陶之站在窗前,梁上那微弱的气息他这次听的真切,冷了声音道。“总躲在别人的房间里是你的爱好么?下来吧!”月如玉面不改色的飞身而下,落在他身后,伸手去揽他消瘦的肩膀。陶之敏捷色侧身而立,躲过了他的魔掌,冷笑着看着月下的清冷脸孔。“说吧!为什么到处打听我的消息,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月如玉看着面前戒备万分的人,忽然难过。他不信自己,从来不信,这太让人难过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安然。不论你信与不信。”陶之看着他闪烁着哀怨的眸子,忽然有些责怪自己的多疑。“不要总是这样了。男女授受不清,你难道不知道么?”月如玉却笑,笑的凄离而惨淡。“对我,你总是如此尖利而冷漠。对他们,无主,岱墨,你却愿意温顺,愿意迁就,愿意成全。为什么?”陶之被他问的结舌,脸色青紫不定,许久不能回答。“他们不知道你是女人,但我知道。他们对你没有意图,但我想娶你。所以别再伤我的心了,好么?”月如玉轻身上前,揽他在怀,满心萧瑟。陶之推搡开月如玉,脸上焦色尽现,脱口而出。“我早已经许了人家。”月如玉失笑,淡淡道。“别用这么笨拙的方法拒绝我。你许了人家,我怎么不晓得?”“是真的,很久以前。”月如玉看着一脸认真的他,露出了一派风流的神色,满不在乎道。“告诉我,他是谁。杀了他,你就是我的了。”陶之看着月如玉那张媚惑众生的脸孔,忽然觉得可惜。这样的他虽然无赖,爱占自己的便宜,但他终究罪不致死。“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我不会嫁给你,而你也无法杀死他。”陶之低下了头,轻轻叹息。月如玉看着那样垂手沉思的她,心里忽然妒意翻腾。那个人到底是谁,竟让她如此绝口,让她如此忠贞。愤愤的揽她入怀,也许自己真的是没有这个福气吧!这个流离动荡的江湖,自己又算什么呢!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有什么权利去跟那个人争呢!月色阴晴不明,偶尔有大团的乌云飘过,也许明日会有雨吧!第2卷 那少年 第六十七话 见“小四,雨这么大,你看我们是不是再等等?”三人坐在堂里,望着窗外的暴雨。(=)()岱墨不禁开口闻询。陶之望着迷离的水色,忽然想起中幽峰顶那场春日的帘雨。三年了,整整三年。师傅他老人家不知道还好不好,师娘和药三也还好吧!“掌柜的,还有上房么?”陶之雀跃,转头,是他!“药三!”药三青衣草笠,抬头就望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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