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老是这么不知好歹,让一门心思想拯救我的哥哥们很为难。 我不说话,低头查看手机短信。 升值那一天,我不快乐。 不快乐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坐着吃东西,化郁闷为饭量。 “我喝酒是为了溺死痛苦,可这该死的东西却学会了游泳。”一条黑影蹿到我对面。 “你滚。” “……我道歉,可你给我一个理由行吗?” “爪子拿开!” “好了别闹了。”丁鑫伸手慢慢抚摩着我的头发,“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大火气。”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溢出来了。这些天来忍受着莫名其妙的人的打击,我一直巴望着那场噩梦能早点结束,我希望过往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无痕春梦,那样我可以继续快快乐乐生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一次看《东京爱情故事》,赤名莉香美不滋滋儿地说:“我可是永尾君的女人啊。”那时我羡慕她羡慕的一塌糊涂。鄙俗如我,趾高气扬了那么多年,终于也沦落到出卖色相混日子。林妹妹变成尤三姐,情何以堪? 也许也是好事,商品社会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林妹妹重生,若不饿死,必定堕落。 越堕落,越快乐。 以后可以混得顺风顺水。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我笑着给丁鑫讲我的事情,“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你说我是不是傻B?哈哈,我要死的话,一定是笨死的。” “你别生气……我本来只想让你好好休息的。学校那些事,唉,不是我说你,你还小,等你毕业再来看这些事你肯定会觉得好笑的。” “你觉得我好笑?” 丁鑫看着我,“对不起,又说错了。” 我架着丁鑫的肩膀一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走出餐馆。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有几个淘气男生总是欺负我,我哭着回家,爸爸询问了几句就让我去睡,然后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会被安排好。现在我真想家,我想他们,我想找个靠近月亮的地方住下,有一个宁静的怀抱能让我沉睡整个春天,干净的,自由自在的活着。 俺们J大没啥好吹的,就是大。五个校区N个校园,是合并的结果,大必然会带来负面影响,经常在校园网上看见校区间对骂,你说我傍大款我说你图我们名声好牌子硬什么的。好在大家渐渐习惯了,也不怎么骂了,转而关心起美女的分布情况。公认的美女集中营是N区,每次和丁鑫到N 区玩他都像个洒水车一样不停流着口水,深有感慨看着我说,“美女如花满春殿,身边惟有鹧鸪飞。” 我只好以暴力让他明白,工科美女是胜在逻辑和心灵的。 但是他坚持,“工科?工科就没女的!” 我们C校区都是理工科的,男女比例7:1,时常见到挺帅一小伙挽只恐龙压马路。这时候,我们班那群自以为英俊潇洒的青蛙们就会含着泪说:“俺这心呐,拔凉拔凉的呀。” 也不反省一下自己长的那副嘴脸,真是人丑不自知啊。在这种环境下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友无异于要从绝望的大山上砍下一块希望的石头。“heming out of the mountain of despair a stone of hope!”老俞的口头禅鼓舞着我。 我们代班长按理说应该退出我们的视野了,但这哥哥不服老,拼命在大一新生中上窜下跳。据说学生会改组,他要竞选秘书长,这与我无关。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经常鬼鬼祟祟地对我说他们寝室有一内蒙兄弟对我怎样怎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问一只梨:“梨呀,我把你卖了好不好?”这梨听着要不闹心才怪。要是介绍帅哥我也许还可以忍耐。偏偏那内蒙哥哥长的十分困难,远看颇像天池怪物。要他?我宁可暗恋吴孟达! 在几次迂回婉转的拒绝之后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那天代班要我去领女生的身份证。那内蒙哥哥刚好也在,傻笑着问我:“家哪儿的啊?” “你家哪儿的啊?” “我家内蒙,刘力没和你说。” “哦--内蒙啊,我去过。”我笑得甜蜜蜜。寝室里另外几个流氓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淫荡。 “你真的去过?” “真的,那儿什么吃的都拿羊油炸。要不是有方便面我当时就饿死在内蒙了,当时我就想,以后吧,绝对不到内蒙去。”为了摆脱任人宰割的下场,就牺牲我对内蒙大草原的热爱吧。 内蒙哥哥脸色白里透绿。我抱着一大摞证件凯旋回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套我?你还嫩着! 哼哼哼。 我发现自从那事过后自己变得日趋刻毒。看所有雄性动物都像流氓。我不想这样,可我不长刺还怎么保护自己,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善良的我了。即使我现在已默认这一事实,每想到此,我仍悲哀得难以自持。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去沉睡/挡在前边的有罪/后面的无路可退/争论不能解决/闭上你的嘴唯一的恩惠…… 没有恐惧,也不存在孤独身边只有寒冷。我无力地蜷缩地紧些,再紧些。怀中不再感受到你的温度,我的人生就只有一片空白。 东北这疙瘩夏天贼热,冬天贼冷,而且全年好象就这么俩季节。一夜之间丫敢降十度,真他妈的让我们这些外地人闹心。 下午第一大节上化学课,居然要一点开课,想当年中午一点正是俺用膳完毕,开始午休的时候啊!食堂下午四点半开饭,晚去二十分钟就只剩些倭瓜炖南瓜之类,而且每顿只有二两,第一天夜里老三企鹅就哭了,“我饿。” 我摸摸她的头,“孩子,我也饿。来,这是我以前攒的窝头,你先凑合一下吧。”老三是真饿了,一会儿工夫吃了个盆光碗净。我心说这孩子估计嫁不出去了,吃东西的架势跟台风过境似的。其实谁都饿,所以日子长了大家摸清学校各超市的具体位置就开始带夜宵回来。大多数时候是方便面,别看便宜,在一个寒冷的深秋的夜晚,一包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是我们的最高理想。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不可能独吞自己的夜宵的--周围五双乞求的眼睛望着你,“让我吃一口吧,就一口。”“我要口汤就行。”特别是当企鹅楚楚可怜地看着你说,“让我闻一闻吧?就闻一闻?”你,不管你多么铁石心肠,能拒绝一群饥民吗? 要不我怎么就那么佩服老马呢?她就可以拎着方便面袋子在企鹅的鼻子底下兜一圈,“来,闻闻啊。”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吃,真是潇洒。 在一个饥肠辘辘的夜晚,我接到了某神秘男子的电话。自称是我参加又退出的那个通讯社的,说仰慕已久,想要找个机会发展一下同学情老乡谊。 “联谊相亲的,要不?”我握着话筒问。 众美女均低头不语,玩弄着衣角辫梢。 我叹口气,“行,联吧。” 联谊那天我躲了,原因之一是不想看到同室操戈的悲剧,原因之二是我印象中那个寝室的孩子们长得也比较抽象,当然这是主要原因。 联谊回来以后她们都表现得很奇怪,以老三企鹅为甚。企鹅从来都像一个白白嫩嫩的公主,摇摇摆摆地走在她的世界里,笑得傻呵呵的让人忍不住想摸她脑门一把。联谊后企鹅迅速发病,具体表现为每天拨着床头的衣架莫名其妙地笑,还自言自语,半夜都会笑醒。经过一周的冷眼旁观后,老马拍着我的肩感慨道:“发春了。” 终于有一天企鹅憋不住了,“你们发现了吗?联谊寝的郑洋可像《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了。” 我不知所云地看她们,老马沉默良久,说:“没发现。” “不觉得。” “不像。” “没看出来。” “……” “可我就是觉得像。你们不觉得吗?他老帅了。你看这里,嘴,还有脸型……”企鹅居然还翻出个照片给我们看。 我晕……言承旭就长这样?! 老马给我使个眼色,我深呼吸一次,“三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笨女人,另一种是更笨的女人。 笨女人去追男人,更笨的女人等男人追。 老三貌似幼稚,其实比我们都聪明。 所以她迅速地把联谊寝室的郑洋拿下了。 老三的手法近似于传说中的东北姑娘相亲,“我挺稀罕你的,你稀罕我不?”单刀直入地震撼了郑洋一把。 说实在的,企鹅的确是个优秀的姑娘。没有倒追不倒追那一说,一个优秀的姑娘大胆地表白,你要是不赶快审批提货,你就是傻B,绝对的。 郑洋不傻,所以他们很快就像童话中的结尾“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来自黑龙江的企鹅和起于深圳特区的郑洋打破了学院盛传已久的“南男加北女等于不可能”的谣言,幸福地勾搭在一起。岳洋条件不错,广东人,老爸是建筑工地负责人,或者按老马的原话:出身于包工头豪门。有型有款,一双袜子够我们一双鞋钱。虽然和道明寺尚有一定差距,也可以混入小白脸一族。在建筑工程的光棍班呆着,人又老实,没有后院起火的隐患。老马仰天长叹:“这么新鲜一摊牛屎就拉你这朵喇叭花上了!” 老三报以甜蜜的傻笑。我们哗啦哗啦鼓掌,那时我有种欣慰的感觉,虽然自己一直瞎混着,看姐妹们有个好归宿也挺开心的。只是有些酸楚,会不经意间弥散在眉梢眼角。人说“愤世嫉俗”,我不愤世,可我羡慕那些红尘中的幸福。快乐的人那么多,我始终不能算一个。我这双狗眼怎么就这么高呢? 晚上,下铺广州的老二晶晶踹我床板,这丫头每次和我说话都要踹我的床——她的天花板,也就是我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要是有什么“最佳上铺”的评选我肯定当选。 "老五,你说为什么我不能去爱一个穷小子啊?" “废话,你看你平时惦记的都些什么人?贝克汉姆!梁朝伟!李维斯基!明显拜金主义天生傍款的干活。” “那会不会有一个贫穷又有才的大龄男青年看上我啊?” “……不会吧……饱暖才能思淫欲啊……” 大家的兴趣转移到金钱与爱情的辨证关系上。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什么都和钱说话,许多女孩子都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了。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流星花园里衫菜同学多可怜啊!骑着摩托车上学的贫民小妹妹,口口声声鄙视名利还是和F4暧昧着,最后终于如愿以偿被逼上了枝头当凤凰。灰姑娘眼里只有王子,牛郎爱七仙女而不是隔壁的大脚石榴姐,落难公子一定要有个有钱的小姐在后花园提供助学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就不信道明寺要是建筑工人,杉菜还能让爱做主?当然最好是爱情与面包兼得,三毛说得好,“看得顺眼的,百万富翁也就嫁了;看不顺眼的,亿万富翁也不嫁。”好在说归说,还是跑到沙漠嫁了不是富翁的大胡子荷西。也许是我道德败坏吧,呵呵,我总把人想得很坏。 老四聊起白天看的报纸,一花样年华的小伙子毅然嫁给一八十八岁的奶奶,“你说那是真的爱情吗?” “爱个头啊,出卖色相呗。” “人不都说了吗?你想用钱的时候,还会考虑钞票的发行日期?” “哎,要你将来结婚,你做不做财产公证?” 老二慎重地思考,然后说:“要是他没我有钱,一定要做啦;要是他比我有钱,死也不能做啦。” 掌声四起。靠,大家又想到一块去了。 “就怕人家也这么想……”我沉吟。 “谁?” “……可能就是你未来的老公。” "也是啊。" 沉默。同志们齐心协力算计未来老公的财产。 我发现一群女生在一起交流心得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本来就是入睡前听了几手,日积月累也就培养出河东狮吼了。就像蹲监狱,本来偷了个钱包进去的,出来以后杀人放火全会了。 我是个没出息的人,永远不能像老马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对琼的思念从没停止过一天。我还记得那些云霞满天的傍晚,我俩装模做样的拿着英语书出去,其实是躲在操场上牵着手看夕阳。我的白裙子在金色的余晖中一飘一飘,他牵着我的裙角痴看着。我实在不好意思了就用英语书砸他,“学习嘛……考不上大学可就废了啊。” “考不上你就不理我了?” “……” “好狠心。” 其实那时我心里说,我要我们在一起,我一定要我们在一起,我养你也不要你离开我。可是我不敢说。我们自己的路还是那么坎坷,又有什么资格许诺?可是我仍然相信,我们会在一起。永远永远…… “你每天都等他,他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来?”老马曾经问过我。 她是那么尖锐而一针见血的女生。有时让我很害怕。有些女人不能碰,因为太聪明外露,洞穿世事的眼早晚会受到命运的诅咒。 “柳烁来过电话吗?” 她低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把自己毁在他身上,很不值。” “……对不起。” 我知道她和以前的我一样每天都在等电话,女人傻起来没有边的。等待能挽回什么吗?等你来,等你在,等你怎么样离开,等到我们互相了解然后互相轻蔑。感谢你还没对着我说爱或不爱,让我还有梦可以期待。 “我十一回家。”月光下她的脸空洞漠然。 “回去找他?” “我们开同学会……” 什么都不用说了,最可怕的骗子是自己,因为对爱还有信仰,所以宁愿闭着眼睛自己骗自己假装幸福美满,骗到最后,自己也忘了是欺骗。 我们不傻,我们伟大;我们不傻,我们伟大。王菲是我喜欢的歌手,因为她和我们一样笨,也许比我们更笨一些。 “我不回家。” 真的全忘了吗? 我听说阴曹地府有人日夜守侯在奈何桥上,给过往魂魄送上孟婆汤。如果可以,我愿倾我所有来换取这灵药。那样所有人都可以忘记过往,不会忧伤。 杨琼喜欢我妈妈做的饭,我妈也乐意看他大口大口的吃,还说什么要是孩子都像杨琼那么能吃,当妈的才高兴,说着转脸就骂我“猫儿食”。这老太太对亲生女儿跟仇人似的,吃多了说我胖吃少了还不乐意,可见敌我不分,糊涂到了什么地步。杨琼成心气我,经常说我“什么都不吃还长得圆乎乎小元宵似的”,我气急了就告诉他,你以为你三围标准啊?两根儿肋骨一清二楚的一点儿手感都没有。 杨琼的妈妈在国外,傍了一美国农民,或者按他妈信上说的,嫁给了一位富有的农场主。杨琼不认她,从不回信,电话也不接,有一次他妈回娘家说想看看他,他直接联系他爸,“曹阿姨要我去。”他爸如临大敌,开车把儿子送到了北京,爷儿俩躲瘟疫似的藏了半个多月。坐在他家装修如宾馆一样的客厅里他把他妈抱着他的照片给我看,那时他还是个不会爬的孩子,等他会坐会站会叫爸爸的时候,他妈已经奔赴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一去不回头。他四岁才理解“妈妈”这个词的确切含义,还是在别人家里。他的世界只有爸爸,姑姑,爷爷和奶奶。 “这又何必呢?”我说。 “你别管。” 我哆嗦一下,杨琼外表谦和见谁都笑嘻嘻的,有时一个人凝神想心事,眼珠子却总是冷冷的散发着像金属一样的光芒。我总觉得,在那清澈如小溪的外表下藏着巨大的旋涡,里面是暗流汹涌。 我是个自信的女生,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像李宁大叔说的,一切皆有可能。事实却证明我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笨孩子。幸福总是可望不可及,你以为你功德圆满了,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其实命运早就拎着大棒狞笑着守侯在拐角。当灰姑娘拉开宫殿大门时看到的是蓝胡子的血腥地窖,那里没有水晶鞋,只有一具具尸骨。 “十一”假期正式开始,七天啊!终于能睡到十一点起床直接吃午饭了!怎一个爽字了得?! 丁鑫被派往韩国深造半年,短时间内他是骚扰不到我了。临行时他神色庄严地交给我个任务,“替我看好你嫂子。” 杜韵秀气的脸上满是忧郁。 悲摸悲兮生别离,我回避开,让这对痴情男女共度最后时光。 第二天大家集体上街购物,我们逛完重庆路逛桂林路,逛完桂林路逛黑水路。从重庆路上万块钱一双的鞋看到黑水路五块钱一条还送个手帕的牛仔裤。隔壁寝室的姐妹在黑水路集贸市场上撞见我们差一点晕死过去,“大姐,你们也到这里玩啊!” 头都不带回地打个响指,“小CASE,再烂的我都玩过。” 有一件看上眼的就呼啦超一下围上去,鸡一嘴鸭一嘴地讲价。店员快哭了,走出很远还听到那MM和旁边的人说,我的老天儿啊这是什么世道,大姑娘跟土匪似的。 我们不一定要买东西,我们只是在砍价上寻找成就感。 我在“依恋”看上条白色的运动裙,因为换季的关系原价三百多现在只要一百二。我犹豫着,长春比我家乡的物价贵,我上月已经花超支了。这月再这么折腾我老爸的血汗钱是不是很禽兽啊? “哎呀老妹儿,这还不要你等啥啊?”看店的大姐噌一下就蹿过来了。"姐拿给你试试,穿上你就看出效果了。"三下五除二把我推进了试衣间。若不是我拼命挣扎只怕还要亲手给我换衣服。我蹲在试衣间悲哀地想,像我这么腼腆内向的人真的不适合跟东北人做生意。 “好看吗?” 没人说话,眼光很复杂,惊讶,羡慕……OK,就是它了。 “咋样吧老妹儿?今天姐姐是赔给你卖了,看看,这料儿, 这敖儿白的衣服也就老妹儿你这皮肤才能穿,洋气吧?姐还能吭你?老妹儿你不用犹豫,穿着回去吧,有一个说不好看的姐姐把钱退你……” 我晕,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以前以为自己嘴油挺贫的了,今天才知道山外有山,飞行员遇上玩鹰的--不是一档次。我估计唐僧他妈当年一定是东北跑服装生意的,要不咋那么磨叽呢? 晕头转向把钱交了,娘子军凯旋归来。 老马收拾衣服,我才想起她要回家。清点战利品时我们发现就属这丫头买的多。我们知道老马爸是卖电脑的,精明能干具备一切做奸商的素质,钱多的没处花。但那花花绿绿的一床还是把我们震撼了,奢侈糜烂的家伙啊! “不拿人民币当钱啊是怎的?说,你是畜生!” “我是虫豸还不行么?虫豸。” 老马拿窗帘捂着脸,做出一副“我好怕怕啊”的样子来。 “你什么时候走?”人时我悄悄问她。 “马上,九点的车。”她挤出一丝笑。“我这是临战状态,从头到脚地武装了。” “一路顺风。”我握握她的手,"祝你攻坚掠地,无坚不摧。" 她倚门抛个媚眼,千娇百媚地走了,背影美艳不可方物。 我趴在窗口看她,直到她坐上的士离开。 美丽的女人是不是应该比较命薄? 老六去窜门儿炫新衣服了,老四雷打不动地自习,老三陪男友看电影,老二叽哩哇啦地用鸟语和她们广州的同学打电话。 世界是这么大,可是我们在乎的,琢磨的,也就是身边那几个人。她们都走了,我忽然感到抑制不住的寂寞。 我想我是想马艳了,过去老嫌她在我耳朵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磨叽,现在几天不见还有点想,睡觉都不塌实,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吧?我很郁闷的想。 我猜测她现在在干吗?是不是又牵了她那条小狗“花泽类”四处显摆去了。她以前说过,“花泽类”血统不错,经常有养狗的人家想要一个"花泽"的后代。她精明的老爸靠配种赚了不少钱。"老头儿又牵着狗从事非法流氓活动去了",她咯咯的笑着,露出一排碎碎的糯米牙。 我只好整天泡自习室和图书馆,自习室人很少但可用的桌子不多,也不知道哪个败类发明的,用块破布把桌子一蒙就算罩了这一亩三分地了。我只好很早--八点半在国庆期间实在是很早了--爬起来去占张桌子以抵抗大规模的圈地运动。 许主席照常上自习,自从暴露身份后这厮日益嚣张,动不动摆出一副领导嘴脸。这厮今天很风骚地穿件花格衬衫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还煞有介事地抓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书,然后啧啧称赞。我只当他空气。他自己表演得没劲了,问我,"小蓓,身无彩凤双飞翼的下一句是什么?" “……” “小才女不会不知道吧?”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他尴尬片刻哈哈笑起来,“你的幽默感很强啊” “主席过奖。” “我在你面前摆过主席架子吗?” “主席客气了,主席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他又脸红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对不住啊,我嘴直。” “小蓓,晚上我朋友有事,你能出来帮我个忙吗?” 我惊讶,鬼使神差的,我说:"好吧。" 头上的发卡突然"啪"的一声弹开,我茂盛的长发落下来,披了满脸。 ^v^v^v^v^v^v^v^v^v ^v^v^v^v^v^v^v^v^v 《我不是聪明女生》第二章董晓磊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听着JAY的歌我收到了老熊猫楚盼盼寄来的邮件,里面上有一幅可爱的画,温暖得直慰我心:一只熊猫愁眉苦脸坐着,旁边淡淡的笔迹写道,一只熊猫其实不孤单……想念另一只熊猫……才孤单。我看着,很想哭。 老熊猫是我从小的玩伴,后来留在本市的农业大学,现在是在家给我发的邮件。她是我为数不多的同性朋友中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我俩的关系近似于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唯一的遗憾是同性,我又不想做拉拉,要不肯定非她不娶。看《樱桃小丸子》的时候,看着小丸子和好朋友小玉手拉手上学的模样,简直就是我们当年的翻版。 上大学以后我变的孤僻很多,深居简出,从不主动和过去的朋友们联系。算来现在女的朋友里大概也就她还惦记我了,情敌不算。 她说她很好,学校生活也挺愉快,室友也很友好,我呼吸变深,“前天见到老同学,除你、陈静、球球、郝伟和杨未归,其余均到齐。问了许多人,仍无杨消息。珍重。” 我看完全文,深呼出口气。 没有消息好啊,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我俩的事当年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提“杨”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忧郁和同情,只差没有送挽联给我说节哀顺便。。 我被怜悯得恨不得自杀以谢众人,那时我像祥林嫂一样见谁冲谁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的班主任老郝曾在毕业后的谢师宴上遮遮掩掩地说,“好小伙多了,别把不值得的人当回事儿,晓蓓这么坚强的孩子。” 我苦笑,“谢谢老师关心”。纸里果然包不住火,现在大概整个教研组都在探讨这事。没想到我为母校做的最后一项贡献是花边新闻女主角。 我知道这世界上优秀的人多的很,但是,很奇怪的,弱水三千,只有那一瓢让你心有戚戚,流连忘返。 这就是传说中的贱人吧? 我是个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 所以我宁愿杨琼背叛我一百次,也不愿意要别人这么大张旗鼓地同情我。 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 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 黑色帘幕被风吹动/阳光无言的穿透 /洒向那群被我驯服后的兽 沈默的喊叫 /沈默的喊叫 /孤单开始发酵 /不停对着我嘲笑 /回忆逐渐延烧 曾经纯真的画面/ 残忍的温柔出现/ 脆弱时间到 /我们一起来祷告 我紧握着手腕上的银链,紧张时我习惯握些什么来让自己放松,冰冷坚实的金属链条让我感到踏实。 你是一个怯懦,自卑,不敢面对事实的人吗? 不,我不是。 我站起身,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直到微笑代替眼泪浮上我的脸。好的,很好,非常好,我从容起身。我是怎样的人我自己明白,如果一个男人可以毁我的话,我早歇菜一万年了。 “别啊,宝贝我可警告过你,咱俩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女生耍酒疯十有八九是借酒装疯,比如说我。 “ 你瞎说什么啊。”许主席道貌岸然惯了,坐在Bar里的样子简直像个第一次接客的小姐,手脚都没处放,脸上泛着青涩的红晕。 “你以为你穿个马甲姐姐就不认识你啦?拉倒吧你!”还好我早上头了,要不脸红得一准儿得穿帮。“别怕,我决不逼良为娼,你自己看吧,我会对你负责的虽然我不能给你名分。” “你喝多了。” “呸!姐姐量深着呢。”我估计我妈看到这幅样子的我肯定得吐血。“你躲什么?!喝两口又不会死!傻吧!告诉你,你看着,这就是一酒瓶子。我看着,它就是一大千世界,东西多了。这为什么?你没境界。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你没听过吧,哈哈哈正常,打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俗人。瞪什么眼?显你眼大是怎么的,大而无神一看就是死鱼眼……”我琢磨着用不用掐他一把,告诉他“来,给大爷笑一个。”那就更像一地道女流氓了吧? “……”他彻底无语。 我就不信他还敢腻着我。 回寝室的时候阿姨正要关门,“以后早点回来啊闺女。” “哎,一定一定,谢谢阿姨。” 回来的时候我又路过中华路那个黑黑的小拐角。我突然想起军训时候,企鹅好奇地指着墙上的铁皮箱子问:“那是什么?信箱?太大了吧?” 我们走近看,箱子角上印着:安全套发放机。 一群穿军装的大姑娘围着这玩意儿研究的景象想来很骇世惊俗。所以当时所有的行人都盯着我们看,有一位大妈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那意思是很想抽我们这群厚脸皮的了。"走走走,快走。"我抓着脖领子往走拉,"求你了大姐,这不是寝室,别现眼了快走。" 企鹅还不依不挠地大声问:"安全套是什么啊?" 我恨不得给她下一跪--只要她肯听话快走,靠,这就是性教育不普及的结果。 企鹅的生活自理能力十分低下,或者客观地说,根本就没这能力。 我们寝室全是来自城市的独生女,基本没有住校经历,所以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嫌乎谁。但是企鹅这厮实在是我们生活中难以负担之重--每天赖着抢方便面汤也就算了,喝完还不洗碗!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寝室异香满室,顺着源头找去,原来是企鹅的饭盒里一道陈年老汤开始变质,里面搁的一把木头勺子更是枯木逢春,居然盛开了一朵蘑菇!此外,这厮还买了一只极为变态的闹钟,每天凌晨尖着嗓子喊:懒虫起床!懒虫起床!其余五个人辗转反侧痛苦不堪,此君居然浑然不觉,高了兴还伴着闹钟打打小呼!最最可恨的是她天天半夜会突然在窗上大喊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呢?!"起初我们以为她是跟谁闹了矛盾在示威,后来发现她压根没醒!能把梦话喊到这个分贝还不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惊讶,好奇,最终发展成了恐怖和失眠。老马神神叨叨地讲,咱们学校本来是一片乱坟场,日伪占领时期埋下了无数抗日英雄的遗骸,后来小日本给满州国建皇宫才把这一带开发出来,解放后这里的房子没人住,才批给了学校,图的是人多阳气重......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中邪了。为了营造气氛,她还讲了许多经典校园鬼故事,红马夹啊午夜卫生间啊。听得人人一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请教马半仙该怎么办?半仙闭着眼睛沉吟半晌,"请仙。" 企鹅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拍着老二的背问怎么啦,老二一声尖叫,"别碰我!" 请笔仙仪式正式开始,马半仙说碟仙请的是过路恶鬼,送不回去就死定了。笔仙请的是自己的前世,比较安全。大家围着桌子坐定,半仙拿出纸写好123456789和Y/N,男女,ABCDEFG什么的,我配合着她把笔夹在指缝中,然后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请你过来请你过来。"念叨许久那支笔动都不动。 我有点失望,马艳不住地拽我手,我有点烦,"拉扯什么?" 马艳狠狠白了我一眼。"谁拉你了,来了!" 笔仙请的是操作者的前世,而不论是我还是马艳都是钢牙铁齿毁人不倦的主儿,所以我们的前世也是俩话篓子。一看就知道,那妹子憋久了没跟人交流,一上手就兴奋不已,一支笔狂乱地在纸上横涂纵抹画了无数个大圆圈。马艳给我使个眼色,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我的前世吗?" 笔不动。 老马紧张得不行,"请问你是我的前世吗?" 笔缓缓移动起来,一路曲线,滑到"N"上打住,画了个圈。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他妈的是谁啊?"我困惑。 老马有经验,神情严肃得像奔赴法场的烈士,"请问你是男是女?" 笔画斜圈,"男"。 马艳明显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我瞟她一眼,估计这厮想的不外乎是"爷们儿就拿他有办法"什么的。 "请问您多大?" 笔犹犹豫豫地在数字上徘徊了几圈,最后不好意思似的停在了"8"上。 原来是个小孩子,敢情我们费尽周折雇佣的还是童工。 "请问孔娥为什么说梦话?是有鬼仙作用吗?" "N" "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说啊?" "N" 毛头小鬼就是不行,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我看看马艳,她心领神会,"辛苦你了。谢谢,请慢走吧。" 笔仙跟没听见似的,左一圈右一圈画得挺高兴。 "怎么地?"老二焦急地问。 "不知道",老马头上也冒了汗,"小孩子玩得开心不想走了吧?没事没事,再问,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我前世是什么?"我说。 笔蓦地打住,不再向数字和字母区移动,只是不停画圈。 "请问我前世是什么?"老二问。 笔在A和M上打勾不已。 什么意思? 没人懂。 笔一急开始画东西,一个奇形怪状,类似鸡翅的图形跃然纸上。 麦辣鸡翅? "笔仙,我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见到他吗?" 笔划的范围立刻缩小,规规矩矩画圈,拿我当空气啊? "你别问了",老马阴郁地看了我一眼,"你没发现他根本不回答你的问题吗?" 我看着那张仿佛突然陌生起来的脸,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请鬼事件结束后,马大仙开始作法。先说咱们寝室窗户外面好好一片空地偏偏锅炉房给立了个烟囱,主大凶,孤魂野鬼全奔这疙瘩来了,需在窗户上方悬挂照妖镜一块。门对着小水房,里面就是厕所,阴气过旺易招吊死鬼,门板上需贴剪纸门神一对。她晚上睡觉落枕,脖子不能歪,一定是恶鬼作祟。马艳挂了一脖子古今中外神仙佛祖的护身符,走哪都像宠物狗一样叮当乱响。"最后",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在桌子上方贴一张钟馗捉鬼图即可。"这东西实在难找,经我百般劝解贴了一张李小龙的照片才算作罢。 "用不用跳个大神?"我斜眼看她。 "你不要这样说,鬼神不可不敬。"她板着脸教训我,"你知道吗?"马艳很严肃地说, "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天来的其实是你以前的……那个。" 我抬眼使劲看她,灯光下马艳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好啦,依你还不行吗?" 我们那俩红艳艳的门神能不能挡鬼我不知道,但他们却把我们辅导员招来了。我们刘导员英俊魁梧,二十年前是一棵大校草,现在天天接送女儿上学回家,是新世纪的居家好男人。眼下这位帅哥大发雷霆,我们委屈万分又不敢说什么。只推说大家爱好民间艺术,贴俩门神以供欣赏。刘导训斥:"这是什么艺术?!看看你们寝室,好象住了十个人!赶快抓紧时间收拾美化一下,太磕碜了。" 我们只好响应领导号召。窗明几净后,还在门头玻璃上喷了"六必居"三个大字,别的寝室贴些什么"听雨轩"之类的,让人联想起公共厕所。我们这是老六推荐的,说六个人正好叫这名,但是出处她忘了,依稀记得是北京一家百年老字号,跟日升昌、同仁堂、资生堂一个档次。老三纠正说资生堂是卖小日本化妆品的。后来我想起来了,这是大栅栏的一家酱菜铺,专买酱萝卜腌黄瓜什么的。 没关系,英雄不问出处。彼此打电话时还可以说,“萝卜萝卜,,我是黄瓜,请回话,请回话”什么的。尽管这个名字一度遭到很大非议,我还是喜欢。 那天看财神侃Discovery,说有科学家做实验,把雄狮的模型放到草原上,鬃毛长、毛色深的狮子模型坐着休息,鬃毛短、毛色浅的狮子摆好英姿飒爽的Pose作捕食状,母狮们纷纷朝着休息的公狮凑过去,又闻又舔又抛媚眼。此后的一小时之中,旁边那头敬业且富有责任心但是较丑的公狮,无人问津。 我不禁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反正我不信。我清楚地记得,当年高二开学时,老郝爱抚着笑靥如花的转校生杨琼站在讲台上,几乎所有女生都小脸通红心如鹿撞,后来大家挤在厕所时有人悄悄说,"我对他很来电哦,一见钟情了。"我对这种小资说法嗤之以鼻,我当然也心跳加速来着,但按我的看法,这顶多算起了色心,当即琢磨着怎么让这倒霉孩子落入我的魔掌。 老熊猫说过半句很经典很经典的话,"晓蓓啊,你要不是有这逮谁勾搭谁的毛病,真就挺完美了。" 这话说得我很受伤,什么叫逮谁勾搭谁?!大街上那么多帅哥,也没见我挨个求爱去。我林大小姐好歹也是有审美的人,就说后座的石头吧,长挺精神一孩子天天下晚自习后不辞劳苦地跟着我也有小半年了,我哪次不是天鹅似的左顾右盼硬假装没看见?西门吹土的情书你也见过,加起来够二斤了吧?帅哥我见多了!石头这种靠脸吃饭的孩子在我眼里就一男花瓶,就算他帅得惊动党中央我也只是放在那里,慢慢的走,欣赏啊,这都没什么。我没看他,我在赏花,花映水中,色即是空。男色穿肠过,佛祖心上留。你们这群庸俗的人懂什么?!再说了,这男生吧,一帅就犯贱,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你看杨琼这小子一双桃花眼不是好东西,我不收拾他一把,日后成精作怪,害得还不是你们这些天真无邪相信爱情的小MM们? 说起来向杨琼下手的计划也该早日提上日程了,但我观望了很久,始终没有轻举妄动。不管班主任老郝对新进门的小帅哥多么偏爱,她还是恪守原则把他放到教室后排的单人桌上去。从此那本无人问津的荒芜之地立刻被炒得火热起来。经常有某美女不经意间坐到杨琼座位旁边的空座上小憩片刻,杨琼前后左右的男生也捎带着大幅度升值,一下课就有美女主动跑过来谈心。外班女生也制造各种理由在我班门口徘徊不去,伺机窥探。杨琼虽然身处大后方,其实是珠环翠绕,粉香脂浓。一时间我班男生危机感大增,把杨琼列为头号人民公敌,随处可闻霍霍磨刀之声,这些,那个傻呵呵的杨琼好象毫无感觉。 这种局面让我的支持者老熊猫之流感到非常棘手,一天她面露忧患之色,告诉我说:"纯平出动了。" 纯平不是电视机,是美女。 大美女。 说起来真是夸张,这妹子是标准的小资美女,大眼檀口皮肤白皙。身材纤细,行时如风摆菏叶,仪态万方,衣必CHANEL、PRADA,言必杜拉斯昆德拉。唯一的缺点是过于平坦,当时大家都看流星花园,那句形容衫菜的"没胸部没屁股,洗衣板投错胎"正在风行,我常听男生们说"纯平"如何如何,先还以为大家都是家用电器发烧友,后来才知道是说她。 劲敌当前,焉能后退。我指挥老熊猫:"盯着点。" 纯平从借笔记入手,然后就以问问题为掩护,像条遭遇袭击的电鳗一样兹拉拉放电。怎奈杨琼刀枪不入,抵挡了几回合就借口已经有约跑出去和校队的男生打篮球。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纯平小姐幽怨地回头看他,眼圈红红的,看的我们都好生不忍。我叹口气对狗头军师熊猫盼盼说:"拉倒吧。总之,这几年,我们两个没有缘。"盼盼同情地看着我,"你是真受打击了,还压韵做诗呢。" 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纯平小姐仍不离不弃地打持久战,其精神让我们自愧弗如。杨琼天天打篮球,不然就伏案学习,最后那一天纯MM豁出去了要背水一战,当着全班的面对杨琼说:"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杨琼出去了,全班无聊男女陷入恐慌状态。 "你说他们能成吗?"熊猫深为杨琼的贞操担心。 "说不好,也没准儿困兽犹斗,生米煮成熟饭了想不要也得要。" 石头凑过来,"怎么你还对那小白脸感兴趣啊?死心吧。你这么野蛮的女人除了我谁能忍啊?" "谁说的,我不公认的淑女吗?" "你还淑女?我靠哈哈哈哈......" 我给老熊猫飞个眼色,在石头双手抱头大笑之时在他肚子上打出一记完美的天马流星拳。正义的铁拳教会石头一个真理,在女人面前只能做一件事:恭维,恭维,再恭维。 我之所以成为全班公认的淑女,就是因为像石头这样拒绝承认现实的顽固分子已被彻底清除,换句话说,敢说我不是淑女的人都被我打死了。 所以我是铁定的淑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跑儿。 纯平当天夜里也没来上自习。杨琼大大咧咧好像没事人一样,进进出出该说说该笑笑,坦然得不正常。 连纯MM都能拒绝的人……我看着他陷入深深的沉思……大概……难道……莫非……"不是太监就人妖!"熊猫下了结论。 哇,那我不是很变态? 我相信他不是太监,如果太监都这么英俊挺拔,还能做出长胡子这么有突破性的事,那也一定是个值得一看的太监。我认为,杨琼同志是一个富贵不能淫,美色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有志青年,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经历这场“情变”后,女生们对他越发痴迷,男生们倒是接受了他。也好,会考临近,该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我们的学校是当地唯一一家重点高中,自习时间长得像教导主任的发言稿,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北方冬天天黑得早,从下午大自习结束到晚自习开始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把时间放在来回走路上很可惜,所以我经常饿着上晚自习,回家后再像饿鬼一样吃夜宵,实在撑不住了就买个面包、煎饼什么的顶着。冬天啊,小风儿一刮刀割似的,独自开始叽叽咕咕地响,我那个饿呀……老虎眼里全是口粮,那时我什么都能吃下去。当时我是个好孩子,一心扑在学习上,有时胃不舒服也没往心上去,权当减肥。 那是我们第一次停电,教室突如其来地黑了,"喔!"一声欢呼,虽然大家都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但无论如何停电是个让人爽的事。我们一群人攒了小堆儿龇牙咧嘴地听《张震讲故事》,忽然一阵热辣辣的痛从胃部蔓延到全身,突如其来,疼得没抓没挠,我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蹲了下去,在墙角抖成一团。 "胃疼?" 我近乎绝望地抬头,天啊,祸不单行……我的淑女形象彻底毁了……玉树临风的杨琼同学微笑着,在对我进行人文主义关怀。 那天我恢复后毫不客气地吃掉了他的汉堡和牛奶,开始吃的时候只觉得真香真香,头都不带抬的。要说我在饭桌上那真叫一生猛,风卷残云阿呜阿呜吃得是神清气爽。吃到一半多少恢复些理智,含含糊糊说了声谢谢。等到奶足饭饱,我的咀嚼变得绵长而悲伤,我清楚地意识到,玉女面具已经粉碎,想打他的主意怕得下辈子了。 "饱了吗?" 我脸红到脖子根,连连点头。 …… 后来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像只小白猫一样招人疼,红着脸低头的样子也乖得出乎他的预料。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办公室跳着脚和语文老师叫板的林晓蓓。我挺不好意思,像我这么老谋深算的人被人这么夸奖真的很难适应。 我就定定地看他,他也不像平时的他了,如冰的眼神此刻温柔如春水。白衣翻飞的骄傲少年,在我面前只是一只倦敛羽翼的鸟儿。他不是数学天才,他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谁会相信这是那个酷得堪比一头猛犸象的杨琼啊?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听他心脏一下下的跳动,他老是一把拉起我,紧紧地把我锁在双臂之间。我们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蝈蝈的叫声,算计着,今年我十六,再过十年,我们读完研以后就在一起。我们的卧室要很大很大,挂着深蓝色星空图案的窗帘,屋里放大大的绿色盆栽植物,床垫要很软很大,可以撒欢打滚那种,他说还是小点好,你那么爱生气,万一你哪天不高兴了躲得远远的,我伸手也捞不着你,那我会很难受……我那时可真是傻啊,傻得都不会说话了,月光下两个傻瓜相依相偎相视而笑,说着肉麻得让我现在想起来就脸红的话……我曾经那么靠近幸福的边缘…… 虽然我从不参加联谊寝室的打着"联谊"旗号的相亲活动,大家还是在几次活动中渐渐熟识了,我无聊的时候会跑去找邱晨。邱晨来自沈阳,一米八六,淡棕肤色,是院篮球队的后卫,在他们学院也算一翻云覆雨的主儿。人很不错,有着东北人的热情和义气,属于那种能脱了西服帮人扛行李的东北汉子。当然他对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这孩子让人很放心,因为他除了率直诚恳外,还有个闻名全院的女朋友。他女友出名的原因嘛,说来话长:建筑工程学院是众所周知的光棍学院,每年新生报到时建工院负责接待的学生都流着口水看其他学院的花名簿,然后哀怨地说,我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邱晨他们这届全系只有三个女生,就是说,最不济也可以混个季军。开始我们很为这仨妹子担心,觉得是羊入虎口,能全尸出来就不错了。不久之后我们改为建工的老少爷们儿们担心,因为供求比例严重失调,这仨妹子叱咤风云,傲视群雄,俨然三朵建工霸王花。邱晨之流俯首帖耳,任劳任怨,甘为其作牛作马,男人的尊严被抛进万丈深渊。哪像是面对小羊羔的老虎?简直就是训兽师鞭下的小狗狗。 邱晨上高中时的女友在大连上学,邱晨乃挂女友照片于床头,聊慰相思之苦。邱晨女友美丽可爱,当即赢得全寝色狼的一致好评,并动用班费将照片放大装框,挂在最醒目的位置。一旦有人来访,色狼们必自豪地指着大照片说:"咋样?咱老婆漂亮吧?" 来人仔细欣赏一番,点头道,"漂亮,漂亮,咱老婆就是正。" 可怜邱晨不知道自己已被共产共妻,仍精神抖擞地游走于篮球场上,戴着无数顶大绿帽子为院捐躯。 基于此,我们都觉得邱晨很可爱。当他情深意重地回忆女友时就更可爱了。邱晨其实也就是个借口,我们都是冲着他们屋设施齐全去的,又是电脑又是电视,哪像我们全屋就一手电筒。白不拉嚓老上人家屋蹭也挺没意思,很多女生就变成了邱晨的姐姐妹妹。认哥是大学女生必备的杀手锏,好处在于不明不白,似有还无,进可攻,退可守,关键时刻能转手,是最纯洁的男女关系。 邱晨和我在一起时比较放松,因为他眼里的我根本是女人中的男人,干什么龌龊勾当也不瞒我。他的电脑桌面是乔丹,不是篮球人而是法国名模,波澜壮阔的F杯美女。我经常指着那两座巨型建筑说,“假!” 邱晨回答说,“每个A罩的女生都这么说。” 靠,A又如何?我低头检阅自己。好在粉红女郎里刘若英早说了,“A罩没有关系,挤一挤还是有沟的。” 有一次他用我的QQ聊天,和一位陌生男子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同生共死,肉麻不已,差点坐在显示器前化成一只大蝴蝶。情深处套出实话,对方原来是我们校区的大四哥哥,就住在二苑四楼。那位哥哥柔肠寸断地说:达令,我不能没有你,来吧,今晚文化广场见,我请你吃饭……邱晨一激动咚咚咚跑上楼,说:我来了,你请我吃饭吧。结果…… 那位哥哥也许后悔自己下手过重,还来看过邱晨一次。两人手拉手聊得挺投机,后来还经常一起去打球自习吃饭洗澡......也难说有无苟且之事。反正我一见他们就撇嘴:呸呸呸,一对大玻璃。要不就问,你们谁是0号谁是1号?为此常被这两个畜生暴打——打女人,哼,真是人渣。 老马回来那天,就是邱晨帮着抬的行李。说来他们还是辽宁老乡,一路上有说有笑打情骂俏。马艳瘦了,可是人很精神。我问:"怎样?回家玩爽了吗?"老马一脸欢畅的笑容,看来是舒服了不少,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有家不能归的人。 我好奇心蠢蠢欲动,很想问问她关于柳烁的事,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都憋住了。在情场上没有消息往往是坏消息。有些伤口只能自己一个人舔,旁人打着“关心”幌子的询问,可能是一把迟钝的刀,会一点点凌迟心灵。 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 我们没有流血/却都已经牺牲 掩埋殉难的心跳/葬送一世英名 废墟上的鹰/盘旋寻找残羹 夜空中的精灵/注视游魂背影 忽然一阵钟声/注视黑鸦鸦的寂静 歌颂这壮烈/还是嘲笑这神圣 ——王菲《将爱》 那一天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天像往常一样蓝,阳光灿烂,树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很多年以后我还回想起那一天,温柔尚在,寂寞永生。 杨琼高考没发挥好,只敢报J大。我也感觉理科综合不妙,为了求稳更为了他,我在志愿书上也填下J大,那天杨琼看我的眼神非常古怪,我想他是被我感动了,多不容易啊,当着所有苦口婆心试图让我回心转意的老师的面我极其温柔地对杨琼说:“老公,没事。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这螃蟹就横着走。”说完红了脸自我陶醉着,杨琼没说话,使劲抱了我一下。分数线下来那天我用电话查分数,理综果然只考了229,可是语文竟特别争气地考了个单科状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估计J大是没跑儿了,我又欣慰又遗憾。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查分热线开通了,让他赶快看看结果。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只留下一条短信说要去郝老师家问一下学校的事儿。我一路带着特别复杂的心情走向杨家,等他回来吧,要不我一个人在家也心神不定的。 小区里倒是十分静谧,微风和煦,芳草连天,几枝芍药迎风招展,雪白血红。我不由得想起杨琼屋里挂的那把藏刀,古旧的金属鞘上镶着红绿宝石和松石,透着股神秘的味道。其实他有很多嗜好是我难以理解的,比如收藏刀具,从货真价实的瑞士军刀到喀什的匕首,我还不能问,一问那小子就一脸不耐烦地说爷们儿的事娘们儿少插嘴。我不止一次为他的狗脾气勃然大怒,可是没用,他会道歉会装蒜,可是一转头还是我行我素,虚心接受,成心不改。当初他经常上课走神被提起来,哪次不是我在后面捏着嗓子给他提答案?英语老师当着一教室人说:“我知道每个成功的男人后面一定有一个好女人,不过你们是不是也太早点?”搞了我个大红脸。那时小样儿的对我真是温良恭俭让,我要月亮他绝对不敢拿星星糊弄我。现在可好,追我时候的谦卑扔进爪哇国,男人啊!真TMD贱! 在楼下我居然遇到杨叔叔,真是很难得。他是大忙人,一天到晚不回家,一想到这我就有点恨他,觉得他虐待杨琼,虽然我知道他其实是挺疼儿子的。这两天老头四处奔走给杨琼联系学校的事儿,考前累学生考后忙家长啊。 杨叔叔挺喜欢我的,大概因为我在长辈面前总是文文静静的样子吧?他总叮嘱我说杨琼外语不成,"叔叔就拜托你了",他曾带回一件精致的风衣送我,大方素雅,是我从没听过的外文牌子。可是我老觉得这么收人家的东西不伦不类的,推脱了半天没要。只说衣服太好了太成熟了,像我这样发育未完全的孩子脸穿上不合适。杨叔叔盯了我半天,露出一丝蒙娜丽莎式的神秘笑容,也就不再坚持。后来杨琼无意间告诉我,"我爸说你好。"我逼着问:"什么好?哪里好?怎么好?"杨琼挠着脑袋说"我哪知道。"稍停又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话?” 什么时候?我都忘了。不过杨叔叔的确很忙,我只见过他三四次,第一次是在书房,我抱着他的精装《厚黑学》狂啃,正爽得一塌糊涂时有人进来,我只当是杨琼,头都不带抬地说,“靠,你爸还挺有品的!”杨叔叔非常客气地说,“是吗?谢谢夸奖,呵呵。”我背对着门坐着,一时间五雷轰顶,以后很长时间都不好意思再说“我去”“靠”这些助词来加强语气。我妈早就批评过我使用语助不分场合的毛病,当时没当回事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过杨叔叔倒不很在意的样子,我战战兢兢,汗出如浆。杨琼说过他爸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书,让我进来看也没敢让他爸知道。我自己也是藏书的人,体会过心爱的书给别人黑手糟蹋的痛苦,谁想现在人赃俱获让抓了个现行,不死也得扒层皮,我想。 好在杨叔叔很宽容地笑,转而谈起李宗吾的特点,我小心翼翼陪着干笑,搜肠刮肚地回忆以前看的对这位前辈的评论。想来当时我发挥得还不错,杨叔叔一高兴又递了一本《吾国与吾民》给我看。我暗擦一把冷汗想,得亏咱学了文化,要不别说书,老公都保不住了。 以后又陆续见过老杨几次,我不怕杨叔叔,他坐在我对面讲《逍遥游》的样子像个乡村私塾的老先生。眯着眼睛摸着圆圆的肚皮自得其乐的样子,给我的感觉非常亲切。这时我觉得他特像我爸,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女儿一样。但多了尊重和平等的意味,能和这样的长辈相熟,我自己也觉得很牛叉。偶尔会在街头看见他的黑色奔驰呼啸而过,这时我才会有距离感,想起杨叔叔原来是个政府高级官员。 杨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以后离他远点。” 我一愣,突然有种屈辱的愤怒,“你不愿意我见你爸?” 杨琼没说话。 我知道他们爷俩关系一向冷漠,主要是杨琼,狼崽子一样见天儿跟自己亲爸别扭着。不过要全说是他的错好象也不对……他告诉过我,最疼他的是爷爷和姑姑,他小时候基本见不着他爸,见了以后怕生,直想跑。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说的,冷漠的很,他爸很少回来,一般住在外面。 但是……那是他爸啊! 我整整两天没理杨琼,他才告诉我他爸当时正带着个小秘书,只比我大两岁还不到二十。我傻呼呼问:“那么小就工作啊?哪个学校毕业的呀?” 杨琼阴着脸,“婊子一个,管他跟哪捡回来的?” 我过了好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一下子觉得很堵得慌。怎么会呢?那么亲切和蔼的人,以后许多天我都难以面对杨叔叔的笑容,对他的好印象一落千丈,甚至一想起他就条件反射地恶心。我是个苛求完美的人,就好像曾经很心爱的那件羊毛衫,粘了一滴墨水后我就再也不想穿了,哪怕已经洗得看不出痕迹。 那天杨叔叔刚从车上下来,一见我就笑呵呵地说,"上来坐上来坐",我别扭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车上那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子才跟着上了三楼。房门反锁得很严,杨叔叔那把大得像鸡腿的钥匙转了好久才打开门。 屋子很静,我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狼籍的衣物,当时我傻傻地想,怎么啊,遭贼了? 老杨比我反应快很多,身手敏捷地一溜烟蹿到杨琼的房门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门,"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 那一瞬间他的脸像暴风雨前的天空,阴郁之极。 “滚出去!滚你那骚蜜旁边去!"我听到杨琼暴怒的声音,"他妈的回家发个屁的酒疯!你能干我怎么就不能!" 我从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腔调说话,可我更没想到自己即将看到的东西。如果我意识到我会看到那样一副图景的话,我会先戳瞎自己的眼睛。 门被彻底拉开了,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孩握着一把粉红的票子不慌不忙地走出来,一路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肩上披。从我旁边走过时好象还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下,我惊惶的看着她,好象刚从床上被抓下来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杨叔叔把她拖出了大门,"贱B给我滚远点!"女孩挣扎叫喊着,手脚乱打乱挠却无济于事,立刻就被关在了门外。 我的视野已经一片模糊,只有杨琼是清楚的,他穿着内衣走出来。脸上是我所陌生的挑衅神情。眼睛冷冰冰的,散发着金属一样的光芒。 那女孩好象还在门外叫骂着什么,可是我没有精力去听了。 我拉门。 门真重,我使了好几次劲才拉开。 正在门口叫喊不休的女孩愣了一下,我们的距离是这么近,我直愣愣地看着她,脚下机械地迈着步子。从她面前走到她身后,眼光一直停在她身上,她不年轻了,估计已经有二十六七。我看到她肩膀裸露的皮肤和夸张的脂粉,姣好的五官,小兽一样尖尖的牙齿,我看到她黑色半透明外套里胸罩的扣子,脖子后面的皱纹。刚刚她愤怒地像一个收到假币的卖菜的小贩,现在她的样子却很痴呆,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我。 我也惊讶地看着她。 这个在我眼里平庸得近乎丑陋的女子,刚才和杨琼…… 我看到世界在我面前轰然崩塌。 我的脚踩空,迅速下坠,碰撞和翻滚着,疼痛,钝痛,大理石台阶沉重地撞击我的脸。我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 我有时很冷有时很热,有时开心有时难过。最后那一波热浪把我推回人间,我不是别人,我是我。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无论欲望,虚幻,轮回,情感……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那时我妈疯了一样地抓起话筒破口大骂。 我妈是中学老师,教了二十年的政治。 爸坐在我身边用热毛巾给我擦脚,手一抖一抖的,老泪纵横。几天下来我爸头发又白了一大片,脸上褶子也出来了,在太阳光下看尤其显得苍老。 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我努力伸出手,手臂的皮肤苍白,布着一片片的淤青。 “给我” 妈不动了。 “给我。” 电话那边传来遥远的声音,“小蓓?小蓓?蓓蓓!蓓蓓!蓓蓓……” 我把玩着光滑的话筒,从左手倒到右手。 “蓓……”那叫声像野兽,我突然心生愤懑。怨恨像潮水,奔腾不休。 我以为你是你,其实你不是,你和所有人都一样,你比他们都不如。 伤害,我必加倍还你,连本带利。 “你是谁?”我轻轻地问。 你是谁?没有语言能比这更冰冷。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其实你自以为无比真实的事情,也许从不曾在世界上发生,不要提尘封已久的往事,我没有过去,我只有一个澄明的梦境。这世界如此真实,而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忧伤? 因为每周都有四天下午一点就有课,所以午休时间非常宝贵,特别是对我这种嗜睡如命的人来说。 有敢搅我老人家清梦者,杀无赦。 所以晶晶经常对我说,"哇靠,I服了YOU,你还在睡啊?" 我告诉她,不懂就别瞎掺乎,我不是在睡觉,我只是在完成行为艺术。 遗憾地是,总有那么一些无知的女人,天真地认为她们的价值只有通过嘴才能表现出来。比如我们楼道208的那几个,也就是开学时聚在一起的那几个西北女生犹善此道。一个人一片海,每个人的岸都不同。我从不介意别人说话带口音,怎么说话是人家的自由,但也要看场合。像这几个妹子最爱在午休时间立于楼梯口,莺啼燕转鸟语花香,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操鸟语半遮面。 "小翠啦,快一点嘛,人家等得好好累啦!!" "不要嘛!人家马上就好的啦。" 西北人不好好说西北话,非要拉出一嘴的伪劣广东普通话,“酱紫”“酱紫”之声不绝于耳,音量足够吵醒一条走廊的人。我听见老三和老四在翻身。正宗广州居民何晶晶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用标准的东北话低声骂了一句"我操"。 不光中午睡不好,晚上也经常被莫名其妙地骚扰。电话经常在午夜响个没完,等拿起来那边又撂了,是传说中的"午夜凶铃"。有一次我们发恨地把所有可能打电话的男生寝室挨个打了个遍,大多数是铃声响很久后有人像我们一样睡眼惺忪起来接电话,只有本班的一苑231的电话线拔了,怎么费劲都打不通。大家对视三秒钟,"小样儿的可算逮着你了。" 星期六晚,我们围坐在电话机旁,神色庄严的打通231寝室的电话。 "喂,找哪位?" "您好,这里是长春市审办2007年冬季亚运会筹划中心的百万市民齐审亚活动策划组,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答对者将会获得策划组赠送的笔记本电脑一台,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我们耳朵紧贴着,听到那边炸了锅似的一片骚动,"笔记本电脑啊","亚冬会的",然后就听见班长周炎一本正经的声音,"我们准备好了,请讲。" "请问长春市审办的是第几届亚冬会?" "39届。"毫不犹豫。 "正确,请问国际奥委会主席是谁?" "恩......"周炎卡壳了,"罗格罗格!"后面一群人火烧火燎地喊。 "是罗格",周炎回答。 "正确,请列出至少三位我国优秀滑冰运动员的名字。" "恩,大杨阳,小杨洋,申雪,赵宏博。" "非常好,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请唱一首亚运会主题歌。" 对面停顿了一秒,"咳咳",班长清清嗓子,"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 我们全都无声地笑倒在床上。 传说中的期末大考如为时不远。我每天都能惊喜地发现,我在自习室使用了一学期的书桌总被一个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老帮菜占着。这群不知羞耻的家伙以大三大四不考研的男生为主,特点是面黄肌瘦神色憔悴,眼有黑晕,思考问题时手里握块橡皮做握鼠标状,一看就是没日没夜包宿打CS的主儿。因为这群家伙对自己的魅力值非常有自知之明,见到美丽的小师妹也不会主动让座,反而报以猥亵的目光仿佛美女在他们眼里不过一只小菜鸟。恶霸地主林晓蓓蹭座不成,由媚生嗔,在走廊里给老熊猫打电话抱怨东北男人不懂怜香惜玉,一口一个FUCK。老熊猫叹气说你都逻辑混乱了。你能FUCK谁?你属于被FUCK的那个性别。 就算运气好能占个位子,学习环境也明显不如以前安静了。可以听到有人翻报纸,有人磕瓜子,有人听广播,有人玩电子游戏,用自习室进行曲的话说,我真想对着这些人大喊一声:这个自习室的兄弟姐妹们。你们真的是来上自习的吗?不是我的仇人派来玩我的吧?最强的是那次在水工楼的小教室居然听到身后有人激情拥吻……声音大得像录象厅的音响,一个教室的学生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女孩子愤怒地走上讲台,操起粉笔写了两个大字:“安静!” 身后那一对置若罔闻,真强。不过也有可能是情到深处根本没心情看黑板。 我们一起听《自习室进行曲》,深有感触啊。很快大家都学会了唱:“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食堂也分外闹心,新生入校时食堂曾给过我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有服务态度如此之好,饭菜质量如此之高的食堂。现在才知道那是学校对学生家长用的障眼法。不过现在它也照样每天都给我一个惊喜——今天,我以为我吃到了全世界最难以下咽的伙食,可到明天,我总能发现我错了……现在的菜基本都是些黄豆芽炒绿豆芽,大冬瓜炖大南瓜之类。荤菜是一大锅肉块,两寸见方肥肥的大猪膘,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见东北人民的豪迈。饭窗口掌勺的MM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对男生风情万种,四两打出了半斤的水平,对女生爱搭不理,二两只有一两半。林晓蓓饥肠辘辘,觉得一切都可以将就,只要有饭就行,活着就是永远的真理。和她同桌的许磊活该倒霉,四两饭被抢了三分之一还多。 说起许磊也是个大麻烦,这厮心思深沉,十分狡猾,不知不觉间已把舆论造得铺天盖地。自习天天接送,吃饭尽量陪同,每晚大半夜还打电话来道晚安。一起走路上见了我的同学,他比我招呼得还热情。 老马这个浅薄的家伙先被拿下,经常埋怨我,“你就给许哥个名分呗。人家对你多好,不知好歹的。” 对我好就得给名分?什么逻辑? 我又没叫他对我好。 我从懵懂的回忆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慢慢被套牢。经过这俩月的同吃同玩同劳动,我们已经被看成BF和GF的关系。特别是他们班上部分曾经对他居心叵测的女同学,看我的眼神满怀厌恶,每次我们一起走时遇到她们时必尴尬无比,好象我俩脸上打着“奸夫”“淫妇”的戳儿。以前受托给我带巧克力和果冻的那个女孩——我现在知道她叫傅萍,从那次以后就没理过我,不管我多么努力地向她斯文地微笑,她仍仰面向天旁若无人地从我旁边走过,“像一阵风,掠过我身边,和你擦肩而过的瞬间。” 无意间得罪了美女,我深感痛心。 想来一定是许磊这东西以前造的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新来乍到还没有机会做坏事,毛病一准儿出在他身上。 我逼着他问,“说,你到底把人家怎么地了?敢做就要敢当!” 许磊装得很无辜,“我们就是一般的同学啊,顶多算朋友。”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准备开染坊是吧?有一见我就拉起个怨妇脸的朋友吗?我告诉你啊,秦香莲可永远是人民支持的对象,你也不能提起裤子就不认识人是不是?赶紧赔礼道歉,像个爷们儿一样对人家负起责任来,咱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我……”,许磊笑得满地找牙,“我真的没干什么啊!” 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加上满清十大酷刑的折磨,许磊招认说自己本是清纯小男生,和美女姐姐虽然眉来眼去过一阵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真的,手都没拉过。” “她没拉你还是你没拉她?” “我……反正我没拉她。” “放屁放屁!人家一个大美女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你能不动心?就你一小淫虫还假装柳下惠!撒谎也撒得敬业一点好不好?说,她怎么勾引你的?” “真的……她也没怎么勾引我,就是那次四级没过,我们实习的时候……” “实习时候……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