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说:“嗯,可能很快就会好,也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不过,多和那个人接触接触,多回忆回忆从前会对你的病情有帮助,说不准明天就想起来了。这方面,你可能要多请教一下小穆了。” “谢谢周教授,麻烦您了。” “年轻人,祝你好运。”周教授轻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 出了诊室,沈先非一直沉默不语。 阿穆追上他,勾住他的肩,揶揄道:“沈大设计师,需要咨询吗?看在多年同学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很好笑吗?”沈先非冷着一张脸。 阿穆摊了摊手,说:“唉,根据种种迹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你当年爱的有多么惨烈,你和她之间或许有那么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所以才会造成你后来选择遗忘。从桑渝来找我‘诉苦’的内容来看,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对你余情未了。现在证实你遗忘了那段过去,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要告诉她你失忆了?” 沈先非更加沉默了。 今天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在网上搜索过关于他这种遗失部分记忆的信息,没想到他真的是选择性失忆。所有人他全都记得,却独独忘了她。遗忘她以及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是他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逃避她……为什么要逃避她……他不敢往阿穆说的那样去想,他爱的太惨烈…… 阿穆又说:“要不要告诉她你失忆了?说不定她的病不药而愈。” 沈先非顿住脚步,脸色惨白地盯住阿穆,突然失控地大吼了起来:“告诉她?我要怎么告诉她?我现在跑去和她说:‘桑渝,我失忆了,而且是选择性失忆。我沈先非记得所有人所有事,但唯独记不得你桑渝,记不得和你相关的所有事。因为我想逃避你,所以我自我保护,把和你的那段记忆全部都忘了。你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一直放不下我,既然有过那段过往,我们重新开始吧。’要我这样去说吗?!要吗?!她能接受我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记不得她?!她已经在痛苦的边缘挣扎,我是不是还要这样再去狠狠的戳她一刀?我他妈的要这样去说吗?” 沈先非狂燥地一脚狠狠踢向旁边的樟木树上。 “阿非,你冷静些。”阿穆被沈先非的表情给吓到了,急忙拦住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时候,是因为同学骂他是劳改犯的儿子,事隔那么多年,他又看到阿非这样失控。 沈先非觉得很可笑,从心底开始唾弃自己,原来自己是个懦夫,因为逃避而给一个女人带来了五年的伤害,最可笑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爱那个女人。 太爱……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字。 “我他妈的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懦夫,居然要一个女人去独自承担这种痛苦。”沈先非甩开阿穆的手,带着浑身的怒气,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阿穆双手抄在口袋里,望着好友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得去好好研究一下爱情心理学,这样或许才能帮得到两个可怜人。 自桑渝接手桑氏以来,她每天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忘了吃午餐,所以迫不得已会让袁润之买上好多方便面在办公室。皇廷酒店装修工程已经开工,她变得更忙了,今天,她又忘了去楼下员工餐厅用餐,一直到下午两点,索性她泡了一桶方便面。 正吃着,袁润之来敲门:“桑总,有位神秘人士给您送了‘花’。”袁润之看着手中的仙人掌,她觉得更应该称之为盆景。 “送我花?什么花?”桑渝抬头看向袁润之手中捧着的一小盆仙人掌,“谁这么无聊?送这种东西。” “不知道。这有卡片。”袁润之将仙人掌放在桑渝的桌上,并将卡片递给她。 打开,卡片上的字刚劲有力:上帝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一种东西。包裹在那看似坚韧的盔甲之下,是它脆弱的绿色泪珠。仙人掌的花语,叫做孤独的坚强。署名:Mark。 袁润之神秘兮兮地说:“孤独的坚强?这位叫Mark的送你这盆栽,应该是认识你的吧。” “神经病,这人是谁?根本不认识,拿出去丢了。”桑渝将那个小卡片直接丢进垃圾篓里。 什么人这么变态?居然送她仙人掌,还有那句花语,想说明什么? 袁润之望了望手中这盆小小的仙人掌,想着刚才那句花语:孤独的坚强,什么人会送师姐这个呢?似乎对师姐很了解。 这盆小小的仙人掌,看上去还挺好看的,要是这么丢了,挺可惜的。这种懒植物不用烧水,而且可以净化空气,师姐又喜欢抽烟,留下来很不错。 袁润之想着,将仙人掌捧回自己的座位上,放在后面的柜子上。 一周之后,总经办所有人的柜子上都摆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财务部没有的人开始向总经办预约后面的仙人掌,据说预约订单已经排到了15天以后。 “袁润之,我让你把那个东西给扔了,谁让你摆在后面柜子上的?”忍了一周的桑渝终于爆发了。 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无聊,每天都会送她一盆仙人掌,然后附上一张小卡片,今天是祝她工作愉快,明天就是心情舒畅。见鬼的,那个叫什么Mark的,天天送来这个东西,她心情能好到哪里去。那一盆盆碍眼的仙人掌,就好比在说她是个纸老虎一样,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 什么人这么无聊又恶毒? 她犯着谁了。 桑渝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会让她看到袁润之根本没将那些仙人掌扔了,而是藏在身后的地柜上,还每人一盆,她就火冒三丈。 “桑总,我觉得仙人掌这个绿色植物真的很不错。瞧,既美观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它环保,净化空气,我听说还可以防辐射,像我们这样整天面对电脑工作的——”袁润之又开始数起仙人掌的好处。 “够了!袁润之,我给你十分钟,给我把公司里所有仙人掌都处理了。”桑渝指着地柜上的仙人掌怒道,“还有,我让你查的那个神经病查到了没有?” “桑总,那个——”袁润之刚想说查不到,那个每天送仙人掌的小女生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进了门。 “还是送给桑渝小姐的,麻烦签收一下。”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直接将花递到了袁润之的面前。 袁润之望着眼前这一大束美丽的玫瑰花,却不敢接。 桑渝眯了眯眼,拿起一支笔,在接收单上签了字,接过花然后问:“我想问下,每天送我盆栽的是什么人?” “很抱歉,我只是负责送花。”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笑了笑便出了门。 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按理来说,是女人接到玫瑰花都会欣喜若狂,但是在收到玫瑰花之前,这个人连收了一周的仙掌人,若是还能欣喜若狂,那就是奇迹了。 打开那张卡片,她倒要看看今天那个Mark又说什么屁话了。 待看到卡片上的内容之后,桑渝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送玫瑰花的不是那个Mark,而是沈先非。为了感谢上次送他回家,特约她晚上在莲园吃饭。 神经病! 桑渝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将卡片扔进了垃圾篓里,然后将花一同丢进垃圾篓里,对袁润之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叫保洁来收拾仙人掌,还有,这束花一起给我丢了。” “哦哦,马上就去。”袁润之首先将自己那盆抱走,然后将其他三人的全收拾了。 8、活靶子 坐回办公桌前,桑渝揉了揉太阳穴,被沈先非那一束玫瑰弄得根本定不下心来工作。 这时,手机里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谅”响了起来。 原谅?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觉得歌曲中那个女人就是她。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么疼……” 每个夜晚,闭上眼睛的时候,胸口之处就像是扎了千万根针一般,如今只有忙不完的工作,不停地忙碌,她才能够暂时地忘了心口处的那道伤。 手机已经响了第二遍了,看了一眼那个陌生来电,桑渝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桑总你好,皇廷沈先非。花收到了没有?”手机那头传来了她最想听到又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收到了,谢谢沈总。” “不知桑总今晚是否有空?” 怔了怔,桑渝问:“公事?私事?” “私事。” “对不起,没空。” “那公事呢?” “对不起,下班后我不谈公事。” “桑总是在刻意躲避我吗?” “你想怎样?”桑渝对着手机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谢谢你,想请你吃顿饭。”沈先非说。 一阵沉默,桑渝没有应声。 沈先非又问:“那明晚呢?” “也没空,我这一周都没空。”桑渝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沉默了一会又说,“谢谢沈总的盛情,那天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沈总也帮我挡了不少酒。” “没关系,一年365天这么长,我相信桑总总有一天有空的。”手机那头沈先非的声音听起来很坚持,“打扰了,改天再约桑总,拜拜。” “嗯。”挂了电话,桑渝捏了捏睛明穴,往椅背靠去。 连续一周的应酬,让她很疲惫。今晚她要放松放松,去“正道”好好练习一场。 从她接手桑氏之后,她便将“正道”买了下来,并在N市及周边城市投资开了连锁店,短短的两年,已经发展到了二十多家。虽然身份与以前有所不同,但是她依旧还是担任原来老馆的跆拳道老师。 拿起电话,想要给曾梓敖电话,约他晚上去“正道”一起练练身手,但想到他已经结婚了,电话又放下了。 以后,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曾梓敖这样畅所欲言的朋友了。 孤独,永远都是在她脚边徘徊,幸福永远只在遥远的彼岸。 下了班,桑渝直接开车去了“正道”。 经过总服务台的时候,她被接待给叫住了,随即一张熟悉的脸落入眼帘。 微微怔愕,她没想到沈先非竟然会知道她今晚要来道馆。一定是之之卖了她,看来明天她要好好给她上一堂课,提醒她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助理。 “桑总,这位沈先生说是您介绍来报名的,而且指名要您当他的指导老师。”总服务台的接待小姐本来很为难,因为桑总是不定期过来,她真的没法给这位客人安排,虽然他长得很帅,她很想多和他聊几句,但她真的没法答应他的要求。 沈先非优雅地笑着:“桑总,你终于到了,说好了介绍我来这里,自己却来的这么晚。” 桑渝微微眯了眯眼,他究竟想干什么? 淡淡勾起嘴角,她语带嘲讽:“沈总,你确定你要学习跆拳道?” 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沈先非走进她:“是啊,你可得给我一个优惠的价格。” “OK,没问题。”送上门来被宰,她怎么可能放过,转身便对那位接待小姐说,“按标价给沈总打九八折,并且给他办张VIP卡。” “啊?九八折?”接待小姐愣住了,随便一个人来入会,都是八八折啊,为什么桑总的朋友反倒是高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墙上的价目表上,好像写的是暑期促销八八折。”沈先非皱了皱眉头。 偏过头,挑了挑眉,桑渝扬着唇角:“没错,是八八折,可沈总不是指明要我当你的指导老师吗?我的价格是不打折,给你的两个点,是我个人出的。如果你觉得价高,可以不学啊。” “既然桑总亲自教,我怎么可以让桑总失望呢。”沈先非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转身递给那位接待小姐,“麻烦了。” 那位接待小姐刚接过卡就被桑渝拦住了。 “不好意思,只收现金,不刷卡。如果沈总身上现金不够,出门向右走一百米,有银行自助区。”说完,桑渝便向更衣室走去,看见沈先非脸上呈现的错愕,转身又道,“我上课,最讨厌学生迟到,迟到的人往往会接受很严厉的惩罚。沈总,祝你好运。” 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微微牵扯的唇线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换好道服的桑渝,在场上做了热身,正准备挑一个学员出来示范,便看到沈先非穿着一身素白的道服进了道场。 “你迟到了。”桑渝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立在场中央。 “银行不在右边,而是在左边。”沈先非解释。 “Nomoreexcuses!”桑渝冷冷地打断他,指了指一旁另一名新进的学员,“今晚,由你代替他来给大家示范。” 怔了怔,沈先非紧蹙眉头:“你确定?” “鉴于你是第一堂课开始学习,什么腿法都不懂,我允许你用任何方式向我进攻。你准备好了没有?” 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桑渝,沈先非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就是在他遗失的那几年的记忆里。 他点了点头。 面对面,两人互行了礼。 沈先非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桑渝的右腿向他迅速踢来,直觉反应以手臂去挡,当那一脚踢中他的手臂时,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身体,即刻揉了揉手臂。 “这招叫做前踢腿,也是最基本的,”斜睨了一眼沈先非,桑渝向学员解释,“跆拳道以其变幻莫测,优美潇洒的腿法著名于世,被世人称为踢的艺术,这是跆拳道区别于其它格斗术的一个重要特点。跆拳道的腿法讲究变化多端和灵活多样,对人体的柔韧性,大脑反应的灵敏性,身体运动的稳定性都有很高的要求,它是对人体机能和体能的综合考验。而刚才他,就是反应不够快,身体不够灵敏。” 桑渝的口气里充满了讽刺。 没想到她真的开打了,沈先非皱紧了眉头,望着她,看来今天她不利用这机会出口气,是不会罢休的。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命了。 那晚,他想了好久。 母亲说的对,五年后的今天,他要面临重新选择,就必须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虽然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非常想知道那几年里他和她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爱情,但是他不会和她提及失忆这段事,如果要重新选择,决不是因为知道了有那段往事的存在,觉得愧疚而选择她。眼前对他来说,曾经的记忆回不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被她所吸引,他很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因为五年前的回忆而怜悯她,而是胸腔内的那颗心不由自主地再次为她而跳动。 所以,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他都决定追定她了。 五年的别离,只是为了如今的重逢。 一场示范下来,沈先非成了桑渝的活靶子,桑渝向在场的各位展示了跆拳道横踢腿、下劈腿、侧踢腿等不同的腿法。场内的人看着沈先非被“示范”的很惨,不禁为自己不用上场而感到幸运。 身体各部位被踢得很痛的沈先非,已经直不了身。这女人下脚真狠,就好像他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的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细汗,脸色有些发白。 原本还想狠狠地再教训一下这个混蛋,但在看到他那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桑渝突然狠不下心来。咬了咬唇,她对所有人说:“示范到此为止,下次上课若再有人迟到,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舒服了。各位自行练习。” 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她冷冷地道:“学习跆拳道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坚持不下来,我可以把钱退给你。” 撑着身体,沈先非抬起头,强忍着身上的痛,扯了扯嘴角:“既然来了,就不会退缩。还得谢谢桑总脚下留情,非常注意不打我的脸,至少让我明天可以见人。” 的确,她是刻意不打他的脸,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他打到进医院见天使才对,她居然还是脚下留情了。被他说中心事,她恼羞地说:“随便你。” 课程结束,冲完凉,桑渝换了衣服走出“正道”,走到停车场,便看到了立在银白色LEXUS旁的沈先非。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便向自己的MINI走去,尚未拉开车门,车门便被挡住了。 “怎么?嫌被打的不够?”她冷哼道。 “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去。”沈先非皱了皱眉头,刚才跑动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胳膊的痛处。 “不必了,你也帮过我忙,就当互免好了。”桑渝推开他,刚想钻进车,又被沈先非给拦住,“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吃顿饭。” 盯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那里隐若透着一层暗光,桑渝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她抬头看他,应了一声:“好!不过不是莲园。”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就好。” 9、没有理由,怎么原谅 沈先非再也没有想到桑渝会选择了王记大碗皮肚面馆。 望着眼前全然一新的店面招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五年了,这里居然还在。” 桑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面馆。 那家店老板一见是桑渝,立即热情地招呼:“桑小姐,你来了,里面坐。”在看到沈先非之后,他愣了愣,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好像你男朋友有好几年都没来了。来,里面坐。” 沈先非尴尬地抬了抬嘴角,迈进了店内,在角落里,桑渝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 以前打工的时候,他很喜欢来这家吃面,价廉物美。 他伸手从筷筒里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对搓了两下,便递给桑渝。那一秒中,他不禁怔住了,似乎这样细微的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遍。 桑渝没有接过筷子,而是自己从筷筒里拿了一双,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沈先非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筷子。 这时,那位老板端着面过来了,缓和了气氛,笑道:“两位请慢用。” 夹起碗中的皮肚想要丢在桌上,桑渝的手突然僵住了。之前,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她会习惯地吩咐老板将皮肚换成香肠,这家老板早已经知道她的习惯,但今天为什么还会给了她这么多皮肚。 眼前推过来一个碗,只听沈先非低沉着嗓音说:“不喜欢吃,那就给我吧……” 这样的情形,是多久远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有人用锤子一记一记狠狠地敲砸在心底最深处。 突然发现越是努力想去忘记,却越是无法忘记。这五年里,无论她有多努力,都不曾忘记他。张小娴有一话,“如果没法忘记他,就不要忘记好了。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原来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咬了咬唇,她将皮肚一片片丢进他的碗中。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面条,直到吃完,结了账,走出这家面馆,都没有再开过口。 与五年前不同,这一次是桑渝走在前面,沈先非跟在后面。 夜深长而寂静,两个人在幽暗的小巷里一前一后的走着,规律的脚步声回响在闷热的空气中,越发显得气氛有些沉闷。 两米开外就是沈先非的车。 他顿住了脚步,开口:“桑渝——” 桑渝顿住脚步,终于没有再向前。 他叫的是桑渝,不是桑总,也不是桑小姐。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了?曾经她问过他,为什么让她叫他阿非,却从来不叫她小渝,而是坚持叫她桑渝。他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榆和渝只是同音,但他喜欢这样叫她。祸福相依,得失相伴。也许现在暂时失去了,但或许过不了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三年,五年,终会回来。 可笑的是,她失去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 她缓缓转过身,微暗的路灯下,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逸脸庞。五年中,这张脸,她在脑海里不知重复刻划了多少遍,现在,恍如梦境一般,他就这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触手可及。 “桑渝,这五年……你过得还好吗?”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想了很久他才说出口。 沉默了几秒,淡淡扯了一抹笑意,她语带嘲讽:“你觉得呢?” 那一抹笑容看在沈先非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即使是讥笑,桑渝也觉得撑不下去了,冷冷地说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直觉,沈先非便说:“我送你。” “不用,我有车。” “你的车还停在正道的停车场。” “那我打车。”桑渝一边说一边就往巷口走去。 皱着眉头,沈先非紧抿着唇追上前,不由分说地揽过她,将她带到车前。 “沈先非,你到底想怎样?”桑渝怒吼一声。 打开车门的手停下了,沈先非反将她整个人猛然翻转过来,顺势倾向她,将她压在车门上,眼对着眼,鼻对着鼻,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桑渝,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紧紧地盯着他,被压抑了很久的愤怒似要在瞬间爆烈开来,最终她还是强抑制住,错开眼神,撑开他的束缚,径自开了车门,坐进车内,系上了安全带。 叹了一口气,沈先非绕至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桑渝始终看着窗外。沈先非紧抿着唇,车子开得飞快。原本宽敞的车内,冷气打得实足,气氛却因两人似在赌气互不说话而降到了冰点。 路遇红灯,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车内一片死寂,为了打破这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开了CD,悠扬舒缓的旋律响起,却是张玉华的《原谅》。 这一首歌仿佛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开了桑渝那扇心门,她迷惘的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沈先非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当这首歌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开到了她的住处。 昏暗的路灯打在车窗上透了进来,桑渝一脸迷茫,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这样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话却梗在他的喉中,始终不曾吐出。 终于,桑渝回过神,偏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五年前,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那样匆忙地就离开飞去英国?你明明答应我,等我回来就去领证,可你还先走了。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在机场,你明明看到我了,却犹如看见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晚了五年的话,她终于问出口了,却同样地也问住了沈先非。 视线上落在一旁的香烟盒上,他顺手摸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来,淡蓝色的烟雾袅袅盘旋而上。车内寂静无声,他缓缓向后倚靠,一言不发。他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法告诉她,他的脑部受过撞击,丧失一部分记忆,他可以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独独忘了她。这个事实,他没法说出口。 手指间在不停燃烧蔓延的一点红光,催促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桑渝紧紧盯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直到整支烟燃尽,等了许久,她终于等来了他的一句:“对不起……” 这样一句“对不起”听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钟,她都不相信父亲五年前说的话,可亲耳听到的这三个字,却是刹那间毁了她五年的坚持。 紧抿着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愤恨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狠狠地甩上车门。 沈先非没有忽略桑渝脸上呈现出的哀伤表情,紧蹙着眉头,心中有说不出的慌乱,急忙跳下车,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放手!”顿下脚步,桑渝咬牙切齿地说道。 盯着她不放,恍若在试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谅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无法解释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狈地收回手,默默地望着她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会让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多余的空隙却想起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 总经办以袁润之为首的几个人,每天都绷紧着皮,在高压气氛下做牛做马,还不敢吭一声,生怕里面那只火龙一口火气喷出来烧了自己。 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仙人掌依旧是每天九点准时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尽相同,有让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记得吃饭的,甚至还有提醒她早点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这个Mark究竟是个什么鬼?! 她抓狂地威胁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来,她一定会要他们关门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吓,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她只知道订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姓沈? “沈先非”三个字在第一时间跳进了她的脑海中。她从垃圾篓里翻出那张被她揉得烂烂的卡片,展平铺平,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的确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难以置信,这每天一盆骚扰性的仙人掌,这种幼稚烂俗的变相送花行为,会是沈先非做出来的事。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打电话向黄佑泉证实,沈先非的英文名确实是叫Mark。 她的太阳穴之处又在不断地抽搐。 如果说只是仙人掌也就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一天都会接到他约她吃晚饭的电话,正如他所说的一年365天,总有一天她会有空的。 她不定期去正道练身手,每次总是会遇到他,而他还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桑老师喜欢旷课。这时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讹诈了他一笔学费,却不来教课。 原以为那天晚上,她恼火的态度让他明白了,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她所料。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区别就是角色对换了,五年前,是她不顾一切地死缠着他,五年后,换他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没几天,流言不知是从皇廷开始,还是从桑氏开始,就这样流传出去。 大家都说,皇廷庆功酒会上,沈总豪情万丈为红颜,打破以往鲜花赠美人的俗套,采取仙人掌般外坚内柔的攻势,甚至甘愿为佳人饱受皮肉之苦,苦练跆拳道,只为博得佳人芳心。 10、没有任何借口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桑渝习惯对着面前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发呆。 “孤独的坚强”,送她仙人掌的人对她是何其的了解。 原本等了几个月,她终于等到他来找她了,可是他却始终什么也不说。对于五年前的事他只字不提,更不用提给她一个解释。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对不起”。 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却也可能伤得彻底,正因为五年前她伤得太彻底,所以现在她才会保持距离,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可却也注定要能永远的承受住寂寞。 他究竟还想要怎么折磨她? 叹了一口气,她丢下手中的仙人掌,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差不多到了开会的时间,收拾了文件,起身准备去会议室。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桑总。”市场总监杨正坤急叫着,袁润之和物流部的张经理紧跟随后。 “进来。”桑渝皱着眉看着神色慌张的三人,“什么事?” 杨正坤看了袁润之一眼,说:“桑总,还是让小袁和张经理同您解释吧。” 桑渝狐疑地看向袁润之和张经理:“到底什么事?” 物流部的张经理急道:“桑总,仓库总部被水淹了。” “你说什么?!”桑渝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说话声音也变了调,“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现在是梅雨季节,这都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从大前天开始,这天就像漏了似的,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偏偏仓库前那段公路从六月初开始修路,下水口全部不通,加上雨势太大,雨水全部回流到我们仓库。从昨夜到现在,我们物流部所有人一直都在搬移货物,但是雨势太大,水回流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搬运,现在水已经过膝盖,放在最下面的货全部泡在水里,吊顶隔墙的板材均受潮,洁具和陶瓷大部分都泡在水里,外包装有很多受损。” 杨正坤补充说:“这其中还包括皇廷第一阶段用的特殊板材。” 听到这个消息,桑渝跌坐回椅子上,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看到桑渝的脸色很不对劲,袁润之不知该不该讲另一批货也出事的问题,她很艰难地开口:“桑总,还有……皇廷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那批龙骨也出事了……”袁润之颤着声,这几天师姐的心情阴晴不定,她都不太敢进她的办公室,有事都是用内线。 猛然抬起头,桑渝厉声道:“把话说清楚!” “就是龙骨在装火车皮的时候,对方站台那边没有注意到之前装车皮的可能是腐蚀性的东西,所以,龙骨……”袁润之讲不下去了,因为师姐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猛地拍起桌子,桌上的文件夹“哗啦”全部滑落在地。 袁润之连忙蹲下收拾。 “收拾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吗?去把采购部经理叫过来!”桑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节骨眼上怎么出这种事。 “她在外面。”袁润之指了指门外立着的夏经理。 夏经理战战兢兢地敲了门,低声叫了一声:“……桑总。” 桑渝怒道:“龙骨受腐蚀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天的事,昨天下午卸货的时候,才发现的……” 捏了捏太阳穴,桑渝问杨正坤:“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龙骨有多少是受腐蚀的?皇廷那边龙骨什么时候交货?” “合约规定是昨天,昨天情况特殊,所和皇廷那边勾通好延迟到今天送货。昨天下午仓库紧急整理了三万平方的龙骨出来,剩下的还在清点。今天上午给皇廷送过去,因为其中一个规格的外包装看上去很糟,实际上龙骨是完好的,但皇廷那边拒收所有货。”杨正坤想了想,又补充,“现在是装修旺季,皇廷板材和龙骨无法进场,其他客户需求也很多,仓库出了这么大个事,皇廷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情况了。” 桑渝问夏经理:“板材和龙骨受损的数量有没有统计好?” “今天上午刚刚统计好,刚和工厂联系过。”夏经理的声音越说小。 桑渝问:“工厂那边怎么说?” “皇廷那边时间当时卡得刚刚好。我们上午一上班就在和工厂联系,这次板材是特殊规格,最快也要一周才能生产出来,如果走火车皮,要十天到半个月,如果是汽运,则三天,但是成本会比原来至少多两块钱一个平方。龙骨也要订货,生产要三到四天,运输时间和板材差不多,成本也会增加,所以——”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是,我们没办法按合约规定的时间交货,所以皇廷追究起来,桑氏等待的将是一笔巨额的赔偿?!”积聚了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桑渝狠瞪了一眼袁润之和夏经理,高八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办公室,“我现在不是要你告诉我我要付多少成本,而是我仓库里有多少钱的货受了损失,如果我供不了货,我要赔给皇廷多少钱。你们有没有算过,耽误一天,光是那边工人的工资是多少钱吗?加上写字楼层部分的商户入住,还有酒店开业,延期半个月,我要赔多少你们算过没有?!按照合约的条款,我现在要赔的最少也得是几千万啊,几千万啊!别和我说你们没有想到找工厂获取其他代理商存货的信息。” 袁润之和夏经理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她们的确没有想到,这时,杨正坤打圆场:“所以我们才来找桑总,目的就是想从本市其他代理商调货。” 走离座位,桑渝在办公室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老杨,让你手下所有人给我去市场上找,那批吊顶板材在本市有没有货。待会,你不用开会了,直接去皇廷,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两天交货期,然后再找他们经理商量一下那三万平方包装有问题的龙骨能不能验收,一有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嗯,我马上就去。”杨正坤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老张,辛苦你们了。让仓库那边尽快把受损货物清单列出来。” “好的。”老张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办事。” 挥了挥手,从办公桌上拿起方才看的财务报表,桑渝走到袁润之和夏经理的面前,厉声道:“待会你们两人不用去开会,给我去找货运公司、找工厂、找路政,总之该找谁的都给我去找,去要索赔。我不管他火车开多久,汽运成本是多少,总之造成这次损失该由谁承担,你们都给我去找。Ok,都出去吧。” 桑渝拿起桌上的文件,带着怒气快步走出办公室,看到三个坑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小秘,扫了一眼她们桌上的东西,有时尚杂志,有零食,甚至还有兰蔻指甲油,回头便对袁润之怒道:“袁润之小姐,希望我开完会回来,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统统消失,否则,就整个总经办消失。” 三个秘书一听这话全傻了眼,半个身体全都扑在了办公桌上,希望能盖住“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 袁润之的头似乎要点到了地上,两耳红得似乎已经烧了起来。她早就让这三个妖精低调了,结果还是给她捅篓子了。 会议室里,一群人等了近半小时都没等到桑渝,又不敢擅自离开,派人去打听,听说桑总在办公室里发火,一个个都闷不吭声,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老总的到来。 一进会议室,桑渝就将文件往会议桌上猛地一丢,“叭”地一声,惊醒了在座所有神游的人。她没坐下,双手撑着桌子,怒目瞪视着各部门的经理,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报表,砸在会议桌上,看着招商部经理怒道:“这是上半年所有租金的报表,年初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保证家居总店的租金收入不低于五千万,但是结果是分店的租金反而已经超过总店。为什么总店最近有那么多商户要求退租?还有广告位,你们部门都是以什么价格租出去的?” 招商部那几个人都是于佳的人,于佳一被调走,他们几个就跟着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 招商部经理说:“广告位是赵经理负责的。” 这位赵经理正是桑渝的小舅舅赵卓群,小舅舅经常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喜欢沾点小便宜,甚至会受贿、贪污公司的材料,因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才会对他已经忍了很久。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对于招商经理这种擅做主张的做法,她无法忍。 坐在正对面的于佳对她冷笑着。 咬着牙,她怒道:“赵经理把广告位免费送给别人,是不是你也不用向我汇报?” 招商部经理顿时不吭气。桑渝瞪了一眼,便对人事部经理说:“给赵卓群一份处罚通知,广告位的差价每月从他的工资里扣50%,直到补齐为止,如果他不服,那就再给他一份离职信。” 在座的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桑渝,就连一直嘲讽她的于佳也不相信她竟然拿自己的亲舅舅开刀。 冷眼扫了所有人,桑渝的话头又指向了财务:“财务部做为监督部门,监督作用都起到哪去了?看看你们交上来的报表,有多少应收账款在外?催款的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通知?”接着又指着企划部,“桑氏集团大楼外那个最佳的广告位置,让你们拿方案,你们都在干什么?MK的曾总今天又给我电话,你们打算拖多久才给我把那个广告牌挂上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听着桑渝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的数落,面对她腾腾的火焰,每个部门经理的回复显然都是底气不足。 最后就剩下后勤部,桑渝望着正对面一直挂着一抹讥讽笑意的于佳,突然平静下来。 “于经理,请你不要在上班时间去一些和工作无关的地方,有时间抽空去商场里转转,角落那些工具,该提醒下面人放好的就要放好,别让消费者进了我们商场感觉像是到了旧货市场。” 于佳的脸色很难看,斜睨着眼盯着桑渝。 除了跟随父亲多年的两位老总,也是桑氏的股东,所有人该批的全批完了。桑渝突然觉得筋疲力尽,沉默了约两分钟才又开口:“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现在金融危机,竞业上岗的人很多。就你们今天给的回复而言,让我很失望,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废话一堆的过程。面对工作,没有任何借口可言。记住!这是你们的本职工作,既然你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必须接受它的全部,接受它给你的压力和痛苦,而不是仅仅只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快乐。如果今天谁觉得我话说重了,不想干了,那就直接向人事部经理递辞呈,我提前批准。” 会议室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桑渝环视了一周,最后说:“Ok,今天会议到此结束,下周会议,请你们做好准备。” 她踩着高跟鞋,就走出了会议室。 11、请多给我一点时间 会议上对赵卓群下达的经济处罚通知,没多久赵卓群便找上了桑渝,把总经办弄得鸡飞狗跳。赵卓群口口声声说要不是赵卓青为了她,根本就不会死,说她这个丫头不知好歹,这样对他这个舅舅,这种时候应该是齐力对外,而不是这样对他这个忠心为桑氏的亲舅舅。 自接手了桑氏之后,桑渝就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今天算是全部暴发了。一点面子也不给赵卓群,直接将他轰出了办公室,并让人事下份通知,让他停职查看。 整个下午,桑渝就是在怒火冲天中度过的,眼前财务交过来的报表,那庞大的应收账款数字,加上皇廷那边不知商量的怎么样了…… 她现在不仅头痛的厉害,就连胃也隐隐作痛,甚至还有点点想吐。 那盆小小的仙人掌突然跳入她的眼帘,她伸手抓了过来。 孤独的坚强。呵,她是孤独,孤独到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有谁能够了解她心里的苦闷。她宁可不要桑氏,也不愿母亲为了替她保住桑氏而走上那条绝路。 闭上双眼,她倚在椅背上,以手背蒙着眼睛,她多么希望她睁开眼来,这一切全是一场梦。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睁开眼,她看到屏幕上的留言是家里的电话,那里还能给她电话的就剩下吴妈和吴叔了。按下接听键,却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姐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吗?吴妈烧了好多好吃的。” 竟然是她那个“弟弟”桑博文。 无论有多忙,每周周四,她都会回天恒山庄别墅,因为爸妈出车祸的那天就是周四,所以每周四,她会回别墅陪“他们”,今天也不例外。 讽刺的是,那个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却名正言顺地占着那个属于她的家不走。 “让吴妈接电话。”对着电话,桑渝冷冷地说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吴妈的声音,她说,“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有很多事要忙,你们自己吃吧,辛苦了。” “哦,好的,要不要我让老吴给你送饭菜去?”吴妈有些心疼桑渝,她总是没日没夜的忙。桑渝刚回国那阵,吴妈去那小屋打扫卫生,总是看到吃了一半的方便面,有一次还看厨房里存了一箱的方便面,因为多年之前桑渝从未叫她烧过饭一次饭,她以为桑渝都是自己烧饭的,知道了以后,除了周四,每天烧好了饭菜她才会离开。 桑渝说:“不用了,我在公司员工餐厅用餐就好了。” “好,那小姐注意身体,别加班太晚,也别熬夜啊。” “嗯。”她正要挂电话,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是桑博文,“姐姐,那你下周四一定要回来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再说。”桑渝直接挂了手机,对于小三的儿子,她没什么话好讲。 看了看时间,她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 第二天,桑渝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头有些昏沉,打算下楼去商场内转转,出了办公室门就看到袁润之几个人将什么东西给藏到身后,她面无表情地道:“拿出来。” 袁润之看到她一脸的严肃,不得已才将报纸递了出去。 接过报纸,桑渝就看到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那天晚宴她和沈先非喝交杯酒的照片,报导上大意是说她和沈先非当年大学里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劳燕分飞,此次又因合作关系,两人因此而死灰复燃。此报导还言加揣测桑氏此次能够中标,会不会是因为那段过往,皇廷故意放水,实际就是指此次招标是背后暗箱操作。下面还刊登了桑氏仓库被雨水淹、仓库人员抢夺记者相机、意图殴打记者等多幅照片,旁边的报导大肆言论,此次桑氏受损严重,为何不让拍照,还殴打报社记者,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等等。 看完报导,桑兴没有显现特别愤怒或者激动,袁润之和其他三个小秘只敢偷偷地看她的表情。 将报纸扔给袁润之,她面无表情地说:“叫人去处理这件事。” 看到桑渝又走回办公室,袁润之松了口气,师姐那种“叫人去处理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平静的,其实是充满了火药味,这个记者看来有的受了。 桑渝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以手揉了揉胃部,从昨晚到现在胃疼得越来越厉害了。稍稍缓和了一下,杨正坤便来敲门。 “那边怎么说?”她问。 杨正坤急道:“桑总,你有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报纸?” “看到了。”桑渝面无波澜,“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这场报导。” 杨正坤点了点头:“嗯,正因为这样,皇廷那边不同意延期供货,严格要求按合约执行,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中之前还交不出货,皇廷那边就有可能会和我们解除合约,改换其他供应商。昨天下午我找了他们负责的项目经理,他直接拒绝,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和他们的项目总监沈总说,但沈总根本不见我。今天早上我又去了皇廷,说沈总不在。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位兄弟说,‘这事你们全公司人来都没用,应该找你们桑总来。’” 桑渝沉默了一会,问:“那你有没有找黄董和黄经理?” “黄董陪其夫人去欧洲渡假了,黄经理……据皇廷的人说根本见不到他的面,大局还都是那位沈总在管。”杨正坤说。 “那……受潮的板材在市面上找到没有?” “找到了,有两家有货,一家是GD公司的备货,看来他们早已预备好,我怀疑这次的媒体报导也和他们有关。” 桑渝冷笑了一声:“魏成明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还有一家呢?” “还有一家是江航装饰,据说那些板子是江董用来装饰江航新建的集团大楼用的。但他为人古怪,谁也摸不清他的性子。我派人去江航还没开口要求调货,只是略提了一下那批板材,结果就被轰了出来。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会,江董手下养了一帮子打手,真是奇怪。现在,我们不但见不到皇廷的沈总,还见不到江航装饰江董,我真的没辄了。” 皇廷是按规矩办事,江航是不按规矩办事,GD公司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桑氏手中的这块肥肉。 胃部的绞痛,让桑渝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桑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强忍着,哑着声音说:“没事。你去准备下,待会我们一起先去皇廷,把供货时间给搞定,然后再去江航找那位江董。” 杨正坤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将冷气关了,桑渝倒了一杯热水喝下,缓缓坐回椅上,心中一直在不停地对自己说:桑渝,不用担心,桑氏会没事的,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你,两年前爸妈遇车祸身亡,桑氏都没有倒下,两年后的今天,桑氏更不会轻易地倒下。桑渝,没事的,没事的…… 到了皇廷,桑渝和杨正坤便被前台接待给拦下了,前台接待小姐很礼貎地说沈总出去了。桑渝自然是不会信她,让杨正坤往沈先非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沈先非的秘书高小姐,同样是公式化的口吻说沈先非不在。 桑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抢过手机说:“高秘书,是我桑渝,我找你们沈总。” “桑总,沈总他真的出去了。”电话里,高茜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她可不敢得罪这位桑总。 “他不在,那我上去等他。”直接挂了电话,桑渝将手机还给杨正坤,“我们上去等。” 前台两位接待同样不敢得罪这位桑总,但沈总特地交待过要是桑氏来人一律不见,所以她们真的很为难。为了保住饭碗,她们只能苦着一张脸拦住这位桑总的路。 自进入这行以来,桑渝就未曾受到过这种待遇,她恼怒地看着眼前垂着头不敢看她的两名前台接待。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公司大门,就见到桑渝被拦在了电梯口,沈先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名前台接待看见沈总回来了,不由得同时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 转过身,桑渝便看到沈先非皱着眉头,拎着公文包站在两米开外。 “如沈总所见,我和我的市场部经理被你们皇廷拒之门外,就是这么回事。”桑渝冷淡地道。 “有什么事上去再说。”沈先非看了她一眼,率先按了电梯按扭。 随沈先非进了办公室,桑渝和杨正坤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茶或者咖啡?”沈先非问桑渝。 “白水就好。”桑渝道。 立在一旁的高秘书立即给桑渝和杨正坤一人倒了一杯冰水,然后退了出去。 看到那杯冰水,桑渝不禁眉心深锁,她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我想我不用多说什么,沈总也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习惯性地蹙起了眉头,沈先非只是看着她,并未答话。 “沈总,相信你也看了报导,这次大雨给我们造成了很惨重的损失,造成这次供货不及时,实属不可抗力,不是我们所愿意的,所以请多给我几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桑渝的声音已经软了几分。 “不可抗力?据我所知,你们桑氏有几个仓库,而路政修路也不是这几天才开始,现在的天气预报都有提前一周报导,更何况江南梅雨季节,这种大雨年年都会有。难道桑氏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只会事后采取补救措施这种可笑的行为?如果桑氏够重视这次合作,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沈先非的一番话将桑渝说的哑口无言。虽然桑氏有几个仓库,但总部仓库离工地最近最方便,并且存储空间大,桑氏得从存储成本和运输成本上考虑,但他的话字字在理。 沈先非又说:“桑总,你应该很清楚,你晚供货几天,我们皇廷的损失有多严重,这意味着我要晚几天交付写字楼,晚几天酒店开业,以及这几天工人的误工损失。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把那样的龙骨送到工地,任何一个配件出问题都可能要人的命,何况你送来的是一批受腐蚀的龙骨,我想合约上明确注明要求包装完好,质量无问题,请问这件事桑总你要如何解释?现在报纸全部刊登出来,是不是桑总希望一段时间之后,媒体会再报导皇廷酒店项目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我可以保证送去的龙骨只是包装有点问题,如果沈总不信,我可以将那批龙骨送检。” “送检?那要多久?桑总是不是在要求板材晚几天供货的同时,还要求龙骨再延几天供货?第一阶段的板材无法供货,第二阶段的龙骨又有问题,请问桑总,你打算让我们皇廷酒店什么时候开业?你打算让我们皇廷签了合约的那些客户什么时候入住?” 沈先非提的每个问题都是事实,所有这些都成了桑氏的痛处。 说不出的难受,桑渝觉得胃部又开始抽痛,痛得她开不了口,额头上已渗出密密细汗。她低着头,用手用力揉压着胃部,希望能缓和一些。 这时,杨正坤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胃部稍缓和一些,想了想,桑渝抬起头说:“第一阶段的板材,我已经在N市找到另一家有货的,只要沈总肯答应多给我两天,哪怕一天,我都可以保证板材一定会及时进场,龙骨我也会安排送检,绝不影响第二阶段的进度。” “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沈先非抬起头,很遗憾地看了一眼桑渝,然后拿起高茜刚交过来的文件看了起来,没问题便签上名。 面对沈先非不退让的态度,桑渝失望极了,一时气急,站起身质问他:“沈先非,你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是不是因为那天被我打,所以你不服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沈先非抬起头看着桑渝,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把公事和私事扯到一起,皱着眉头说:“我是哪种人?我只不过是按合约办事。被你打,是我心甘情愿,但与这件事无关。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和道馆的事牵扯在一起。我是皇廷酒店的项目总监,对这个工程的所有事项,我都要负全责,我不可能拿皇廷这么重要的工程开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指我在开玩笑?”桑渝冷笑一声。 望着桑渝,沈先非觉得说不出的郁闷。黄董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而偏偏桑氏出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桑氏的人被他拒见之后,GD的魏成明就来找他。 昨天第一时间知道桑氏仓库被水淹、龙骨出问题,他的焦虑不比她少多少。从昨天下午他就开始忙着到处找第一阶段的板材,今天忙了一上午,才终于说服江航的江董同意调货给桑氏,这才回到公司,就遇到她来兴师问罪。 难道要他当着皇廷所有员工的面说,桑渝,我已经帮你把调货的事情安排好了。 让皇廷,让GD,让整个建材家居业都知道,他沈先非故意包疪桑氏,竞标前透露底价,供货时又违反合约规定。 他要这样说吗? “桑总,按照合约规定,你们已经延了一天半了,明天是第三天,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板材还不能按时进场,我想桑总应该考虑一下解约事宜,另外还要承担这三天以及事后给皇廷带来的一切损失,届时我会让人将具体的数据统计给你。”咬着牙,他艰难地说完这公式化的回复。 “沈先非——”胃部剧烈的绞痛让桑渝无法再支撑下去,她弯下身,双手紧压胃部,试图减轻一些疼痛,但是没用,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12、什么才重要 “你怎么了?”沈先非看到桑渝这种情形,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冲了过去,在她滑落跌坐在地之前及时接住了她,“怎么回事?” 倒在沈先非的怀里,桑渝紧紧地咬着下唇,坚持着:“再多给……我一天的时间……” “我先送你去医院。”沈先非将她横抱起。 “我不去医院……后天……我们一定会准时交货……我保证……不会误了工程进度……”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摇着头,桑渝死命地拉着沈先非的衣服坚持着。 “你什么都别说了,先去医院。”沈先非抱着她,快步走出办公室。 胃疼得已经让桑渝浑身无力,拉着沈先非的手也缓缓松开,嘴唇发白,脸色白得更像一张纸,她还在说:“我不去……我还要……去江航……” 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想着要去江航,沈先非再也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嘴!” 高茜看着沈总怒气冲冲地抱着桑氏的桑总冲出办公室,脸上的寒气似要将人给冻僵了,这可是六月天啊。看沈总紧张怀中人的样子,这可是她跟在他身后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难不成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桑总?”还在接电话的杨正坤,看到沈总抱着自己的领导进了电梯,一脸莫明,匆匆挂了电话,问一旁的高秘书,“什么情况?” 高茜白了一眼:“我哪知道,自己不会看。” 杨正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赶紧追去,刚才收到的可是江航的好消息啊。 白白的顶,白白的墙,白白的窗帘,映入眼帘的到处是一片白。 躺在病床上,桑渝缓缓睁开眼,才想起来她这是在哪。 从沈先非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意识就模糊了,整个人开始发烫,胃部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痛得不能动弹。隐约之中,她知道他抱着她冲进了仁爱医院的急诊室,惊动了一堆医生护士。然后,她就开始发烧;然后,她就听见医生说了一大堆,只有急性胃肠炎五个字她是听得懂的;然后,她被推到了病房,两个天使在她的手背上扎了至少三针,然后,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在咆哮,再然后,她就睡着了…… 烧退了,整个人也舒服了些,胃也不疼了,只是左手臂早已冰凉的麻木了。她茫然地看着药水顺着细长的输液管,一滴滴的输入静脉之中,就好像时间的沙漏一样,提醒着她,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动了动僵硬的左臂,伸出右手,桑渝就要去拔点滴。这时,沈先非拎着保温瓶进来,看到桑渝的动作,将保温瓶随手一放,便冲了过来,抓住她的右手,吼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 抽了抽手,桑渝没抽出,抬眸看向沈先非,淡淡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我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流淌地就是我的钱。” “你如果不在这里乖乖地把水挂完,桑氏流掉的钱更多!”沈先非没好气地回着,抓着她的手却不放松。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不相干!” “总之,你不挂完水,就别想着出这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功夫,门外立着两个人都不敢进去打扰,一位是沈母吴玉芳,她是被儿子给急召过来的,还强调要带一锅稀饭来,另一位是杨正坤,从皇廷一路跟到仁爱医院,就等着告诉桑总江航的江董约了她晚上吃饭谈调货的事,但碍于她身旁守着的那个凶神恶煞的沈总,他一直不敢开口。 吴玉芳说:“你还在这看什么?你们桑总今天没法办公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和我们桑总汇报。” “那你就和我儿子说,让他转告。” “啊?”杨正坤惊讶地看着沈母,又指了病房里的两人不确定地问,“他们俩……” “对,没错!”沈母点了点头。 真的有一腿? 杨正坤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两人,心中大喜,难怪那个项目经理偷偷告诉他让桑总亲自找沈总,原来真是如报纸上所说。这下供货时间的事就好说了,还有他得告诉桑总晚上和江董一起吃饭的事啊,正犹豫着,手机又来了电话,是江航的电话,竟然是通知约会改在了明天中午,他连忙答应。 这下子饭局解决了,看情况他也不宜打扰里面的二人。想了想,他发了条短信到桑总的手机上。 听到短信在响,桑渝盯着一旁的皮包,终于从沈先非的大掌中抽出手,动了动身体,就要去拿一旁的皮包。 “我来拿。”沈先非从她的包里拿出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打开手机,桑渝看到了杨正坤的短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便对沈先非说:“江航同意调货给桑氏,你是不是也能同意延期一两天?” “出了公司不谈公事。”沈先非打开保温瓶,倒了一碗清粥,“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饭就跑来找我?医生说你饮食没有规律,长期抽烟酗酒,睡眠不足,精神压迫,胃肠功能严重削弱,然后吃了什么不干净带有病原菌及毒素的食物,才引起了胃肠道黏膜急性炎症。”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桑渝皱了皱眉头,除了昨晚吃了从冰箱拿出来的面包,她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让我妈现熬的,先吃点。”沈先非吹了吹滚热的粥,送至桑渝的唇边。 “沈先非,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我不觉得无聊,起码我不会觉得钱比人的身体来的更重要。” “这不是我个人得失的问题,还有几位股东,还有那么多桑氏集团的员工,我桑渝可以一身轻,但我要对他们怎么交待?” “吃了这碗粥,你看看桑氏明天还转不转?” “……没心情,不想吃,除非你答应我延期。”桑渝别过脸。 一想到之前她发高烧,浑身无力,不停地呜咽,这会倒好,烧一退,就拿吃东西来做酬码和他讲价了。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端着粥,咬着牙说:“好,你不吃,那就别怪我非礼了。” 他将一勺粥喂进自己嘴里,然后人便向那个固执的女人欺去。 “喂,你想干什么——”话才说出口,唇已经被封住。 桑渝怎么也没料着沈先非会来这招。 啊,他真的好恶心,用嘴强喂她喝粥。 将口水粥全部灌入桑渝的嘴里,沈先非贴着她的唇停留了数秒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在不停地挣扎,要不是考虑她还打着点滴,他想,他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只能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沈先非舔了舔嘴角,笑得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桑渝抓过背后的枕头,拼劲力气砸向沈先非,吼道:“沈先非,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