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去休息的吴玉芳,倒了一杯水之后,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是23点05分,儿子自从进了家门,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走了整整二十分钟了。实在是看得太碍眼了,她开口:“你能不能别走了?来回晃的我眼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让你烦心,就给我滚回房里去散步。” 顿住脚步,沈先非看着母亲,说:“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雕着‘如意’两个字的黄金戒指?” “没有。”吴玉芳摇了摇头。 沈先非又是一阵沉默,未久,咬了咬牙,他又开口:“妈,那个……昨天以前你是不是有见过桑小姐?” 听到儿子的话,吴玉芳微微一怔,五年了,这臭小子终于要提及这件事了吗? 吴玉芳喝了口水,反问:“你的‘合作人’我怎么会认识?” 沈先非急道:“你确定你不认识吗?那五年前你干嘛要留人家吃饭?” 抱着水杯,吴玉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不禁笑了起来,走到沙发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死小子,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深舒了一口气,沈先非在吴玉芳身旁沙发的扶手上坐下,问:“妈,你有没有发觉我留学后这五年来有些变化?” “没有啊,吃的好,睡的饱,成天到晚还是那张谁欠你几百万的死人脸,唯一感觉不同的就是越来越帅了。”吴玉芳摊了摊手。 “妈,我在跟你说正经事。”面对心态很年轻的母亲,沈先非有时候真的很不能适应,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好,既然说正经事,那你就别拐弯抹角。”吴玉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23点10分,你打算让我几点去睡觉?” “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她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可以记得每一个人,却不记得她?我可以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却不记得和她相关的任何事?”没有再犹豫,沈先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客厅里一片沉寂,吴玉芳怔怔地看着儿子。过了许久,从儿子身上收回目光,她端着水杯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五年前的事?” 如果他不想知道五年前的事,那他现在不去休息,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嗯,我想知道。”轻点了点头,沈先非的声音里全是苦涩,他的眼神近似带着哀求的看着母亲。 相反,吴玉芳见到儿子这种样子嗤笑出声,她这个儿子,也只有在遇到那个桑渝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晃了晃杯中的水,吴玉芳淡淡地说道:“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那就自己去想,如果想不起来,那就算了。”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20分,现在她已经老了,身体可是吃不消,她得去睡了。起身,她便往自己卧室走去。 “妈——”沈先非深蹙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你就不会遗忘,”吴玉芳转过身,一脸严肃,喝断了儿子的话语,“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彻底的忘记一个人,一般人很难做到,而你什么都不记得,这不是偶然,这是你自己潜意识里做的选择,是你选择要遗忘。如果五年后的今天,你要面临重新选择,那么请你,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果那段回忆是自己想要的,那你就自己去找回来,如果不是,就请你做现在的沈先非。我不想再看到五年前那个头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像具死尸的沈先非。” 素来很乐观的吴玉芳,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就算是当年带着儿子离开沈家,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失控,这么激动。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记结婚的前一天。儿子的婚礼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他出意外的消息。当她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之后,像发了疯似的赶到仁爱医院,在那个充满了来苏儿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里,她看到的是她那个头上被包着纱布,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儿子。他睡着了,但她却以为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引来了整层楼的医生和护士。可这个可恶的小子,一睁开眼,却是跟她说,只是睡着了。 吴玉芳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一场意外,根据警察所说,有行人目击是几个年轻人伤了儿子,还抢了他身上的钱物,最终判定是一件恶性抢劫伤人事件。所有人都对她说,阿非很幸运,只是皮外伤,那伙人只是求财。 阿非出了意外之后那么多天过去了,吴玉芳没有见过桑渝,也再没有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个准儿媳妇的名字。从儿子的态度中,以及那天那个不速之客,她隐隐约约查觉了某些事。 出了院,阿非一直都是忙着出国的事,没几天,他就飞去了英国。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从阿非的口中再听到这事,但令吴玉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不是儿子不想提那个丫头,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子什么都没有忘,却独独忘了那个丫头,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五年前儿子伤得很深,才会选择了这样一种逃避的方式。兜兜转转,他们两人又回到了起点。不是她不帮儿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儿子的每一个选择,但她不希望要面临新的选择时,却是去挖掘曾经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准备,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再伤一次。 张口欲言,沈先非瞪大着眼睛望着很少发火的母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母亲没有明说,沈先非已经从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过那一段的一刹那间,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吴玉芳对着沈先非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这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30分。 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沈先非从沙发的扶手上站直了身体,轻轻地对母亲说:“妈,你早点休息,我……出去走走。”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吴玉芳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2、半夜造访 夜间清静空荡的马路上,车子开得飞快。 沈先非放慢了车速,转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几幢紧挨着的九十年建筑已然映入眼帘。 靠着椅背,沈先非点燃了一支烟,摇下车窗,月光顷刻飘洒进来,映在他黯淡的侧脸之上。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烦躁的时候,会抽几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以手撑着额头,透过车窗,沈先非望向眼前几栋九十年代的房子,怔怔地发着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车子开到这个地方,只因为桑渝为他指过一次路,还是因为潜意识认为她口中那个曾经他们合住过的房子所在?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乱了,原来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曾经就有过的感觉。 诊室里看到她皱着眉头,哑着嗓音和阿穆述说着往事,一颦一笑间,那种故作坚强,其实是不过是一朵不堪风吹娇弱花朵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复杂情感,让他无法平静。 推开车门,他往那几栋房子走去。 跟着感觉走,立在其中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他抬头望了望所有窗户,靠北面的不是卫生间就是厨房。整栋楼只有四户人家的窗户是亮着的,七楼亮着只有一家。 毫不犹豫,他迈进了第三单元。 顺着黑漆漆而狭窄的楼道,他爬上了七楼。 他不能确定桑渝是不是一定就住在这层楼,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似在告诉他是这里,没有错。 立在702门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举起了手,按了按门铃。 浴室里,桑渝正费力气的将毛巾扎在正在喷水的龙头上。 该死的,昨天明明用得好好的,今天水管居然就莫明其妙地裂了。本来想借着水管裂口还小,先把澡洗了,谁知道,澡洗了一半,这龙头的直接处越裂越大,夸张点,这会都可以媲美喷泉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出了浴室,她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这都已经是夜里12点了,谁会来敲门。 一个滑稽的想法跃上她的心头——午夜凶铃? 打开过道的灯,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低着头立在门外,看不清脸。 隔着门,她恼火地大吼一声:“什么人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乱按别人家的门铃。” 立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先非勾了勾嘴角,果真找对了。 “是我,沈先非。” 听到那低沉略带磁性的熟悉声音响起,桑渝僵在那一动不动。骤然反应过来,她从猫眼里看清了门外立着的男子,正是沈先非。 背抵门,桑渝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晚了,他跑来做什么?! 这个可恶的男人,还嫌看她的笑话不够多吗? “我不认识你。” 薄唇向上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沈先非以手臂撑着墙:“是吗?那这款银色手机我就自己留着用了,或者送人也可以,反正也没人认领。” 门开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手机还我。” 抬眸,沈先非凝视着眼前满头湿发,身上穿着睡袍的桑渝。他很抱歉地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桑总沐浴了。” 伸出手,桑渝冷冷地道:“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微眯了眯,沈先非打量着左手抱胸的桑渝,一袭玫红色的真丝睡袍被头发上滑落的水浸湿了,正紧紧地贴在她完美的曲线上,细致的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睡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穿。 顺着沈先非不怀好意的目光,桑渝才反应过来刚才澡洗了一半,只披了一件睡袍。咬着唇,她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她直觉要关门回房换衣服,却被沈先非以手给挡住了:“里面什么声音?” “关你什么事?”桑渝怒吼着,突然想到那水龙头接头漏水的事,大叫一声,“糟了!” 她转身往浴室跑去,盖在龙头直接处的毛巾早已经掉在地面,而那道裂缝就在她和沈先非说话的时候,裂得更大了,这会水管里的水直冲向浴室顶,整个成了一个大喷泉。 顾不得身上的睡衣全湿了,桑渝想上前将那个水阀给关了,这时,沈先非抢先她一步将她拉离,冲着她大吼一声:“你白痴啊,那是热水器的冷热水进水阀。” 背抵着冰凉的墙砖,桑渝被沈先非困在双臂之间,怔怔地望着他,只觉耳膜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仿佛在那瞬间,跨越时间的距离,在相互凝望的片刻,时间就已经飞速地逆转。 五年前那个绝然离开的男人,现在回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头顶上的冷水真喷而下,沈先非的整颗心思全放在桑渝的身上,以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忍不住再一次细细地打量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虽然他无法忆起五年前她的模样,但在上岛咖啡里那个眼底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她,整个人都发亮,深深地吸引着他。眼前的她,娇弱无助的样子,同样叫人别不开眼。 手轻轻抚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他的目光落在她白晳的颈间,她身上那袭玫红色的睡袍已经全湿了,紧贴着的完美曲线完全显露出来。刚才他的力道稍许大了些,她整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沈先非暗吸了一口气,错开目光,将她的睡袍往上拉了拉,手扶在她的肩上,柔声说:“对不起,刚才我声音大了点,吓到你了。” 目光一点点的恢复焦距,桑渝终于回过神,看清眼前两人近距离的暧昧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恼羞成怒:“谁准许你进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别吹空调冻着了。”蹙了蹙眉,沈先非没理会她发狂的模样,径自往厨房走去。 他跪在水池前下方,伸手将下面的进水阀给关了。 同时,浴室龙头也停止了再喷水。 半跪在那水池前下方,沈先非没有起来,而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到这里,把这个进水阀给关了。 是习惯还是潜意识? 桑渝怔怔地望着他背影,咬着唇,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沈先非正在翻看着茶几上的标书。 桑渝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夺下,大声吼道:“谁准你乱碰我东西的?请你把手机还给我,立刻给我出去。” 抬眸看着异常愤怒的桑渝,沈先非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手机,捏在手中把玩着,薄唇弯成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好,手机没有被淋湿。桑总害羞不肯去我那里拿,所以我就亲自跑一趟,却不想打扰了桑总沐浴。为了不让桑总被冷水淋,我只有舍身替桑总挡冷水,帮桑总关水阀,弄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可万万没想到桑总这么不领情。” 咬着牙,桑渝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两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穆医生面前深情地回忆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可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小时,真正的看到他了,就是这样的天壤之别。 平复了心境,她以职业化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沈总,明天上午九点钟开标,我想你送完了手机,可以离开了。” “啊嚏——”身上湿透了的沈先非面对空调吹出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眸看向桑渝,站起身走近她,将手机递给她,嘴角漾着笑容,在她的耳边柔声说:“我想喝杯热水,喝完了就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低缓醇厚的嗓音犹如微风般轻轻刮搔着桑渝的耳膜,那帅气的脸上漾着的笑容,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杀伤力。 接过手机,桑渝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走到饮水机旁,到了一杯水给他:“劳烦沈总快点喝,喝完了赶紧走。” 接过水,沈先非喝了一口,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喂,你身上全是水……”桑渝忍不住叫了起来,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目光深锁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因为她才注意到沈先非被水淋湿的头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纯白的衬衫被水浸透,近似透明的紧贴在精壮的上身,黑色的紧身休闲西裤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两条腿,性感得诱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两片薄唇在水杯上一下下的轻咂。 桑渝觉得浑身的狼血又在沸腾了。 “客厅就这么大,我不论站在哪,都能吹到空调,除了坐在沙发上喝点热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或者桑总有衣服给我换也可以。”沈先非苦笑着。 桑渝咬着唇,如果再任由他这种危险的皮相在这里坐下去,她一定会崩溃。一定是很多年没有男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饥渴。 推开那道和式门,桑渝走进去,在壁柜里翻出了一件未拆封过的衬衣和一条西裤,又拿了一条大浴巾,全部扔在了沈先非的身上,说:“请你尽快换好衣服,喝完水,离开我家。” 微笑着接过衣服,沈先非说了一声:“谢谢。” 背对着桑渝,沈先非很快就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那道门,脸上的笑容迅速隐了去。刚才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真的没想到桑渝能够变出一套男式衬衫和西裤。 盯着台面上摆放的牙刷,还毛巾架上挂着的毛巾,是两个人的,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个是男士用的,一个是女士用的。 将衬衫和西裤紧抓在手中,他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失望焦虑烦躁的眼神里他看到的是嫉妒。 阴沉着脸,他迅速地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衣服穿好,出了卫生间。 祝三八节快乐! 3、竞标 望着身穿Hermes白色衬衫和西裤的沈先非走了出来,桑渝一阵失神。 身长,腰身,都非常的合适,虽然去年的款式,但穿在沈先非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反而更衬他优雅的气质。自从他走了之后,她到了美国,每年都会习惯性的将春夏秋冬各季节的衣服、鞋袜等买上一套,寄回国内,让吴嫂放回这屋子里。回国了,这习惯依然改不了,那间和式屋里,放着的刚好不多不少,整整五套。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换过衣服的沈先非安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拿着湿衣走向门处,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脸正色地对桑渝说,“如果桑氏在明天的开标现场,还以那份标书上的价格竞标,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桑总,这样的价格根本无法中标。” 抬了抬眉,桑渝认真地看着沈先非,然后拿起标书中的价格表,看了看,回道:“顶材的价格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降,我觉得我明天没必要去竞标。” “吊顶和隔墙是所有工程项目中用材最多的,所以也是招标人最看中的部分。别和我说你的价格是全N市最低价,你低,别人比你更低。每个平方相差哪怕是一两块钱,甚至几毛钱,总工程的造价就会相差很多。我只能告诉你,以这份标书来讲,桑氏的价格完全没有可比性。若是你在这最重要的部分失了利,后面洁具和地材就更不会有机会。”扭动了手中的把手,沈先非又顿了顿,“皇廷酒店这个项目,与一般的写字楼大厦工程项目不同,它除了写字楼之外,重点是‘酒店’两个字,而且还是五星级的酒店。除了吊顶和隔墙,洁具和地材同样很重要,主体重要,细节也重要。祝桑总明天好运!” 开了门,阴沉着脸,沈先非负气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他冰冷的脸上似乎能够刮下霜来。 坐在沙发上,桑渝看着价格,按刚才沈先非的话,她细细地核算洁具和地材这两大块的价格,应该还有涨幅的空间。 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完之后,过了一会,她才惊觉这杯水是刚才那个可恶的男人喝过的。 烦躁地扒了扒湿发,她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 曾梓敖说的对,只要一遇到关于和“沈先非”这三个字的人或事,她就会像是一只烦躁的小兽。 他走了之后,她为了证明自己没了他依然会活得很好,坚持在H大念完大三,可是到了大四,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甚至开口向曾梓敖求婚,曾梓敖很直接地拒绝了她,说他不要一个心里还装着别人的女人。 她为了彻底的忘掉沈先非,和曾梓敖一起去了美国念书。两年前,父母车祸身亡,她才不得不回国。在美国的那几年,她以为她可以很潇洒地忘记沈先非,可是越是想忘记却越忘记不了。 曾梓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什么时候你完完全全忘掉了他,我便会向你求婚,否则我永远只会当你的朋友。” 从上岛咖啡店里再次遇到沈先非,她就发现原来她一直不曾忘记过他。他的每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所以,她和曾梓敖永远都是朋友。 不知不觉中,烟烧到了手指,一阵剧痛,桑渝将烟蒂狠狠地辗灭在烟灰缸里。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标书上,对照顶材墙面的价格,她做了相应的调整,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将所有价格核好。 晚上她将标书带回来是打算签好字,明天一早让袁润之过来取的,结果成了她将标书的价格重做了一次。她必须早点休息,明晚还有签约庆功晚宴,那场战她可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热水器龙头水管爆了,看来今晚她得住公司了。 她给袁润之发了短信,要她明早七点钟之前赶到桑氏,做最后的核对封装工作。 带着标书,她开着车子,去了公司。 小区外,一辆银白色的LEXUS还停在巷内。 沈先非一直坐在车内发着呆,盯着眼前的住宅楼,他整整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只因为他身上这身十分讨厌的男士衬衫和西裤,还有那个卫生间内的男士用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桑渝说标价的事,他这是在放水,而且还是主动的,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在看到红色的MINI驶出,他很快熄灭了烟蒂,也跟着离开了。直到看着桑渝开着车子,进入桑氏集团大楼,他才放心地回家。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听到手机在叫,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桑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桑氏中标了。我们打败了GD公司那群混蛋,中标了!杨经理已经在皇廷详谈合同的事了,过会我们就回去,一些细节还要你亲自确认一下。”电话里袁润之的声音十分兴奋。 松了一口气,桑渝睁开眼,轻问了一声:“几点了?” “中午11点20分。”袁润之回答完,突然像被雷劈中一样,颤着声问,“那个……师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经验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在师姐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桑渝从床上坐起,对着电话嗯了一声,平静地说:“你马上回来,和采购部确认一下订货的事,然后去Jessie那里挑一件礼服,让Jessie好好帮你拾掇拾掇。我还有事要处理,然后再去Jessie那和你会合。晚上,你让杨正坤他们先去,你跟我一起。” 电话那头,袁润之小心翼翼地问:“师姐,礼服真的要二分之一吗?穿那么暴露,会很丢桑氏面子的,我们是签约方啊,不是去陪酒的。”其实她在心底想,毕竟师姐才是晚宴的重点,要是她穿那么少,抢了师姐的风头,她后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没气质没内涵没智慧“三无”产品,但是做建筑建材家居行业的就是男人多、色狼多、流氓多啊,就算是个“三无”产品也会引起意外发生。 “袁润之,你的眼光我可以无视,但Jessie的眼光是毫无质疑的,你只要把自己扒光了交给她就可以了。” “OK,扒光,扒光。”袁润之献媚地配合着,然后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洗漱完毕,桑渝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对秘书王媛媛吩咐:“小王,打电话给每个分部仓库,让他们立即盘点,库存报表以及每个仓库还有多少空余地方,以最快的时间给我报过来。”转身又对秘书朱小娴说,“小朱,让财务部把各分店家居连锁的租金情况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然后又对秘书马红艳说,“小马,昨天你给我的基建预算表有问题,你让基建部给我重新核算。” 短短的几分钟,桑渝把所有今天必须完成的事给交待下去。 办公室里,三个小秘书大眼瞪小眼,脑子里统一想着一个问题,桑总怎么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那么刚才她们三人八卦补妆玩游戏,岂不是全被看去了…… 袁润之回来之后,立即和采购部确认订货周期。时间差不多,她便去了Jessie那,一直等到快五点才见到她的亲亲老板。 坐在黑色的宾利车上,袁润之一阵紧张,望了望身旁在闭目养神的桑渝,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说我穿成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怪了?” 缓缓睁开眼,桑渝看了一眼,眼前身穿一件粉色吊带薄纱晚装的袁润之。她的身材很好,大学的时候,好像她和曾梓敖的妹妹曾紫乔做过时装杂志模特,这件晚装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从上到下的层叠设计,是这件晚装最大的看点。整天扎着马尾的头发也垂直地披散了下来,那个黑色金属眼镜也换成了隐形眼镜,脸上微施了薄粉,袁润之整个人看上去窈窕而矜持,如一朵纯洁的莲花。 “还不错,今天晚上在晚宴上机灵点,两只眼睛擦亮点。”桑渝面无表情地说。 “啊?今天晚上我不是只要站在你旁边就好了吗?”袁润之很茫然,不明白桑渝是什么意思。 “袁润之,如果要你站在我身旁,你只要穿桑氏的工作制服就好了。”桑渝白了她一眼。 司机老吴望了望后车镜,不禁笑了开来:“袁小姐好好打扮下,是很吸引男士的。祝袁小姐今晚好运。” 袁润之羞涩地笑了笑:“吴叔,你在开玩笑吧?” “这不是在开玩笑。上周你在西餐厅,把你那个叫阳痿的男友和那个小三用意大利面给盖了,这是你被第N个猥琐男给抛弃之后,干得最中用的一件事。”桑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袁润之惊讶地叫道:“师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嘴巴张得老大,袁润之不可思议地看见身旁的桑渝,师姐什么时候知道她又失恋了?不过也难怪,她的前男友杨伟也是这个圈子的,要想不知道都难。 桑渝又白了她一眼,说:“你有没有总结过你老是遇到劈腿烂男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今晚到场的男人都是我们这个行业中的姣姣者,你眼光那么差,找男人那么没水准,既然没水准,那就努力找个有钱的。以后注意下形象,别整天穿得跟五十岁的菜市场大妈一样。我发你的薪水很少吗?如果你以后上班再穿T恤和牛仔裤,你以后冬天也给我这么穿。” 师姐今天把她弄成这么淑女这么优雅,原来是为了让她钓个金龟婿。师姐真的实在是太伟大了,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感动了挤了两滴热泪,袁润之又一脸献媚样:“师姐,今天开标的时候,GD公司的价格一出来,我和杨经理的心差点没蹦出嗓子眼。我和杨经理当时就觉得一切都完了,可没想到我们桑氏的价格一出来,让我和杨经理的心更猛烈地跳起来。昨天我做的价格并不是今天的开标价啊,师姐,你昨天把标书带回去就是要改价格吗?” 提到标书一事,桑渝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他,今天桑氏不可能中标的。私下暗示了底价,这真不是他的作风。 轻轻嗯了一声,桑渝又对袁润之道:“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订货备货,你负责盯着采购部了。” 车子缓缓驶进国际会议中心车道。 “之之,记住,今天晚上要抬头挺胸,知道吗?别让那个阳痿瞧不起你。”抛下一句话,桑渝优雅地下了车,率先进了旋转门。 4、晚宴 走进宴会大厅,宴会厅上方璀璨的水晶大吊灯折射出斑斓流转的光芒,刺目的让人一阵晕眩。厅内,皇廷的工作人员穿着很正式,同样的,客人们也丝毫不逊色。 桑渝和袁润之两人一现身,立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在桑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帅哥便热情地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Tammy,你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被抱得有点透不过气的桑渝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原来是“狂有钱”。 今天说是为了庆祝皇廷招标成功而举办的签约晚宴,倒不如说是黄建国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业内人士认识,毕竟儿子即将成为他的接班人。 浅浅一笑,桑渝开口:“帅哥,我是应该叫你一声有权,还是应该叫你一声佑泉?” “Eric。”因为嫌弃黄有权这个名字难听,于高二那年黄有权便改了一个很优雅又富诗意的谐音名字——黄佑泉,反正他的爷爷也已去世多年,应该不会为了个名字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他计较。若不让他改名,怕是“黄有权”这三个字将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Eric?留洋几年,中国人叫什么洋名。放心吧,我不会在你女友面前暴露你原来的名字。况且,黄叔叔今天搞了这么一场盛宴是为了谁,大家有目共睹哦。”桑渝揶揄。 “从小到大你就会损我,等你有了相好的,看我怎么反击。”黄佑泉亲昵地揽过桑渝,“说到相好的,嗯,我给你介绍我们公司一位副总,听我爸说你们以前好像还是校友。他人相貌一流,学识一流,人品一流,身材更一流,你有福了。” 桑渝一听到黄佑泉这样说,她便明白他要给她介绍的是哪位,身体微僵,不想过去,可是敌不过黄佑泉。 一直在与人攀谈的沈先非,从桑渝一进宴会厅门的那一刹,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晚身穿了一件黑色露肩晚装,高腰线的剪裁显得高挑动人,裙上的水晶装饰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是华丽非常。她的头发没有象前几次一样随意的披散开来,而是挽起了一个优雅的发髻。纵然没有太多饰物,她整个人显得高雅非凡,就像是古埃及法老王最爱的圣猫一样耀眼。 “江董,魏董,高总,沈总,”黄佑泉很热情的为沈先非和另三位老总介绍,“虽然大家都熟识的,我毕竟还是这行业的晚辈,请容许我为各位正式再介绍一下,桑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桑渝小姐,年轻有为的漂亮女强人,”然后又对桑渝说,“这位是江航集团的江怀深江董,这位是GD公司的魏成明魏董,这位是高远装饰的高远鹏高总,这位就是我们皇廷的项目总监兼首席设计师沈先非先生。” “佑泉真是客套了,桑总在业内谁人不知啊。”GD公司的魏成明阴沉地笑了笑,“我们GD和桑氏交过很多次手,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次败在桑总手下,可真是心有不甘啊,不知道是不是黄董和沈总一看见美女坐阵就故意放水了?” 高远装饰的高远鹏跟着也笑了起来:“我看八成有,你看佑泉一见到美丽的桑总就迎上去来了个法式拥抱,他可没这么对我们啊。” “好像沈总和桑总还是校友吧,这点情份就更难说了。” “老黄也偏心,一心想着人家给做儿媳妇呢。” 魏成明和高远鹏不停地调侃,江航集团江董江怀深一脸不耐烦,但没有跟着应声。沈先非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桑渝。 面对两位老总的讽笑,桑渝在心中冷哼,表面上依旧笑靥如花,自从父亲因为感情纠纷车祸去世之后,这些人总是盼着桑氏早点跨台。虽然她一个人支撑的很辛苦,但不会让这些龌龊的老匹夫看桑氏的笑话。 “过奖了,其实桑氏这次只是侥幸中标而已,真正说来放水的应该是魏董吧,如果魏董不是有意让晚辈,晚辈又怎么可能有胜算呢?所以桑渝要特别感谢魏董承让了。”桑渝快乐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接管桑氏以来,她最怕出席这样的场合,每次都是硬着头皮,接下来还有拼酒的硬仗要打,做他们这行的若是不会抽烟喝酒外加耍流氓,就趁早收手,所以每次参加宴会,为了要应付这帮老狐狸,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备战。 魏成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桑总身后这位美女是?” “我的助理袁润之小姐。”桑渝应道。 “桑氏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出来的都是清一色娘子军啊,你们家居连锁的于总也很厉害,手腕很高明啊。”高远鹏笑得很暧昧。 “高总过奖了。我个人觉得桑氏还是很缺人才,改天跟高总借几个人来帮忙,高总可别舍不得啊。”桑渝暗自咬了咬牙,因为于佳这个第三者介入,使得桑振扬车祸死亡在整业内都成了一大笑柄。 高远鹏假惺惺地笑着:“一定一定。” 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黄佑泉一时无法应付这样的头疼事,就算是他想帮桑渝,也怕这几位更加得礼不饶人,会抓着他和桑渝的事不放手,便向沈先非使了使眼色。沈先非收到讯息后,依旧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脸淡漠地看着双方唇枪舌战。 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怀深粗着嗓门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们口也不干。佑泉,你老子呢?叫他敢快滚出来!把人招来了,自己缩着一直不出来,要你在这里给顶着,算哪门子事?脸上长天花了见不得人啊?” 黄佑泉一张俊脸整个憋红了。 桑渝看了看江怀深,对于这位面目可憎的大叔,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隐约了解他曾经坐过牢,后来出来之后,开始涉入这个行业,短短的几年,将原来小小的江航装饰发展成现在的江航集团,个性是属于那种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那种装腔做势的调调,估计是被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话给烦到了吧,所以才会发了怒。 她缓缓地低下头,巧妙地隐去了想笑的冲动,再抬首,便撞上了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她回了一记白眼,别过脸,小声地对袁润之吩咐:“待会那几个老流氓一定会灌我酒的,叫杨正坤他们几个见机行事。” “嗯。”袁润之手紧抓着裙子,一步一扭地向另一堆人走去。 看到袁润之那副笨样,桑渝真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丫头没穿过这种晚装,怎么的也一定先借她几套天天晚上在家练习,瞧那高跟鞋,就好像在啃她脚似的。 蓦地,桑渝的脚也跟着崴了一下,咬着唇,她懊恼地看着袁润之扑向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还好,是纪言则,扶住了,那丫头没跌下来。紧捏着拳头,桑渝不禁为袁润之捏了把汗,如果袁润之摔下来了,丢人绝不是袁润之,而是她桑渝。她怎么会有这种师妹,H大不是出精英的吗?这丫头当初怎么考进H大的? “你没事吧?” 一个优雅迷人的声音飘进桑渝的耳朵里,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因为腰上正搭着一只手。 “都说建材家居业尽出流氓男,果真不错。”桑渝甩开沈先非放在她腰上的手,以眼色冷冷地警告他:别自以为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她就会让他占便宜。 沈先非摊了摊手,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了看袁润之,然后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桑总,我想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看见你……有要跟着跌倒的趋势,所以才好心扶你一把。” 这时主席台那边,已经在示意桑渝和沈先非过去了。黄建国已经站在了主席台前,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人。 冷淡地看了沈先非一眼,桑渝冷哼了一声,微笑着向主席台走去。 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跟着上前。 所有宴会的开始,都是枯燥无味,冗长而好像说不完的客套话。 黄佑泉是今天的重头戏,自黄建国向各位嘉宾正式介绍了这位留洋回来的儿子之后,便成了全场的焦点,场下称赞声不断。 接下来的酒宴更是热闹非凡,桑渝当仁不让地坐在主桌,而刚巧不巧的沈先非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只要她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还好有不拘小节的黄佑泉坐在她的右手,很照顾地为她夹了很多菜,这让她安心很多。 刚才一个个还西装领带,一副道貌岸然,这会外套不见了,一个个将高档的白衬衫全部高高卷起,擦拳磨掌的,完全脱离了原先高雅的上流和谐社会。 不过这六月天,为了面子,穿这么多,也真是难为这些男人了。所以大厅内的冷气打的实足,这会女士们就一定要皮厚,能扛得住顶上不断刮下来的寒风。 桑渝一面微笑着,一面看着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再坚持一会,她一定会热血沸腾的。 在建筑装饰界无论什么的酒宴若是不放倒几个人,那就不叫流氓界。 一想到待会要被灌酒的惨状,她的眉心不禁紧蹙,抬眸,刚巧对上沈先非黝黑深沉的眼眸,似在探究着什么,她扯了一抹冷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袁润之他们那一桌。 袁润之站着,正仰头喝着酒,不一会,一杯已经见了底。 不要说她桑渝无情,放任之之这样的女孩子沦陷在一群流氓当中。当初年会上,她能在桑氏那么多员工中一眼就看到袁润之,并栽培她,并不是因为之之是她师妹,而是因为之之能喝酒,那些酒宴流氓想一时间灌倒她似乎还有些难度。 酒宴上最常见的闹酒就是喝交杯酒,不论你是一男一女,还是两男或是两女,总之你是个人都会被拉着喝交杯,在这一行业已经司空见惯,这不,隔壁一桌已经开始了。 5、交杯酒 “桑总啊,巾帼不让须眉啊,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先敬桑总一杯。” 只不过才出了会神,业界有名的酒宴流氓、某某公司的马某就已经立在了桑渝的面前。 她只是浅浅笑了笑,尚未起身,救兵杨正坤已经到场。 虽然有手下替自己顶着,但有的酒桑渝终究是躲不过,比如说这主桌上任何一个人所敬的酒。皇廷与桑氏此次合作,是成了众人竞相敬酒的目标,今天到场的是这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酒桌上,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放不过她的。 “桑总,真是好大的派头。我老魏也是有帮手的。”魏成明端着酒杯已然立在桑渝的面前。 随着魏成明一同敬酒的,还有一个人。桑渝起身,意外的却是看到了一张不陌生的脸,不禁微微一怔。当黄建国看到此人时,脸色也稍稍有了异样,只是一刹又恢复了正常。 “黄总,好久不见。”此人正是离开皇廷多年的马春。 MC从皇廷离开不久,便失了踪影,这一出现,却是出现在GD公司,担任副总。 只见他端着酒杯向黄建国走去。黄建国起身,一脸和气:“原来是MC啊,真是好久不见。现在跑老魏那高就了,不错不错啊。你今晚来迟了,要罚一杯。” “哪里,劳黄总惦记。”MC微笑着与黄建国客套了好久,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相互拥抱,并互干了一杯。 突然,MC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隔两个位置的沈先非,笑道:“这不是我那徒弟沈先非吗?怎么?如今贵为皇廷的副总,我这师傅教会了徒弟,就认不得我这师傅了,连杯谢师酒也不敬一杯?” 从座位上起身,沈先非拿起酒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走向MC,举杯:“多年不见,沈先非先敬马工一杯。这杯酒先干为尽。” “沈总,好酒量。”这时,魏成明走了过来,“话说今天也算是皇廷与桑氏‘喜结良缘’,我们嘛都是来祝贺的,这皇廷酒店项目的负责人沈总与桑氏的当家若是不喝一杯,这意思上就说不过去吧,”魏成明很会借势,转身向众客说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场上一片附和声。 莞尔,沈先非二话不说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桑渝,盯着她的眼睛,放柔了目光,以充满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桑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被迫站起身,桑渝避开沈先非灼热的目光,举起杯只是同他手中的酒杯轻碰一下,刚想喝下,却被人给拦下了。 “这样喝酒多没意思。”拦下他们的是魏成明,“虽说我们这行业粗人比较多,但我们更讲究层出不穷,这喝酒也要喝出气氛。MC跟我提过,说沈总与桑总二位都是H大的高材生。这真是一家亲啊,如今黄廷与桑氏‘喜结良缘’,不如沈总与桑总为我们换种花样喝个酒吧?好给大家助助兴啊。” 此次,桑氏中标,最失利的便是GD公司,而魏成明就是借机发挥,就是要把桑渝摆在台面来做笑话。酒场上酒司令为大,这会谁还有平日里道貎岸然的样子。 “喝交杯酒啦。”不知是谁大嚷了一声,场上气氛一时不受控制,一个个全停下了拼酒,拿着筷子敲打着桌面,嚷嚷着:“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桑渝始终面带着微笑,却默不作声,她若是开口应了魏成明,这老狐狸后面还有花招对她。 “怎么桑总害羞了?”魏成明不死心,伸手将桑渝向沈先非的面前又推了推,“唉,做我们这行的,害什么羞,上了酒桌,就算是脱光打赤膊都得上,不然就别做这行!” 被魏成明这么一推,桑渝正好撞进沈先非的怀中,幸好沈先非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她手上的酒才没洒出来。 两人亲密相拥,这一下,场上所有宾客全都沸腾了起来,更不会放过二人。 桑渝不着痕迹地抚开沈先非的手,礼貌性地道一声:“谢谢。” 轻轻勾了勾嘴角,沈先非的目光越过桑渝,对着魏成明说道:“那魏董想看我和桑总怎么个喝法?” “当然是交杯酒啦。”一旁坐着的高远鹏站起了身,“黄董,您不介意我们这样闹吧?” “不介意,不介意。”黄建国笑得是满面春面。 其他宾客又跟着起哄。 举着杯子,沈先非盯前眼前正在和黄佑泉苦笑的桑渝,向她的身前走近一步,在她的面前轻声说:“大交杯?小交杯?” 抬起头,桑渝直视沈先非的眼眸,咬着牙不答话。 曾经她一直幻想着和他喝交杯酒的情形会是怎样,可是等了五年,等来只有伤心,如今却是要在这样的情形下,被逼着喝下神圣的交杯酒。 她笑道:“随便。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一定要大交杯!”不知是谁又叫了一声,其他人跟着喊道,“大交杯!大交杯!大交杯!” 绽放着优雅迷人的微笑,沈先非走近一步,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不易查察觉的情愫,道了一声:“得罪了。”说完,他毫无预示地便将桑渝揽在怀中,端着酒的右手臂轻轻地绕过她纤美的脖子,停在那里,等待着怀中的女人以同样的姿势举杯。 桑渝的身体整个僵直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大庭广众之下沈先非竟然会这样直接。 紧贴在他起伏的胸膛前,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着的力量,他的这一举一动是那样的简洁、自信、充满着男性魅力而不失优雅,桑渝只觉得心跳动地很快。 “快喝啊!”宾客们又开始催促。 “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我这样抱着,那就举杯吧。”贴着桑渝的耳边,沈先非轻声道。 男性的气息吹抚在耳边,桑渝端着酒杯的右手臂颤抖了起来。 “喝啊!喝啊!快喝啊!” 面对众人的起哄,露出美丽的笑容,桑渝举起酒杯,送至唇边。 终于感觉到怀中这个小女人的动作,沈先非将杯中酒一口喝尽。 喝完,沈先非却没松手,桑渝咬着牙小声道:“你可以放手了。” 笑了笑,沈先非这才松开桑渝,神泰自若地向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欢呼着拍起了手,甚至有人更开起了玩笑,说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发展一下”,他们等着到时候喝喜酒,看真正的交杯酒。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桑渝微微颌首,其实心中早已将这些流氓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自喝完了交杯酒,沈先非顺理成章地为桑渝挡起了酒,无论那些人说什么,他全然不介意,完全顺着他们的意思。几番下来,他只觉得胃里如火烧一般,但依旧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喝完了手中最后一杯,他缓缓地在桑渝身旁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毫不避讳地拿起桑渝空空的酒杯倒了一杯酸奶,喝了起来。 惊诧地望着脸色泛红的沈先非,桑渝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正以手撑着额头闭起了眼,眉头紧皱。只是几秒钟,他突然偏过头盯着她,双眸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饱含意味的笑容。 望着这样暧昧不明的神情,桑渝一阵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别过了脸。 终于,到了散席的时候,一个个拉拉扯扯没个尽头。 桑渝正准备走人,蓦地,面前跳出来一位老总拦住她:“桑总,这么急着走干嘛?人家沈总今天为了你以一挡十,这会都趴在桌上了,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啊。黄董,您说是不是啊?” 黄建国今晚也喝高了一些,歪歪倒倒地拉住桑渝说:“丫头,我把沈小子交给你,你……你给我……负责送他安全到家。” 桑渝刚想回绝,黄佑泉冲上来说:“小渝姐,看在我们沈总今晚帮你挡那么多酒的份上,你一定要送他回去,他就交给你了。我得看下魏董江总他们怎样了,今晚真是够乱的。” 说完,黄佑泉匆忙过去扶江怀深他们。 这时,杨正刊坤的手下小张走过来说:“桑总,杨经理和小袁都喝高了,我先送他们回去。” 桑渝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结果袁润之酒气冲天地扑了上来。 “师姐,我告诉你哦,今天我把GD那几个嚣张的死小子给摆平了,我还在洗手间过道里打了那个阳痿,他都不敢说个不字哦,”袁润之打了个酒嗝,然后笑眯起眼,附在桑渝耳边轻声说,“师姐,路上小心哦,别把师兄给吃了哦。呵呵呵……” 袁润之傻笑着,抱着桑渝亲了一下,然后踩着高跟歪歪倒倒地向前走去。 “桑总,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小张说道。 “好的,明天上午你们就晚点去公司。” 小张点了点头,和另一位同事扶着杨正坤出了门。 抚了抚有些微疼的太阳穴,桑渝不知道今晚是幸还是不幸,回首望着主桌上趴着的男人,两个皇廷的人正打算架起他。 她深深地闭起了眼,早知道今天要这样,不如换她喝死过去算了。 两个皇廷的人扶着沈先非走到桑渝的面前,刚要开口,桑渝便说:“什么都别说了,跟我来吧。” 6、密码 沈先非被推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一把扯下领带,紧蹙着双眉,闭着眼,看上去很难受。 桑渝坐在副驾座上,没好气地对他说:“如果你要吐的话,就吐完了再坐上来,要是你敢吐在我车上,我会直接扔你进长江。” 半晌却得不到沈先非的答案,一旁的司机老吴笑看了一眼桑渝,问:“小姐,去哪里?” 额上的青筋都快暴跳起来,桑渝咬着牙,道:“明湖金色花园。” 车子缓缓开动,桑渝抚了抚太阳穴,今晚她喝得不算多,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口之处会这么闷,都是车后那个讨厌的家伙分夺了车内的空气。不由地,她又想到了方才那个交杯酒,还有那个拥抱…… “小姐,到了。”已经到了沈先非所住的明湖金色花园,老吴提醒了一下身旁正在发呆的桑渝。 “哦……”回过神,桑渝转头看向后座的沈先非,他微微睁开眼,对她淡淡地笑了笑。 桑渝看到他笑就有些恼火:“哪一幢?” “……前面一幢。”沈先非有气无力地答道。 老吴将车往前开了一点。 “好像不是这一幢,再前面一幢。”沈先非又说。 老吴将车又往前开了一点。 老吴开着车约莫在明湖金色花园绕了有近十分钟,最后,桑渝忍不住叫他停车,回头,她怒瞪了沈先非一眼,吼道:“沈先非,到底是哪一幢?我们已经沿着湖边开了三个来回,你醉得难道连自己家住哪一幢都不记得了吗?” 嘴角微扬,沈先非不紧不慢地说:“我喝多了,眼睛睁不开。桑总上次不是去过我家吗?怎么也记不得了?” 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提上一次趁她喝醉酒,将她拐回家的那一次。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家住哪一幢?”桑渝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含怒,“沈先非,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想不起来你家住哪一幢,就给我滚下车,我没闲功夫在这里和你耗。” 捏了捏太阳穴,沈先非叹了一口气,道:“前面,第三幢。” 望着窗外,看着沈先非所说的那幢楼,桑渝气得说不出话,因为那一幢楼是一开始就停的那一幢。 终于到了,老吴扶着沈先非下了车。 桑渝伸出手对沈先非凶道:“门禁卡,钥匙。” 沈先非慢吞吞摸出门禁卡和钥匙交给桑渝。接过,桑渝快步走向监控门。 走进电梯,望着那一串数字,桑渝犹豫了一下,按下18楼的按键,印象中沈先非家住的是18楼。 撑着电梯抚手的沈先非见着,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家住在18楼。” 背对着他,桑渝咬着牙,懒得与他废话,只想把他尽快送回家,她早点回家休息。 “叮——”,终于到了,桑渝快步走出电梯向右方走去。 刚迈出电梯的沈先非嘴角轻扬,他为她不仅记得楼层,还记得他住哪个门而感到高兴。松开了老吴的手,他轻声说:“谢谢,我自己能走。” 老吴暧昧地笑了笑,说:“沈先生,老吴就不送你进门了,先下去了,麻烦你转告小姐,我在楼下等她,人老了,恐高。” “好的,谢谢你。”沈先非微笑着目送老吴进电梯,然后向自家门口步去。 桑渝将钥匙插进锁孔,感受到身后的气息,连身都不转,便问:“密码?” 沈先非手撑着墙,身体向前倾了倾,俯首在桑渝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串数字:“001224。” 手僵在进门的按键上,桑渝犹如石雕一般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2000年12月24日,那年的圣诞节前夕,饿了几个小时之后,是他请她吃了一碗面。 后来,她听了他的建议,去正道当了跆拳道老师,拿到第一份工资时,两人一起去了银行。 他说:“没人会用初始密码的。” 她说:“初始密码有什么不好,记起来简单,输起来方便。 他说:“你银行卡丢了试试。换密码。” 她问:“换什么?” 他说:“自己想。” 于是,她输下了001224,然后还把他的银行卡密码强制换成了001224。 他问:“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想。” 咬着唇,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桑渝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他怎么还会用这个密码? 看桑渝立在那一动不动,沈先非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右手越过她的肩头,伸向门禁密码锁,缓缓按下了这六个数字。 “喀嚓”一声,电子锁打开。 沈先非的手没有移开,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在密码锁上,刚好落在桑渝身体的两侧,将她整个人圈住,禁锢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哑着嗓音,他轻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一声终于让桑渝回过神,脊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温热和结实的触感,鼻间更是清清楚楚地缭绕着他身上传来不是很糟的酒气,觉察到这样的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 沈先非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他无奈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输密码,只好我自己来。” 胸口起伏不平,桑渝真没想到他可以无耻成这样。 看了看极奇安静的过道,她没有见到老吴,偏偏看到他脸上现出若有若有无的笑意,她狠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向电梯走去,手指愤恨地按下按钮。 电梯来了,她便一声不吭地迈了进去。 心中一阵失落,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双眸之中有着丝丝不舍的情愫在流转,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推开自己的家门。 客厅内一片漆黑。 母亲跟团去旅行了,没人为他守门。 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发起了呆。 今晚的他,迷惑了,连他都弄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如果刚才她要是不推开他,只要再一秒,他想他一定会紧紧将她拥在怀里,那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怜惜的感觉让他自己都困惑了。究竟是因为那段他不知道的事对她好奇,还是她本身就吸引了他?他真的不知道,这种界限,完全模糊了。 寂静的夜幕下,只听到尖细的鞋高跟敲打着地面的声音。 走向宾利,拉开车门,桑渝坐了进去,“碰”地将车门关上。 老吴回过头,笑着问:“小姐,这么快就下来了。” “吴叔,请你以后别擅自做主。”桑渝的口气很不悦。 老吴仍旧是笑:“我恐高。小姐,去哪里?” “回天恒山庄。”桑渝以手撑着额头。 她真很烦躁,心口之处从刚才到现在都被拧得很痛,为什么他还会用这个密码?五年前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但为什么还要一直用这个密码?他不会不明白这个密码的意义,既然五年前那样绝然,为什么他还要表现出对五年前那段恋情有多么的不舍? 她一直想要问他,五年前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个解释都不给她?可是每次面对他,她仅存的自尊与骄傲都在时刻提醒着她。 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翻开电话薄,找到他的手机号,便拨了出去。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客厅里静得也许只剩下灰尘和烟雾在舞动,这首带着丝伤感的乐曲突然奏起,让沉思中的沈先非猛然一震。摸出手机,黑暗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他看到那个从进家门就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名字,这一刻,他紧张地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按下接听键,他哑着嗓音说了一声“你好”,随即传入耳中的是桑渝气息不稳的强烈质问:“沈先非,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用那个密码?” 密码?! 001224?! 不论是银行卡,邮箱,门禁,或是其他,这个他用了五年的通用密码……蓦地,他反应过来,这六位数字难道与她有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她才好,只是吐了一个字:“我……”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连忙站起来,喂了几声,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再看向手机,显示电话中断。他急忙拨过去,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见鬼。”沈先非低咒了一声,在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走动。 没过多久,他便冲出了家门。 “为什么五年前你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就去了英国?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给我解释,却偏偏还用那个密码?沈先非,你给我说啊,为什么?!”对着手机,桑渝几近歇斯底里地狂吼,同时却听到手机传来一声手机关机铃声,她抓狂地将才手机狠狠地甩在后座上。 好不容易她终于抛下自尊与骄傲问出口了,她的手机竟然没电了。 她一直都在期盼的,期盼他给她一个解释,哪怕等五年她也愿意。没有,什么都没有。从他回来,一直到与她再见,到昨晚,到今晚,他依然什么都不说。 究竟还想她怎样? 五年前,她可以有冲劲,可以疯狂,可以不顾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被时间给侵蚀的只剩下一个躯壳,年轻时的冲动与激情早已消耗殆尽。 她还在期待什么?之之为她弄来的手机号她却一直存在手机内,口中说着永远都不想遇见那个男人,她却因为忘不了他而去找心理医生诉说。 她这辈子究竟是欠了谁的?母亲为了报复,为了替她守住桑氏,精心安排了一场车祸,而诱使父亲一同走向死亡之路,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世上。 难道曾经的年少轻狂,就要换来这种孤独与寂寞。 深深地闭起了眼,努力地平复着情绪,她紧握着拳头放开时,触碰到一件衣服。偏过头,她看见是沈先非的西装外套,还有领带。 抓起,她愤恨地就要扔出车外,老吴见着急忙喊道:“小姐,你把衣服扔出去,有可能会引发后面车子出车祸。” 摇上车窗,她将衣服扔向前座说:“一停车就给我扔了。” 7、选择性失忆 那晚,沈先非冲出家门之后,便打了车直奔那个小屋,按了近一刻钟的门铃,却等不到桑渝开门,最后被邻居骂着轰走,才意识到她没有回那里。 望着一直在发呆的沈先非,阿穆碰了碰他,“在想什么呢?片子出来了。” 沈先非回过神,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周教授在桌前坐了下来,伸手将一张CT片子插在墙上的观察灯上,打开灯,指着片子说:“就CT来看,这里有曾经受到过撞击的痕迹,根据你所说的病况,不排除脑部受振荡而导致失忆的可能性。沈先生,你能确定你脑部受到撞击的时间吗?” “大约是在五年前,在我就要出国前的一段时间,我遇到一伙抢劫的混混,发生了争斗。具体的情况……可能是由于时间太久了,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头部包扎着绷带。当时醒来之后,我并没有发觉异象,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医生说,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大概一周之后我就出了院。那时签证正好下来,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因为头部受伤,我还又找医院开了证明,与航空公司签了免责申明,然后就出了国,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忆的可能。”沈先非蹙着眉说道。 想了想,周教授说:“根据你这种症状,与我们通常所说的选择性失忆符合。” “选择性失忆?” “对,这个穆医生应该很清楚。”周教授说。 阿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正色道:“是这样的,从我们心理学角度来讲,这种现象被称为人类的遗忘,遗忘分衰退理论、干扰理论、压抑理论和同化理论四种理论解释,而其中的压抑理论认为遗忘是因为我们不想回忆起痛或者可怕的经历而造成的。” 眯着眼,沈先非看了看阿穆,说:“穆医生,能不能简洁一些?” 周教授笑了笑,说:“通俗一些,就是当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是脑部受到强烈的碰撞后,大脑记忆中枢为了保护自己或者避免刺激而把痛苦的记忆做了选择性的掩盖,也就是说,在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沈先非蹙紧着眉头望了望周教授,又望了望阿穆,说:“也就是说五年前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正好遇到那伙抢劫的,脑部受了撞击,所以,为了逃避,我选择了遗忘?” 周教授点了点头。 沈先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周教授,我想问……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这段记?”虽然逼迫阿穆违反了职业道德并承担法律责任,他才知道了一部分那段过往,但从心底最深处来说,他很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在诊室里偷听桑渝的回忆,看到她满面的愁容,他的心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