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继续说电脑。”虽然没电,两台笔记本却还□的亮着,易绪就是借着屏幕上的背景光目光凛凛的看着苏也宜,挑了挑眉说:“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电脑折腾到连报警信号都不响的?” 苏也宜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答:“不小心,掉了冰激凌进去。” 易绪的眉头在苏也宜意料之中的皱起来,他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就重启了几次。” “切电源?” 苏也宜点头。 “你再多切几次就可以考虑换电脑了。” 听出了话里的讽刺意味,苏也宜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阵,这一阵,除了呼吸声和笔记本电脑运行的轻微声响,房间里很安静。 觉得这样的沉默太奇怪,苏也宜正打算抱着电脑离开,易绪突然平静的说:“说另外一件事。” 苏也宜抬头,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易绪面向苏也宜电脑的方向微微倾身,伸手握上鼠标,转头对她说:“先关上门。” “哦。”难道他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说?尽管她觉得现在正停电,到处都是黑的,又是凌晨,关门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 苏也宜还是听话的关上了门。 “你过来。”易绪背对着她说。 苏也宜走过去,也和他一样,倾身看向自己蔚蓝色的电脑桌面,好奇问:“什么事啊?” 易绪闲闲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她放在桌面的一张名为“易绪”的jpg文件。 苏也宜倒吸了一口气。 当那张照片被打开,然后放大充满她整个的桌面时,苏也宜又倒吸了一口气。 当易绪从电脑前转过头来看她时,苏也宜条件发射的后退了两步。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电脑里会有我的照片吗?”易绪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停了电的屋子里,透着一股巨大的压力。 苏也宜就那么无辜的看着他,她已经没有脑细胞去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只是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易绪站直身体,从脸到脚,他的左侧轮廓被屏幕光修饰得格外清晰,他穿着灰色的运动衫,头发还未全干,此时正乖巧的贴在额前…… 对上他的眼睛,苏也宜又退了一步,后背贴上了门,手腕碰到门锁,她急中生智的扭了一把,只是还未来得及把锁完全扭下去,她那只使力的手腕已经被一股力量抓起,然后被抬高。 苏也宜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正握着自己一只手腕的易绪,他的眼里有星火闪过,苏也宜以为他在生气,脸上表情更显无辜,张口就说:“我不是故意的……” 易绪头一低,准确的吻住她。 四四面 此时此刻,易绪的房间里安静得异常,笔记本电脑上的光被黑暗分解,变成微光,晕染成一种暧昧的气氛。 这回苏也宜很清醒,所以,被人细细密密亲吻的感受她体会得很清晰,那股从唇缝里渡过来的清新气息让她不用喝酒也自醉,她舒服而又甜蜜的闭上了眼睛。最一开始时被高高按在墙上的是右手,渐渐的,为了让自己有个更平衡更对称的姿势,她很自觉的把自己的左手也贴在了墙上,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苏也宜的配合使得易绪松开了握着她右手的手,转而移到她的下颚上,轻松的控住了她动得毫无章法的脑袋,在她迷醉的时候,果断的深入她的唇舌里。 苏也宜被陌生而又兴奋的感受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平行的视线里只有易绪的额头,她垂下眼眸努力的想去看清楚现在正发生的事,可是,低眸所见却是易绪的睫毛…… 他每转一个方向,他的睫毛就会颤动一下…… 为什么他睫毛颤动的样子那么迷人@_____@ 以前周一诺和路遥在一起的时候和她说过,“接吻是件很幸福的事,尤其是和自己深深喜欢的男人。不过呢,如果是你,那还得看那个男人的技术怎么样。”苏也宜那时还迷恋看言情小说,只觉得接吻什么的,总是别人的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 可是现在,她很真切的感受着易绪,她过去没有接吻的经历,不知道他的技术好不好,她只知道,被他这么一寸一寸的吻着,她一点力气都没了,浑身软乎乎的,开始还听话的放在墙上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垂下去,后来,又总担心自己会软倒下去,于是她抬手抱住他的腰…… 被她的动作触到,易绪停下来。 那股清凉的甜蜜退离,苏也宜睁开眼睛,她的力气还没恢复,思路也还在短路,此时抬眼看他,目光和神情都是迷离的,偏偏她的手还那么紧的抱着他的腰…… 易绪再次的吻裹着风暴袭来,苏也宜的后脑勺被这力道迫得抵上了门,刚才她还能随着易绪的节奏慢慢的回吻他,可到了这时,她好像只来得及配合他,根本来不及自主作为…… 这一次的感受是全新的,忽而上,忽而下,忽而激烈,忽而急促,苏也宜总觉得自己会在某一刻突然喘不过气来,可是,每每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易绪就会暂时放开她,等她换够气,又接着吸走她唇里所有的空气…… 好像在坐云霄飞车,很刺激,很刺激。 “要告诉我答案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苏也宜才算睁开眼,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笔记本电脑正在闪着屏保图案,除了呼吸声比刚才更重,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苏也宜差点就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个梦,直到她感觉到自己双手所在的位置——她闪电般的收回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它们。 她到底什么时候掀开他衣服的啊啊啊? “苏也宜?” 易绪的嗓音带着一股诱人的磁性,直听得人心里酥痒。苏也宜抬头去看他,满脸疑惑:“什么?” 易绪的眼睛晶晶亮,像从清水里捞出来的黑色玻璃球,他就那么看着她,极其认真的问:“电脑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苏也宜还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摸上易绪肉身的,这会儿听清楚这个问题,浑身如火烧,赶紧伸手捂脸…… 被易绪横空拦住,就在她避无可避又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妈呀!灯坏了吗?” 是赵悦的声音,他还在喊:“苏也宜!苏也宜!你快出来啊!我好害怕啊!” 易绪眉一凝,目光冷下来。 苏也宜正纠结着易绪那个问题的答案,这会儿听了赵悦在外面喊她,只觉得是救兵来了,赶紧应道:“我在这儿,在这儿!” 易绪放开她,她便得空,扭了门锁,疾步走了出去。 和易绪这次接吻,苏也宜所有的记忆都很清楚,包括他怎么开始吻她的,怎么吻她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她才觉得疑惑。 如果上一次的吻是意外,是他因为某些生理原因…… 那么这次,苏也宜却怎么也没办法单纯把它当做意外。可是,不当做意外,她又能当做什么呢? 苏也宜伸出手指贴在自己的唇上,感受着那个曾有的温度,闭着眼睛想,她可以……可以认为,他是因为想吻她而吻她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苏也宜先是心动,接着是心疼,一阵一阵的。 思及至此,苏也宜暗暗下决心,如果他下次吻她,她一定要问他为什么。 五一长假剩下的日子里,赵悦回家了,他不再行踪飘忽,也不再夜不归宿,而是天天赖在家,拖着苏也宜给他买早餐、做中餐、做晚餐。苏也宜忍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在赵悦嫌她米饭蒸得不够香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赵悦坐在饭厅,手里还握着筷子,他第一次听苏也宜发脾气,有些震惊,有些纳闷,慢慢的,是一种类似于孩子被妈妈训斥了的那种委屈。 苏也宜本来就因为琢磨易绪这事而琢磨得烦心,她不是个暴脾气的人,刚才朝赵悦吼了,她立即就有些后悔,这会儿见赵悦这种表情,她禁不住放缓了语气:“米饭蒸的时候忘记滴两滴油,所以没有之前的看起来香。” 赵悦放下筷子,静静地起身,也没看苏也宜,就这么一个人默默的走向了沙发。 见他这个样子,苏也宜有些愧疚,以为他生气了,便也随之起身,也走到沙发处,就见赵悦一个抱着抱枕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苏也宜站在他身边,轻声喊了句:“喂,生气了?” 赵悦没说话,眼里、脸上都是哀伤的表情。 苏也宜见他不对劲,蹲下去看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怎么了?” 赵悦缓慢移动视线,终于对上她的,然后他说:“她前男友回来了。” 苏也宜不明所以,又问了句:“谁前男友?” 赵悦:“陈百梦。” 苏也宜瞬间了然了许多事情,包括最近他神秘失踪,包括他现在的这种反应——原来是陈百梦的前男友回来了。 “我原来以为,坚持和努力是可以融化一个女人的心的,哪怕她铁石心肠。我为了她和家里人决裂,为了她每天上班下班,为她做了很多我以前绝不可能做的事,我想着,我这么用心,我的女主角总有一天会感动的吧,可是到头来,却都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我,赵悦,”赵悦伸手指着自己,“从来都不是男主角。” 苏也宜被他毫无波澜却又仿佛痛彻心扉的语气感染了,那种深度的落寞,苏也宜没见过哪个男人有,她很能体会这种感受,也正是这样的体会,让她不禁联想到自己。 苏也宜勉强挤了个笑,安慰道:“也不一定的嘛,只是前男友回来了呀,你也说是前男友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分开呢?” 赵悦无神的看着不远处的窗玻璃,外面正阳光普照。他颓然的笑了笑,说:“你错了,我可以接受她有下一个男朋友,或者又交了别的男朋友,但唯独前男友,只要这个人出现,我就是被彻底判了死刑。” 苏也宜心一惊,道:“什,什么意思?” 赵悦垂眸看她,顺手将抱枕丢到一边,凑到她面前来,细细的看她的脸,说:“陈百梦的这个前男友……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到现在为止唯一的男朋友。”见苏也宜还是一脸懵懂,赵悦突然笑了,坐直身体,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她说,“来,坐。” 苏也宜站起身,听话的坐下。 赵悦忽然说:“从今以后,我不想再提那个女人了。你答应我,也不提她好不好?” 苏也宜点头,然后她隐约看见赵悦眼里有水汽。 赵悦却及时的仰起头,大喇喇的笑开,张开手臂对苏也宜说:“来,抱抱我!” 苏也宜下意识就要扭身拒绝,赵悦抓住机会,在她逃走之前及时的抱住她。 “你再动我就哭给你看。”就这么句话,赵悦简单的止住了苏也宜的挣扎。可他即便这么说过了,苏也宜还是渐渐感觉到肩膀处他脑袋停靠的位置有些濡湿。 苏也宜很心疼,抬手像哄宝宝那样拍他的背,道:“会好的,会好的。” 赵悦趴在她肩上闷闷的说:“你身上有小姑娘的味道。” 苏也宜笑:“那是女人味啊!” 赵悦被她的话逗笑:“你如果不穿或许还有些女人味。” 苏也宜闻言大怒,猛力要推开他,被赵悦按住,他委屈的说:“抱一会儿,抱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怎么把这事儿告诉你了?之前我可谁都没告诉呢,这窝囊丢脸的事我都跟你说,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说明你把我当闺蜜。”说完,苏也宜忍不住“噗呵”一声笑出来。 赵悦哼哼唧唧:“你怀疑我的男人属性!” 苏也宜哈哈笑,也就在她哈哈笑的时候,玄关处响过开门声,从外面进来的人一点没偏,目光直截了当的落在了客厅沙发里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身上。 四五面 苏也宜本能性的反应——大力将赵悦推到了角落。她也不敢抬头去看易绪的方向,用也不知道是跟谁解释的声音说:“我,我还有些事没忙完。”边说着,她已经“噔噔噔”爬上了楼。 苏也宜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和情绪去面对易绪,她很怕他会拉住自己,然后很认真很真诚的说,“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并不是故意的。”或者他会说,“你只是让我想起她。”再或者,他更直接的说,“停电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才……” 苏也宜觉得自己应该淡定一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 可她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为了避开和易绪的直接接触,她愣是撑到了半夜十二点才抱着一小堆衣服下楼洗澡。下楼的时候连灯都没敢开,借着夜色,猫着腰一路摸着墙朝卫生间走去。 就在她经过主卧的时候,主卧的门突然打开,光亮传来的同时,赵悦的身影也出现在苏也宜眼前。她睁大了眼睛,吞下一大口惊恐的口水,道:“你,你干吗?” 赵悦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反问:“你干吗?” 赵悦的声音很大,苏也宜怕吵醒易绪,目光急忙掠了一下次卧的方向,然后扭头朝他做“噤声”的动作。赵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次卧的方向,目光在次卧定格了一会儿以后,他起初迷茫的表情瞬时转为清醒,然后他一把拉过苏也宜,将她拉进房间后,又飞快地关上门。 进赵悦房间的时候,苏也宜差点因为失重而坠地。赵悦扶住她,一脸坏笑地说:“你这是故意在投怀送抱吗?” 苏也宜触电般地推开他,正色道:“你干吗呀!” 赵悦被她大力推得后退了几步,夸张的咳了咳之后,他抚着腹部说:“你要摔死我吗?” 苏也宜转身就要离开,恨恨的说:“你再开这种玩笑,下回我就真的摔死你。”赵悦在她身后急道:“喂,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拉你进我的私人领土吗?”苏也宜恼道:“不想知道!” “包括易绪的事情……你也完全不想知道吗?” 苏也宜停住步子,转身后戒备而又狐疑地看他。 同为男人,赵悦的房间简直可以用“天翻地覆”这个词来形容,苏也宜清楚的记得,易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摆放整齐的,整个房间虽然不至于纤尘不染,但看起来绝对的整洁干净的。反观赵悦的房间,衣服到处扔,东西四处放,苏也宜看着这景象,眉头片刻没松过。 赵悦倒是在自己乱糟糟的窝里行动自如,见苏也宜留了下来,他从他那堆衣服里刨出两个沙发,又将它们移到苏也宜面前,拍了拍手对她说:“先坐,接下来,”说到这里,赵悦停下,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要和你说的话……唉,说起来话可长了。”苏也宜疑惑的看着他。 似是很满意苏也宜的表情,赵悦缓缓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的说:“也宜,你老实回答我,住在这套房子里,你最怕出现什么情况?” 苏也宜不明所以:“什么?” 赵悦提点线索:“与易绪有关的。” 苏也宜进入思考中…… 等不到苏也宜给出答案,找悦直接说:“你最怕的,应该是被易绪发现你喜欢他,对不对?” 被赵悦戳中心思,苏也宜心一惊,瞠大了瞳孔看着他。 赵悦一脸遗憾的表情:“唉,我就知道的。”颓然地摇了摇头,赵悦继续说,“其实这么晚找你,我就了想告诉你,我觉得吧,易绪可能知道你喜欢他了。” 苏也宜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心跳骤然加快。 “你应该知道那个名扬全公司的男人婆的下场吧,除了她,还有其他许多你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同事,都死在易绪冷酷无情的手下。”说到这里,赵悦的表情霎时变得慷慨激昂,“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么无情的男人会是个GAY,直到你告诉我他有个很喜欢的高中同学。我才知道,原来他无情的原因是心有所属……唉,作为男人,我深刻的知道,这种男人才是男人中最可怕的品种,因为不管你再怎么好,他也会觉得不如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这种男人真的很绝情啊。就拿祝莉来说,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易绪到底住在哪里呢。” 苏也宜的眸色慢慢暗淡了下去,赵悦所说的情况正是她一直害怕的。易绪心里有个完美的初恋,他为人又我行我素,从来不会去管别人最终会怎样。如果他知道自己喜欢他,而他又不喜欢自己…… 苏也宜不敢想下去。 她不敢想下去,赵悦却径自想得欢快。 就在没多久前,易绪还一副冻死人的样子和他说“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了赦的事。 这已经是赵悦住进这套房子里第二次收到他的警告,上一次易绪也是没给他任何还嘴的机会,丢了句“后果自负”就转身走人了。那时候赵悦还觉得易绪放这种狠话很无聊,没想到他转身就给自己来了个“艳照men”。这次易绪倒没有说什么威胁性质的话,赵悦却还是被他气得够呛。这段时间,他本来就因为陈百梦的事情而神伤,被易绪那么一堵,他的心情更糟,心情变糟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新仇加旧恨一起报了。 苏也宜的纠结给了赵悦很好的机会,也就在她还理不顺这些细节的时候,赵悦十分真诚的说:“现在,事情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 手足无措中的苏也宜满脸期望的看着他。 赵悦用更加真诚的表情说:“看来,只能牺牲我了。” 苏也宜洗完澡出来已经到凌晨了。苏也宜原想继续摸黑回小阁楼,怎料手还没摸着墙,客厅的茶几上传来“滴答”一声,霎时间一沙发旁的桌灯亮了。 易绪就坐在沙发上,头也没回:“苏也宜。” 苏也宜吓了一跳,轻声“嗯”了一句。 “过来谈谈吧。” “啊?谈,谈什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易绪没有再接话,只是仍然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也宜在原地不知所措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咬牙,对搓着自己的手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了,也没见他抬头看她一眼。苏也宜内心极为不安,选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易绪微微低下头,苏也宜不敢看他,于是偏离了视线问:“什,什么事呢?” “赵悦的事情你说楚吗?”易绪直截了当。 苏也宜内心震荡不已,心道,赵悦猜得果然没错。她装作镇定地点头:“我清楚的。” “你清楚什么?” “什么都清楚。” “……” “你想问什么?”易绪抬眼着她,表情很凝重,语点也很严肃:“陈百梦,你也清楚?” 苏也宜点头。 易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那你?” 苏也宜头垂得更低,按照赵悦教她的答:“我喜欢……我喜欢的……我喜欢,”说到这里,苏也宜实在没办法继续说出“赵悦”的名字,于了她转了个称呼“他。” 易绪有好半晌没说话,至于有多久,苏也宜不知道。苏也宜不知道,躲在主卧门背后的赵悦知道,他心里数过,易绪起码沉默了五十秒。这么长的时间一即便隔着门板,他也不难猜到易绪那种风雪交加的表情,一想到这里他就解气,他就恨那些轻而易举毁了别人感情的人。 见易绪许久都没开口,苏也宜一个人走完“台词”:“你放心,我不会给他造成困扰的,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只要……默默的喜欢他就好了,反正我也习惯了默默的喜欢他。”后面这段话是苏也宜真心想说的,所以,语气和内容都显得特别真诚。 “如果他永远不会喜欢你呢?”再开口时,易绪的语点里添了一丝无奈。 苏也宜仍旧低着头,此时此刻,易绪嘴里的“他”已经被她理解成为易绪本人,这段话她听着竟觉得难过。 “如过他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也会一直喜欢他,直到自己不再喜欢他为止。” “苏也宜。” “嗯?” “你抬起头。”苏也宜听话的抬起头,然后,她的表情一丝不漏的落入他的眼里。易绪直视着她,毫不客点的说:“你是傻子吗?” “啊?”易绪没有解释她的疑问,而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很晚了,休息吧。”然后果断的转身离开。 苏也宜拄着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空,又终于放下心来。 再也不用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了,再也不用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了,再也不用了……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她好像失去他了。 四六面 苏也宜的第六感一向不准确,可这回,倒是难得的应验了。 连着两个礼拜,易绪没再和他说过一次话。 苏也宜并不知道原因,但她觉得心里很难过。很多事情发生以后,她好像再也没办法用掩饰过的情绪去面对他,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些情绪她根本掩饰不住。出于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她也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打一个招呼。 易绪只是恢复了之前的冷漠,苏也宜却是出奇的变得淡漠。 许久未提易绪的祝莉在这个周五聚会喝酒的时候偶然提起了老话题:“你们谁知道易绪的新情况吗?” 范佳接话:“这不正是你要说的?” 祝莉笑,带着那么一股奇怪的意味,道:“他离职了。” 陆小敏满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祝莉转头看她:“已经有一阵了,具体哪一天,我也不清楚。” 范佳摇头:“真可惜了……” 祝莉又是一阵落寞的笑:“有什么可惜的?” 没等范佳回答,陆小敏先疑惑的问:“你难道还想去找他?” 祝莉:“找他?北京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去,就算找到了,他未必还在原地等我,他甚至都不记得我是谁吧,我何必呐。” 陆小敏又问:“他这是找着新东家要跳槽了?” 祝莉:“胖子也没说得太详细,也就说他会去国贸那边。” 陆小敏了然的点头,接着扭头不解的问范佳:“可是……你在可惜什么?” 范佳:“以后公司里又少个帅哥以供观瞻了。最关键的是,现在公司的司草应该是赵悦那小子,说实话,我真不喜欢赵公子那不羁的长相,我还是喜欢清新秀气型的。” 众人:“=_______=” 和众人一致的神情相比,苏也宜显然不在同一时空。 回家的路不长,苏也宜像掉了魂。几次过斑马线的时候都停在路中间,直到刺眼的车灯射过来,她才回魂似的往前走。最后,十五分钟的路程她走了一个小时。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易绪离职了? 因为之前才和祝莉她们喝过酒,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苏也宜开了门,偌大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没开灯,摸黑走去了沙发,凝视着黑暗里的某个点,一直一直的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苏也宜在沙发上仰头看了眼次卧的方向,在心里偷偷做了个决定,然后,她继续这么安静的坐着。 开门声响起时,苏也宜很平静,她刚才的决定是,在她等待的这一段时间里,不管进门的人是不是易绪,她要主动和他说话,她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辞职要去什么地方工作…… 其实之前,她以为这一刻真正到来时自己会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但她还是听见自己不受任何阻碍的吐出字来:“易绪?” 刚进屋那人大概被苏也宜吓着了,呼吸急促了一些。 苏也宜紧接着说:“别开灯,好吗?” 等了半晌,“易绪”只是关了门,却很配合的没有开灯。 苏也宜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她说:“你要换工作了吗?”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开始还流畅的语气一时间滞住,她不敢抬头看他。 “滴答”,是桌上台灯被打开的声音,有个人蹲在苏也宜面前,尽管她低着头,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赵悦。 赵悦所见是一张泪痕未干的脸,他蹙了蹙眉,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触到她脸上,虽然她避开了,他的指尖还是染上了湿意。 “怎么了?”赵悦关切地问。 意识到赵悦动作的缘由,苏也宜抬手擦了擦眼泪,答道:“他要换工作了,新工作在朝阳。” “嗯,然后呢?你为什么难过?” 苏也宜看着赵悦的脸,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去反应,只是讷讷地说:“你说,他如果换工作了,会不会搬家?” “你担心的是这个?” “如果他搬家了,北京这么大……”说到这里,苏也宜心头剧烈一酸,等那酸涩过去,她才继续说,“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赵悦为难的点了点头。 苏也宜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赵悦,仿佛在殷切期盼他的下文。 “他以后会有新的生活,也许还会和别人同居,也许会遇到心仪的女孩子,会和她恋爱,结婚,生孩子。”顿了顿,赵悦移开和苏也宜那双眼睛对视的目光,说,“也不一定,以后也许你们还会再见,只是,机会比较少吧。” 苏也宜的眸光暗淡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说:“我不要。” 赵悦不明所以:“嗯?不要什么?” “我不要他和别人结婚生孩子。” “这不是你的意愿能决定的。” 苏也宜又看着赵悦,他头一次发现苏也宜的目光这样坚定,坚定得像一种武器。 赵悦陷入后悔中。 这些天,他眼睁睁见到苏也宜的变化,他知道她是因为他的话而害怕,害怕被易绪发现自己的爱,害怕他离开。不过,他却完全不能理解易绪的作为。 那天的恶作剧,赵悦的其中一层目的确实是为了报仇,好好挫挫易绪那小子的傲气,不过,当天的作为也不是胡来的,他其实还是有另一层目的的,只不过,这深层的目的可以说是很明确也可以说是很隐晦。 赵悦的想法是,以易绪那样的性格,不可能看不出苏也宜对他的心思,可是,他那天扒门框偷听易绪的语气,他对苏也宜的话没有一点质疑,反而是完完全全的相信。 本来还指望那块冰山能够因为苏也宜这样的反应而气极,继而做出些大快人心的事,最终,赵悦却失望了。 然后,是连着两个礼拜的如坠冰窟,这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一句话都不说,连彼此的交流都没有,赵悦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冷得彻骨。 因为摸不透易绪的心思,赵悦感到绝望。这种绝望让他觉得后悔,后悔自己用苏也宜的弱点对之进行的洗脑行为让她难过了那么久,又后悔自己成就姻缘的方式太曲线了。 然后他最终悟出一个道理——帮苏也宜,还是直接干脆点好。 “或者,如果他真的要走,你可以在他走之前把你对他的想法都告诉他。”赵悦说。 苏也宜无神的看向他,满脸初生婴儿般的懵懂茫然。 “不管他会不会接受,不管他听完之后会怎么样,那都是他的事,可是,你藏了这么久的心思,总该让他知道吧?” “你,你不是让我不要……” “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你不说,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去吧也宜,告诉他,你爱他。” 这个情景,这个对话,苏也宜恍然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不久前,她曾经历过这样一个场面。她又看了看赵悦,终于想起,就在几年前的那个灿烂的傍晚,莫宁就是这么对她说“你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吗?你就不想听听、看看他听你表白后的反应吗?”,正是因为她那样激自己,苏也宜最终和易绪表白。 现在,事情好像回复到了最初,可是她怕,她怕易绪像当初那样,在她表白过后又平静而又疏离的对她说“谢谢”,这种惧怕让她没再和赵悦继续这个话题。 这天晚上,苏也宜一夜没睡,因为易绪一夜没回来。 她把小床移到小窗下面,看了一夜的星星——虽然北京这天的夜晚根本没有一颗星星。直到黑幕一样的天空逐渐褪色,早晨的初阳现身,苏也宜仍旧了无睡意。 早晨,楼下“叮叮咚咚”的声音触动了苏也宜敏感的神经,她倏地从床上起身,三两步跨出了小屋,扒着走廊的栏杆往下看—— 易绪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他正将一个偌大的纸箱子往外搬。 他昨晚不是没回来吗?她明明没有听见楼下一星半点的声音。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苏也宜很久,因为下一个问题占据了她太多的思维——易绪要搬走?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苏也宜,这让她忍不住飞腿奔下楼去,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的形容样貌,她就这么冲下去,像急于自救的人那样,紧紧按住易绪怀里的箱子,急促的说:“你,你要搬家?” 易绪从大箱子后面探头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他很明显地拧了拧眉,道:“放开箱子。” 苏也宜此时此刻心里眼里都是易绪要搬走的景象,她就认定了易绪这是在搬家,不但没有放开箱子,还重复问了一遍:“你现在是在搬家吗?” 易绪脸色黑了一圈,沉声道:“箱子很重,你先放手。” 苏也宜触电般的松开手,易绪再也没看她,搬着箱子越过她走去了门口,苏也宜转身回望,却见易绪按了电梯,并走了进去。 趁着易绪离开,苏也宜快步跑向了次卧,易绪离开时忘了带上房门,苏也宜就站在门口急速的扫了一眼房间。这不扫还好,一扫,苏也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极目望去,易绪以前还放满了各种电子设备的房间霎时间空旷了许多,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和电脑还在,其他的大家伙…… 都不见了?! 刚才的恐慌还只是轻微的,此时所见让苏也宜心头的那阵担忧瞬间放大,昨晚赵悦的话和几年前莫宁对她说的话像紧箍咒那样一遍一遍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被这些话惊住,杵在门口好半天没有动弹。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不希望易绪离开,就算他执意要离开,她也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喜欢上了他,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这些原本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情绪此时此刻被易绪突然空旷的屋子击中,顷刻间,那些满溢的东西就要倾泻出来,苏也宜根本控不住,当然,就在这时,苏也宜根本没想过要控住它们。 四七面 易绪再度回到屋里时关上了门,苏也宜坐在沙发上,拳头里捏出了一手的汗。听着他的脚步声靠近,她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大声道:“易绪。” 脚步声定住,随之而来的是他清朗的声音:“嗯?” 苏也宜仍旧坐在沙发上,手却不自觉的抓上了沙发一角,她缓缓移动自己,转头看他,道:“你,能过来坐吗?” “有事吗?” 苏也宜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不敢想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不敢想易绪会怎么样,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想法——心里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一定要放下。 易绪朝她走了过来。 在他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易绪凝神看向她,淡淡的问:“什么事?” 苏也宜低头搓着沙发上的线头,道:“你,要搬家?” “搬了些东西。”易绪配合的回答。 “是因为换了工作吗?” “嗯。” 苏也宜长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新的工作……还好吗?” 她问这所有问题时都没有抬头,等她问完这个问题抬头时,意外的发现易绪正直直的看着他。她想避开,又想着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这样对视了,于是勇敢的迎视他,甚至朝他露出了微笑。 易绪简单的答:“不错。” 苏也宜此刻的心境有些荒凉,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刚才还紧张的心情霎时间就冷却下去,她苦涩的笑了笑,违心的说:“祝你以后工作顺利,事业蒸蒸日上。” “这就是你要说的?” 苏也宜还是用那副笑容对他说:“如果搬到新地方有了新的室友,”说到这里,苏也宜骤然发现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她最终打住了自己,“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为了配合自己,她还“呵呵”冷笑了两声。 易绪看着她,似乎是在揣摩她的话,又像是在揣摩她这个人,那目光太犀利,苏也宜觉得自己就快无所遁形。 “苏也宜,我问你一个问题。”易绪突然说。 苏也宜疑问语气的“啊”了一句。 易绪站起身,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缓慢的吐字道:“你确定,你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苏也宜满脸通红,被迫抬头直视他。易绪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被他盯着,苏也宜不知不觉的就被吸入了那双眸子里。她已然忘了紧张和局促,就那么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睛,苏也宜看见了很多东西,那些她和他少得可怜的点点滴滴,在他的眸子里,她像个迷途的旅人,在一条叫回忆的路上。 易绪却及时的站直了身体,很快宣告了苏也宜回忆美梦的破灭。 他定了定神,转身离开。 “我喜欢你!”苏也宜突然说。 她仍旧坐在沙发上,却不再和开始那样紧张,她的眼神坚定,语气流畅:“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二,那是四月底的一个晚上,建筑学院的晚会上,你给别人伴奏弹钢琴。 我和别人说我很喜欢你,大家都觉得我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其实,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并没看见你长什么样子。你坐在钢琴后面,我看不见你的脸,你出来谢幕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可我就是喜欢你。 大学里,我找尽所有的办法打听你的消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可是,一直偷偷看着你——哪怕你看不到我——我一直都这么做的。 可是,我真的很贪心,我也希望你发现我,后来,我就忍不住了,”说到这里,苏也宜理了理情绪,又接着说,“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我说我喜欢你。你那时候对我说了谢谢,那时候我只觉得,我对你的喜欢也就在那个时候结束了。” 此时此刻,在听苏也宜表白的不止易绪,还有一个蓬头垢面扒在主卧门板上偷听的人——赵悦。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拉开门,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却只看见易绪的背影,站得笔直,他的表情赵悦一点也看不见。 他懊恼的关上门,忍不住脑补易绪的表情,无奈怎么脑补也补不出来。 “我知道我傻,我不聪明,我不漂亮,我一点也不出色,出来北漂,我到现在连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每天上班的生活很忙碌,我开始不记得很多事,我不记得我大学背得很熟的学号,我不记得我的寝室号,我不记得教了我两年的英语老师姓什么,我想当然的以为我也忘了你,可是,谁知道我会在北京再遇见你呢?” 苏也宜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变得迷蒙了起来,心里的话积压了太多,易绪又没再动过步子,苏也宜好像变得话唠了许多,她就那么站了起来,只是转身一步的距离,她就站在了易绪的背后,她看着易绪的后脑勺,接着说,“再见到你,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像是在做梦,每天回家看见你在家,我都觉得自己是幻想出来的,我这个人这么爱胡思乱想,莫宁她们都说我总是活在自己的梦里,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一天,你突然就不见了,我的梦醒了,我就还是一个人,我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在北京的热闹里生活着,可是,你这么真实的存在着,哪怕你和说话时总是皱眉叹气,你总是对我不耐烦,你总是那么随随便便的让我开心让我伤心。” “可是为什么我会比上大学的时候还更喜欢你,我……”说到这里,苏也宜嘴巴一撇,声音也哽咽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搬家?” “不要搬家……” 苏也宜身前一直定定站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来,他和苏也宜离得很近,近到他转身的时候,衬衣还带到了苏也宜的手。 “你抬头。”易绪说。 苏也宜听话的抬头,对上的是易绪低头看她的目光。这回她看得很清楚,易绪的眼神里有分明的喜悦和…… 温柔? 易绪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很认真的说:“下面的话你听好,第一,我不会搬家……” 苏也宜疑惑的接话:“那你怎么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那些都是打碟的设备,我只是把它们都移去了工作室。” 四八面 苏也宜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眨眼的时候,泪珠也一颤一颤的。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易绪,总觉得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都像假的,听了易绪的回答,她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那就是说,你不会搬走,对不对?” 易绪轻声“嗯”了一句。 苏也宜由哭转笑,又问:“你刚才只说了‘第一’,那‘第二’呢,是什么?” 易绪只是看她,并不说话。 苏也宜迟钝的发现……他的眼神,让她觉得热热的。她不安的重复了一句:“你刚才只说了……” 没等她说完,易绪一手拉过她,准确无误的将她收进怀中。 苏也宜被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北京的初夏已经透着些许燥热,苏也宜穿着短袖的睡衣,里面没有穿内衣,被易绪这么“贴身”一抱,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样的拥抱,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还是第一次。易绪的手臂收得愈紧,苏也宜愈加贴近他,她听得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咚”的,好像比她的还跳得快。 她感受得到他身上的温度、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他的一切一切,她总恍惚的觉得,这个拥抱熟悉得让人心酸,好像在无数次的梦里——她记不得内容的梦里——易绪也这么紧紧的抱着她。 “第二,你说的这些……我知道。” 易绪的声音很近,就在苏也宜的耳后响起,她还沉浸在对这个拥抱的感性情绪里,一时没有来得及思考他话里的深层含义,只是下意识的问:“你知道什么?” 易绪没有回答,只是手臂更用力,苏也宜的脑袋被他埋进自己的怀里,之后一段时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 苏也宜没开口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拥抱让她很享受,另一方面是她还没从对现实和梦境的区分中解放出来。潜意识很纠结自己此时此刻是否是在做梦,苏也宜不知不觉的就自语性质的问了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有人回答:“不是。” 苏也宜纳闷:“可我总觉得像是做梦,我遇见的好事都是在梦里发生的。比如我工作转正,比如我偷偷的在天桥上跟着你,你突然回头看我,比如每次你不理我超过一段时间后,你又突然对我微笑和我说话……这些都是梦里的,我醒了,就还是我一个人,什么都没变。”自顾的叹了口气,苏也宜又说,“我就当这是个梦吧,反正也没办法证明。而且就算是梦,这也是个好梦。我很喜欢。”说完这话,苏也宜也高兴地抬手环抱住他。 这话这动作过后,苏也宜明显感觉到自己正被易绪缓缓推离出他的怀抱,她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 他的脸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也宜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有一方温软的东西触上她的眼睛,苏也宜差点想逃,奈何控着她的手太用力,亲吻她睫毛的唇又太温柔,她不忍心退去,于是就这么任自己沉溺在这份疼爱里。 在那双唇移到她唇上之前,苏也宜隐约听见易绪低低的声音说了句:“傻子。”明明是句骂人的话,苏也宜却听得心潮荡漾…… 易绪吻上她的唇,轻咬着她的唇角——苏也宜的唇角是她外露情绪的标志:开心的时候那细细的唇角是弯着的,不开心的时候它是瘪着的…… 易绪用的力道很巧妙,时而重时而轻,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苏也宜为难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易绪因为她睁眼而转移过来的视线,他眼里满满的顽皮味道让苏也宜心惊肉跳。 为啥他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这个梦是不是做得有些失实啊>_____< 过了一会儿,易绪微微离开她的唇,以手代唇,温柔的抚在苏也宜的唇上,沉声问:“疼么?” 苏也宜一直瞠着眼睛,听了他的问话后,很坚定的摇了摇头,真实情况是——不但不疼,还很舒服0____0 易绪一瞬不变的凝视着她:“还觉得是在梦里?” 苏也宜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做梦。” 苏也宜很无辜的说:“可是,上次在梦里你也是这么说……” 易绪最终没给她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就在她用那副迷糊表情试图颠覆现实的时候,他已经果断的吻进她的唇里,这次,他用的力道更大,迫得苏也宜直往后仰,易绪及时的托住她的后脑勺她才不至于倒下去。易绪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因为睡衣是短袖,苏也宜对易绪给的力体会得很“清楚”,清楚到让她无法否认现在正发生的、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这些都是真的。 易绪在她表白后没有拒绝她是真的,易绪那样温柔而宠溺的亲她的眼睛是真的,易绪喊她“傻瓜”是真的,他现在正深吻自己……也是真的。 确认这种认知后,苏也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团一团的东西正在炸开,然后化成千千万万个星点穿梭在她的身体里…… 心理感受本应该很多,可易绪深入纠缠的吻正在进行,他唇舌里透出的侵略感和占有感令苏也宜无法忽视,于是只能闭上眼,专心致志的回吻他…… 尽管关着门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常在情场飘的赵悦还是猜到了苏、易两人正在做什么。 刚才听到两人坦诚相告,赵悦也有一种心头大石头终于放下来的轻松感觉。此刻听到两人甜蜜,思及之前易绪之前对他做的事,赵悦忽然起了玩心,也没打个招呼,就那么突然大声地打开了主卧的房门,顺便两步跨出房间,然后毫不犹豫的、直勾勾地看着沙发前的人。 因为是在深吻中被中断,苏也宜的脸色潮红,看向赵悦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迷离。 赵悦内心暗啧,没想到这死冰块脸还有这本事。视线微微上移,易绪的表情让赵悦心里那根喜欢唱反调的筋又弹了出来。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假意打了个呵欠,大声道:“也宜,这么早起床是要去买早点吗?” 苏也宜尚在害羞无措和回味思忖中——易绪的反应和表现完全超过她的承受范围,她得花时间去消化。这会儿听了赵悦的话,她只是愣愣的回应:“呃,啊?” 赵悦大喇喇的笑:“别忘了给我带个早点,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苏也宜:“我,我不去买早点。” “哦?那你是要自己做?那顺便帮我煮碗面,再顺便放个鸡蛋,顺便撒点葱花什么的。” 苏也宜:“我不……” 赵悦走向沙发处,以一个极其慵懒闲适的姿势躺在长沙发上,完全不看易绪那边,只笑眯眯地看着苏也宜问:“不煮面?那是煮粥?煮什么粥?咸粥淡粥还是皮蛋瘦肉粥或者……八宝粥?” “出了小区往东有一家南粥北面,粥和面那家店都有供应。” 听到易绪接话,赵悦有些兴奋,就好像自己长久以来期盼的、却长久以来不应战的敌人终于迎战了一样,他嘲讽的笑了笑,道:“我问的是苏也宜,可没问你呢。” 易绪完全不介意赵悦的话,轻声道:“跟我来。” 赵悦仍旧懒懒的躺在沙发上,不屑地轻哼了一句:“谁要跟你去!”等他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语气不对,不像是对自己说的。于是飞快从沙发上弹起,回头一看,却只来得及看见次卧被轻轻带上的门。 赵悦恨恨的怒道:“喂,还没定下关系就把人往屋里带是什么意思啊?有没有操守啊!” 苏也宜就这么跟着易绪进了他的房间。 开始在客厅接吻也没让苏也宜觉得局促,这会儿易绪门一关,她就立即不知所措起来。反观易绪,倒是无比自然的走向书桌,挪出椅子,他就着椅子坐下,直直的看着苏也宜。 窗帘一早就被拉开,外面的阳光大片大片的洒进来。被易绪这么盯着,苏也宜一时找不到好的话题作为起始,就随口说:“要不,我去做早餐?家里还有挂面,我可以加个鸡蛋……” 易绪打断她:“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的吗?” 苏也宜这下反应快:“有。” 易绪微笑,道:“先坐。” 苏也宜抬头环顾了一下房间,很悲摧的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而那张椅子正被易绪坐着。她有些郁闷的问:“坐哪儿?” 易绪朝床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苏也宜不可置信:“坐床?”“床”的暗示意味会不会太暧昧?! 易绪笑了,苏也宜不懂他为什么要笑,她只看见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径自走到床头柜附近,然后倾身从下面拉出一张有滚轮的方型小凳子。 苏也宜觉得自己自以为是的犯了个自作多情的错误,所以,在易绪把凳子移到她面前时,她的脸已经通红,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她拙劣的补了一句:“看吧,你该多说话的,你不说话我就想当然的以为你是让我坐在你床上。” “你为什么会想当然的觉得我会让你坐在我床上?” “我……”苏也宜结巴了,她的脸越来越热,热到让她脑袋发胀,说话也再没办法经过大脑,“你不是让我有问题就问你吗?” “嗯。” “你也喜欢我,对吗?” 四九面 左单找上苏也宜的时候她正拄着脑袋回味那天早晨易绪的回答。见了苏也宜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难得开玩笑的左单忍不住调侃:“一大早就怀春?” 苏也宜忙否认:“哪有哪有!” 左单边往前走边问:“知道找你干什么吗?” 苏也宜老实的摇头。 到了左单的办公桌前,她才说:“你的转正申请批下来了。之前走过流程,所以,这会儿你直接转了就可以了。”边说着,左单边从电脑里点出一个文档,打印之后递给苏也宜,道,“你拿着这个去行政办一下手续吧,顺便领一台新电脑。” 苏也宜怔愣的接过左单递过来的东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对她有深度了解的左单敲了敲桌面道:“回过神了吗?”她才点点头欢喜的离开。 人生就是跌宕,好事也总是这么意料之外。 苏也宜上午去行政部办好了转正手续,又领了新电脑后,左单从内部交流软件上给她发了个流程表。飞鸽新员工转正都需要去遥远的S市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专业培训,苏也宜一直知道这个惯例,没转正之前她是很渴望能够以出差的由头去各地旅游的。可这会儿好事落到头上,苏也宜又有些不太情愿。 她深刻的思考和反省了自己,发现自己不想去S市是因为易绪。 易绪换了工作后,因为交通和各方面的原因,回家更晚。 苏也宜纠结着是否要去S市的这个傍晚,赵悦倒是出奇的回家很早。一回家,他就蹿去了厨房,话也不说,光抱臂盯着苏也宜看。苏也宜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边挖着苦瓜边问:“你在看什么?” 赵悦道:“你和那死冰山脸算是确定关系了?” 苏也宜答:“什么确定关系?” 赵悦:“上周六早上你俩呆房间那么久,难道是躺在床上聊天?” 苏也宜羞愤的瞪向他:“我没有躺在床上,我明明坐着。” 赵悦哂笑:“你俩可真有意思,干坐在房间也能坐上一两个小时?” 苏也宜:“明明没有一两个小时!我就坐了四十多分钟!” 赵悦笑得更欢:“四十多分钟……”拉长了尾音后,赵悦突然靠近她,似笑非笑的说,“我可不信你们就干坐着坐了四十多分钟。” “当然不是干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套了话的苏也宜说到这里才打住自己,意识到赵悦一点也不光彩的目的,她气愤的扔了苦瓜内囊过去,怒道,“你无聊!” 其实那天早上,他们确实没有干坐四十多分钟……确切的说,坐着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因为后面的时间里,苏也宜坐的是易绪的腿,而且,后面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接吻。 一想到这里,苏也宜就禁不住脸红,然后,心里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她也不含糊,“唰唰唰”把那些力气用在了刀上,三两下就把苦瓜切了盘。赵悦在门口调笑了苏也宜半天,一直没得到回应之后,他也终于不再自讨没趣,离开了厨房。 易绪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为了等他,苏也宜开了电视坐在客厅看。耳朵里却只听得见门口的动静。到他回来时,她已经很困,却还是马上像打了鸡血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站了半天,苏也宜又觉得局促,总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反应很像一个家庭主妇,于是她又搓着睡衣衣角重新坐回了沙发,就扒着沙发背朝易绪说:“累了吗?洗澡水烧好了,现在可以洗了。” T_____T为啥感觉还是很像家庭主妇啊喂! 易绪显然也被苏也宜的话惊住,苏也宜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儿,他愣的时候苏也宜心里很忐忑,总怕他突然甩脸走人。 事实证明,易绪是不会甩脸走人的,他很配合的走到沙发前,倾身,凝视着苏也宜的脸,然后眯了眯眼,脸一侧,吻了她的脸,低声应了句:“好。” 苏也宜木然的转回头,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情景喜剧,不时有笑声传出,她抱着腿膝盖,很想去看剧里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可是,好像怎么都没有办法把思维从“家庭主妇”和“归家的丈夫”这两个概念里抽回来。 她松开腿膝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无神的转过头去看次卧的方向,好半天没转回头。 为什么他们突然变得这么……啊? 易绪洗完澡后,径自走向饭厅,苏也宜听见他打开了冰箱,然后听见他问:“刷了牙吗?” 苏也宜大声答:“没。” 易绪过来的时候递给她一瓶酸奶,也给自己打开一瓶,就在他常坐的沙发上坐下,直接问:“有事要和我说?” 苏也宜老实的点头。 “什么事?” 苏也宜对着手指:“我,我要去出差了。” 易绪拧眉:“去哪儿?” “S市。” 略作思忖,易绪反问:“你转正了?” 苏也宜忘情的兴奋道:“你怎么知道?” 易绪面无表情的喝过一口牛奶,面无表情的吐了两个字:“猜的。” 苏也宜也不知道自己出差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和易绪说,回到小窝后,她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以及和易绪之间相处模式的转变都根源于星期六的早晨易绪的那个回答。她甜蜜的再度把那段问答回忆了一遍—— “你也喜欢我,对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不出。”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吻你?” “我……我可以觉得你是因为喜欢我而吻我吗?” “可以。” 尽管这么曲折,苏也宜还是想清楚了,他说“可以”的意思就是说他喜欢她。她花了几天的时间从各个角度各个情况来证实这个认知的真实度。到如今,她真的可以确定——这不是梦。 易绪真的喜欢她——尽管他没有说过。 苏也宜周三出差,北京已进入夏季,天气很热,苏也宜上飞机之前一直在和爸爸妈妈打电话,直到上了飞机要关机时,她才看见易绪发来的短信,很简单的四个字:早去早回。 就因为这四个字,四个小时的飞机旅程,苏也宜一路上笑得嘴巴都快没了。 心里甜归心里甜,苏也宜却连个电话都不敢和易绪打,不敢打电话最主要的原因是怕自己打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害怕自己打了电话总说些琐碎的事,怕易绪太忙会烦。 诸多的心理顾虑让苏也宜到S市的第一天没打出这个电话。 第二天开始,编辑培训正式开始。按理说,当编辑要培训的项目无非就是一些内容方面和技术方面的东西——往年的培训都是这样。怎奈轮到苏也宜这届就比较倒霉。飞鸽每年三月的员工体检揭示了飞鸽员工一个非常糟糕的状况——飞鸽的编辑大都身体素质差。飞鸽一位新到任的高层便针对这一状况拟了个条例,言明自今年开始,新员工培训的内容不止是公司企业文化课和专业课,还将包括体育课。 苏也宜就是条例开始实施的第一批员工。 苏也宜从上学开始,体育成绩就一直不好,这会儿新员工培训,她根本没做好要上体育课的心理准备。第二天早晨被负责培训的经理带去海边,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好玩的活动,谁知道竟然是经理带队绕着海边跑一圈。 而且,不止早上要在海边跑,下午还要去健身房跑,晚上还要继续摸着夜色在海边跑。头几天,苏也宜每次都是一到宾馆就困到不行,到第四天,她终于累得难受,在电话键上摩挲了几遍苏妈妈的号码,最终是没打出去,转而拨了易绪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