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花王返乡饮宴,他特意提早回来。 只见国艳从图书馆出来,带上了门。 他知道国艳要去海边散步,她每天都要去的,这是个保守刻板的女人。 暂时国艳都不会回来。 他轻轻拨开草丛向图书馆快步走去,打开门进入里面。 到处都摆满了书,书柜分成数行,齐顶的高身书柜分门别类摆放着整理好的书, 微尘在高处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中飞扬,一阵古朴宁静的书香气息在室内弥漫。 马汉明不是爱书人,他只是粗略地看书。 这些书由瑞叔整理,他一直都协助颖怡父亲这方面的工作。 颖怡父亲喜欢古玩字画,也有兴趣收集古书。 马汉明很少到这里来,他喜爱驾驶,与古书研究是风马牛不相及。 书本排列成行,他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 国艳进来干什么?她果真嗜书成狂,每天早上都要来啃读书章? 他不相信如此,他继续查看,希望找出答案―― 有人声向这边传来。 马汉明不想被人看见,他拉开身边一个书柜的门,闪身躲进去――一阵重物堕 地的声响,他眼前一黑,跌落一个深洞…… 马汉明揉着跌痛了的脊背,双眼逐渐习惯黑暗。看清楚了,那是一条狭窄的地 道。 他沿着地道的梯级前行,来到一个很小的地窖,里面的东西叫他看傻了眼―― 一个摆满了名瓷古玩的地洞。 这个发现使他剔除了对国艳的防范。 他和国艳两人都是颖怡死亡的既得利益者,国艳回来不是追究颖怡的死因,她 垂涎的对象是她早就想得到的,她哥哥留下来的一批瓷器古玩,这批名瓷价值不菲, 足可令她富足挥霍地度过一生。 他也知道了颖怡父亲和何威廉合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有他们迅速发迹的原因。 何威廉必定不知道还有一批名瓷留在他的同伴手中,颖怡嗜古玩成狂的父亲把 这批名瓷据为己有,除了可以满足其收藏欲望,也增加了他的财富…… 颖怡是郭继量的女儿,必然知道父亲的事,她却严守秘密,连丈夫也不说,这 令他对颖怡的性格有深一层的了解。 无论如何,国艳对他的威胁解除了。 马达声隆隆,水翼船全速驶向澳门,马汉明向身边的碧琪望去。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十五、是敌是友走在澳门的街道上、碧琪的心情好起来,她挽着马汉明的手,完全忘记了不愉 快的事。马汉明看来也有了点笑容。 船上并没有监视的人,街道上也没有,这样说来马汉明已摆脱了跟踪者。 他约碧琪去澳门,是对碧琪的一次试验。 他特意最后一个人闸,使跟踪他的人被迫留在岸上。假若船上有他们的同伴, 即是有人泄露他到澳门的事,而知道这事的只有碧琪。 现在船上没有他们的人,他对碧琪就不必再有怀疑。 “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的心情轻松起来了,这时候才真正地留意周 围的街道。 近日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一个藏在心里的愿望,此时无法抑制地升起来。 很快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他最想见到的人! “你要带我见谁?”碧琪说着,转脸过来向着他。 马汉明正想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来――且慢,为什么要现在告诉她? 幸而他立即把话打住,因这时候他又看见跟踪者。不是原先那个人。他一眼就 看得出,街上有假装在摆卖的小贩,他的眼睛溜溜地转向马汉明这边。 他的脸色冷下来。 碧琪没发现,还一个劲追问:“你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他是谁,男的还是女 的?我们要见的是谁?” “我现在什么人也不见,只要打个电话。”马汉明问声说。 只有留待下一次,等事情过后,他终于安然无事时才见那人了。 现在,他只能打个电话―― 他走进一间葡国餐厅,拨通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找谁?嗳,找谁?” 心中一阵热流涌了上来,他用手按住话筒,贪婪地听着这声音。按住话筒,是 他怕自己忍不住叫了出来,那时,他的防线将会崩溃。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那人 的附近,他竟然止步不前,不去相见!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他本来想说:“我现在香港,暂时没时间回家看你,等有时间,我再回来。” “你在香港?我不信!你一定在这里,就在这附近,我由你声音听得出来!你 一定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你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仿佛听见对方急切的声音,稚嫩的嗓音清楚地传过来,她不会相信他的话,假 若没有事,他一定会回来看她的,怎么他现在不回来…… 仿佛看见泪花在她眼内打转,仿佛看见她焦急的脸容,汗珠在她脸上滴落,他 们住的地方很热,现在已是三十三度的天气――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连说再见也不能,他怕自己忍不住,做不到自己决定 了的。 放下了电话,他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脚步,脚下像生了根似的站着。 正是中午时分,嗡嗡的人声像煮沸了的热水,到处是人和车,还有玻璃门外白 花花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耀。 碧琪在茶座卡位上向他抛来一个微笑,又指着身边一个座位。桌上摆着两杯清 凉人心的菠萝冰,冰块在杯中浮沉,与外面的阳光辉映。 这就是当时留在他脑海的印象。 从港澳码头闸口出来,已是晚上十时多。 马汉明与碧琪已经冰释前嫌,他对她的谅解是来自他刚才那个电话。对于一个 与电话中人年纪相仿的女孩,他不能也不愿意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况且他也想通了,假若碧琪是为监视他而来,又何需有人在后面跟踪? 马汉明估量目前的处境,颖怡的事是一个具杀伤力的计时炸弹,他无法预料它 将会于何时爆发。俗话说今日不知明日事,在重重敌意中有一个不用防备的人做朋 友,对他而言是一件奢侈的事。 夫复何求? 他步出闸口,习惯性地摸摸后袋,香烟没有了,刚抽完。 “你先走,我去卖烟。”他告诉碧琪在码头大门内等他,然后跨着大步向商场 士多走去。 碧琪在码头门口等候时,背后有人在她肩上一拍。 “谁?”她回头,那是阿生。 “我去你住所找你,看更说你去了澳门,我想到你不会在澳门过夜,特意来这 里等你,我送你回去?”阿生的话里满是邀功的殷勤,他伸手过去拿碧琪掮着的背 囊。 “不用了,我自己拿――”碧琪退后躲开。 她只想阿生快走。 “不用我送,有人一起去?”阿生的眼睛黯淡了,“是那个与你一起在酒店咖 啡座喝咖啡的男子?你和他一起去?” “是又怎么样,我又没说过和你好。”碧琪不想和他多说,只希望马汉明回来 之前他快消失。 阿生却不动。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阿生承认失恋的事实,“我没有钱,样子又不够威 武潇洒,但爱情有时可以是单行路,我不望回报地爱,只希望对你好……” 阿生说得很动容,他只要碧琪允许他跟随左右,即使她不爱他也没有关系。 无私奉献的爱,可惜碧琪不领情。 “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快走吧!”碧琪焦急地说,马汉明就快回来了,阿生还 是不走。“快走吧,走呀!” 碧琪推他――可是已经迟了! 马汉明已经回来,就站在后面,瞪着眼睛看他们―― 一阵吓人的沉寂。 暴风雨来临的先兆。 从他脸上的神色看来,他已经认出阿生。 马汉明快步地离开,她追上去。“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她叫,希 望拉住他。 马汉明站住:“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从来没有骗我?你是否要告诉我你不认 识这个人,那天晚上是我眼花,抢你手袋,安排假意被劫的闹剧的,不是那人?” 他们两个人站在街上,阿生被他们突然爆发的争闹吓得呆站一旁。 “我承认那件事是我不对,但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其实我一直想帮你。”碧 琪说,“你信不信都好,我只是想帮你――” 马汉明阻止她说下去。 “你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你就这样,一点也不听我解释吗?”碧琪声音微弱地说。马汉明神情冷峻, 她知道他接受解释的机会很微了。 都是阿生,都是他累的事…… 马汉明走了,高大的背影,微微地向前倾斜,很疲惫的样子,最近以来发生的 事令他真的觉得累了,累得什么也不愿想―― 自己几乎落入圈套,与一个费尽心机去接近他的女子在一起,竟然对她失去应 有的戒备,这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 他狠狠地一脚踢在路边的汽水罐上,汽水罐子当嘟嘟地飞到老远老远…… 从公司里回到别墅,他直接上楼回自己房间。最近这几天他都是这样,谢绝一 切应酬。 他在楼梯间遇到国艳,穿上嫩黄色带小菊花图案衣裙的国艳,流露出与她极不 相衬的妖冶。 又是颖怡那种式样的服装。肩部低开,有点近似和服的改良设计,颖怡在一间 日资公司买的。 同一款衣服,颖怡穿起极为美丽,国艳却只穿出了她的缺点。 只可惜国艳不了解这点,即使她说“同一个家族的人有共同的爱好”也没有用, 她与颖怡的差异形成穿上同款衣裙的反效果。 大概她自以为很漂亮,顾盼生姿地从楼上走下来。 马汉明对她视如无物,径直前去。 国艳却偏不放过他,伸手拦在路中央。 “看不见我这件衣服吗?与颖怡相比如何?可不要说我又拿颖怡的,这是我在 日资公司购买的,一千八百元一件――” 马汉明截断她的话:“请让开,我没兴趣听你说你的衣服!” “看你的样子像是有心事。”国艳富有经验的眼光直盯着他说,“脾气太躁, 提防会伤身!” “我的事你少管,马上走回你的房间去。”马汉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少管 闲事,假如你还想在这里住下去的话。” “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是颖怡的姑姑,这幢别墅是我哥哥的,我有权住在这里。” 嘴里尽管这样说,她到底还是走开了。 头虽然还昂着,威风显然被比了下来。 与马汉明斗没有好处。有一次马汉明就直截了当地说:“你不错是郭家的女儿, 但却是被赶出家门的女儿!” 明显地,这句话很有效,这是马汉明发现国艳的秘密后用来对付她的办法。 他回到房间,抛身倒在床上。 国艳说:“你有心事。” 她眼光锐利,一语中的。 他心里老是放不下,这天下午他感到有点不寻常―― 正在他办公室工作的许正被叫了出去,整个下午他和叶作新都没有回来;碧琪 被叫进总裁办公室;总裁办公室人出人进,显然是为了什么事忙着。 他走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灯火通亮,里面的人仍忙碌工作…… 一种忙乱的景象,显示有什么事在进行。 他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令他心神烦乱,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刻,他在寂静的睡房,宛如听到自己的心跳,天文台广播说有一股低气压笼 罩香港,更令他心烦气躁,令空气更加沉闷。 他像在等待着什么。人总有过这样的经验吧,在闷纳中寻求突破,坏的好的, 无论什么都好,至少不用这么问下去!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从床上跳起来。 他呆望着电话,真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铃铃――”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 一次又一次…… 不能再当作听不到,他伸手过去。 电话里是碧琪的声音。 “你可否过来,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碧琪说,“一件对你很重 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他对碧琪仍然存有戒心,她的话他根本就不信。 碧琪却不说。 “你先来了再说,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她说。 从澳门回来后,他们俩已形同陌路人。 这是什么时候!要应付的事是这样多,一个态度如真似假的女孩,是那样地烦 扰着他,清新脸孔,蛇蝎心肠…… 在公司里,她明显地倒向另一边,公然与许正亲密来往,那个时候,他大概没 想到她还有打电话来要求见面的一天吧。 就今天,她在公司碰见他时,正眼也不看他一下便进入总裁办公室,门就在她 身后关上了。 对一个屡次欺骗自己的女人,他是应该拒绝不见的。 但碧琪在电话里的态度是那么坚决。 她不允透露详情,只说:“你现在立即来我家,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待马汉明答话,她已放下电话。 马汉明犹豫,对这女孩,他其实不应该再相信的。 已经很晚了,墙上的挂钟敲响十时,去与不去,他得在这时决定,去的话不能 太夜,碧琪透露过她住处的看更在十二时锁大门,要麻烦看更开门就不好了。 时钟指正十时十五分。他抓起外衣出门而去。到碧琪家时,他推开虚掩的大门 进屋,地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走过去,赫然发现碧琪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刀,他探她的鼻息,她没有 呼吸!十六、尸体失踪碧琪已经死了! 马汉明从恐怖的杀人现场跑出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坐上车子,迅速离开 那座大厦,终于到达一个远离肇事地点的地方,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他掏出一张相片――他从死去的碧琪身上取出的相片,就在灯下看。 他骤然呆住。 那张相片,是他和颖怡的合照! 他不记得何时与颖怡拍过这张相片――他们在澳门的赛车场上,颖怡亲热地为 他揩着汗,他则刚到达车道上的终点,身上还穿着赛车手的服装。 他和颖怡的相片怎会在碧琪的身上?碧琪从何处得来,又保存在何处?或者她 原本就认识他们两人的? 太多解不开的疑团,这时候他才发现最可怕的事还在后头,他装着信用卡的皮 夹子不见了,遗留在凶案的现场! 这一下,他才真正地呆住―― 这个发现对他的打击可真大,他把头枕在驾驶盘上,苦苦思索。他但愿自己记 错了,但不幸的是,他这个想法完全不正确,他那个皮夹子的确是遗留在碧琪那里。 他在脑海里回想,当他进入碧琪屋里时,里面很暗,那是屋里没有开灯的缘故, 邻屋的灯光从敞开的露台曳进来,勉强使他看到碧琪屋里的物件。当时他心里正纳 闷碧琪为何开了门锁而不在屋内,脚下随即绊到了一具俯伏的人体,翻过来看才知 是碧琪。 当时他半蹲在地上检查碧琪是否还有呼吸,他的皮夹子便是在那时跌了的。 那张相片也是那时在碧琪身上取到,因怕有人发现,他取到相片后便匆匆离去。 他的皮夹子留在现场,内有他的信用卡、驾驶执照,有关他身份的资料! 想到这里,他不禁双脚发软。把留有个人资料的证件留在杀人现场,不就是向 人证实他去过那个地方?凶案的嫌疑都会落在他身上,他的脚印、指模――一切足 以证明他有可能杀人的证据……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要把皮夹子拿回来,怕也得去。 重回那个地方比当初贸贸然不知道时去需要更大的勇气。是谁杀碧琪?她为何 被杀?这些事他都无暇考虑,只知道若不拿回证件,他就脱不了关系。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些场面是要避免的。 当他回到那个地方时,大门仍是他离开时那样虚掩着,他庆幸还没有人发现, 忙推门进去赶快找皮夹子,然而他跟着却像傻子般呆住。 不可能的,根本就不可能! 碧琪不见了,碧琪原本俯伏的地方空空的,碧琪的尸体不翼而飞! 这个发现带给他的惊吓,比刚发现尸体时更甚,他盯着碧琪伏尸的地方足足半 分钟,才醒悟到要快些离开现场。 幸而皮夹子仍在,他俯身捡起,急忙离开那里…… 跟着那几天就在提心吊胆中过去,他留意着报纸新闻有没有关于发现尸体的报 导,密切注视随时有新的发展。 没有。一切风平浪静。写字楼工作如常,没有人为了数天没见碧琪上班而奇怪。 马汉明回想当晚碧琪打电话给他时说:“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与你 有切身关系的,你不来的话会后侮!” 马汉明肯定她的死与此事有关。她身上带有他和颖怡的相片,这一点最令他想 不通,就如同她的身份之谜。为结识他而安排被抢劫的假戏,到他的公司工作借故 接近,对他表现款款柔情,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目的? 几天来的忐忑不安使他几乎忘记了颖怡的事。直到一天,写字楼来了两个警探, 颖怡的事才被重新提起。十七、医失证词警探的名字是杜伦和陈超,他们是来调查颖怡的死因的。 “我想你们弄错了。”马汉明带点讶异地说,“我妻子的死因并无可疑,有医 院签署的文件作证。” “死因有无可疑要看事件真相而定。”杜伦说,“郭颖怡的案子已交由死因研 究庭裁决,我们现在做的是聆讯前的调查。” 马汉明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妻子死于心脏衰竭,不是已经定了案吗?” “起初我们也和你的想法一样,后来有人交来这件东西,推翻了原有的看法。” 杜伦说着,精明的眼睛看定了他,“你可认得上面的字迹?” 杜伦手上展示的,正是颖怡的求救字条! “经专家鉴定,证实是你妻子郭颖怡的笔迹,警方根据她亲笔对你的指控,要 求开庭裁定死因。” 马汉明失笑说:“她的精神有些错乱,一个精神错乱的人的话,可以当真吗?” 一直没有发言的陈超此时开声了。 “谁可证明郭颖怡的精神有问题?”陈超说。 “家里的仆人,受聘照顾她的看护都可作证。”马汉明神态自若地说,却有意 略去丁正浩。他直觉地认为丁正浩的看法有问题,选择对他有利的证人,是他在目 前处境中最需要的。 死因研究庭的裁决对他来说很重要,假若裁定的结果是死于谋杀,警方就要将 与案有关的人缉拿归案。 那就是说,警方会拘捕他,落案检控。 颖怡果然不放过他,即使死了也不放过他! 想到颖怡留下的证据――她的日记薄上被撕下的内页――落到别人手中,马汉 ###里总是惶惑不安。他极力回想,猜揣她有可能留下证据的地方。 他把毒药混在牛奶里给颖怡饮用,那种药破坏颖怡的心肌功能,使她因心脏衰 竭而死。 他逐步增加分量,使颖怡病情与心脏衰竭症状极为相似,连医生也无法发现出 来,当时丁正浩的诊断并非出于疏忽,而是药的症状与心脏衰竭的病征根本没有区 别。 连续不断地用药后,颖怡的心脏机能完全被破坏,即使停止服用也不能使之恢 复原状,那时颖怡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马汉明密切注视颖怡身体的变化,在颖怡病重垂危的前两天,他聪明地停止使 用混合药物的牛奶,这样,颖怡死时,医院便查不出颖怡胃里有那种物质的成分。 他轻易过关,布置周密的计划成功了。 岂料颖怡把他杀人的证据留下了!这怎么可能,他不相信一个病重将死的人竟 可以在他严密监视下留下什么东西来! 她不能走出房间,甚至下床也有困难,心脏衰竭引致她呼吸微弱,到最后她只 能躺在床上,连进食也有困难了。 那时她常呕吐,把进食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马汉明就像还看到她呕吐时的样子, 汗水和头发贴在一起,喘着气,伏在床边,不断地把呕出来的牛奶抹擦…… “毛巾!”马汉明脑里灵光一闪,刹那间明白了! 颖怡就在那时,在他面前把证据留下来。 毛巾吸满牛奶,牛奶留在毛巾里,等于那种破坏心肌功能的物质留在毛巾上! 颖怡果然聪明,他设下毒计把颖怡一步步推向死亡,颖怡却不动声息地把死亡 圈索的另一边套在他头上。 马汉明感到那个套索开始勒紧了。 他起初一味在颖怡的衣柜里找,妄图找出她那块黏有毒牛奶的白色毛巾,最后不得不放弃――这又使他对自己的妻子有更深一层了解:颖怡对这类毛巾有偏好,她的衣柜里有不下数十条相同的白色毛巾,他怎知原本有多少?怎样去查证缺少了 多少条,又怎知缺少的正是黏有牛奶的一条? 只怕那毛巾早已被取得颖怡日记薄内页的那个人取走了! 他发出一声呻吟,被击中要害般瘫坐地上。他现时在家里,“困兽人穷巷”, 恰好是他那时的写照。 一经发现自己处于末路途穷,日常不被注意的小节均浮现上来。是谁知道颖怡 留下字条,并把它交给警方?知道内幕的毫无疑问一定是别墅的人,这个人就在暗 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死因研究庭开庭聆讯颖怡的死因,所有证供都对他不利,他几乎可以预知裁决 结果――郭颖怡死于谋杀,被她枕边的丈夫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