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长看一眼台下,动了一下身子,开始照本宣科。开场白过后,首先介绍这次推荐测评领导干部的目的和意义,接着宣读应当遵循的原则,不外乎什么党管干部啦,任人唯贤啦,德才兼备啦,群众公认啦,公平竞争啦,民主集中啦,等等。之后,他又宣布了这次推荐的职位和在什么范围内进行推荐。接下来,便宣布被推荐干部所要具备的条件。宦海淳看看台下,会场里一片寂静,都在洗耳恭听。条件中,任职儿年,什么学历,有哪些工作经历,男的还是女的,是中共党员还是民主党派等等,是这次推荐测评活动的核心,是大家关心的话题。所以说到这里,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坐在台下第一排的尹胜崇、吴轩、朱仁一边听,一边在心中盘算:县委书记一职,推荐对象有限,不可能在他们中间产生。如果齐思民能顺利接任县委书记,他空出的县长一职,花落谁手,就不是那么很确定了别的不说,现任的副县级干部,都有资格争上一争;即便争不上,也可趁此机会,谋个好一点的位置。他们这样想着,部长开始宣布这次推荐测评工作活动的程序、要遵守的纪律和其他注意事项。部长的说明结束以后,齐思民看一眼宦海淳,宣布会议进入下一个议程:“下面,请市委宦书记讲话,大家欢迎!”下面响起了掌声。宦海淳拿出讲话稿,大声讲道:“同志们”这差不多就是八股文章了,大会小会一个模式,就连小标题都大同小异。所以,下面听得就没有那么认真,秩序也没有先前那么好。会场里,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左顾右盼。终于,宦海淳的讲话在一片掌声中结束。然后进入填写推荐票的程序,工作人员把推荐票发到每一位与会者的手上。在此过程中,坐在前排的尹胜崇等人,把头向后转去,目光从每一位的脸上掠过,暗暗算计着自己可能得到的票数。而他们在前儿天,就不断地接到有些人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先嘘寒问暖一阵子,再套套近乎什么的,45.作者手记:告别“县令”(1)-3或委婉,或直奔主题,要他们在推荐的时候,能给自己投上一票。此时,投谁不投谁,就完全由填票人的意志决定了。45.作者手记:告别“县令”(2)-1长话短说,推荐会以后,宦海淳打道回府。留下组织部的领导和工作人员,统计推荐票,进行个别谈话。这些程序走完,便带着推荐结果,向市委汇报。送走市里的人,齐思民带着有关部门的人,风尘仆仆地赶往灾区指挥救灾工作。他们一行赶到边远的一个乡,上了乡村道路不远,见到部分路段已被洪水冲垮。他们下了车,踏着泥不堪的路走上一段渠道,渠道已被毁坏,洪水顺着豁口冲下来,漫向下游的田地。齐思民向豁口那边纵身一跳,不料脚下一滑,滑倒在一洼泥水坑里。他身旁的人赶忙把他扶起来,他浑身泥巴,胶鞋中装满了泥水。他弯腰脱下胶鞋,倒掉泥水,穿在脚上,又向麦田地头走去。他见大片的麦子已经倒伏,麦梏上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泥。他扶起一把倒伏的麦子,捋着麦头看了看,估计已经没有办法收割。眼看着农民一年的辛劳付诸东流,齐思民眼圈都发红了。他带着勘灾队伍,一路查看到村里,见村里一片水洼和泥,村民们正在往外搬运屋里的东西。各家的大门口,摆满了柜子箱子、桌椅板凳、铺盖衣物和被水浸泡过的沾着泥巴的粮食。齐思民走进一家院落,他见房屋已经裂缝,前面的墙上横着儿块木板,用儿根木头顶起来,以防倒塌。他不顾随行人员和房主人的劝阻,走进危房,仔细查看了房内的情况。他表情凝重,出了院门,村民们见到他们一行,都放下手中的活,陆续围拢过来。有一位老太太,拉着齐思民的手,流涕抹泪地向他哭诉着,他用手替她擦去眼泪,轻声安慰了她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年轻人指着七零八落的村落,向他诉说着洪水暴发时的情景和房屋、财产受损的情况,情绪有点激动。上了年纪的人,则向他投来求援的目光。他拉着一位老人的手,问了问受灾的情况,然后高声对大家说:“乡亲们,你们受苦了。看着你们受苦,我们也难过。”说到这里,他有点哽咽,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大家不要难过。洪灾发生以后,我们在第一时间向上级政府报告了灾情,各级政府知道你们受灾的情况,救灾工作也将全面展开。我们已经接到上级的通知,第一批救灾帐篷已经启运,这一两天就能运到咱们这儿。市县两级也在紧张地筹措食品、消毒药品,很快会运到灾区。”说到这儿,他见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接着说:“大家也要振作精神,互相帮助,开展生产自救。大家放心,有党和政府的关怀,有全县人民的支援,咱们一定会渡过难关,重建家园。”他的话音一落,大家的脸舒展开来,有的年轻人还鼓起了掌。他和他的随行人员又走了儿个院落,与跟随他的乡领导和村干部交谈了一会儿,就返回车辆停放的地45.作者手记:告别“县令”(2)-2方,驱车向受灾的另一个乡驶去。勘灾回来,齐思民已经精疲力竭。他回到家,换了一下满是泥巴的衣服和鞋袜,洗了一把脸,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直奔县政府会议室,连夜召开救灾会议。会议是在返城的路上通知的,与会人员大部分已经到会,他一到会议室就宣布开会。先由受灾乡镇的领导通报了一下各自受灾的情况,然后由民政部门汇报全县的灾情和救灾工作的计划。齐思民听完汇报,说:“救灾工作是近期全县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其中最紧迫的是安置灾民的生活。灾民的粮食被水泡了,房屋也成了危房,不能住人。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帐篷和食品送到灾民的手中,一刻也不能耽搁。”接着,他对整个救灾工作提出了明确的要求:民政部门,要进一步核实灾情,尽快整理好汇报材料和录像资料,由他带队,前往省、市汇报灾情,争取救灾款和救灾物资,同时积极协同财政部门,自筹足额救灾资金和救灾物资,尽快送到灾民手中。组织精干的救灾队伍,开赴灾区,协助乡镇开展救灾工作。受灾乡镇领导要亲临救灾一线,靠前指挥,不得延误。水利、气象、农业、金融等部门做好各自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全力开展救灾。然后他说:“平时我们说要想大事,谋大事,干大事。什么是大事?老百姓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在这里我有言在先,谁在救灾工作中玩忽职守、工作不力,影响了救灾工作的时效,我先停他的职,然后再处理!”最后他说:“看,大家还有没有问题?”有些部门和乡镇,就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衔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会议一结束就去忙着安排部署自己所承担的那部分工作去了。46.作者手记:潜在对手(1)-1宦海淳看罢材料,无奈地撂到桌子上,抬起头,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字出神那材料是芜泯县领导班子推荐测评的汇报材料,在县委书记人选中,齐思民的民意支持度最为集中;个别谈话中,参与谈话的人员,对齐思民的工作成绩和品格,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看着对齐思民的溢美之辞,他心中总觉酸溜溜的,不是滋味。齐思民在芜泯县的老百姓中间享有良好的口碑。在中层干部中,也有一部分干部公开站在他的一边,即使那些对宦海淳百依百顺的中层干部,提起齐思民,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特别是对他真诚平实的人品,还是口服心服的。对于县委书记一职,推荐他,也还说得过去。但在县长人选的推荐中,他看好的尹胜崇,竟然没有儿个人投他的票,就让他有点失望了。这人头脑也比较简单,处世有点圆滑,能力平平,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对自己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如果由他来当县长,就等于在芜泯县留下了他的代理人,不仅可以制约齐思民,在他以后的仕途上,还可以巩固芜泯这块地盘,培植和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样想着,有人敲门,他喊了声进,进来的是组织部长,部长问他:“材料你看过了?”“看过了。”“刚才石书记还过问这事儿呢。”宦海淳笑笑:“大概是他等不及了。”“可能是吧,配备一个县的班子,毕竟不是小事嘛!”部长说。宦海淳点点头。稍停他问:“你怎么看这次推荐结果?”部长想了一想说:“按说推荐领导干部不一定以票取人,但这次推荐,特别是书记的推荐票非常集中。个别谈话中,对齐思民的工作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其他推荐人选也还比较公正。我想,就如实向市委汇报,让市委来定吧!”宦海淳看看部长,低下眼皮,瞅一眼桌子上的材料,他问自己:怎么办?按理说,民主推荐也好,民意测评也好,都是一种手段,一个过程,不是确定考察对象的唯一依据,更不是法定依据。而且这推荐结果又不公开,除了参与这项工作的个别人以外,别人并不知道推荐测评的最后结果。因此,他这个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负责推荐测评的领导人,完全有自由裁量的空间。他可以操纵测评小组的统计分析过程,篡改推荐测评结果,提出一大堆理由,另外提出一套人马46.作者手记:潜在对手(1)-2,供市委决策时参考。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如果这样做,他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而且,一个市辖县的县委书记,对自己的政治前途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何必为此而冒险呢?想到这里,他说:“好吧。”他拿起桌子上的那份材料,有点不大情愿地说:“就按材料上的口径,整理一个报告,如实向市委常委会汇报吧此后不久,齐思民接任芜泯县委书记,按照以往惯例,兼任乌酉市委常委。齐思民接过这副担子,并没有烧什么火。担任县长这儿年,他跑遍了芜泯县的各乡镇,各企事业单位。对芜泯县的家底他了如指掌,对群众的需求他了然于心。在书记任上要干点什么他成竹在胸。和平时一样,齐思民起得很早,出了家门,一路小跑了一段,往北一折。这是通往城郊的一条林荫大道,两边古木参天,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气,深吸一口,沁人心脾。林荫大道的尽头,便是县上唯一的一座公园。进入公园大门,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晨练的人们,围绕着清澈的芜泯湖,打拳的打拳,打球的打球,跑步的跑步。他擅长打一路长拳,这还是他在大学时代的生活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他找了一块地方,调整了一下气息,就打起了拳。此时,陆续有人围过来,等他打完,有人就叫好。他慢慢地收了拳脚,和围观的群众攀谈起来。上任伊始,他就考虑调整全县经济社会发展思路,确立切合芜泯实际的发展战略,因此,走到哪里,都不忘问计于民,听取民众的意见和建议。“慢慢来,不要急,”有一老者说,“常言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锨挖不出个井,只要路子对头,是会越走越好的。”“人们都说齐县长是个实在人,”一位中年妇女说,“当了书记,可不要再搞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事儿,就像那个什么之窗,劳民伤财,中看不中用。用一句电视上的话,叫什么来着”旁边的一位男子马上接口说:“叫‘政绩工程’。”“不对,”另一位说,“叫‘形象工程’。”这俩人,一位坚持“政绩工程”,另一位捍卫“形象工程”,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齐思民笑笑,对他俩说:“你俩说的是一回事嘛。一个说是猫,一个说是咪,叫法不一,实质是一样的。你们说对不对呀?”众人都笑了,并向他俩开玩笑,说他俩没文化。齐思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46.作者手记:潜在对手(1)-3说快到上班时间了,就告别他们,走出公园大门,沿着林荫大道回到城里。他在一家小面馆里吃了一碗面,信步去上班。进了大楼,路过政策研究室门口,便走进了隔壁的主任室。甄主任刚上班,正在收拾桌子,见齐思民进来,放下手中的活,让齐思民坐。齐思民坐下来,寒暄了两句,齐思民问他:“怎么样,考虑的?”他指的是调整发展思路的事。“我们室里的同志,这儿天都下去搞调研,都是带着题目的,预计这个星期会搞完。然后综合一下情况,拿出个文字性的东西来给你。”46.作者手记:潜在对手(2)-1“嗯”齐思民想了想,说,“这样好,不过,你给下去的同志讲清楚,不能光浮在上面,坐在房子里听汇报、看材料。要深入一线,深入到生产一线,深入到农户中去,把底子搞清楚,摸清群众的思想脉络。当然,也要倾听那些社会贤达、私有企业主和文化精英们的真实想法,在这样的基础上搞出一个东西来,我们做决策,底气就足了。你说呢?”甄主任点点头说:“他们下去之前,我反复强调过,我也时常跟他们联系,工作还是扎实的。”“这样最好。”齐思民说,“当然,光靠你们研究室还不够,在家的县领导,都要下去。以后我们要立个规距,县里的领导同志,不能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热衷于迎来送往,听汇报、发指示,要有一定的时间下基层调查研究,并以此为契机,抓一下机关作风和干部队伍建设,在全县营造干事创业的良好环境。你们考虑一下,和组织、人事、纪检部门以及县委督查室协商一下,搞出一套制度来。以后做什么事,都要调查研究,按制度办事,用制度约束权力,防止任何组织和个人滥用权力。不能再拍脑袋决策、拍胸脯保证、拍屁股走人。”甄主任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齐书记真是到了殚精竭虑的地步了!”“不这样不行呀,责任重大呀!”齐思民说。“呵呵,郡县治则天下安嘛!”齐思民自我调侃道:“有人说,除了外交、军事、国防,县委书记的权力和中央没有什么区别。这话虽然武断,但也道出了一个事实,我们这一级‘衙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下得为上百万群众的生计负责,对上承担着稳固基层、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全部责任。作为县上的主要负责人,稍有不慎,不仅祸害当地群众,而且损害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你说,我不殚精竭虑,能行吗?”甄主任看着齐思民:“我明白,您这是给我们敲警钟呢!”齐思民也笑笑:“那我们就共勉吧!”他俩就发展思路和制定制度的事聊了一会儿,齐思民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县领导下基层搞调查研究的事。之后,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的领导,带着自己的人马赶赴全县各乡镇和基层单位,展开了名副其实的调查研究。时隔不久,调研成果汇集上来,由政策研究机构和有关部门草拟出了一份调研报告。46.作者手记:潜在对手(2)-2齐思民看完这份报告,叫朱仁和甄主任到他的办公室来。他拿着报告对甄主任说:“我看了一下,内容很实在,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核心内容可概括为四句话:培育特色农业,做大做强工业,搞活第三产业,扩大对外开放。看来你们是下了一定的工夫的。”甄主任笑笑,有点谦虚地说:“这只是个初稿,还不够成熟,您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再修改。”“我看这样,”齐思民对朱仁说,“以县委办公室的名义拟一个征求意见的通知,连同这份报告一起发到下面去,广开言路,再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你俩看怎么样?”“就照书记的意见办,”朱仁说,“发到什么范围?”齐思民想想,说:“县四大班子领导,各乡镇、各部门要发。除了这些,还可以选择一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基层干部群众、专业人士和非公有制企业的人士,充分听取一下他们的意见,这样可能会更全面、更科学一些。”“这样最好,”甄主任说,“集思广益嘛。”“那我就按这个范围发了。”朱仁说。“发吧。”齐思民对朱仁说,“通知要提出一个时限,但不要太紧,要给大家充分的时间进行阅读和思考。”他又对甄主任说:“意见反馈上来之后,你们抓紧修改完善,定下来以后,要把其中的主要内容吸收进下一个五年规划里面,提交下次人代会讨论通过。”“好。”甄主任说。就这样,齐思民带领县党政领导团队,理清了全县在今后一个时^T^X^T^小^说^共^享^论^坛^期的发展思路,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机关作风和干部队伍建设,制订了一系列工作制度和议事规则。在不太长的时间内,芜泯县便风清、气正、人和,经济社会各项事业全面发展。齐思民的德政,不仅在芜泯县的老百姓中有口皆碑,而且在全市人民群众中也有良好口碑。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1)-1乌酉市本年度的“两会”格外引人注目,因原市长工作调动,在这次人代会上将选举产生新的市长。我是“两会”的派驻记者,会前一天我赶到乌酉宾馆,随时采访代表们的活动情况。宾馆修葺一新,宾馆门口装饰着一个充气拱形彩门,上面写着热烈祝贺“两会”召开的标语。彩门后面的大楼,悬挂着一幅幅彩色条幅。半空中,飘荡着一些大大的气球,气球上缀着一条条彩带,五颜六色,极为醒目。宾馆前的乌酉大道刚刚铺过沥青,还散发着淡淡的沥青味。大道两旁设置了两排广告灯箱,各个路口扯着横幅标语就像过节一样,一派节日的气象。我到一楼的报到处报了到,领了会议材料、餐券、购物券、记者证和手提箱,把物品装到手提箱里,就上楼到记者处。这里聚集了好多记者,有电视台的、电台的,也有省报驻乌酉市的。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研究材料,还有的在组织新闻稿件。我跟他们打过招呼,放下手提箱,就到代表住的区域,看能不能采到一些花边新闻。代表住的房间的门上都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代表的名字。我走了一圈,看见齐思民的房间。我想他是一方诸侯,在乌酉市的县区委书记中,说他享有声誉也不过分,便敲了敲门,里面喊了声进,我就推门进去。里面只有齐思民一个人,正在电脑上打着什么,他见我进来,便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伸手和我握握,让着我坐到沙发上。他仍坐回到他的电脑桌旁。显然,他是准备随时要干活的样子。我带点调侃意味地说:“齐书记好勤奋,这么会儿时间还要工作。”他笑笑说:“这算什么勤奋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空儿写个议案,开起会来,恐怕就没有时间再写了。”“哦?”我半开玩笑地问,“能不能悄悄告诉我议案的内容,好发条独家新闻?”他又笑了一下:“这小叶。”看来他想调侃一下,又收住了话头,轻松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就是如何增加农民收入和关注弱势群体方面的。平时都有这方面的呼声,我是想通过代表议案的方式,放到全市经济社会发展的总盘子里,统一安排,统一部署,加快发展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逐步改善低收入者的生活水平。”“嗯”我说,“大部分代表的关注点,可能放在招商引资和城市开发方面……”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1)-2“这不矛盾,”他忙说,“农村的开发也需要资金,只要政策对头,农业开发项目也会引来大批资金。再说,我们芜泯是个农业县,农村人口占绝大多数,而且人多地少,城市的开发会吸纳农村的剩余劳力。所以城市的开发和发展农村经济并不矛盾,而且可以互补。”“我听你在有关的会议上说过,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减少农民。是不是这样他笑笑:“套用了毛主席的一句话,不一定妥当。”“你对这次人代会有什么样的期待?”他想想:“有许多基层来的代表,他们比我有发言权,你还是听听他们怎么说吧!”我笑着说:“书记是不是下逐客令了?”“哪里,我说的是真心话,基层的代表最了解群众心里怎么想,群众盼望什么,要我们做什么。”“那就不打扰你了。”我说着站起身告别,到其他代表那儿去抠点儿花边新闻。从齐思民的房间里出来,正巧碰上市领导来看望代表,他们的后面跟随着各路记者,我也就尾随其后,随领导们走门串户,凑凑热闹。在头头脑脑中,宦海淳最活跃,他是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据说也是本次人代会内定的市长人选。每到一个房间里,他都跟每一个代表握握手,问代表们住得怎么样,对会务安排有什么要求,显得特别殷勤。看望代表的行程结束后,我回到记者处,写了篇简短的花边新闻。新闻稿除报道了一下市领导看望代表的行程,还简单地写了写齐思民写提案的事。把稿子发到报社的邮箱,就随代表一起去餐厅用餐。餐后到会务组了解了一下明天的日程,就去报告厅观看专为代表们表演的文艺演出。第二天,大会如期召开。出了楼,一条红地毯一直铺到会议大厅,地毯两边站着手持鲜花的少年,喊着欢%T%X%T%小%说%共%享%论%坛%迎欢迎之类的话。靠近会议大厅,鼓乐队整齐地排列在大门两侧,演奏着嘹亮的乐曲。代表们在少年的鲜花丛中徐徐穿过,在鼓乐声中进入会议大厅,去履行他们神圣的职责。我随代表进入会场,也去履行我的职责。大会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开幕,接着由宦海淳做政府工作报告,此后也没有多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1)-3少花絮,一切按设定的程序进行。我的工作也按官方的口径,大篇幅地报道政府工作报告的内容,对代表的采访也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熟语,什么“很受鼓舞”、“振奋人心”什么的,没有多少看点。真正的看点,发生在大会的后期,也就是市长候选人的提名阶段,代表联名提出了另一个候选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宦海淳原来的搭档,市委常委兼芜泯县委书记齐思民。这无异于一个“炸弹”,炸响了人代会,也炸响了乌酉市的政坛,人代会和乌酉高层陡然紧张起来。更炸昏了得意扬扬的宦海淳,使这位“市长候选人”晕头转向,一时不知所措。这个话题自然成为代表们热议的话题。我在采访中听说,当有的代表酝酿提名齐思民时,有人提醒宦海淳。宦海淳却不以为然地说:“哼,反了他了。”提名成为事实后,又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揣测,其中还牵扯到我,说我在芜泯县生态之窗工程开工典礼的当天采访过齐思民,写过生态之窗为政绩工程的文章。文章写出后,因为工程刚刚动工,宦海淳又是市委常委,省市甚至全国性的媒体一片赞扬之声,《乌酉日报》当然不会刊发这样的文章。有人说,自那以后,我和齐思民过从甚密,关系非同寻常。所以在本次人代会开幕的当天,《乌酉日报》的报道中,专门报道了齐思民在大会前夕写议案的文章,这和提名齐思民,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其中有没有阴谋?我想想,觉得好笑。我一个小女子,地方小报的记者,有时凭良心写点道德文章,揭揭时弊什么的,不一定会被报纸采用,哪来那么大的能力参与什么“阴谋”活动,真是抬举我了,我该谢谢人家才对!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2)-1我听说,宦海淳从晕头转向中很快地回过神来,他上蹿下跳,放话说提名齐思民是该同志功名利禄心切,急于想当市长,便违法操弄民意,操纵代表联名推荐自己,对大会主席团提出了种种要求。后来传出消息,经大会主席团核实,提名过程没有违法舞弊行为。因此,关于我的那篇报道也就没有什么阴谋。选举按预定程序如期举行。总监票人打开票箱,和另一名监票人一起,高高举起票箱,面向代表,请代表们查验。此时,所有的摄像机、照相机的镜头都对准了这里。我作为文字记者,也开始记录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代表们表示无异议后,他们放下票箱,退到主席台下,面朝代表,目视代表投票。代表们陆续离开座位,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投下了他们神圣的选票。投票结束后,计票工作在主席团的领导下井然有序地展开。监票人开启票箱,当众清点票数,总监票人向大会主席团报告,投票数等于发票数,大会执行主席宣布投票有效,开始计票。监票人呈半圆形站立在票箱周围,计票人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唱票:“齐思民。”“齐思民。”“宦海淳。”随着计票人唱出的名字,主席台两侧的大屏幕上,两个候选人的票数此消彼长。我盯着大屏幕,宦海淳被齐思民远远地抛在后面。我把目光投向主席台上的他,我看到他焦虑不安,似乎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当最后一张票唱完,我从他的神态上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他,脑子里可能一片空白。看他的眼神,好像失明了一样,这时他看到的台下,可能一片模糊。我注视着他,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计票结果出来后,总计票人宣读了计票结果,然后把此结果报告给大会执行主席,大会执行%T%X%T%小%说%共%享%论%坛%主席站起身,向代表宣布了选举结果,齐思民当选为乌酉市人民政府市长。执行主席话音刚落,大多数代表站起身,热烈鼓掌。他们的目光投向齐思民,摄像机、照相机的镜头转向他。他站起身,向代表们鞠躬致谢,然后平静地坐下来,不知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2)-2就这样,齐思民从本次人代会的票箱里“跳”了出来,成为乌酉市的市长。而我却难住了,我该怎样写一篇报道,完成采访任务呢?在这里,我用了一个“跳”字。这不是我的发明,是社会上普遍用的一个字,某某“是从票箱里跳出来的乡长”,某某“是从票箱里跳出来的副县长”等等。这种由人民代表10人以上联名提出的候选人当选的现象,出乎有关组织和有关领导人的意外,就谓之为“跳”。大家也知道,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一旦出现,会使相关的有些工作陷入被动。比如新闻报道,说实话,像选举领导人的报道,差不多在选举之前就可写好稿子。大会一结束,就可以见报。因为选举结果是可以预见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现在不一样了,我就不知所措,只好去请示总编。总编也不知所措,只好请示宣传部长。部长也不知所措,不知他会去请示谁,由他去好了,等他们请示好,给我指示,我再去写不迟。大会结束后,我想起来还给我发了一张购物券呢,我就去商场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我从商场出来,碰上了一位熟人,男性,姓师,名玉洁。可笑!冰清玉洁,又和我是一个年龄段的,以前在朋友聚会的场合有过接触,听过他的演讲,看过他的文章,给我的感觉不错,甚至有某种好感。于是,我主动和他寒暄了两句。他看一眼我手里的衣袋,问了一句非常俗气的话:“买了件衣服?”我如实说道:“人代会发了一张票,想想也没有什么买的,就买了件衣服,装扮装扮自己。你看我也太土了,再不注意一下,怕是嫁不出去了。”他笑笑:“这样表里皆秀的女士,男人们见了都眼馋。”接着他调侃道:“特别是有些领导,见一个爱一个,你又经常接触他们,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猎去了。”这样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我接完电话,对他说:“好了,有点事,不和你贫了。你把你的通讯方式给我,我们以后有空再联系。”于是我们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就握手告别了。到了报社门口,总编和宦海淳刚刚下楼,他和我打了声招呼,就钻进车走了。这是我在这段时间里最后一次见到他。后来听说他被调到省某个部门去任职。据说,他在告别乌酉的时候说过,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可在朋友们为他饯行时他又说,他一定会杀回乌酉的,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杀回来?47.采访日志:竞选落马(2)-3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1)-1再见到宦海淳时,他果然杀回了乌酉市,身份是乌酉市委书记。这点我不感意外,意外的是,那个师玉洁居然成了他的秘书。这天,我在外面采访完回报社路过市委,一念之间,就进了市委,上到三楼,敲开了师玉洁的门。他抬头看着我,笑嘻嘻地说:“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调侃道:“采访采访师大秘书,怎么,不欢迎啊?”“欢迎,”他说着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过来,张开双臂,“怎么欢迎,拥抱一下吧?”“随便。”我说。“随便?”他坏坏地笑笑,“公共场合,不能太‘随便’了吧?”“见你的鬼去吧!”我说。“呵呵。”他笑着,就轻轻地抱住我,拍拍我的背,说声坐吧。我坐到沙发上,他给我泡了杯茶,坐回到他的座位上,我俩就寒暄起来。“怎么样,这份差事?”我问。“嗨,我就不是这个料,这宦书记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非要我给他当这个秘书。”“这可不是秘书说的话,看来你这角色还没有转过来呀!”“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要我伪装起来,非要扮演什么角色,那就不是我师玉洁了。”“呵呵,”我笑笑,“随你吧,我也是跟你开开玩笑。”“其实,你也挺随便的。”说到这里,他向我笑笑。我想起“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的话,就打个圆场道:“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但经你这么一解释,就有意思了。”我说着就哈哈哈地笑起来。他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笑什么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俩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原来正是宦海淳,他冲我笑笑,“什么高兴事,看把你们乐的!”我俩站起身,他走进门来,伸出手来主动和我握握,目光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我听说这人是个花花肠子,见了有点姿色的女人,就把握不住自己了。他过去那点儿风流韵事,我也有所耳闻。他穿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染得乌黑发亮,看上去春光无限。于是我带点挑逗意味地夸奖道:“宦书记越发年轻英俊了,又有不少粉丝了吧?”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1)-2“这丫头,”他笑笑,回敬我,“你不会是其中的一个吧?”“书记抬举我了,”我反讽道,“我高攀不起啊!”他想说什么,看一眼师玉洁,似乎觉得在部属面前太“随便”了有失身份,就换了话题:“最近在哪儿跑呢?有什么新闻,说出来让我们分享分享。”“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继续开玩笑地说,“要说新闻,你就是新闻,要说分享,那也得分享你才对。”他哈哈一笑,说:“那你说怎么分享呢?”“这要看书记的了,客随主便嘛!”“倒也痛快。”他对师玉洁说:“小师,你安排一下,和叶子小姐吃个饭。你听,说得多亲切,我都有点不知所云了。我愣了一下,想说点推辞的话,但没说出口,就顺水推舟,说了声:“谢谢书记了。”我们这样说着话,有人找宦海淳,他就出去了。师玉洁坐下来,有点酸溜溜地说:“叶大记者好大的面子呀!”我心里清楚,实质上哪里是什么面子问题,而是这个男人新官上任,见谁都觉顺眼,显摆得平易近人,表现得和蔼可亲。况且是对一位漂亮女性,总得摆出一副绅士风度,彰显一下成功男人的魅力。这样想着,对师玉洁说:“不管是谁的面子,有饭吃总是好事吧?”“真理总在你的一边,”他说,“你说,到哪里去?”“随便,”我的话一出口,两人都禁不住笑了。笑了一阵子,我说:“好不容易逮着一回,宰他一下也无妨,你说呢?”“好吧,叶大记者。”他说着就站起身出去了,我想他是请示他的主子去了。我起身坐到他的写字台后边的椅子上,眼前有一本书,翻开来倒扣在写字台上,显然他正在阅读这本书。我拿起书,看了一眼书名,书名叫《大国悲剧:苏联解体的前因后果》,我翻到他正在看的页码上,有的地方他用红画了下划线,我的目光就落到他画了下划线的儿行文字上:苏联共产党曾经是国内改革的倡导者,可是到了1991年,它却被赶下了政治舞台,而它的一千好儿百万党员当中,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捍卫它,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呢?苏共之所以能走到酿成悲剧的一步,是因为儿十年来它把权力视为自己的专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1)-3利,它已经丧失了现实的日常政治斗争的能力。结果当一个统一的机体丧失了自己最优良的品质战斗性,自我牺牲精神,无私奉献精神……的时候,它衰退了。我往后翻了翻,书中许多地方写写画画、圈圈点点,看来这本书他看了不止一遍。这样翻了翻,我又从旁边的书堆中随意抽出儿本,什么《党内规章选编》、《廉洁自律规范》之类的书。据我了解,师玉洁的专长是人类学,他从人类学的视角研究社会现象和人的思想与行为。他读这样一些文献,不知从中会悟到一些什么。我正想着,他从外面进来了,他说:“你想怎么宰就宰吧,有人巴不得让你宰呢。”“噢?”我问,“谁这么傻呀?”“芜泯县委副书记尹胜崇,他这会儿正在宦书记的办公室,请宦书记出去坐坐呢。地方他都安排好了,现在就走吧。”他说着就收拾写字台,打电话安排车辆。我们驱车来到乌酉潭风景区,一起来的还有宦海淳的老婆庞小芳,这是我意想不到的。我们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个园林式的院落里。院落隐在密林丛中,江南建筑风格。时值仲夏,爬山虎爬满了院墙,阳光从院墙的花格子里穿进来,透过绿绿的爬山虎,零零星星地洒在一方块一方块的花丛中。花儿开得正盛,红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我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穿过一个长廊,来到后院。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湖,湖的周围和中间,修建了儿个亭子,我们被安排到湖中的一个亭子里钓鱼。此时渔具已经备好,尹胜崇打点着先让宦海淳坐到亭子的东边,又侍候庞小芳坐到亭子西边,我和师玉洁以及两位司机,则坐到亭子中间的大理石圆桌旁,准备打牌。尹胜崇进了一个房间,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2)-1“来,大家一起来。”庞小芳招呼我们。我和师玉洁互相对视了一下,征求两位司机的意见。他俩叫我俩去钓鱼,他俩就在亭子里坐着打牌。我想这可能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吧,就没有再让,和师玉洁走到放着渔具的地方,刚要坐下来,庞小芳又喊道:“来,师秘书,到这边来!”师玉洁看着我,我对他说:“人家请你,你就去呗。”他就走过去,坐到庞小芳的身边,笨拙地摆弄起渔具。庞小芳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就问师玉洁:“师秘书不经常钓鱼吧?”师玉洁说从来没有钓过鱼。庞小芳就放下自己手中的渔具,手把手地教他,教他怎么挂料,怎么甩线,怎么抬竿,怎么收鱼,耐心细致,不厌其烦。连我都看着有点“感动”。摆弄好渔具,他俩就聊上了,“跟老宦在一起工作,不太适应吧?我们老宦这人,对下属很严,好多人不适应。”师玉洁笑笑:“无所谓,能适应就适应,不能适应就走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噢,”庞小芳说,“倒也快人快语,我就欣赏这样的男人。”“夫人过奖了。”师玉洁说。“你知道,”庞小芳说,“我十三岁就参加工作,没有念过多少书,文化程度不高,可我特看重有知识的人。以后有空到我家来玩,也给我们家添点文化气息。”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我听人说,宦海淳这人,在外的时间多,在家的时间少。庞小芳调到市里以后,名义上有份工作,实际上赋闲在家,酷似深宫怨妇。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庞小芳四十多岁,正当如狼似虎,大概寂寞难耐,见师玉洁有点放荡不羁的样子,可能以为他风流稠搅,说不定真的给她添点“文化气息”,解解她的某种饥渴也未可知。这样想着,我的鱼儿上钓了,于是就有点娇嗔地喊:“玉洁,我的鱼儿上钩了,你过来看哪!”“钓上就钓上了,收起来就行了,有什么大呼小叫的?”庞小芳不高兴地说师玉洁瞅着我,我收了线,站起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鱼儿从钓钩上取下,我还没看清鱼的模样,它突地挣脱我的手,跃进水里去了。我看着水面上的涟漪,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2)-2有点失望地咕哝了一句。“跑就跑了吧,渔翁之意不在鱼,在乎钓也!”师玉洁调侃道。听他这么一说,我便释然。“玉洁说得好,钓鱼要的就是个情趣,不在乎钓多钓少。”庞小芳夸奖道。这样钓了一会儿,尹胜崇走过来,他说饭菜好了,还是吃了再说吧。宦海淳便站起身,伸伸胳膊腿,打着哈欠往外走。我们相继站起身,跟着尹胜崇,走进客厅。客厅装饰得很有讲究。主墙里有一个精致的假山造景,上面长满了绿绿的苔薛,水从石缝中渗出来,滴到下面的一个水槽中,慢慢地流到下面的一个大理石水池中,水池中游动着一群华丽的锦鲤鱼,令人赏心悦目。另两面墙上挂着儿幅木制烫画,画面上是一些活灵活现的古代仕女,娴雅飘逸,神形俱佳。另一面当然就是窗户,透过窗户望出去,碧水亭台,绿树花草,养人眼目。大家观了一会儿内外景致,在尹胜崇的招呼下,开始上座。宦海淳自然坐上席,他左边是庞小芳,按职务大小,他的右边应该是尹胜崇自己,可他硬要把我安排在那个位子上。我推让了一番,就说恭敬不如从命,按他的意思坐在了宦海淳的右边。师玉洁就坐在我的旁边。庞小芳看看我,对尹胜崇说:“来,你坐这儿,你是今天的主人,应该坐在主客的身边。”说着,她站起身,走过来坐到师玉洁的旁边。于是我赶忙站起来,想给她腾位子。可宦海淳拉了我一把,我就坐下来。尹胜崇就坐在宦海淳的身边,两个司机就在宦海淳的对面坐下了。坐好后,酒菜就上来了。尹胜崇端起酒杯站起身,说:“感谢宦书记,感谢夫人,感谢在座的朋友们,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先干为敬,这杯酒我先干了。”说罢,他一仰脖子干了那杯酒。服务小姐给他斟上酒,他一一碰了杯,我们开始就餐。没吃儿下,开始敬酒。大家先给宦海淳敬,完了大家互相敬。这样觥筹交错了一阵子,谁都有点醉意了。不知咋的,我特别在意庞小芳的一举一动。别人给她敬酒,她总是抿上那么一口,不过只要是师玉洁给她敬的,或是她敬师玉洁的,她都很豪爽地一饮而尽。她在宦海淳把注意力集中到别处的时候,还匆忙地给师玉洁夹一筷子菜,看上去很殷勤,也有点滑稽。接下来,又是划拳,又是行令,闹了一阵子,兴尽人去。我无意中发现尹胜48.采访日志:加官晋爵之后(2)-3崇和庞小芳说话的当儿,尹胜崇趁没人注意之时,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庞小芳的包里。庞小芳以不为人觉察的动作稍许推让了一下,就冲着他笑笑,似乎还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尹胜崇也诡秘地一笑,便张罗着安排大家乘车,打道回府。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1)-1上班点了卯,我正要出去跑新闻,就接到师玉洁的电话,“在哪呢?”他问“正要出去呢。”我说。“事儿要不要紧?”“不知道,出去才找呢,看能不能找点儿要紧的事儿。”我调侃道。“哦,那这样,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个老朋友,他开了家茶馆,今天开业,我们去给捧捧场?”“可以,”我问他,“在什么地方?儿点?”“在葫芦村。下午五点。”我嘿嘿一笑:“别人开业都在上午,你这位老朋友可好,选择在夕阳西下时刻。”“夕阳无限好嘛,”他调侃道,“放在大白天,谁去喝茶呀!”“哦,倒也是。”我说,“那好,到时候我一定去。”“好,谢谢。”我在外面跑了一天,看看快到五点钟,就打的去葫芦村。葫芦村的葫芦花开得正盛,一眼望去,一片墨绿,其间点缀着白色的花朵,十分可人。这是葫芦村的传统产业,盛产的葫芦又大,吃起来又甜爽可口,成为乌酉市民的最爱。特别是农村,遇有婚丧嫁娶,生日满月之类的喜庆之事,在其宴席上,不可缺了这道美食。到了葫芦花开的季节,又成为乌酉郊区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市民茶余饭后,信步来到此处,徜徉在葫芦田地间,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葫芦花,别有一番风味。如今,我听师玉洁说,宦海淳要拿这片葫芦地开刀,进行开发。我想,眼下这片美景恐怕没有多长时间了。这样想着,到了村委会的楼下,我下了车。师玉洁前来迎接我,和他一块儿的还有一位老者,师玉洁向我介绍道:“这是诸葛大爷,我的一位忘年之交。”诸葛大爷说了一些欢迎之类的话。我想,师玉洁所谓的“老朋友”,原来是位“老”朋友呀,就禁不住一笑,客气了一番,对诸葛大爷说:“听大爷的口音,好像是救胥一带的人。”“姑娘说得对,”诸葛大爷说,“老朽是桑梓县人。子女都在外边,小儿子在这乌酉市做事,就随他到这里来了。我们乡里人,闲不住,看着这葫芦村是块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1)-2风水宝地,城里的人又来得多,琢磨着干点什么事,琢磨来琢磨去,就租了村里的一层楼,张罗着开了这个茶馆,挣钱不挣钱的在其次,有个去处,好消磨时间“诸葛大爷可是老牌子的大学生,别看年岁大了,头脑可是好使得很哪。”师玉洁说。“大爷好心情,”我说,“准能长命百岁。”诸葛大爷呵呵一笑:“谢谢姑娘的吉言了。”我们这样说着,就往楼里走。楼门上挂了儿个大红大红的灯笼,两边贴了一幅对联:情满壶中留客饮茶浓花香醉红尘横批:人走茶不凉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觉得意味深长。门前摆着一些亲友们送的花篮、花瓶什么的,看上去很简单,但也不乏喜庆的气氛。我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庆典在一阵鞭炮声中开始了。我和其他来宾一起,一溜儿站在楼前。师玉洁主持庆典仪式,村上的干部致了辞,剪了彩,庆典就结束了。接着,在茶馆里吃肉喝酒,热闹了一阵子,诸葛大爷就收拾了桌子上的残羹剩酒,摆上了茶具,请客人们品茶。霎时,小小的茶馆里茶香四溢。师玉洁忙完事儿,和我坐一块儿,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我和他互相使个眼色,对诸葛大爷说:“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我们谢绝诸葛大爷的挽留,出了门,大地一片银白,略一抬起头,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际。我俩回过身,挥手向诸葛大爷作别,慢慢地溜达着往城里走去。我俩边走边聊,感觉十分特别。我觉得,这是我大学毕业来到这个城里最感惬意的时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在这个男人面前毫不顾忌地说一些孩提时说过的话,心中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舒畅。又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敞开自己的心扉,畅想那美好的未来。我们聊着天,不由自主地,我挽住了他的胳膊,紧贴着他温热的身体,他顺势揽住我的腰,我俩同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我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地闭上了眼。他紧贴着我,我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和稍许急促的呼吸。我略略抬起头,两张微微颤抖的嘴合到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1)-3了一起,接着便疯狂地吮吸着对方,仿佛要把对方的灵魂吸出来,吸进自己的胸腔,占据各自寂寥孤独的心。我睁开眼,月光依然明亮。我看到一片云朵,月亮慢慢地移动着,钻进那朵云,不一会儿,它又从云朵中钻了出来。我低了头,见我俩的影子印在银色的地面上,显得十分孤独。我轻轻地推开他,对他说:“咱们走吧。”他说:“这样多好。”“来日方长,你说呢?”“但愿吧!”他说着拉起我的手,我们手拉手依然往前走。我回过头,隐隐看见那片葫芦地,他也回头望了一眼,捏了一下我的手说:“咱俩有空了,常来这里走走。”我抬头望着他:“我好像听你说过,这片葫芦地不是要开发吗?”“说是这么说过,不过……”他欲言又止。我想他有难言之隐。这也很正常,因为他毕竟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于是,我笑笑说:“不便说就不说好了,千万别为难。”我们这样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就摁掉了。我想他是不愿别人来打扰这份情趣。可他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没有去看,手机就不停地响着。我说:“你接一下吧,看谁这么执著?”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2)-1他看一眼我,就接了电话:“嗯,是我,哦,我这会儿在乡里呢,回不去呀!嗯,好,好。”“我没猜错的话,是你的主母在唤你了吧!”我半开玩笑地说。“是她,真能缠。”他说。“大概是独守空房,有点寂寞难耐了。”我依然开他的玩笑,“老实交代,你大概已经伺候过这位主母了吧?”“别胡说,”他有点着急地说,“你想这可能吗!”我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过我说:“这个秘书当得也真难。”他说:“是呀,难。”稍停他说,“我准备不干了。”“啊?”我看着他,“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误了自己的远大前程呀!”“不光是为了这个,”不料他严肃地说,“我感觉我怎么都融不进这个圈子。我不知道是我不适应宦海淳这个人,还是天生与官场无缘,越干越觉得别扭。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趁早离开得好。”“哦,是这样。”我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他沉默了片刻,问我:“你怎么看宦海淳这个人?”我想想说:“和他接触过儿次,给我的感觉是,这人志大而才疏,胆大而学浅。”“嗯,”他沉思了一下,“我听人说,他常自比曹操。不过他在芜泯县的那儿年,经常烧香拜佛,求仙问卦,十分虔诚。当地的和尚、道士曾说他将来贵为人臣之极,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的目标定到‘将相’的位置了。”我笑笑说:“给个棒槌,他当针了。”他沉默了片刻,无不痛惜地说:“我想不通,这么大的领导,怎么会迷信到这种程度!”“这有什么,机关上待久了,你就会发现,现在当官的,迷信这些东西的为数不少,求官要占卜,孩子升学要拜佛。这些人经常进庙烧香,供奉僧道,甚至重金请一些所谓的高僧仙道到家里做佛事道场,企求升官发财。宦海淳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他叹口气,感叹道:“这怎么得了啊!”“你这就是杭人忧天了,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汉子顶着呢嘛,你愁什么呀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2)-2他自嘲似地笑笑,对我说:“也许是我庸人自扰,但你说的也不是心里话,这不是你的性格。”“那还能怎么样呢?”我言不由衷地说,“走哪山打哪柴吧,待久了,也许就习以为常了。”“还不仅仅是这些,有些事明摆着不正当,或许还是党纪国法不容许的,但让你说个子丑寅卯,你又说不清楚。”“这就是俗话说的,侯门深似海哪!”停了停,我说,“该不是你窥视到主子的什么‘机密’了吧?”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我:“你刚才不是提到葫芦村开发的事了吗?”我嗯了一声,不解地望着他。他又问,“凭你的想象,你认为这片土地会被开发成什么样子呢?”我想想说:“观光农业?”他摇摇头。我又猜,“居民住宅?”他又摇摇头。我又猜测,“度假别墅?”他仍然大摇其头。我索性揶揄道:“难道修桥铺路不成?”“你真聪明。”他竖起大拇指夸奖我,然后故作严肃地问道,“你是怎么想象出来的?”“真的要修桥铺路啊?我可是信口开河,和你开玩笑的。”我惊奇地问。“嗯,”他有点深沉地说,“要建一座桥。”我有点迷茫:“这地方没江没河的,建什么样的桥?”“一座通天大桥。”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越发迷惑不解,就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就不要给我打哑谜了,瓦罐里倒豆子,来点痛快的好不好!”“好吧,”他说,“你过去经常到芜泯县采访,该听说过,我们的这位宦书记官运可至人臣之极?”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从省上再次‘空降’到乌酉市委书记的宝座上,就迫不急待地去请教那位玄空真人。那位道士说,他虽有天子辅弼的命,但命中尚缺一座通天大桥,若在他的治所之旁建一座桥,就可直通天庭,直达辅宰之位。”“哦,原来是这样。”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问道,“在旱地上建一座桥,怎么向老百姓解释?”49.采访日志:葫芦花月夜(2)-3“你这就有点迂腐了,”他说,“不会把乌酉河的水引过来,再在上面架桥吗?”“哎哟,大手笔,一般人可没有这个想象力。”我揶揄道,转而一想,又百思不得其解,“无缘无故地引进乌酉河水,出师无名呀?”“修一条环城河,”他说,“再开挖一个人工湖,开发湖区经济,这不有名了吗?”“真是异想天开呀,”我感叹道,“对乌酉的老百姓来说,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呀!”“天知道。”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样聊着,不觉进入城区,此时正好有辆出租车路过。它停在我们身边,司机伸出头,朝我俩投来询问的目光。我俩互相看看,就上了车,给司机报出了目的地,车就开动了。我在报社的宿舍楼口下了车,和师玉洁说声再见,他向我招招手,车就向前驶去了。我站在楼口前马路边的路灯下,在月光和路灯光的双重照射下,地上就有了我的两个影子,淡淡的,显得有点冷清。我望着远去的车尾,异样的孤独向我袭来。我想,在今夜,我能不能安然入睡?我和这个男人能走多远?他的秘书生涯还能维持多久……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1)-1宦海淳要换秘书,他点名要我,我只有唯命是从。说实话,在领导机关里,给一把手当秘书,就等于搭上了通往领导层的高速列车。在别人眼里,何曾得意!而我却有点得意不起来。他的前任秘书师玉洁,是大家公认的笔杆子,写材料的高手,特别是涉及一些理论性强而且没有现成经验可供借鉴的材料时,秘书长总会说,这个材料非师玉洁写不可。可见,师玉洁的水平还是蛮高的嘛。就是这样一位高手,宦海淳都挑三拣四的,我能胜任吗?这样想着,秘书长电话叫我,我赶到他的办公室去。我刚坐下来,秘书长就开门见山地说:“你和小师交接一下,马上进入角色,尽快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我点点头,心情多少有点沉重,就试探性地说:“秘书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没有。因为你是宦书记亲自点的将。”他问我:“有什么顾虑吗?”“师玉洁那水平书记都看不上眼,我怕我做不好。”我有点忧虑地说。秘书长笑笑说:“这完全是两码事。你知道,宦书记的个性非常强,对下属,尤其是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特别严。小师是有水平,但他也是个个性比较鲜明又不太容易接受别人意志的人。所以,换下师玉洁,并不是水平问题,明白了吗?”“明白了。”我说,“我尽量去适应吧!”我从秘书长的办公室出来,就去师玉洁那儿办交接。进了门,他正在收拾东西。对于秘书人员,也没有什么好交接的,大不了交接一下手头的一些文件、文稿,腾出用的桌子、柜子之类的东西就行了。此时,他把他的一些书呀什么的,该捆绑的捆绑起来,该装箱的装进了废纸箱子,房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随时准备要走人的样子。原来我想,他是不是认为我“抢”了他的饭碗,对我有点儿成见什么的。可见了面,他非常热情地让我坐下来,对我说:“我啥都收拾好了,就等你来接呢。”“你真要走呀?”我问。“嗯。”他毫不在乎地说,“我早就说过,我不是这块料,我离开这里,正当其理。你老兄可要干出个名堂来呀!”我笑笑说:“这还得向你讨教。”“向我讨教?”他笑呵呵地说,“让我教你怎么当逃兵?”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的本意是想从他这儿获得一点宦海淳的信息,比如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1)-2个人爱好,性格特征,为人处事风格啥的,也好扬长避短,伺候好这位书记,不要没干儿天,再被人家换掉,惹人耻笑。但我又不好正面去问,就和他聊了聊工作上的事。他说:“你我虽然没有私交,但我还是多少了解你的。你在机关里待得时间较长,为人处事外柔内刚,较为圆润,相信你会一帆风顺的。”“你也给人戴高帽子了,”我笑笑说,“这可不是你的处事风格。哪怕给我一点‘忠告’啥的,比戴高帽子强。”“要说忠告”他欲言又止,停了一下他说,“其实你很会把握分寸的。倪布然,倪布然,出淤泥而不染嘛。倘若主子出啥事了,不要跟着倒霉就行。”“你的意思是”“古希腊有句特别睿智的话:上帝如果要惩罚谁,定会先让他丧失理智。”接着他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建造通天大桥,可能就是丧失理智的开始。”建造通天大桥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这事正在酝酿之中,我不便就此话题说三道四,就把话题引到别处。我问他:“离开市委,有啥打算?”“我提出到葫芦村小学任教,各方面的关系都疏通了,过儿天就去那儿上班。”他平静地说。“有点屈才了吧!”“我倒不这样想,”他说,“有空了读点书,这样过着轻松。你说呢?”我点点头,表示认同。这样聊了一会儿,和他办了交接。从此,我就成为宦海淳的贴身秘书,小心谨慎地围绕着他开展工作。有一天,我去给宦海淳送一份文件,齐思民也在他的办公室,两人都脸色阴沉,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我问了句齐市长也在呢,他向我点点头,就又沉默不语了。这真是一对冤家,从芜泯县到市上,一直都是。特别是从市长选举以来,两人的心结就一直没有解开过。这点谁都知道。宦海淳“空降”到现在的这个位子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配合得还算不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越到后来,他们之间的分歧就越来越明显了。特别是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两人的意见时有相左。宦海淳引水环城、建造通天大桥的构想一经提出,就遭到市政府的反对。尽管宦海淳多次做齐思民的工作,但齐思民就是不同意。此时两人阴沉着脸,莫非还是为了这个问题?我把文件放到宦海淳的桌子上,回头见齐思民前面的茶儿上没有茶杯,就从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1)-3立在墙角的三角柜里取了一个杯子,拿水涮了涮,泡了杯茶,放到他的前面,顺口说了声齐市长喝茶。他望着我,说了声谢谢。我说不用谢。我问宦海淳还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了,你出去吧。”我就向齐思民点点头,出了书记室。回到我的房间里,做我的工作。不一会儿,齐思民进来了,我赶忙站起身,让座,泡茶,他就坐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他这人就这样,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有,到基层去,都轻车简从#T#X#T#小#说#共#享#论#坛#,有时骑个自行车,随便走进哪个部门或基层某个社区的办公地点,与基层干部群众拉拉家常,听听他们对市政府工作的意见。部门或基层单位的工作作风和风貌大有改观。他们时常感觉到,齐市长可能就在他们的周围,说不定什么时候齐市长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到了市上的哪个部门也一样,不管你是部门领导,还是一般人员,他都很随和,和你有说有笑,让人感觉特别亲切。因此,像我们这些当秘书的,在他面前说话,禁忌也就相对少一点。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2)-1“忙呢?”他问。“也没忙啥,”我说,“宦书记那儿的事情说完了?”他笑笑说:“这样的事,哪有个完呀!”“冒昧地问一句,”我谨慎地问道,“是不是引水建桥的事呀?”“嗯。”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哎,小倪,市委机关里,对这事有什么反应我说:“没有听到多少议论。”“这就是假话了,”他说,“这么大的事,还能没有议论?不过我理解,你是书记的秘书嘛。”“噢,不是,”我有点歉意地说,“市长多心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心。”他说,“对这事儿,总该有自己的看法吧?”我笑笑,心想,当然有看法,但有看法又有什么用?明摆着,这是宦海淳独出心裁的一出大戏,拿到桌面上的理由是“引水造桥,美化市容市貌,给市民创造一个休闲娱乐的环境,同时还能提高乌酉市的知名度,吸引外来投资,拉动本市经济社会的发展”。可骨子里呢,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经过命相“大师”的指点,由风水先生“认证”的,是他通往北京的通天大道。这些年来,在一些地方的领导干部中,拜佛求仙成风,算命看风水成灾。为数不少的官员身边围绕着一些高僧大佛、命相大师、风水先生,他们常常听命于这些“高参”,靡费公款,修建什么“辟邪针”、“镇妖塔”、“驱魔兽”等等,五花八门,令人啼笑皆非。宦海淳要造的,正是这样的东西,但他又是以造福老百姓的名义提出来的,而且大权在握,谁也奈何不了。这么想着,我佯作沉思状:“是有点想不明白,”我言不由衷地说,“领导要这么做,大概自有他的高明之处,就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了。你说是吧,齐市长?”“大滑头,”齐思民说,“不过我也理解,你毕竟是他的秘书嘛。”他叹口气,站起身,“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好了,你忙吧,我走了。”说着他就要走,我赶忙起身,送他出了门,他跟我摆摆手,就下楼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也生出一丝怜悯。心中叹道,他这个市长可是真难当呀!宦海淳的意愿,谁也无法改变,他力排众议,把引水造桥的工程端上了乌酉市经济建设的总盘子。之后,他亲率主管项目建设的副市长、秘书长,以及发改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2)-2委、财政局、招商局等部门组成的引水造桥项目小组人员,来往于省城和北京之间。没用多久,这个工程就被上面给立项了。我作为书记的秘书,自然跟在他的身边,南来北往,大开眼界,也长了不少见识。项目小组正在筹备开工仪式的时刻,葫芦村的村民找上门来了。这天,保安上来说,市委的大门被上访的群众给围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我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一看,大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大门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隔着电动门,与门内的保安对峙着。我赶忙走过去,把看到的情况向宦海淳做了汇报。他起身到窗口那儿,向外望了一眼,就拿起电话,连续打了儿个电话,之后对我说:“你下去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我下了楼,到了大门口。这时,信访办邱主任正和上访的群众说着什么,外面的人直喊:“把门打开,我们要见宦书记。”此时,齐思民也从外面来了,他下了车,对保安说:“把门打开,这样不好嘛!”于是保安把大门打开,群众一窝蜂拥进市委。齐思民和邱主任说了儿句话,对他说,“把信访室大厅开开,让大家进来再说。”于是他大声地对上访人员说:“大家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好吗?”大家就都拥进信访大厅,把大厅挤得满满的,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齐思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对他们说:“大家有话,一个一个说,好吗?”“齐市长,我们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们的这事你做不了主,我们要见宦书记。”其中一个人说。“对,我们要见宦书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于是,齐思民对我说:“你打一下宦书记的电话。”我用手机接通了宦海淳,把手机递给齐思民,齐思民就把上访人员坚决要见书记的话对宦海淳说了一遍。不一会儿,他就来了。他进了信访大厅,对大家说:“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什么事也解决不了,你们推举儿名代表,我们好好谈谈,这样好吗?”群众交头接耳了一阵子,同意推举代表,于是代表们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大厅,在大院里等候消息。代表们坐下来,信访办的同志给他们泡上茶。宦海淳坐在他们的对面,扫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你们谁先说,说吧!”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2)-3上访人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个人说:“宦书记,你知道,我们祖祖辈辈就是靠种葫芦过日子的,我们葫芦村的人,就会种葫芦,别的什么也不会干。你在这里修了湖、造了桥,村里千百号人,怎么生活?”宦海淳望了这个大汉一眼,对他说:“你问得好。”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大汉说:“赵大侬。”“赵大侬同志,”宦海淳说,“葫芦村的人祖祖辈辈靠种葫芦过活,这不假。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嘛,时代在变,难道我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就不能改变改变吗?再说,这葫芦村也不光是属于你们葫芦村村民的嘛!”“你的意思我们明白,这葫芦村是我们葫芦村村民的,也是国家的。上边要在这里修湖造桥,自有上边的道理;作为小民百姓,我们舍得也得舍,舍不得也得舍。可我们以后怎么生活,你得有个明确的说法吧?”宦海淳说:“我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要求,都说出来,我们解决,好吗?”“好,那我就直说了。”赵大侬说,“能不能把这湖修到别处?”宦海淳回答得很干脆:“这不可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望着赵大侬,心想,这个工程的重点不是湖,而是桥,为什么要把桥修在他们葫芦村,是风水先生经过缜密的测量和计算确定的。有人对我说过,这个位置恰好处在桃花村与北京的连线上,未来桥的走向,一头连着桃花村,一头直指北京,如果修到别处,那还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这个,其他要求,我都答应你们。”宦海淳说。赵大侬就提出了他们的要求。宦海淳一口答应了。概括起来说就是:第一,结合小康村建设,统一划拨宅基地,统一规划,统一修建高标准村民住宅,政府给予一定比例的补助。第二,涉及拆迁的村民,每户招一名工人,安排在工厂里工作。家里没有适合当工人的,安排在湖区做维护工作,工资由政府支付。“怎么样,这样?”宦海淳问。赵大侬和其他代表交换了一下意见,就到大厅外把宦海淳的这个承诺向上访的群众说了一遍。回到大厅里,赵大侬说:“我们给大家说,大家说行,只是担心将来能不能兑现。“这你们就放心,”宦海淳对参加会议的人说,“今天齐市长也在这里,我50.秘书杂记:长官意志(2)-4们下去以后,就今天会议决定的事项发一个会议纪要,有文件为凭。如果不兑现,你们就拿着纪要再来找我,好不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宦书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信了。”赵大侬说。一场信访事件就这样平息了。回到办公室里,我按宦海淳的意思,起草今天的会议纪要。51.秘书杂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1该书作者雷日科夫曾经引用过一句名言:“权力应当成为一种负担。当它是负担时就会稳如泰山,而当权力变成一种乐趣时,那么一切也就完了。”权力对于宦海淳而言,是不是一种乐趣呢?想想他全世界飞来飞去的情景,就会不言自明。如果权力真的是一种负担,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患上“官瘾”,无怪乎有人要把中国列入首个患这种临床精神疾病的国家、率先向世界卫生组织申请登记呢。另一本书名叫《苏共亡党十年祭》。我翻了翻,书中夹着一些书签,都是用绿色的树叶制成的,一不小心就会损坏。我小心地取下一片书签,有一段文字下面画上了横线,这段文字写道:革命胜利后列宁出于尽快接管地方政权的考虑,不得不采取干部委任制,而斯大林却把委任制作为任用干部的唯一方式。这种自下而上的任命制和变相任命制,不仅损害了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而且被选拔的干部,只需对上负责,不用对下负责;只怕领导批评不怕群众反对……显然,这样就使“人民的公仆”演变成“人民的主宰”,苏共亡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我这样想着,便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说点什么或者写点什么的冲动。但我冷静下来一想,即使有什么想法,向谁去说?说了又有什么用?还是该干什么干点什么吧!这样消闲了两三个星期,宦海淳从国外飞了回来。为他接风的人又络绎不绝,我也跟着他,游走在酒色娱乐场所,经受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考验”。此后儿天,我也没什么事儿。我注意到,组织部的领导们频繁地出入于宦海淳的办公室。于是我就知道,他近期的注意力可能放在中层干部的选拔使用上。这事保密性极高,只有儿个核心人物在运作,我这样的贴身秘书,也只是隐隐知道一点儿所谓的“内幕”。过了一段时间,宦海淳召集了书记办公会,其中一项主要议题就是调整和使用干部。我作为记录人员,到会做记录。书记办公会一般在一间小会议室里进行。这里摆了一圈沙发,会议室一端的墙上挂着一幅乌酉市的地图,地图下面摆着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儿。那是主持人的专座。这时的宦海淳就坐在专座上,翻开一个笔记本,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其他三面,都摆放着沙发、茶儿,儿位副书记、组织部长和相关人员对号入座,等待开会。对着主持人的一端,是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那就是记录席。此刻,我就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摊开记录本,准备记录。51.秘书杂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2宦海淳抬头扫一眼会议室,说道:“除齐市长外出考察、请假以外,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会。”与会的人不约而同地朝齐思民的位置看一眼,不由得心想宦海淳在市委第一副书记齐思民“外出考察”期间,研究干部问题,意味着什么?我想他们也心领神会,只是不好说什么罢了。“今天的议题只有一项,就是研究干部问题。”宦海淳说着,就让组织部长汇报本次调整干部的意见。组织部长拿出一份材料,照本宣科。开场白过后,他就念拟提拔的人员名单。他念一个,我记一个,他的名单念完,我整整记了一大页。粗略数了数,有80人之多,天哪!我在机关上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哪一次提拔干部一次提这么多的,有的部门所要配的副职多达15名,仅市委、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多达20多名。如此超常规配备干部,不能不令人瞠目结舌。“大家讨论一下吧!”之后,宦海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看看与会人员,他们互相看了看。之前,我虽也听说宦海淳要大规模地调整干部,他拿出了一个调整的名单,让组织部长以部里的意见提交书记办公会议讨论。刚才组织部长念的名单实际上就是宦海淳提供给组织部的。与会的副书记们,大概谁都知情,不知情的也会猜到是怎么回事。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位副书记发言了,他说:“是不是先解决一部分?有些同志可以放一放,过一段时间再议。同时,意见中提到的有些同志在社会上的争议还是比较大的,是不是再听听有关方面的意见?”会议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宦海淳就又说道:“看,还有什么意见?”他的口气中显然已经有不满的成分了。过了儿分钟,另一位副书记提出了与前面那位所提意见相似的看法。宦海淳忍不住了,发表了他的意见。他认为:乌酉市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关键时刻,在这样的时刻,干部队伍建设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次调整的幅度是大了一些,涉及的人数多了一些。但干部队伍建设也要适应新形势,不能墨守成规,要有所突破,有所创新。他的这一番“高论”一出,与会人员便不好说什么了,最后只能随声附和,同意将这个名单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会后,宦海淳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我说还是去医院请个医生过来吧。他说还是到医院里去吧。于是我陪他到医院去。到了医院,看了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有点感冒,打两天吊针就会好的。我就陪他到干部病房。不一会儿,护士长和一位护士推着药品、器械走了进51.秘书杂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3来。那位护士给他扎上针,就一直陪在他的身旁。“贵姓?”宦海淳问她。“卓水。”她倒快人快语,“是远见卓识的卓,可不是污浊的浊。”宦海淳笑笑,就向她问这问那的。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感觉。52.护士日记:特殊病人(1)-1我被手机清脆而悠扬的铃声叫醒。蒙胧中我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一接,才知是院长的,他确定是我以后,对我说:“马上到院里来,有任务。”我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心里有点纳闷:危重病人有120急救,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上班以后再处置呢?纳闷归纳闷,院长的指示还得执行。我急急忙忙起了床,匆忙洗漱毕,马马虎虎地化了一下妆,就打的赶到医院。医院还没有上班,但注射室已经开始忙碌了,昨晚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在忙这忙那。见我来了,值班护士说赶快上干部病房去吧,院长们都在那儿等你呢。噢,我想,是什么事,兴师动众的,让院长们等我一个小小的护士呢?这样想着,上了三楼,到了干部病房。院长和儿个副院长甲乙丙都等在那里,一副认真的样子。“昨天宦书记的针是你给扎的?”院长见了我就问。“昨天是有一个半老头来这里扎过针,我只知道是位领导,不知道他是不是书记,我和他聊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坏’不‘坏’。”我调侃道。“卓水同志,你严肃点,没见院长跟你说话吗?”副院长甲说。“我说的是实话呀。到这里来的,都是病人,我们尽到做护士的义务就行了,我管他是谁呢。”我犟道。院长瞅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对我说:“别贫了,还不赶快去准备准备!”“这主儿,打个针也挑三拣四的!”我又来了一句。“好了好了,正经点好不好!”院长变了脸。“哎,院长,我哪儿不正经了?”我也不是饶爷爷的孙子。“宦书记说你扎的针不痛,”院长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所以才指名道姓要你给他扎。现在我要求你,赶快去准备一下,他马上就过来了。”接着他扫了儿位副院长一眼,对他们说:“你们的敏感性也太差了,书记来院里打针,院领导竟然不知道!”“来之前没有任何人给院里打过招呼。”副院长们似乎有点委屈。副院长甲说了这么一句,顺手拿了个拖把,拖起地来。副院长乙弯下腰,用手去撕粘在地上的胶布。副院长丙则拿起电热壶出去打水去了。我去治疗室配药,看了一眼药单,昨天伺候过的这个主,名字还真叫宦海淳。仔细回想,大概在电视上见过,听院长那话,大概就是宦书记了。52.护士日记:特殊病人(1)-2不一会儿,宦海淳来了,身边跟着个年轻人,腋下夹着个黑皮包。昨天就是他陪着病人来的。他见干部病房门开着,就陪病人径直走了进去。我推着药推车紧跟了进去。副院长甲乙丙赶忙溜出去,只剩下院长。他把病人扶上床,拉开被子给病人盖上,伸手把输液挂钩拉到病床的正上方,才示意我给扎针。我给他把吊针扎上,然后他对院长说,这里没啥事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院长又说了一些客气话,对我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干部病房的专职护士,把宦书记服务好了,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我说我知道了,他就退出了干部病房。夹包的那个年轻人看了看点滴的速度,然后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他说他叫倪布然,是宦书记的秘书。他说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还有儿分和颜悦色,看上去算是比较顺眼的那种男人。我随便应付了儿句,病人便和他说起话来,我也没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话,那年轻人就对我说:“小卓,我出去有点事,宦书记就交给你了,你就多费点心了。”“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我笑着说。名叫倪布然的秘书望着我笑了笑,就出了门。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我的病人,一男一女,尽管是医患关系,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他半躺在床上。我坐在沙发里,眼睛不时地瞅着悬在空中的液体袋和那根连在他手上的管子,表明我在这里工作,不是来陪什么书记解闷的。他不时地瞅我一眼,他问我是从什么学校毕业的,在这里上班多长时间了,累不累。我都一一做了回答。他又问我,对护士这份职业还满意不满意。我笑笑,摇了摇头,他问:“不满意?说#T#X#T#小#说#共#享#论#坛#说你的想法我想了想,说:“第一,是特别辛苦,一上班就忙忙碌碌的,连喘口气都觉得抽不出时间,上个厕所都要一路小跑。第二,是收入特别低,就这样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你猜拿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