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难欺》作者:蒋世杰-8

“哦,认识,只是没有交往过。”“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就有劳你了。”他俩说着出了门,拦了辆三轮车(那时县城还没有出租车),来到一片新建的居民区。这里大多为低矮的二层小楼,看来都是一些新发迹的富人居住在这里。张亚生把宦海淳带到一栋别墅前,按了一下门铃,扬声器传出主人的问询声。张亚生报出自己的名字,大门就开了。他俩进了院子,院里整洁安宁,花花草草,好不温馨。宦海淳称赞了一番小院景致,西门大官人出来迎接他俩,他俩就跟着他进了楼。往左一拐,是一间客厅,一侧墙上挂着一面巨型镜子,镜子对面是一幅巨幅风景画,与时下流行的居室装饰并无两样,只是大了一点而已。西门大官人把他俩让到沙发上坐下,他俩的对面摆放着电视机,落地式音响,音响旁边的矮柜上,放置着一个竹子做成的帆船模型,看上去有点别致。他们客气了一番,寒暄了一阵子,张亚生说明了来意。这个西门大官人倒也慷慨大方,没有推辞,就说:“我这会儿就给曹书记打个电话。”他说着走到电话那儿,拨了一个号,稍停,他对着电话说,“喂,您曹书记吗,我桑梓县的小西门呀。对,西门大官人,别人能说,在您这儿就只能是小西门了。呵呵,您总是这么幽默。您这几天有没有空呀?哦,有空,那我上去找找您。嗯,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有个兄弟想见见您,我给他引见引见。哦,好的,好的,谢谢书记,好,省城见!”他放下电话,坐到宦海淳身边。张亚生问宦海淳:“怎么样,这关系?”宦海淳有点不相信似地问:“刚接电话的,是哪个曹书记呀?”“省委的曹副书记呀,还有哪个曹书记?”张亚生有点得意地说。宦海淳望着西门大官人,有点惊诧地问:“你跟曹书记这么熟呀!”“是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西门大官人说,“我跟曹书记说好了,这两天就去找他,给你在省上谋个职位。将来想回来,刺溜一空降,少说也弄个县委书记当当,一步到位,中间要省去多少环节呀!”“这倒也是,”宦海淳感激地望着张亚生,对西门大官人说,“那兄弟我谢谢你了。什么时候走,听你的。”“你准备一下,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好。”闲话少叙,西门大官人带着宦海淳进了一趟省城,满载而归。从省上回来不久,宦海淳的常委就批下来了,过了一些时日,他就以副处级干部的身份被调到省委去了。33.审讯笔记:攻防(1)-1感谢宦海淳的秘书倪布然,他的一个电话,让我们意外地发现了张亚生的行踪。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抓到张亚生。他和庞小芳去太虚宫会见了玄空真人,就和庞小芳分手了。在我们去“请”庞小芳时,他已经不知去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郑毅望着我,半开玩笑地说,“我们的沈主任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他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不错,经请示上面,我们查封了他的账户,并秘密地对他采取了布控措施,以防他外逃。”我有点忧虑地说,“这是一条老狐狸,逮住他并从他那儿抠出一点儿东西,我心中仍然没底。”郑毅望着我,问我:“审讯卓水和姚彝云的情况如何?”“还可以。”我回答道,“我们反复审讯过这两个人。据卓水交待,以她的名义注册的那个咨询公司,财务往来,基本上是由姚彝云支配的。姚彝云交待说,她是按老板张亚生的指示办理这些业务的。而且从她的交待中证实,从豪门别墅起获的那笔钱物,确实是从庞小芳的一个亲戚家里转移出来的。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庞小芳有重大嫌疑。据此,我们才去‘请’庞小芳的。”“对庞小芳的审讯情况如何?”郑毅问。“不是太乐观,”我说,“讯问她的时候,她要么装聋卖傻,要么装神弄鬼,发疯撒泼,很难从她嘴里掏出一点什么。看来,非得用一下你这张牌不可了。他笑笑:“那就让我来试试吧。”我们进了审讯室,庞小芳被带了进来。她瞅一眼我们,看上去一脸的愤怒和傲慢。“请坐吧!”郑毅和蔼地对她说。她什么话也不说,一屁股坐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对视着我们。“大概儿天没用化妆品了?”郑毅关切地说,“看上去略略显得有点憔悴。不过,气质还是蛮不错的。”庞小芳的身子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有点零乱的头发,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小李,”郑毅转过头去,对李健说,“给你庞大姐买点化妆品,这么漂亮且有品位的女士,怎么能不用化妆品呢!”他又问庞小芳,“你平时用的什么品牌,告诉小李就行。”33.审讯笔记:攻防(1)-2李健点点头,拿笔准备记录。庞小芳的目光在郑毅和李健之间游移,愤怒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化妆品的品牌。“哦,这是法国的名牌,”郑毅说,“到底不一般。”稍停,又问道:“是朋友给你带的,还是你自己亲自买的?”“是我自己买的。”庞小芳的脸上显出儿分不屑。郑毅漫不经心地问:“你去过法国?”庞小芳点点头。“还去过哪里?”“那就多了。”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神色。“一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郑毅夸奖道。接着他说,“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呀!”他像拉家常一样,说起了异国风情,什么法国香水啦,自由女神像啦,威尼斯水城啦等等。说着说着,庞小芳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不经意间,竟然和郑毅聊开了,聊着聊着就忘乎所以,讲起了她周游列国的旅游史,什么法国的时装怎么怎么好,化妆品怎么怎么有品位,泰国的人妖如何如何漂亮,蛾罗斯的男人如何如何能喝酒,瑞士的风光如何如何迷人。从亚洲到欧洲,到美洲,到澳大利亚,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除了非洲,好像这个地球上她都走了一遍似的。“走过这么多地方,那得花不少钱吧?”庞小芳聊得兴高采烈,郑毅突然问道。庞小芳谈兴未尽,等她回过神来,立时愣住了。“花这么多的钱,钱是从哪里来的?”郑毅紧跟了一句。“都是我自己的,”庞小芳惊异地说,“我可没有花公家的一分钱。”郑毅笑笑:“你一个月拿多少钱的工资?”郑毅问。庞小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稍停,她说:“你们知道,我十三岁就参加了工作,都是自己攒的。”“你挣多少钱,我们知道,你自己也清楚。就算你一生下来就参加工作,也攒不了这么多的钱,你说是吧?”庞小芳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也矮了半截。她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些是向亲戚借的。”“那这些呢?”郑毅拿起桌子上的一叠存折,向她亮了一下。33.审讯笔记:攻防(1)-3她瞪着眼,一时语塞。“这个呢?”郑毅拿起一些珠宝,抖了抖。她的脸立马阴沉下来,脸上的肉在轻微地抖动。我望一眼郑毅,他目光炯炯,逼视着庞小芳。她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说吧,这些钱物都是谁送的?”庞小芳低下了头,半晌,她抬起头,已经泪水涟涟,轻轻地抽泣起来。我想,她的心理防线已经瓦解。“说吧,早说比晚说好。”郑毅平静地说,“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这是给你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哟。”他说着给李健使了个眼色,李健从包里掏出儿张纸巾,走过去递给庞小芳。庞小芳接过来,擦了一下眼泪,吸了一下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镇静了一会儿,请求似地说:“送的人太多,你们容我想想“好的,”郑毅示意李健,李健拿着一叠稿纸和一支笔,走过去放到庞小芳前面的小桌子上。郑毅对她说,“你可以慢慢地写,想起多少写多少,我们可以等。”“我下去写行不?”她恳求道。“行。”郑毅边起身边对李健说,“别忘了给你庞大姐买化妆品,买上了送到她房间去。”33.审讯笔记:攻防(2)-1庞小芳被带回她的房间去。我们出了审讯室,和郑毅一块儿到了他的房间。“你这一招真行。”我夸赞道,“你是怎么想起给她要买化妆品的?”他笑笑:“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女人更甚。”他转头问李健,“是吧?”李健做了个鬼脸说:“是。”我点点头,半晌说:“想起来也蛮可爱的,说起出国的事,那样的眉飞色舞他说:“你想呀,她是谁呀,是乌酉市的第一夫人。哎,他的夫婿不是经常以乌酉王自称吗,她不就是乌酉的王后嘛。王后,多尊贵呀,平时有人捧着、宠着,你一上来就摆出审讯的架式去审讯她,她怎么能放下她王后的架子,跟你说话呢?”“嗯,”我说,“不愧是办案专家。”“别给我灌蜜了,”他看看表,“还是去喂肚皮重要。”“好吧,咱们先吃饭去。”饭后,我们回到各自的宿舍去休息。我打开电视机,电视上播放着一部古装戏《三国演义》。此时正播到曹操诛杀董卓未果,逃亡途中路经憔郡中年县,被县令陈宫拿住,曹操慷慨激昂,表明回归乡里召天下诸侯兴兵诛杀国贼、报效国家的鸿鹅之志。陈宫感念曹操忠义,弃官随曹操而去。两人行到成皋,恰巧借宿曹操父亲的结义弟兄吕伯奢家中。伯奢为了招待这位干儿子,吩咐家人杀猪,他亲自去西村买酒。曹操听到磨刀声和杀猪者的叽叽咕咕声,便起疑心,杀死干爹一家八口。逃出吕家,路遇买酒而回的干爹,二话不说,又将干爹杀死。陈宫责备他的不义时,他说了那句千古名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电视画面播到他俩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时,曹操的背影定格在画面上,响起片尾音乐,本集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看着曹操的背影,心潮难平。关于曹操的为人和历史评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但小说《三国演义》把曹操塑造成一个乱世奸雄,则早有定论。就是这样一个文学形象,成为宦海淳的偶像。我想,他崇拜的绝不是曹操杰出的政治才能和博学多才,他崇拜的是曹操的官爵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雄性格,以及“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处世原则。如果是这样,他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就容易理解其文化根源了。这样想着,有人敲门,我以为是调查组的同志,就喊了声“进来”。随着门33.审讯笔记:攻防(2)-2把手轻轻地转动声,进来一位年轻姑娘。我以为是宾馆里的服务员,就欠一欠身,礼节性地向她点点头,就又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意思是:我看我的电视,你做你的工作,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沈主任?”姑娘甜甜地问了一声。我转头望着她,本能地回答:“是呀,我姓沈。”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穿着打扮艳丽时尚,模样光鲜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扑鼻的香气,胳膊上挎着一个时髦的小包,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意识到,她并不是宾馆的服务员,而是一位不速之客。“找我有什么事?”我问。“当然有事啦。”她说着就走到我的身旁,紧靠着我坐下来。我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她就又往我的身上靠。我又挪了挪,有点不快地对她说:“小姐,你进错门了,没有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她望着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沈大哥,是嫌我丑呀?”还没等我答话,她接着说,“你放心,有人已替你付钱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保管叫你满意。”一听这话,我立刻警惕起来。心想,这还不是做一般皮肉生意的人,大概还肩负着什么“神圣”的使命,说不定还能从她的嘴里意外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呢。这样想着,我装作嗔怪某人的口吻说:“这个老王,有这份心意,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是老王,是老张。”她说。“哦,是老张,”我佯装记忆状,“哎,是哪个老张呀?”“张亚生张老板呀!”我有点喜出望外,“哦,是他,他现在在哪儿?”“不知道,是他公司的人安排我来的。”“那好,”我说,“你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暂时不需要你“哎哟,沈大哥,”她娇嗔道,“俗话说哪里的猫儿不吃腥,你就别正人君子了!”她说着,从她那个包里掏出一个卡来,捏在手里晃一晃,“这个,你也说你不需要?”我一看,是一张银行卡,心想如此明目张胆地贿赂办案人员,不是狗急跳墙33.审讯笔记:攻防(2)-3,就是穷途末路。同时也说明,这些天来,他们已经猖狂地进行反调查活动。为了稳住这位姑娘,我问:“这上面有多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到银行看看,密码是你电话号码的最后儿位。”她说着,把卡递到我的手上。我接过来,对她说:“那你打个电话,我和他解释解释。”“你还是当面谢他吧,我不知道他的电话。”“他让你来这儿之前,他还给你说了什么?”“他让我告诉你,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道墙。让你务必收下这个。“要是我不收呢?”“他说了,缚虎容易纵虎难,进这乌酉市容易,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一惊,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恐吓吗?有点太嚣张了吧!我想了想,从她这里再掏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已无可能,就想怎么稳住她,通过她逮住张亚生。于是,我一边和她聊天,一边若无其事似的对她说:“你稍坐会儿,我出去方便一下。”“不用了,”她说着站起身,递给我张名片,对我说:“今天我欠你的,你什么时候需要,打我的电话,我随时过来。”说完,她冲我笑笑,拉开门走了。那姑娘刚刚出去,我就打电话给李健,让她带上一位同事,盯住这个女的,不要让她就这么跑了。我刚放下电话,郑毅就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同样的银行卡。“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说。“是为这事?”郑毅把那张银行卡甩到桌子上,有点激愤地问。原来,在他的房间里,上演过和我这里同样的一幕,看来他们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企图用贿赂调查组负责人的手段,疯狂进行反调查活动。“你怎么看?”我问。“还能怎么看!他们的行动已经告诉我们一切,我们的工作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郑毅说,“到请出本案主角的时候了。”之后,我们用专用联络方式向包书记做了汇报,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33.审讯笔记:攻防(2)-4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1)-1调查组的部分人员被紧急调往省城。在省纪委的一间会议室里,我代表调查组向包书记和其他纪委领导汇报了我们的工作情况。最后我说:“从调查的情况看,宦海淳有重大违纪嫌疑,而且他们已经觉察到我们正在对他开展调查,他们上蹿下跳,明目张胆地贿赂调查人员,在背后,还不知进行过什么样的反调查活动呢。因此,我们建议对宦海淳采取双规措施。”包书记听完我们的汇报,说:“你们的判断没错。最近儿天,有人找过我,还找过省委、省纪委的主要领导。据可靠消息,这段时间内,宦海淳还去过北京,把工作都做到中纪委了。可见他已经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进行反扑了。因此,我们认为控制宦海淳的时机已到,经研究,做如下调整:再从检察机关抽调一部分人员,与原调查组的同志一起,组成专案组,仍由沈吉卫同志负责,展开侦讯。我们已经以开会的名义通知宦海淳来省城。他可能快要到了,你们可以去见见他了。”他说着,从一个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关于对宦海淳实行‘双规’的决定,你们带上。”我接过文件,我们对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讨论。之后我和郑毅、李健等人赶到乌酉宾馆(乌酉市驻省城的办事处),宦海淳也刚刚入住。我们进了他的房间。这是一间总统套房,是办事处仿照世界顶级宾馆的总统套房专门为他布置的,其豪华程度,连郑毅这位首都来的干部都惊叹不已。宦海淳在省城开会或办事,一般不住别的宾馆,只住他的总统套房。可以想见,他在自己的“领地”上,享受到的不仅是优厚的物质待遇,还有前呼后拥、呼风唤雨的精神待遇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快感。我和宦海淳见过面,应该不算陌生,只是他平时没有把我这个省纪委的检察室主任放在眼里,此时却有点儿“谦虚”。他热情地和我握握手,我就把郑毅和李健等人介绍给他。他俨然以主人的姿态接待我们,指使跟他进来的宾馆负责人和他的秘书倪布然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下人”做这做那的。“宦书记,我们想跟你单独谈谈。”我扫一眼忙来忙去的随从,对他说。他一挥手,随从就都出去了。于是,我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了对他实行“双规”的决定。之后我说:“希望宦书记理解并给予配合。”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平静地说:“好吧,我配合。”“我们得换个地方,你不介意吧?”我征求意见似地说。“可以。”“那就走吧!”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1)-2我们把他带到了规定的地点。并按“双规”的有关规定,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接着便对他进行审讯。“姓名?”我问。“宦海淳。”“职业?”“乌酉市委书记。”我接着问了一些常规性的问题,便进入实质审讯。他偏着头,一副领导人的架式,用领导人的口吻说:“我知道,我在乌酉市这些年来,为了加快发展乌酉的经济,指标定得高了一些,发展得快了一些。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因特事特办,没有按有关程序走,得罪了一些干部,个别群众也不理解,有怨气。加之对群体性上访事件处理失当,造成严重后果,作为乌酉市的当家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调查和处理。”“关于群体性事件的处理,有专门的组织和专门的人员在搞,他们会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进行恰当的处理。”我说,“把你请到这里来,是让你讲清楚你的违纪问题。”“违纪问题?”他故作惊讶状,“什么违纪问题?”“是不是需要给你提醒一下?”我不客气地问道。“有人又在告我的黑状?”“不想说,是吧?”他佯作思考状,稍停后说:“刚才我说了,这些年,乌酉的经济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既然是跨越式发展,就得有点超常规的措施和非常手段。因此,在工作中,处理过一些干部,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就兴风作浪,想方设法把我宦某人扳倒,甚至不置我于死地就誓不罢休。沈主任,你是知道的,有人告我的黑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也不是没有查过我,可结果呢?完全是无中生有嘛!”“这你放心,”我说,“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会还你一个清白。可你别忘了,如果我们的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能随便对一位高级干部采取‘双规’措施吗?”“我再说一遍,”宦海淳说,“这是有人嫉妒我,因为我在乌酉的成绩有目共睹;社会上又有副省长人选之类的传言,有人就陷害我。你们应该查一查这些诬告别人的人,而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1)-3我和郑毅交换了一个眼神,郑毅笑了笑说:“如果你真心为我们着想,节约你我宝贵的时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说清楚你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宦海淳反问道。“你这些天哪里去了?”郑毅目光炯炯,高声问道。“我在工作,这,没有给你们汇报的义务吧!”宦海淳轻蔑地说。“是的,你没有必要给我们汇报你的工作,我们对此也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这个,”郑毅把我们收到的两张银行卡甩到桌子上,“这个你怎么解释?“你们凭两张普通的银行卡就抓一个市委书记,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宦海淳不客气地说。“你以为这是两张普通的银行卡吗?”郑毅反讽道,接着他说,“我这里有送卡人的谈话录音,你需不需要听听?”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2)-1“不需要,因为我与这东西没有关系。”宦海淳态度十分强硬。“那好,先放我这里,等你需要听的时候,我们再放给你听。”郑毅说着话,从桌子上拿起一些存单和存折,向他亮一亮,平静地问,“那么这些东西呢,需不需要看看?”“莫名其妙,”宦海淳说,“真是莫名其妙。”“我这里还有一份给你家送过礼的名单,”郑毅拿出一份名单,抖一抖,“这是你夫人亲手写的,要不要你亲自过目?”宦海淳瞅一眼名单,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郑毅揶揄道,“其中就有你的‘十大金刚’,这是些什么人?商人,商人永远算的是经济账,在这种时候,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跟我们打交道吗?”“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宦海淳不屑一顾地说。“看来你确实不愿意说了,”郑毅说,“那好吧,你先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说。”“不过,”我说,“宦书记,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时间也不在你这边。主动交待和别人揭发,其后果是不一样的。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我告诉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宦海淳不耐烦地说,“你们凭一些诬告材料,拿一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物证,毫无根据地剥夺一个市委书记的工作权力和人身自由,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收场!”我和郑毅面面相觑,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我说:“既然这样,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耗下去了。”“至于怎么收场,”郑毅说,“事实会回答你的。”他说着站起身,我们也跟着站起身。之后,我安排好看守人员,结束了这次审讯。此后儿天,我们对宦海淳又进行过儿次审讯,他是王八吃抨陀,铁了心要跟我们硬耗到底。于是,我们把审讯宦海淳的情况向包书记做了汇报,包书记召集专案组的骨干开会研究对策。在会上,大家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汇报了一下,包书记听完汇报说:“大家这段时间的工作还是大有成效,特别是对庞小芳、卓水和姚彝云的审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获取了大量证据。对宦海淳的审讯,遇到了一些困难,想从他这儿得到一些东西,我看希望不大。大家看看,下一步怎么走比较好。”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2)-2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子,包书记问我:“吉卫,你呢,你是怎么考虑的?”我说:“以上大家都说得很全面了,综合起来有以下儿点:第一,调整办案思路,把大批人力放到外围取证上,在铁证面前,不怕他宦海淳耍赖;第二,转移主攻方向,专案组主办人员的主要精力投入庞小芳和‘十大金刚’的审讯中,瓦解他们的攻守同盟,各个击破;第三,和乌酉事件的调查结合起来,形成合力,扩大战果。”“看大家还有没有好的办法?”包书记问,“没有?我看吉卫同志概括的这儿点很好,你们下去研究一下,就按这个办法办。我补充一点,就是要充分发动群众,在做法上,可以向社会公布我们的办案地点和举报电话,鼓励群众举报,挖出更多的线索。并造成强大的舆论攻势,让那些有顾虑、不敢讲话的人站出来揭发他们。同时打击那些阻扰办案,给侦查工作制造障碍的不法之徒。大家看怎么样?”“很好,”一直没有发言的郑毅说,“这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方案了。”“那好,”包书记说,“就按这个方案抓紧行动吧!”会后,留一部分人在省城,我带专案组的其他同志回到了乌酉市。进入市区,我们的车接近中心地带的时候,隐约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朦朦胧胧的锣鼓声。从声音传出方向判断,应该来自市委那边。*T*X*T*小*说*共*享*论*坛*于是,我和郑毅交换了个眼神,就对司机说,到市委去。到了市委,大门口聚集着好多群众,他们敲锣打鼓,欢呼雀跃。人群中打着两个条幅,高高地举起来,看上去十分醒目。左边是:铁面扬威捉了贪官宦海淳右边是:金猴耀武扫除黑心害人虫横批为:大快人心我和郑毅互相看一眼,郑毅深有感触地说:“乌酉人民的积怨太深了。但愿不要让他们再次失望。”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没有逗留多久,就回到了招待所,立即按调整后的思路和办法开展工作。有天饭后,我到郑毅的房间里去,见他又埋头在一大堆的资料里,寻找着隐藏在其中有价值的东西。“怎么样,”我问,“感觉有点枯燥吧?”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2)-3“哎,要说起来,这案子并不是十分复杂,关键是证据,证据。要把这些证据钉死,办成铁案,还确实不容易呀!”“谁说不是呢,”我附和道,“这个案子时间跨度长,涉及的人多,又是大都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办案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是呀,是有点棘手。”他说。“好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我说,“我们出去走走,换换脑子,如何?”“行吧。”他有点勉强地说。我俩出了招待所,拦了辆出租车,说了个地方,就往前赶去。到了城郊,他问我:“这是要到哪里去?”接着他说,“啥时候开辟出了一片农村根据地,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那里有个茶馆,开茶馆的是位睿智的老者,我们去边喝茶边和他聊聊。”我说。我们说着话,车已开到葫芦茶馆。我们走了进去,诸葛大爷迎上来,笑眯眯地说:“怪不得今早喜鸡喳喳叫个不停,没想到是二位神仙降临了。”他说着,就让我们坐下来,吩咐那个姑娘给我们泡茶。我把郑毅和诸葛大爷互相做了介绍,他俩客气了一番,茶也泡好端上来了。“老人家还好吧?”我问。“没病没灾的,好着呢。”诸葛大爷说,“你呢,没有忙坏吧!”我呵呵地笑笑:“一天瞎忙活。”“你们可不能瞎忙活,你们要是瞎忙活,乌酉的老百姓可就没指望了。”诸葛大爷说。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就说:“这么说,乌酉的人民群众对我们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了!”“那可不,”他边给我们沏茶边说,“电视上播放了你们的告示,老百姓说,这下来真的了。”我和郑毅互相望了望,他说:“我们的电话和地址公布以后,给我们打电话的、写信的还真不少。从中可以看出,群众的怨气还不小。”“要是没有怨气,谁吃饱了撑的,跑到衙门里去闹。”诸葛大爷说,“中国34.审讯笔记:正面交锋(2)-4有句俗话,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历朝历代,逼不到绝路上,谁愿意去衙门里闹事!”我俩都笑笑,感觉笑得有点儿奇怪。我想,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中国古老的宗法制度,自周王室创建以来,直到清末,经历大半个奴隶社会,贯穿整个封建社会,一直是维系封建社会秩序的基本制度。它的核心就是严格的上下尊卑等级制,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下不能犯上,犯上就是犯上作乱,就是乱臣贼子,应该千刀万剐;卑不能犯尊,犯尊就是大逆不道,就要受严厉的谴责。由此产生的封建宗法思想,已经深深地刻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成为中国人文化基因的一部分,代代相传,时至今日,还深刻地影响甚至左右着中国人的思想和行为。特别是在官场上,就更加根深蒂固,随处可见。在宦海淳的意识中,这种思想占据统治地位,他才把自己封为乌酉王,在乌酉这块土地上、称王称霸、为所欲为。想到这里,我脱口而出:“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大爷说得有道理“我也是信口开河,二位不见怪就是了。”诸葛大爷笑呵呵地说。我们这样说着,陆续有一些村民进来。他们进来就围着我们,说长道短。我听着,有的是想从我们这儿打听点儿乌酉事件的查处信息,有的说点牢骚话,有的是想给我们透点儿与我们的工作有关的信息。这样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将晚,就与他们作别,回到宾馆里继续我们的工作。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1)-1在专案组的临时接待室里,工作人员正在梳理大量的群众来信。我走进接待室,郑毅也正好在这里。“这一招效果不错,”郑毅拿着一封信,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这么多的群众来信,有些来信还是很有价值的。”“是呀,我们还接到过许多电话,接待过数百名上访的群众#T#X#T#小#说#共#享#论#坛#,对我们的工作帮助很大。”我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呀!”我们边看信边说着话,有电话打进来了。办案人员接起电话:“哦,你向我们反映一个情况。哦,你直接找我们领导?有什么事你可以向我说,我一定转告。一定要领导亲自接?那好,你等一下。”他说着,向我投来征询的目光。我接过话筒,说道:“你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好,好,我一定记下来。”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签字笔,一边听一边记录下他说的话。接完电话,我对郑毅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张亚生,终于露脸了。”“是吗?”郑毅有点兴奋。这段时间以来,在寻找张亚生、防范他外逃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和办案力量。那天李健跟踪并询问过那位送银行卡的小姐,小姐交待说,张亚生是在一个娱乐场所交给她银行卡的。专案组在此附近蹲守过,没有任何收获。现在,群众把他送上门来了。他从我的手上接过电话记录看了看,看着我说,“这不是说得一清二楚吗,还等什么呢?”“马上行动!”我拿起电话,向抓捕人员下达了抓捕张亚生的命令。按举报电话提供的地点,我们拘捕了张亚生,并迅速展开审讯。在审讯室里,我们向他问了儿个问题,他含含糊糊、闪烁其辞。“不知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压根就不想说?”我两眼盯着他,带点嘲讽的口吻问他。“我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他毫不在乎地说。“那我给你提个醒,”我说,“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豪门别墅查获了一笔巨额存款,还有大量的贵重物品,你就从这些事说起。”“那些钱都是由姚彝云经手的,大概是公司的活动经费,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你们公司是用埋藏的方式来储蓄货币和物品的吗?如果是,你不觉得荒唐可笑吗?”我说。“我真的不清楚,你们去问姚彝云好了。”他仍在抵赖。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1)-2“这不用你操心,现在是让你说。”我看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说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你和庞小芳到碧云山干什么去了,不会是游山玩水去吧!”“到寺庙里敬敬香,我想没有什么错吧!”他反唇相讥。“那这个东西你该认识吧?”我亮出那两个银行卡,问他。“不就两张银行卡吗?有什么稀罕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放肆!”我拍了一下桌子,“竟敢在专案组的办公地点,明目张胆地贿赂办案人员,你说有什么稀罕!”“你客气点好不好,在这乌酉市,我也算个人物,你大喊大叫的干什么?”他瞅一眼我,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来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不客气地说。这时,郑毅突然问他:“宦海淳对你一向不薄,是吧?”他稍加考虑,反问道:“他是乌酉市的父母官,我是他的纳税人,他关照关照我,没有什么错吧?”“乌酉市有儿百万市民,对每一个市民他都像关照你这样关照他们吗?”郑毅问。“我对乌酉市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他有点傲慢地说,“他关照我也是应该的嘛!”“是吗,”郑毅带点讥讽的口吻说,“那你就投桃报李,给他丰厚的回报,是这样吗?”“也不能这么说,”他闪动着那对狡狯的眼睛,辩解道,“在生意场上,你来我往,吃点喝点,找点乐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替他花百万巨资贿赂纪检工作人员,妄图使他和你自己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也是人之常情?”郑毅突然提高声音,厉声问道。我接着郑毅的话头,问他:“需不需要见见那两位送卡的小姐?她们走的时候说,我们可以随时传唤她们。如果需要对证,我现在就可以叫她俩过来。”“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郑毅晃一晃银行卡,接着说。“背着牛头不认赃,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紧紧地盯着张亚生。他看一眼郑毅手中的银行卡,又看看我,一时软了,看来他对自己的行贿行为,就是长上十张嘴也赖不掉了。之后,他就尽量回避我俩的目光。显然,他自知行贿我俩未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我们轻而易举地抓到了把柄。不知他在此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1)-3时此刻做何感想,是懊悔自责呢,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不说话了?”郑毅说,“你说你对乌酉市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可你们和腐败的官员沆瀣一气,侵吞了乌酉人民的多少钱财,给乌酉的经济和社会风气造成多大的损失这笔账你们算过了没有?如今东窗事发,竟敢公然贿赂办案人员,为你们脱罪。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加珍贵的东西;还有比权力更强大的东西,那就是正义的力量。在正义面前,你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坦白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说吧,”我说,“早说比晚说好,全说比有所保留好。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张亚生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渐渐低下了他的头。我想,他在事实面前再也没有狡辩的底气。沉默了一会儿,张亚生终于开*待他的问题。在他供述他的犯罪实事的同时,我们对他的人生轨迹也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2)-1张亚生原来是桑梓县工商局的干部,因他利用职务之便向个体工商户和私营企业索贿受贿,事发后被开除公职。不久他东拼西凑凑了一些钱,拉起了一个工程队,承揽一些小活,聊以维持生计。后来,他在看书时看到两个故事,一个是奇货可居的故事。中国人都知道:战国时赵国商人吕不韦,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遇到了在赵国作人质的秦国王子异人。因秦赵两国经常交战,异人在异国他乡过着囚徒一样的生活,终日郁郁寡欢。吕不韦了解到他的身世,认为他奇货可居。于是他投入重金,在秦赵两国间周旋,终于把异人送回秦国,并把他扶上太子宝座。后来异人继承王位,吕布韦又把自己的爱姬赵姬献给异人,赵姬生下一个男孩,这就是政。政继承王位后,便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吕不韦曾向别人夸耀,投资商业,一本一利,最多一本十利;投资政治,一本万利,回报他的,是整个国家。另一个是刘邦的故事,说刘邦青年时不喜读书,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父亲经常在他面前夸赞他的哥哥如何如何勤快,如何如何会挣钱,而常骂他为无赖。刘邦称帝后,一次给父亲过生日,酒酣耳热之际,对他的父亲说:“始大人常以儿无赖,不能治产业,现在如何?”言下之意谁都明白,哥哥勤快,无非得一些家产,而我刘邦得到的是整个天下。他从这两个故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光靠自己的辛劳,只能挣些小钱养家糊口,而与权力结合起来,才能得到“天下”。“可当时的宦海淳并不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你怎么会跟他搞到一起去呢?”我忍不住问。“这就是吕不韦所说的奇货可居。当时宦海淳是县上最年轻的科级干部,苦于没有门路,是我把他引荐给西门大官人,和位高权重的人拉上了关系。从此他就青云直上,渐渐地位高权重了。”他叹口气,“我听说他马上就是副省长的候选人了,要不是闹出个暴力事件,扯出这摊子事来,进驻乌酉调查他的,可能就不是中纪委的人,而是中组部的人了。”“用你们生意人的话说,你的第一桶金就是从宦海淳那儿赚到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发迹的?”郑毅问道。“你说得没错,但我从桑梓县青少年文化中心建设工程中赚到的第一桶金,既没有用于投资,也没有用于个人消费,而是用于‘政治投资’了。”张亚生说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2)-2“说白了就是拿这第一桶金贿赂政府官员。”我说。“你们这样说也可以。”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你们知道,当时什么工程都掌握在政府部门的手里,没有熟人,很难拿到工程。那时,什么物资都紧缺,什么钢材呀,木材呀,就更缺,这些物资的价格又实行‘双轨制’,计划内的和计划外的,价格相差悬殊。内部有人,就能弄到计划内的;没有人,就只能买计划外的。这一内一外,光价格的剪刀差,就能使一部分人一夜暴富。你们说,在那种形势下,只有傻子才中规中矩,当老实人,做老实事。”“这么说生意场上就没好人了?”我用带点讥讽的口吻说。“那时,连你们官员都说,见了绿灯大步走,见了红灯绕着走,我这算不算绕着走呢?”他不服气地说。“于是,”郑毅说,“你们就官商勾结,结成利益联盟,利用政策和行政管理中的漏洞大肆聚敛财富。”他低下头,没有说话。我说:“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下去以后,好好想想,把那些没有交待清楚的事情想清楚,我们随时还要找你。”他点点头,我们的审讯就进行到这里。回到宿舍里,办案人员又拿来了一部分群众来信和电话记录,我粗粗地看了一下,就拿着这些信和记录到郑毅的房间里去。我说:“案件的主要人物被控制起来之后,群众的顾虑正在渐渐地打消,来信来电越来越多,线索也越来越多。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案子涉案人数之多、关系之复杂,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是呀,”他说,“案子已经公开,人民群众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寄予我们很大希望,这对我们的侦察工作是一个很大的鞭策。但如你说的,涉案人数多,且大多为一些领导干部,情况又非常复杂,审察核实工作非常艰巨。如果我们眉毛胡子一把抓,将严重影响我们的办案进度和质量。因此,我们必须分清轻重缓急,鼓励涉案人员投案自首,减轻专案组的压力,集中主要力量,侦办主要嫌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我们应该及时向省领导汇报,制定一些措施,好做下一步的工作。”“看来你有什么锦囊妙计了吧?”郑毅问。“哪来什么锦囊妙计,”我说,“我是想,如果我们争取相关部门的支持,35.审讯笔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2)-3制定针对本案的特殊政策,只要涉案人员在规定的时间内主动交待自己的问题,可依法免除或者减轻对这些人的处罚。不知行不行?”他想了想说:“我看可以。”“那我们就请示省领导吧!”“我补充一点,”郑毅说,“我们先搞一个书面意见,向省领导汇报时带上“好,”我说,“就这样定了。”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1)-1宦海淳怀着喜悦的心情踏上了前往芜泯县的路。县上领导机关的头头脑脑等候在芜泯县的县界上,迎候他们新任的县委书记。宦海淳的车经过停在那里欢迎的车队,在靠芜泯县的这边停下来。他下了车,迎候他的人按职务大小依次上前和他握手,说一些表示欢迎之类的话。此时此刻,他又一次体验到了一种快感,一种与他当年站在红旗公社万人大会上相类似的快感,这种快感儿乎让他失态。“宦书记,上车吧!”副书记尹胜崇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人拉开他的车门。他回望了一眼,见县长齐思民不在欢迎的队伍之中,心中多少有点不快。他上了车,有一辆车开过来,为他开道。他望着前面开阔的土地,心潮难平。从这一刻起,他就是这块土地上的主宰者,这里的一切将由他支配。后面那一长串官员,就由他支使。他不觉往后看了一眼,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初选择调入省里这条路是多么的明智!调到省上以后,凭着他的聪明灵秀和强烈的权力欲,很快体悟到官场规则的奥妙,尤其对官场的潜规则感悟得愈加深刻。他运用这些潜规则,游走在各级官员之间,纵横于官场之中,醉心于权谋之术,博得曹书记之类领导人的“赏识”和欢心,在短短的儿年中,他从进省城时的副处级干部很快升为省委办公厅政务处的处长,在处长的位子上没有坐多久,就空降到这芜泯县,担任县委书记,兼乌酉市委常委,从此跻身于高级干部的行例,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政客。这样想着,车队驶进了芜泯县城,驶进了芜泯宾馆。尹胜崇儿个主要领导人陪着他上了楼,洗漱了一下,稍事休息,就出了客房,往餐厅方向走去。餐厅门口站着两列本县的官员,都是有幸来给新书记接风洗尘的。宦海淳面带笑容,一边走,一边向他们招手致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餐厅里摆着儿桌,上首墙上镶嵌着一幅浮雕,在苍山之巅傲然挺立着一棵迎客松。尹胜崇把宦海淳让到迎客松下方那一桌的主位上,宦海淳稍许客气了一下,就在主位上坐下来,然后以主人的身份招呼随员们就座。大家按事先排好的座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时有人通报,说齐县长到了,说着话,齐思民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他直接走到宦海淳身旁,一边和他握手,一边说:“这儿天在乡里转了一圈,接到市委的通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还望宦书记海涵。”宦海淳尽管有点不快,但还是客气地说:“没什么,工作要紧,工作要紧嘛齐思民坐下来,便对尹胜崇说:“还是你来主持吧!”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1)-2尹胜崇客气了一番,说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宣布接风宴开始,接着说道:“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任乌酉市委常委,我们的宦书记。”他的话音一落,响起热烈的掌声。宦海淳在掌声中端起酒杯,站起身,微笑着,向大家招了招手,掌声渐渐停了下来。他说:“承蒙组织的错爱,委派我来主持芜泯县的工作,有幸与在座的大家共事,我感到非常高兴。还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多支持,相互提携,把芜泯县建设成为全省的经济强县和社会发展的大县。为了实现为个目标,请大家举起杯,干!”大家举起杯,说一些欢迎、祝贺之类的话,用嘴沾一下酒杯。宦海淳招呼大家坐下,齐县长发表了简短的祝辞,开始用餐。不一会儿,便觥筹交错,互相敬酒,一片喜庆气氛。宴会结束后,宦海淳在芜泯县第一天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乌酉市委的领导和组织部门的负责人来“送”他,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芜泯宾馆的会议大厅里,坐满了县上各部门各单位各乡镇的头头脑脑,宦海淳看一眼台下的人群,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油然而升。这些都是他的部下,今后,他们将围绕着他的指挥棒转,与他当过的那个处长相比,完全是两种境界。会议开始后,市委书记宣读了省委和市委的任职通知,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介绍了宦海淳的生平,其中不乏溢美之辞。宦海淳听着,心中升起一种美妙的感觉。接着,宦海淳发表表态性讲话,他身子向前倾一倾,把话筒往下折了下,高声讲道:“各位领导,同志们,首先,感谢省委、市委对我的信任……”一通客套话之后,就讲他在任内,如何发展县域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最后他说,“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重托,不辜负全县人民的期望,团结县上领导班子一班人,带领全县人民,再造芜泯辉煌。”他的话音一落,台下响起一片掌声。程式化的程序走完,他搬到了一片居民区的一栋楼内。这是县上专门为空降而来的县级领导购买的住房,前任走了,下一任住;下一任不愿住,换一套就行就这样,宦海淳坐上了芜泯县的第一把交椅,翻开了他人生新的一页。前儿天,他前往乌酉市,拜访了市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人,同时以市委常委的身份,走访了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部门。然后才带着有关人马,下乡进村,开展调查研究,熟悉县情。然后静下心来,筹划芜泯的发展大计,为自己的未来绘制更加宏伟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1)-3的蓝图。书记室在县委大楼的中层中部位置,一大一小套在一起,大的办公、会客,小的休息。办公室粉刷一新,宦海淳坐在崭新的转椅上,望着对面墙上一张中国地图出神。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有关中国官场文化,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别看这小小的县委书记,在古代,那可就是县太爷了。这个官职职级虽然不高,但它是中国政权体系中最古老的行政建制。春秋时期已经出现,直属于周天子或诸侯国的国君,它的首长直接由周天子或国君任命。秦统一中国后,在全国范围内实行郡县制,至此以后,历朝历代都把郡县的治理当成治国安邦的重大方略,当作政权建设的重要内容常抓不懈。“郡县治,则天下治”成为封建王朝治国理政的金科玉律。在中国历史上,像郡、州、道等地方行政区划,不论名称、级别、隶属关系和辖区的大小,经常处在变动之中,要搞清它们的来龙去脉,还真不容易。只有县的建制,其名称、辖区大小和功能,则一直延续至今,没有太大变化。如今县上的领导虽然不是中央直接任命,但在实际工作中,县委书记俨然成为一方诸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实际上就是他一人说了算,谁也奈何不了他。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2)-1这样想着,有人敲门,他喊了声进来,有人就笑眯眯地进来了。宦海淳见是张亚生,忙站起来,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开玩笑地说:“是啥风把你给刮来了,快坐快坐。”说着就拉着他的手,一块儿坐到沙发上。“本想早就过来向你道贺的,想想你刚一到任,前呼后拥的,就没来凑这份热闹。希望你见谅。”张亚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哪里哪里,”宦海淳说,“你能来看我,我就三生有幸了。”“你客气了,”张亚生带点调侃的意味,“看看老朋友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想来看看,要不要搞点政绩工程啥的,也好借借你的光,打点秋风什么的!“三句话不离本行,”宦海淳问道,“把生意做到芜泯来了?”“还没有,”张亚生轻松地说,“哎,书记老弟,你看我把我的公司搬到这芜泯县,如何?”“欢迎呀,我还正琢磨着怎么招商引资,把你们这些资本家请到本县来呢!“我算什么资本家,比起西门大官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张亚生把西门大官人儿个字咬得特别重,宦海淳当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在他人生的一个关键点上,是他张亚生把西门大官人介绍给了他,就是这个西门大官人把他引荐给省委的曹副书记,才有了他宦海淳的今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宦海淳掌上了芜泯县的生杀大权,可不能忘了我张亚生呀!“西门大官人还好吧?”宦海淳问。“好着呢,你没有再见过他?”张亚生有点惊奇地问。“跟你一样,通过儿次电话,也见过一两面,老想着一块儿坐坐,总也抽不出时间。”宦海淳说,“你要见着他,替我问个好,我请他到芜泯来,我们好好叙叙旧,当面请教请教。”“好,我见到他,一定转达你的美意。”张亚生说,“哎,我弟妹没有带呀“还没有,我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再说吧。”张亚生所说的弟妹,就是庞小芳。宦海淳调到省上以后,庞小芳^T^X^T^小^说^共^享^论^坛^穷追不舍。有一段时间,她请长假跑到省城,租了一间房子住下来,死死地缠住他。白天里去他的办公室,逢人便说她是宦海淳的爱人,同事们就都把她当成他的爱人。她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2)-2晚上和宦海淳同床共枕、死磨硬缠,最终和宦海淳登记结婚,不久又顺利调入省直机关,和宦海淳长相厮守。张亚生也知道,在宦海淳的人生规划中,这芜泯“县令”只是个跳板,他在芜泯县过渡一下,捞一点政治资本,就会远走高飞,在更高的位置上大展宏图,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带夫人。想到这里,张亚生调侃道:“哦,这样也好,自由。他俩这样你来我往地调侃了一会儿,张亚生看看表,说:“快到点了,我约了儿个朋友,一块儿去坐坐,不知知县大人能否给个面子?”“算了吧,初来乍到的,让人看见,不太妥当吧!”“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不听人说,革命就是请客吃饭,就是做文章,就是绘画绣花,就要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张亚生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把宦海淳说得开怀大笑。笑着笑着,他的脸凝固起来,他想起他在红旗公社搞企业改革时,常拿“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语录批评别人。如今,他们把这语录中的“不”换成“就”,意思恰好相反。不知道是时尚如此,还是世风变了。“你们也真能瞎编,”宦海淳说,“什么事到了你们嘴里,味道就不一样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张亚生说,“工作工作,吃吃喝喝,三分工作,七分吃喝。细细想来,还是有点道理的。你想呀,上级来人,你不能不接待吧;下级请你,你得给人家面子吧;兄弟县市,你得互相走动,礼尚往来;与人家合作,你不得联络感情,加深理解?”“别贫了,我去就是。”“这还差不多。”张亚生说,“那就起驾前往吧!”他俩驱车来到本县一家酒店,这里已经等候着一帮人,#T#X#T#小#说#共#享#论#坛#有男有女。张亚生把他们一一介绍给宦海淳,有生意场上的老板,也有本县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除了部门的儿个负责人见过面以外,老板们他都不熟悉。他们互相握握手,就往餐桌上坐,宦海淳自然坐上首,张亚生坐在他的左边,而他的右边安排了一位叫姚彝云的女士。张亚生还特意对她说:“可把宦书记伺候好了,伺候不好可要罚酒。”落座后,菜就上来了。张亚生端起酒杯,站起身,道了开场白,大家都站起身,干了一杯酒,宴会就算开始了。36.作者手记:空降芜泯(2)-3大家轮流给宦海淳敬酒,因在场的人大多为生人,宦海淳有所保留,不管谁敬,他端起杯抿一下,说声谢谢,就把酒杯放下了。“小姚,”张亚生对宦海淳身边的女士说,“你是怎么伺候书记的!”姚彝云笑笑,就缠住宦海淳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宦书记,你就给小姚个面子吧,不然张总要罚我酒了。”她边说边端起他的酒杯,连劝带灌,把那杯酒喂给了他。他用纸巾揩一下嘴,笑笑说:“这个小姚够厉害的。”于是小姚把他的杯子斟满,柔声细语,如此这般,早把个宦海淳“敬”得如痴如醉,再也抖不起那书记的架子了。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1)-1新官上任三把火,宦海淳的第一把火是从制订新的五年规划烧起来的。一大早,他就召集有关领导开碰头会。一般而言,这种会议规模不大,参加人数不多,便于交换意见,容易统一思想、做出决定。办公室主任朱仁走进书记室,说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朱仁说着就给宦海淳的水杯里添了点水,他俩刚坐下来,儿位副书记和县长齐思民、计委主任季华等人陆续到了。秘书给他们泡了茶,每人发了一份规划草案,坐在记录席上,准备记录。宦海淳见该到的人都到了,喝口水,拿起那份规划草案晃一晃,开门见山地说:“请大家来,是想就这份规划草案,先在领导层碰个头,和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他看一眼季华,“季主任,你先介绍一下规划的主要内容吧!”季华就照着规划草案,拣主要的内容说起来,在座的各位一边听季华介绍,一边翻看着规划草案,都作一副沉思状。季华介绍完毕,宦海淳看看大家说:“看,谁先说?”大家就把目光集中在齐思民的身上。他顺水推舟,点了齐思民的将,“还是齐县长先说吧!”齐思民看一眼宦海淳,诚恳地说:“这个草案是在反复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提出的各项指标也符合咱们芜泯县的实际情况。规划中的儿个项目,也是老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儿个问题。”接着,他就规划草案中的一些具体数据、拟采取的各项措施等问题,一一做了说明,最后他说,“当然,这只是个草案,还比较粗糙,需要集中各方面的意见,进行反复修改。我就先说这些,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充分讨论。”大家就“畅所欲言”地讨论了一番,他们对草案中的一些具体事宜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提出了一些富有远见的意见,并对文本本身的一些不足,提出了修改意见。但有一点,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肯定了草案的基本思路、指导思想、总体目标、主要指标和所要采取的措施。“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宦海淳问道,见大家再没有什么说的,他说,“上面大家各抒己见,发表了很好的意见。我听了一下,大家对这个草案的基本方面给予了肯定。”宦海淳看一眼大家,“我仔细地看过这个草案,如果从‘稳’的角度讲,它可能符合咱们县的实际情况,将来实施起来也比较容易。但是,”他提高了声音,“毫不客气地讲,这个草案提出的各项指标过于保守,在项目建设上也没有提出像样的东西。必须推倒重来。不论从指导思想上,还是指标上,都要体现出大开大阖、大手笔这样的思路。一句话,指标要高,项目要大,要体现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1)-2出新的领导班子的决心和意志,鼓舞全县人民的斗志。”大家一听,他实际上把这个草案给全盘否定了,就不由自主地都把头转向齐思民。齐思民扫一眼大家,目光投向宦海淳,问道:“具体有什么设想,书记不妨明言。”“比如,这80P每年增长百分之八,就有点太保守。”“那书记的意思,订多少比较合适?”齐思民问。“百分之三十左右。”宦海淳脱口而出。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是听错了。宦海淳看大家这样,就又说了一遍。齐思民神色凝重,抬头望着宦海淳,有点诚恳地说:“我看这有点太离谱了,我是个直人,有话就说到桌面上。宦书记,我认为,我们制订规划,目标当然不能过低,但也不能过高,一切都要从芜泯的实际出发,过高的指标会导致下面层层加码,不但达不到目标,反而会逼出虚报浮夸的作风。这样的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历史的教训不应忘记,我们不能好高骛远呀,宦书记宦海淳一怔,他没想到,齐思民会直言不讳,公然否定他的意见,并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盯着齐思民,不客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好高骛远?”齐思民刚要开口说什么,被宦海淳的一个手势打断了,他接着说,“我的齐县长,我们经常说,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怎么涉及具体问题,全都忘了“我们也常说,干什么事,都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这个规划是芜泯县今后五年工作的纲领性文件,我们不能随意拔高指标,做表面文章。”齐思民反驳道。“既然是纲领性文件,就要让老百姓看到芜泯发展的宏伟蓝图。”宦海淳说,“退一步讲,目标定高一些,数字报大一点,这又不上税,反而能激发群众的热情,鼓舞干部的斗志。这样有利而无害的事,何乐而为不为呢!”齐思民的嘴动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下来,场面确实有点尴尬。会场沉默了片刻,宦海淳心平气和,有点谆谆教诲的意味地说:“齐县长,我知道,你是学者型的领导,考虑问题总喜欢按学者的思维习惯考虑问题。这我理解。但政治不是学术,政治有政治的套路。你的那一套,说好听点,是尊重客观规律;不客气地说,就是求稳怕乱,前怕狼后怕虎嘛。”他面对大家,声音也提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1)-3高了一点,“同志们,这样按部就班,亦步亦趋,芜泯县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赶超先进县市的目标?同志们,县上的领导班子调整以后,上级在看着咱们,老百姓在期盼着咱们,能不能交出合格的成绩单,就看我们有没有超常的魄力和胆识,拿出一些非常的措施,取得骄人的业绩。因此,在制订规划时,必须树立跨越式发展的意识,才能创造出一流的业绩。”稍顿,他转向副书记尹胜崇,问道,“胜崇同志,你认为呢?”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2)-1尹胜崇看一眼在座的各位,干咳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我看宦书记讲得有道理,目标定得高一些,群众有盼头,干部也有干头。”齐思民不认识似地瞟了尹胜崇一眼,盯着宦海淳,一字一顿地说:“宦书记,学者和政客,谁是谁非,我不想在这儿争论。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官出数字,数字出官’。我不敢说你有什么个人企图,但我们不能严重脱离实际,搞一些虚假的东西来糊弄老百姓。”宦海淳闻之脸色大变,他厉声说道:“齐思民同志,你说我有什么个人企图?我不就是想让芜泯县发展得快一些,建设得好一些,让老百姓过好一些吗?怎么就糊弄老百姓了?”“如果不切实际、一味地搞一些高指标,好心也会办坏事,也会伤害到老百姓。”齐思民针锋相对,毫不相让。“齐思民同志~T~X~T~小~说~共~享~论~坛~,”宦海淳声色俱厉,“你这样裹足不前,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宦书记,”齐思民正色道,“我们不是在讨论个人的事,我们是在规划芜泯县的未来。”“齐思民同志!”宦书记刷地站起身,怒气冲天。会场的空气刹那间紧张起来。大家的目光从宦海淳那儿移到朱仁的身上,朱仁左看看右看看,赶忙站起来,走过去,把茶杯递到宦海淳的手上,对他说,书记喝口水、喝口水。他看朱仁一眼,偏了一下头,果真坐了下来。朱仁的这一举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他知道,宦海淳这样的领导人是不允许他的部下对他的行为加以干涉的。特别是在别人面前,作为他的办公室主任,要做到绝对服从,不能越雷池半步。眼下,他居然听从了朱仁的劝阻,息了他的雷霆之怒,实属罕见。也许是他认为自己的行为举止有点过了。齐思民毕竟是县长,不要说这个规划草案是在他的主持下拟订的,而且他在酝酿制订芜泯县经济社会发展的大政方针上,完全有权力提出自己的观点和意见。相反,作为芜泯县的当家人,宦海淳无权对这样的意见横加指责。况且这是他召集的会议,议题就是讨论大家拿在手中的这个规划的,怎么可以不让人家说话呢?不管怎样,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什么话也不说了。大家见他冷静下来,就说了一些缓和气氛的话。宦海淳把目光投向季华,问他:“你认为呢?”季华不失时机地说:“齐县长是从政府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当然要考虑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2)-2得实际一点。而您是从政治的高度考虑问题的,当然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都有道理,都有道理。”“什么道理?滑头,十足的滑头。”宦海淳嗔怪道。“宦书记,您看这样好不好?”季华说,“下去我们再算算账,提出儿个数字,再交由领导们选择,您看如何?”宦海淳点点头,就坡下驴:“好,你们下去好好算算账,重新起草一份草案。怎么起草,我提如下意见,供你们在起草时参考。”接着,他就提出他的意见,之后宣布散会。时隔不久,按宦海淳授意起草的规划草案搞了出来。宦海淳再次召集会议,进行讨论。季华介绍完毕,宦海淳叫大家发表意见。鉴于上次讨论时出现的尴尬局面,谁也不想第一个说话,这样,会场陷入了一片沉默。半天,还是齐思民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这个规划的指导思想和总体思路不切实际。”他看一眼宦海淳,“有人认为我是学者,我就从学者的角度讲一点我个人的意见。这个规划,除了总体目标定得过高、与芜泯县的实际情况严重脱节外,在项目规划上也存在问题,像全国一流的养殖生产基地,一流的观光生态园等等,这也是一流,那也是一流,我觉得这个提法本身就有点华而不实,很值得推敲推敲。”显然,齐思民的话说得重了。宦海淳看一眼齐思民,就低头在文件上画来画去的,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抬起眼皮瞅一下齐思民,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搞花架子,还不如直说我在搞形象工程,搞政绩工程。齐思民同志,是不是这个意思呀?”“宦书记,我们是在讨论芜泯县的发展方向,不是谁对谁过不去,请你不要误会。”齐思民平和地说。宦海淳冷笑一声,对大家说:“看看,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其实他们谁都明白,齐思民说得不无道理。这个规划在总体目标上就拔得有点过头,整个规划充满了贪大求高之类夸张性语言,其指标很难实现。如果这样的规划经由有关程序通过,下发执行,其后果必然是逼迫下面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虚报浮夸。但在座的谁都知道,这个规划草稿是在宦海淳的直接指挥下起草的,其中贯穿着宦海淳对芜泯县的发展思路和设想。更重要的是,它也是宦海淳对自己人生规划的一个重要步骤。所以,谁都不好偏向齐思民,也不好偏向宦海淳。于是,他们就在两人之间走平衡木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2)-3,搞平衡,但在言语之间,还是偏向于齐思民,认为这一稿草案有失客观。于是,会场又一次僵持下来,对草案的讨论悬而未决。大家把目光投向季华,他看看宦海淳,又看看齐思民,征求意见似地说:“要不我们下去再斟酌一下,今天会议提出的意见,该吸收的吸收进去,进一步修改后,再议。领导们看,这样如何宦海淳看着齐思民:“你看呢,齐思民同志?”“好,”齐思民对季华说,“下次讨论时,希望你拿出一个符合芜泯实际的规划来。”季华看一眼宦海淳,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宦海淳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起身离去,宦海淳对朱仁说:“你叫老季等一下!”朱仁急忙出去,把季华叫住,说了宦海淳的意思,他和季华又回到书记室。宦海淳开口问道:“这个账你打算怎么算?”没等季华说话,他接着说,“你们算账的时候,多算算政治账,多算算社会账,多算算大账,不要像个书呆子,死搬硬套。至于规划的总体思路和风格,有人嫌用词贪大求高,那就在用词上好好地琢磨琢磨,大的项目,就不要做大的改动了!你明白了吧?”季华点点头。他明白,书记的意思,就是要他这个计委的主任在修改这个规划时,除了个别数字和用词修改修改,大的框架和主要的东西都保留下来,可谓“用心良苦”。“好吧,”宦海淳说,“你尽快修改出来,碰碰头,就可以会上通过了。”“好的。”季华答应着,起身告辞。朱仁给宦海淳打声招呼,也出了书记室。季华见朱仁出来,就跟他进了主任室。他们坐下来,季华叹口气,苦笑一声,说道:“我的朱主任,这账好算,可这关难过呀!你也看到了,一个老爷一个脾气,账算小了,书记通不过;账算大了,县长通不过。在起草规划时,齐县长特别叮咛我们,规划一定要科学合理、实事求是,不可贪大求高、好高骛远。请教请教老兄,你说我这账怎么算呢?”朱仁想一想,开了句玩笑:“你就半夜起来喝稀粥,迷迷糊糊地算吧!”季华一听,愣了一下,正经说道:“这主意不错,谢谢老兄了。”“我可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给个棒槌就当针。”“我知道。”季华又笑笑,起身走了。37.作者手记:规划之争(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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