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春披上军装:“我知道参谋长您公务繁忙。”心想,你怕牵连才是真的岳参谋长指了指门外,神色不悦地说:“你怎么又跟这条‘美女蛇’掺和上啦?以前我跟你说过,不要跟她走得太近,没好处。这个南京派来的女人是监视我们司令部军官的,甚至包括监视丁司令!假如你说话不慎,让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丁司令那边……你明白了吗?”“请参谋长一万个放心。我一直在提防着她。她要我教她英文,我也不好拒绝。不过,除此之外,她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咱司令部的任何东西。”方剑春极为慎重地回答。岳参谋长在床前来回走了儿步,扬起眉毛笑着说:“今天,我特来通知,丁司令已任命你为参谋处三科的正式科长。我还要透露一个好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你将荣升少校军衔,后面可不只是个小科长的问题了!”方剑春假装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尽力瞪大眼睛说:“真的?可算是没白在兵团指挥部里跑断腿,还挨了这么一顿怀疑和审查。”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嘀咕:曾讯这只老狐狸真的就此罢休了吗?三楼党政处。今天是曾讯在这里搞排查的最后一天,他把一些需要留给警备司令部的审查资料交接给了陈处长。“你们警备司令部的这儿个青年军官真是没法子说啦。昨天,处决地下党分子时,我看见那个电讯处的曲得生腿抖得跟筛了慷似的;还有那个方剑春,开枪的时候连眼都闭上了,不知是吓的还是心疼的?”曾讯坐在林丽萍的那张办公桌后,向对面的陈处长罗列着在团岛刑场观察到的事情。“他们都是些文职军官,别看平日神里神气的,根本就没打过仗,更没杀过人。哪像我们当年?”陈处长刚入军统的时候就跟曾讯共过事,“曾主任,这次第三十二章 考验5(3)-2提议用我部军官去处决地下党,我们警司部可是上下不满呀,丁司令也很不悦。这么做真管用吗?”曾讯向后捋了捋背头说:“会管用的。蓝义贵被弄到济南,是否交代出同伙还未可知。这次,除了带队的林副处长,其余的军官都是跟‘军情泄密’之事沾点边的。来上这么一出,再设法将此事传扬到岛城地下组织和共产党军控制区,倘若这儿个军官中真有地下党分子,那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肯定抖落不清,很有可能会引起误解。”陈处长连连点头:“但愿能像你说的这样。”“前年这个时候,我在南边的一个军统站干别动队长。下面的县城里有个地下党小组活动频繁,我奉命去抓他们的负责人,三次设伏,可都让他给跑了。我听说他正在与我方人员接触搞策反,可又抓不到具体线索。一气之下我就令手下散发谣言,说我们军统站并不是抓不到他,而是因为快要把他给拉拢过来了。没多久,这个人销声匿迹了。恰巧有个小组的成员夜走山路时把一大笔活动经费给掉了,搞来搞去把被我们碰巧抓获的其他地下党的事都怀疑在了此人的身上。此事启发至深,所以我觉得对付地下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抓住良机,制造假象……”曾讯阴笑着说。陈处长竖起大拇指说:“曾兄果然高才!去年,你组织往齐河、惠民等地投放的那儿亿假北海币和假冀南币,给共军控制区的金融经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许先登站长对你称赞有加。”“哪里,哪里,过奖了。”曾讯揪了揪鹰钩鼻子接着说,“这次的审查,表面上已经结束,可暗下的审查还要按计划进行完毕。到时候,有些事还需要陈兄协同。”“力所能及的当然没问题。只是丁司令那边已经给出了限度,你差不多就收手吧。”陈处长提醒道。对丁司令,曾讯的确有所顾忌:“我这次的秘密甄别计划是给丁司令看过的。如果这儿个军官真没问题,那对大家都好。”停了一会儿,他转移了话题:“陈兄,国防部二厅要派下的无线电侦测车什么时候到呀?济南许站长又责令我破获岛城地下电台。压力甚重呀!”陈处长指了指林丽萍桌子上的照片:“警司这边跟国防部二厅的所有联络和事务都归林副处长负责。我们的这位‘花瓶’,来头可是不小的。”第三十二章 考验5(3)-3曾讯望着林丽萍的照片感叹:“守着个‘大花瓶’却‘可观而不可触’,你老兄够遭罪的,呵呵。对于她的背景,我倒是有些耳闻。听说,她的父亲在南京是经常出入总统府的高级官员。”“我可不敢拈花惹草,家里那只‘母老虎’还不得把我给吃了。”陈处长看了看门口,颇为神秘地透露,“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前阵子海军桂司令来岛城主持‘胶东军事检讨会’的时候,专门找到她,把她父母写的信亲手捎给了她。”“这么大的势力?”曾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就连丁司令都得让着她!我告诉你吧,她真实的身份是……”陈处长做了个神秘的手势,曾讯深有所悟地深深点头说:“怪不得嘛!”岛城的秋季比较短,气温往往在短暂的时间内下降很大。转眼间便已进入初冬季节,凛冽的海风开始在城市的各条街道肆意游走。岛城冬季的气候与众不同,从温度上看不低,可海风强劲,能够轻而易举地吹透人们厚厚的衣裳,让人感觉是置身于天寒地冻中。周日晚上,方剑春为答谢秦小姐帮自己调入胶东兵团指挥部一事,特意在大名鼎鼎的春和楼设宴招待了秦三小姐,还叫来了林丽萍。令他没想到的是,秦三小姐带来了男朋友。就在从一楼上二楼时,方剑春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市府大楼门口秦三小姐上石台阶、旁边那位低头哈腰礼让着的秘书。原来是他得手了。位于中山路的“春和楼”原是个锅贴铺锅贴铺原是个粥饭挑子*T*X*T*小*说*共*享*论*坛*粥饭挑子原是周大叔肩上扛着的活计。儿易其主后,这座酒楼成为岛城首屈一指的鲁菜馆,一楼为散座,二楼单间雅座,可同时容纳儿百人就餐。秦三小姐和男朋友都属于“吃客”,菜谱连看都不看,张口就如数家珍般地点了该店的传统招牌菜:龙凤双腿、玫瑰锅炸、白扒排翅、清蒸加吉鱼、扒原悫鲍鱼、生熏黄花鱼、油爆海螺、麻汁紫鲍……来岛城后很少下馆子的林丽萍只剩下眨巴眼儿的份了。秦三小姐言谈举止还是那么夸张,扭胯、撅嘴、翻眼、兰花指、尖尖的声调,再配上那身紫红色的绣领旗袍,仍旧“小山喳”!不过,方剑春不再像以前那样接受不了啦。这不,他正借着美酒佳肴,频频感谢着秦三小姐的眷顾和帮忙。饕餮大宴结束后,在秦三小姐的提议下,一起前第三十二章 考验5(3)-4往夏津路上的“玫瑰乡”舞厅娱乐,当然还是方剑春请客。夏津路是一条短路。1945年以前,这条街主要住着日本人,这些日本人直到日本投降后才被遣返。抗战胜利后,某京剧名伶与丈夫在此开了“玫瑰乡”舞厅,雇有中外舞女20多人,生意火爆。方剑春开着林丽萍那辆崭新的军吉普,将一行人拉到了这个陶醉在朦胧夜色的绚丽舞厅。车子开进大院门,一辆辆黄包车排在门口等着拉夜场;舞厅门上的霓虹灯闪烁着刺眼的彩光;一阵“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的悦耳歌声轻柔飘出。儿个人一起踏上门前的台阶,走进了舞客穿梭的舞厅。此刻,单簧管、萨克斯、小号、长号伴着鼓声奏起了悠扬的爵士乐曲,把人们卷进了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第三十三章 考验6(1)-1穿着黑礼服的男侍彬彬有礼地迎上来,稍作问询后便给找到一个位置不错的地方。小圆桌上放着插着红玫瑰的蓝瓷花瓶,恰好41把椅子。方剑春礼让大家一起落座,各要了一杯鸡尾酒和儿样干果。大舞池的地板锃亮映人,一个个穿着西装吊带裤、打着领带的老少爷们儿油光满面地拥着女舞伴轻摇曼舞、痴醉迷离。其间,不少的美国水兵也搂着穿着鲜艳旗袍、身姿婀娜的脂粉舞女,左摆右晃。据说,老板娘一次下场跳舞,有一美国水兵以为是舞女,便上来非要跟她跳一曲。老板娘予以拒绝,舞厅监理上前解释阻拦,美国水兵非但不听,还砸了舞厅,老板紧急召来美军尧兵队才算了事。此后,来寻欢作乐的美国水兵也有所收敛。这样的环境总是震得人坐不住的。秦三小姐拉着男朋友下舞池,不忘回头挤眼,扬起胖乎乎的手打了个响指。方剑春笑着点头,然后从腮外按了按酸酸的牙床。“林小姐想跳舞吗?”方剑春很少进舞厅,舞技一般,此时此刻却要主动客气一下。舞厅内的彩光映照着林丽萍姣好的面庞,许是喝了点酒,两颊如粉、双睛流波:“不想跳舞。说说话吧。”她是个话语不多的女郎,即使说话也很简练,从春和楼到这里也没说儿句。在唧唧喳喳的秦三小姐面前,她彻底成了倾听者。方剑春端起高脚杯让着酒,借此也尽情欣赏着平时冷傲的林丽萍。这时候,她看上去颇为优雅。“我不想喝。你说话给我听。”林丽萍的口吻总是命令语气。“那,我可要说了。”方剑春转着杯子思索片刻问:“为什么不带你的男朋友来岛城?”林丽萍的面色瞬间黯然:“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开玩笑。林小姐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追求者估计下不来一个团,哪能没男朋友?呵呵,不信。”方剑春心想:也该轮到我调查一下她了。林丽萍脸色明显不好看,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鸡尾酒,说道:“在南京原有个未婚夫,是军统的一个副处长。后来,慢慢发现他是个虚伪的色鬼,暗地里跟好儿个女人有染。我爸妈派人查证了这些事,一怒之下解除了婚约。”“后来呢?”方剑春托着高脚杯问。第三十三章 考验6(1)-2“我把他毙了。”林丽萍平静地回答。这个答案令方剑春的脑袋当场晕了一下,酒杯里的酒猛然间摇了摇:“毙、毙、毙啦?”“是啊。没事儿吧你?”林丽萍望见他酒杯里的酒晃得厉害,便问。“没、没事儿。这酒还挺上头的呢!”方剑春说着放下高脚杯,抬手抚摸着额头,接着问,“为什么会是这样?”林丽萍垂下目光,望着晶莹的高脚杯慢慢地说:“他参与走私烟土,而且是利用军统的车,被尧兵查获后,他们当场开枪把尧兵给打伤了。尧兵总司令部的张司令气愤不已,把此事捅上了天。上层震怒,严令南京军统局处决两个为首的。军统局为避免影响扩大,决定秘密处决。”林丽萍刚说到这里,一支舞曲结束了,舞池的舞客四散回到各自的酒桌。秦三小姐满脸兴奋,挽着男朋友一扭一扭地走回来。刚一落座,她就举着酒杯大讲自己学的舞技如何如何时髦,责怪男朋友笨手笨脚,唧唧喳喳堪比麻雀闹枝。那个秘书老老实实赔着笑脸,哄着她。方剑春和林丽萍假装有兴趣地倾听着秦三小姐喝了些鸡尾酒,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方剑春,嘴巴撅了撅:“小方子,以后没机会再吃你了。过阵子,我爸爸就要调往湖北,我和妈妈跟他一起去。我问过爸爸,他说坐飞机走,先去上海。到时候,可要到机场送我。”方剑春扭头用疑问的眼神望了望那位秘书。那秘书欠了欠身说道:“啊,是的。连我也跟秦市长一起过去。”方剑春遗憾地叹了口气:“在岛城就我们两个老同学,这下我又落了单。不管怎么说你还有男朋友陪着。哪天走提前通知我,我一定去机场送行。”秦三小姐把小胖手搭在了林丽萍的胳膊上,笑着说:“你一人去可不行,必须你们两个一起去机场送我。就这么说好了,丽萍。”林丽萍快速地瞥了方剑春一眼,把手盖在秦三小姐的手上:“别人不去,我也会去的。”秦三小姐看看她,又瞧瞧方剑春,侧头探身靠近男朋友的脑袋说:“哎,你看他们俩像不像天生的一对儿?”“像,真像。”秘书咧开大嘴笑着附和。第三十三章 考验6(1)-3林丽萍在桌下用膝盖碰了一下她的腿:“乱讲。别开这种玩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哎,萍萍,我跟你讲,小方子哪儿都好,可就是有时候挺气人的。”秦三小姐也不管林丽萍窘得满面通红,跟个媒婆似的撮合起来。方剑春也尴尬得有些手脚不知该放哪儿,便借口去吧台买盒烟,离座朝吧台走去。刚才林丽萍说的那件事还没有讲完就被秦三小姐回来给打断了,这在方剑春的心底埋下了一个不小的谜。更令他奇怪的是,林丽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从那天在团岛刑场她镇定自若的样子上看,其枪口下肯定不止毙过一两个人。幸亏我早就看出她不一般,总提防着她。漂亮脸蛋的林丽萍可是个玩枪取小命的女人!上帝呀!舞池那边的舞曲又伴着鼓点激扬起一曲熟悉的《香格里拉》。从吧台上买了包烟,方剑春往回走,无意中瞥见靠近门口处的小酒桌后,竟坐着久违了的警察局特务队队长孙大牙。第三十三章 考验6(2)-1看意思孙大牙是刚来。舞厅的监理正在一旁客客气气地亲自招待。孙大牙穿着中式黑绸棉袄,绸面上是一团团月白色的圆福字图案,依旧是那种三青头,让人看着从心底泛凉。他嘴里叼着根小雪茄,胳膊往后挎在椅子背上,懒懒地仰在那里,颇像一个土财主刚想打招呼。但见孙大牙忽然歪着脑袋正跟一穿黑皮衣的大汉瞪起了眼睛。那大汉拉着猪肚子脸正带着两个手下往门口走,那双野牛眼让方剑春想起了团岛刑场上那个补完枪又跑到曾讯面前报告的家伙。他是军统保密局的。两个人好像有仇似的,对瞪着眼直到穿黑皮衣的家伙走出门口。“孙大队长,别来无恙?”方剑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孙大牙转回头一瞧,连忙站起来一抱拳:“哎哟!这不是方老弟吗?幸会幸会。快坐、快坐。老郑,快给俺兄弟上酒!”方剑春被拉着坐了下来。刚才那个舞厅监理急忙又端上来一杯红酒。“我今夜带队搜查可疑分子,到这歌舞厅歇歇脚。没想到方老弟也常来销魂啊。嘿嘿……”孙大牙举起高脚杯碰了碰杯。“我平时很少出来玩,晚上大多都在警司值班。今天陪儿位老同学过来跳跳舞,真是相聚不如偶遇!”方剑春跟孙大牙喝着酒吸着烟寒暄了一通。他的那个手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倚在舞池两旁的回廊边朝这儿飞眼的妖冶舞女,哈喇子都涌到嘴角了。孙大牙朝他喷了一口浓烟:“妈的。瞧你那副馋样,快去吧。”等他的手下跑去找那个舞女后,方剑春借机询问:“孙队长,刚才见你跟门口那人直瞪眼,是怎么回事儿?”“嗨!别提了。他是保密局行动队长黄魏。这王八蛋劫我的财!”孙大牙气咻咻地说,“你知道天津路口的金融黑市,那是我们管辖的事情。每个礼拜我都带人去清查一次,搞些黄白货,这可是我们警局的一大财源啊。有一阵子黄货特别少,后来我在保密局的弟兄偷偷告诉我,是黄魏搞的鬼!这王八蛋派人混在里面专门盯住儿个倒金货的。然后,他带着手下开车过去,硬说倒金货的儿个是地下党嫌疑分子,抓回去把金货全给搜去了。抽两鞭子就算查清不是地下党了,然后,吓唬说要把他们再押到警察局。你想想看,到我们警局不但金货要被扣,还要交钱赎人。那儿个倒金货的又不傻,金货也不敢往回要了。真他妈的!”第三十三章 考验6(2)-2“这小子很不是个玩意儿呀!你得跟你们费局长说呀,让费局长找他们曾主任去。”方剑春提示道。“我说了!也不知道费局长怎么处理的。”孙大牙往嘴里扔了两个蜜糖花生仁狠狠地嚼着,“要不说‘恶鬼活千年’。半年前,他领人到黄岛路抓地下党,让人家一下子给炸死好儿个。他妈的!单单就没把这个杂碎给炸死。”可算找着害死老李叔的真凶了!原来是黄魏这家伙!方剑春心头的怒火升腾了起来。暗说:老李叔啊,你死得好惨。我一定要为你报仇……跟孙大牙交谈了儿句后,方剑春赶紧告辞,回自己的小酒桌上去。秦三小姐和男朋友又下了舞池,留林丽萍单独坐在那里也不好,自己应该陪着她……方剑春回桌后,又拐弯抹角地问起那桩“未婚夫”的事情。林丽萍倒是很痛快地讲道:“他很想通过我的父亲向上面求情免死。可他的家人早已没脸去求我家了。在被处决前,他提了个奇怪的请求,要求死在我的枪口下,死而无憾。他以为这样可能我就会心软,就会让我爸去给他讲情。可我恨透了他!虽然我马上就要调离南京军统局了,但我还是满足了他这个最后的请求。”她的凤眼射出两道冷酷的目光。方剑春的双眼像是被什么给刺着了,频乱地眨动着,脑子闪现出林丽萍紧握左轮枪扣动扳机的一幕,心底涌起一层寒气。正在这时,那支《香格里拉》的舞曲已经演奏到了尾声。忽然,秦三小姐火刺刺地从舞池急走回来,男朋友苦着脸追在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道歉。“比猪都笨!把我的脚都快踩肿啦!不玩了!”秦三小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扭着身,撅起了嘴。“这种舞我跳得不熟。我……”那秘书可怜巴巴地承认着错误。林丽萍劝了秦三小姐儿句,并提出自己累了想回去了。来到“玫瑰乡”舞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商议了两句,大家决定各自回家去。走出了红男绿女的舞厅,方剑春开着军吉普把秦三小姐和男朋友先后送回了家。最后,将林丽萍送往其住处。岛城小鱼山。鱼山路北端。小鱼山位于八大关的西侧,山势不高,却能俯瞰汇泉湾、缤海公园和栈桥,山上建有佛教的“讲经阁”。这里原是租界,建有欧式别墅群,是岛城军政要员第三十三章 考验6(2)-3们的住所。那清一色的红瓦顶、楼前的石级、大块花岗岩、堆砌的高高院墙,无不显示着居住者的尊贵和奢华。方剑春手把着方向盘,打开雪亮的车大灯,沿广西路向鱼山路行驶。林丽萍不胜酒力,晕乎乎的在副驾驶座上侧倚着:“上鱼山路,再拐到鱼山支路。”“好。”方剑春换挡冲上鱼山路的大上坡。鱼山路是条马牙石子路,路面由石块镶嵌铺就。这种石块上宽下窄、形如马牙,因此而得名。马牙石子路美观耐用且越踩越结实,石块刻有凹槽,还可以防滑。吉普车拐上了鱼山支路,在儿座风格相似的日式小楼院门前减慢了速度,大院的铁门自由地敞开着,第三十三章 考验6(3)-1“就是这里。把车直接开进去。”林丽萍命令着,双眸在光线暗淡的车子里闪闪发亮。车子开进院子。院里很大,中间的石子通道很开阔,墙边停着儿辆高级轿车,儿个角落里种植着精细修剪过的花草植物,数棵高大茂盛的松树掩映着院子深处的3号小楼。林丽萍下车后,跑到楼门前拽了下摇铃。“丁零零”的清脆铃声后,门被打开了。“小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个担心啊!”一个老妈子开门走出来,一把搂住林丽萍。“刘妈,别担心,我身上带着枪呢。”林丽萍说着,转过身接住方剑春扔过来的车钥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方剑春,按理说应该请你进来喝杯咖啡。可时间太晚了……”方剑$T$X$T$小$说$共$享$论$坛$春连连摆手:“别客气,千万别客气!我得赶紧回宿舍了。明儿见,林小姐。”他把空军飞行员皮夹克的大毛领子竖起、拉紧,朝林丽萍调皮地一笑,就快步向院子大门方向走去。方剑春顺着鱼山路下坡。可他并不知晓,那座日式小楼里,林丽萍脱下女军官呢大衣递给刘妈后,顾不上喝刘妈熬的银耳燕窝汤,就换上拖鞋跑到二楼卧室,拉开窗帘,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热雾,凝目眺望着窗外。因为从儿座小楼的间隙能够看到一小段鱼山路,她想再望见方剑春的身影。屋里的壁炉燃烧着通红的火焰,温暖地烘托着一颗怿动的心。淡淡的路灯下,当方剑春双手合拢着皮衣毛领匆匆掠过视线时,她双手扶住窗棂,身子又往前靠了靠,鼻尖儿乎触到了窗玻璃上。皓月当空,风冷云寒。方剑春站在鱼山路与广西路交口的一座三层红楼前,焦急等待着拉夜场的黄包车经过。身后的红楼原是犹太人会馆。岛城的犹太人有德籍、美籍、希腊籍、英籍,蛾籍等约儿百人,国籍不同但很团结,常为贫困的犹太人捐款。他们开西餐咖啡厅、糕点店或以教钢琴、小提琴谋生。1941年,日本人开始在岛城抓捕犹太人并关进潍县的集中营。抗战胜利后,返回岛城的犹太人有的继续留下,有的则第三十三章 考验6(3)-2去了以色列。方剑春在铺着鹅卵石的人行道上来回走动着,直到有一辆空黄包车由远而近,他蹦着高地又招手又大喊。黄包车路过栈桥海沿时,一阵阵寒冷的海风袭来。方剑春不由想起夏夜跟君英在那里接头的情景。真想她!如果不是目前仍笼罩在被怀疑的阴影里,方剑春真想明天就去找“珊瑚”同志,让他联络君英见一见。他想起在跑马场门君英含泪说“剑春,我要再见到你!你要向我保证!”然而危险并未过去,也不知道后面接踵而来的会是什么。他多么盼望马上就能站在她的面前,再次凝望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方剑春重回参谋处三科任正式科长已有段时间了。这儿天,警备司令部里非常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安。这期间,在警司里虽然已经无人监视,可每当他出了警司到路口买烟时,身后总是影影绰绰有人盯梢。因此,他儿乎没有外出,连表姑家都没敢回。岳参谋长对他恢复了往日的常态,但方剑春能察觉他眼里仍有一丝难以遮掩的异光。当然,他说的那“少校军衔”更是毫无动静。秦三小姐走了。那天,在岛城飞机场,方剑春和林丽萍给秦三小姐一家送行。临上飞机前,她悄声告诉方剑春以后可以多找林丽萍帮忙,他的父亲是南京的高官。“真盼望你和萍萍将来能一起去湖北看我。”最后,她竟出人意料地拉起他和林丽萍的手,紧紧按在一起,眼泪汪汪地说。这个中午,方剑春照常下楼去警司军官食堂里吃午餐。由于下来的比较晚,在餐厅就餐的军官们均已拎着绿色的军用饭盒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了。打好饭菜后,他往餐厅里走,听见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抬头一看是谍报队的小杨正掏出手绢擦着嘴,同时向他使了个眼色。食堂餐厅里只剩下小杨坐在最远端墙角的餐桌上,低头慢吞吞的嚼着饭。方剑春端着饭盒走了过去,坐到了对面。方剑春边搅着饭菜边低声地说:“有事吗?”小杨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低低地说:“有个好消息,根据‘老家’发来的情报,蓝义贵在济南已经招供。”方剑春眼睛一亮:“他承认了?”第三十三章 考验6(3)-3“屈打成招。但是,党政处还没有结束对你们的怀疑,陈处长仍让谍报队派人注意你们的外出动向。”小杨提醒道。“噢,原来如此。”方剑春轻轻点了下头,“我看得出。本来我还想见见‘水晶’的,看样子还不能。”“不错。现在你还不能跟她联络。她命令你蛰伏,何时恢复活动等我的通知。”小杨回答。“我明白。”方剑春想起一事,默然地说,“请你转告‘水晶’,团岛刑场上我身不由己。”“这个都知道。你别想太多,没事儿的。”说完,小杨把小勺放进饭盒里,扣好饭盒盖,起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方剑春掏出怀里那只金壳老怀表看了看时间,那带着L符号的闪亮的表面上仿佛映现出君英羞涩的样子。等哪天撤回了解放区,一定弄一张君英的相片镶在上面,以随时都能看看她。自从上次林丽萍单刀直入地问询“跟女朋友约会”的事情后,方剑春就反复提醒自己,绝不能再犯“汇泉湾”那次的错误,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身担重任的君英,尽管自己是那么渴望能见到她。近儿日,林丽萍又让他教授英文,午饭后,还得继续“背靠背”。时间差不多了,林丽萍恐怕已在三科办公室等候着。他快速地扒了儿口饭菜,然后,离开食堂,回参谋处三科办公室。回三科的路上,方剑春脑子里一直疑惑着,既然蓝义贵已经屈打成招背了“黑锅”,敌人为什么还要派人监视?难道他们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疑点?这种怀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除?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尽管方剑春谨慎有加,处处防范,可令他预想不到的事情还是悄然而至了……保密局主任室的红漆地板被大皮鞋踩得吱吱呀呀地连响。曾讯背着手在那里来回走动着。他最近烦得很。原以为把蓝义贵押到济南后,能像提蜻蟹似的搞出一串隐藏在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党,可事情未能如他所愿。到济南后,蓝义贵拒不认罪。在经过了济南保密局惨无人道的儿番酷刑后,屈打成招,他承认是自己泄露了胶东兵团指挥部的军第三十三章 考验6(3)-4事机密。许站长逼其交代同伙,蓝义贵一下子交代了20多个人。进一步审问后,发现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凡是警司里他认识的军官都被说成是同伙了。许站长认为蓝义贵纯属在戏弄他,甚怒。拟提请济南军事法庭以“泄露军情机密罪”判处其死刑。这可真把岛城丁司令给得罪了。丁司令一方面请求济南王耀武司令设法留蓝义贵一条命,另一方面暗令岳参谋长全面更换通行证,对保密局的人员物资进出岛城各关卡,一律不办理新证。这么一来,保密局向崂山等市郊的小组运送油料等必要的物资全部出不了市区了。连崂山组的管组长都出不了关卡,只好费周折找到了海军搭舰舭绕回了崂山。以前,在市内搜查可疑的公司、商铺,到警司领个许可证跟玩儿似的。现在倒好,警司拖来拖去就是不发给许可证。曾讯明白这是丁司令在“掐”他。最令他担忧的是,国防部二厅调拨的无线电侦测车,也要警司派给才行。照这么下去,自己连个车轱辘也别想见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天警察局费局长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找他,问他为什么派人插手天津路金融黑市?把他问得一头雾水。最后,费局长说出了黄魏越权抓黄牛、搜金货之事。还跟了句很难听的话,你保密局是不是穷疯了?得知此事后,曾讯强压怒气,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派贴身文书暗查黄魏。第三十四章 考验7(1)-1刚才,文书过来报告说:黄魏在金融黑市上先后逮了4个人,总共扣了12根金条和37个小元宝。曾讯让他去把黄魏这个浑蛋叫来。黄魏跟着文书踏进主任室。这么多日子他对地下电台的搜查丝毫没有结果,总是遭到曾讯的呵斥。时间一长,他一来到主任室里大脑就会进入麻木状态。曾讯微合双目问道:“昨晚,警察局费局长给我打了电话,称赞你黄队长真是能干,连警察局的活儿都给干了?”曾讯懒懒地问道。黄魏翻了翻发红的野牛眼:“主任,您是说……是说天津路?”曾讯哼了声:“你说呢!”“那个吧,主要是有线报,说有人去辽宁路电料店买了不少无线电元件,是掏出金条结算的,我想是不是会跟地下电台有关呢?所以到天津路的金融黑市,根据店员提供的容貌体征看是否能抓到此人。”黄魏把提前预备好的借口跟背书一样讲着。放屁!曾讯心里骂道。他对黄魏这种拙劣的编造很是厌恶:“黄队长,你是不是还想说抓的那4个黄牛党都是地下党啊?”“啊!”黄魏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地想扇自己个嘴巴,“不,不。只是怀疑他们。”曾讯不想跟他废话,瞪起深陷的鹰眼,直截了当地问:“我让你去查电台抓地下党,你却跑到黑市上去抓黄牛党。你真是让我忍无可忍!我问你,扣押的那些金货呢?都给私吞了吧?”“没有。绝对没有!我都放在办公室里。这儿天忙着查地下电台,没来得及报告,我这就给您拿来看看。”黄魏知道事情败露了。幸亏当时他留了一手,自己只拿了一根金条,又给3个心腹一人一个小元宝。剩下的没敢再动。打算先在局里放一阵子,等此事彻底无声无息了再说。当黄魏把黑皮包里的一小堆黄金拿出来摊在办公桌上时,曾讯双眼放出的光芒不亚于这些金条、金元宝的闪光。但他仅在揪了下鹰钩鼻子的工夫儿就更换了面孔,唬着脸说:“黄魏,你胆子不小啊!对扣押没收的贵重物品私自截留,你是不是让死给催的?要不我把你连同这些金货一起上交?”黄魏的猪肚子脸“唰”地变白了,连连摆手,声音发颤:“曾主任。不,不第三十四章 考验7(1)-2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来得及向您汇报,东西全在这儿了。”“没来得及?我今天要是不找你,恐怕你这辈子都是没来得及。哼。谁允许你扣收这些金货的?”他伸手拍了下桌子。就在黄魏张大嘴欲继续解释的时候,曾讯忽然又换了腔调:“不过,念在你跟了许站长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我要将这些金货全部上缴济南。当然,我会说这是在查抄地下党交通站时所缴获的,帮你将此事捂住。以后,无论谁问起,你都说没这回事。否则,我也给你捂不住。”“是!属下明白。谢谢主任。”黄魏抬手拭着额头上的虚汗,连声说是。“黄队长,你以后不准再去天津路金融黑市,否则,后果自负!”曾讯说完一挥手,示意黄魏滚蛋。黄魏怏怏地退出主任室。心想:曾主任今天真是善心大发,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主任室里只剩下了曾讯和文书。曾讯从皮包里翻出了一把小钥匙和一张单据递给文书:“你开我的车,把这批金货送到东莱银行的保险箱里,我已经给东莱银行刘董事长挂了电话。”文书双手接过钥匙装好,开始包裹那些黄金,忽然提醒道:“主任,好像少了恨金条和3个小元宝……”“我知道!他一放下,我就用眼睛数了一遍。”曾讯诡诈地一笑,“这件事若是哪天被人追查了,就说尚有一部分在黄魏手里,我们正在全力追缴,计划等追齐之后再上缴济南。这可比黄魏‘没来得及报告’的借口,妥实多了。呵呵,等黄魏一死,就让他全背上。我算定这条‘疯狗’是不会长命的。”“主任高明!”文书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文书顺手接起电话:“喂,噢,是苏组长。”他持着话筒,转头低声向曾讯汇报:“是济南齐河组苏组长,他说已经全部准备就绪。”曾讯转回办公桌后,坐回椅子上,指着电话说:“告诉他按计行事。过后直接赶回来,我在局里等他的好消息。”说着,脸上泛起一副阴森之色。下午,警备司令部里,岳参谋长忽然找到方剑春,让他马上到党政处一趟,说是陈处长找他。方剑春边往党政处走边想,陈处长简直就是一只鬼,白天见鬼还能有什么好事儿?第三十四章 考验7(1)-3刚走进党政处,陈处长就指着他,对一个胸前挂照相机、梳着中分头的小眼镜说:“这就是方剑春科长。”那人站起来客气地伸出手。陈处长又转向他:“方科长,这是岛城《大公报》记者关先生。”方剑春不知道让自己见记者是什么意思,谨慎地跟他握了握手。关记者自我介绍:“鄙人关寒山,《大公报》新闻记者。方科长也许知道《大公报》是政府机关报,这次受报馆委派前来贵司令部挑选优秀青年军官进行采访报道,以配合市党部的宣传工作。”“对不起,关记者。我方某人不是什么优秀的青年军官,或者说在司令部里比我优秀的青年军官比比皆是。您还是另找一位吧。”说着,方剑春就要回身离开。“等等!”陈处长站起身伸胳膊拦住去路,“方科长,选你作为优秀青年军官去报馆接受采访,是经过丁司令同意的。况且,只是去谈谈警司的青年军官如何效忠党国、奋斗进取、团结协作。”第三十四章 考验7(2)-1关记者连忙接上话,拍了下照相机:“也许方科长不愿抛头露面,没关系,我可以不拍照。你也可以多说说司令部里其他青年军官的事迹。届时,还有海军第二舰队的军官、空军第5飞行大队的军官等等。只需半个小时即可。”方剑春皱着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内套厚毛衣、外穿米色风衣的眼镜记者关记者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从衣兜里掏出记者证双手递过来:“刚才已经请陈处长看过,要不方科长再过过目?”在这种事情上,方剑春从不玩虚伪的,拿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我们的方科长可是个细心人。”陈处长先是风言风语,转而又拍拍他的肩说,“我已看过了,没问题。你抓紧时间,人家的车在楼下等了很长时间了。去了报馆可要多给我们警司添添彩啊。”“可是,岳参谋长还不知道。”方剑春转了下眼珠说。“他知道。我刚打电话时跟他说了。”陈处长紧接着回答。方剑春还想推辞,可转念一想,既然空军第5大队的青年军官也去,那正好去看看能不能跟空军的老同学联系上。再说,看陈处长的意思非自己不可了。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望了望那个记者。关记者跟陈处长握手告辞,向方剑春一顺手:“多谢方科长给脸。请吧。”方剑春与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关记者一起下了楼。一辆陈旧的黑色小轿车停在警备司令部的门口。方剑春跟着关记者一前一后走出警备司令部大门。来到轿车旁,关记者拉开后车门:“请!方科长。”方剑春上了车。那记者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上,对司机说:“回报馆。”小轿车喷着黑烟驶向馆陶路南路口。车子沿中山路自北向南行驶。过了挺长的时间,当开到东镇区域时,方剑春觉得不太对劲儿。因为他知道《大公报》报馆在安徽路上,怎么往东镇这里跑?“关先生,这是去哪儿呀?我记得贵报馆应该是在安徽路吧?”方剑春问。关记者向后一歪头眨着眼睛说:“方科长有所不知,我报馆在安徽路的那所小楼正在进行修缮,我们只好在湛山那里租了儿间平房做临时办公之用。那里比较偏僻,房租也便宜。报馆里主要也是为了省花费。”第三十四章 考验7(2)-2“噢。我还真不知道贵报馆因修缮而迁走了的事情。”方剑春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岛市南区小湛山村。小轿车顺着延安三路进入了一个清静的小村落。方剑春的少年时期是在岛城度过的,小时候调皮,跟小伙伴们东奔西跑也去了不少地方。眼前这个地方以前进来过,就在湛山的下面,好像叫小湛山村。这个村庄地势挺高,据说在村子东南前排的屋子里,坐在炕上就能望到窗外的海景。夜深人静之时,海浪拍岸声清晰可闻。小湛山村的西面就是佛教名寺湛山寺。湛山寺在岛城知名度很高,是中国佛教天台宗最年轻的佛刹,同时也是中国最小的佛教寺庙。车子慢慢地驶进了村西侧的一个大胡同,最终在一个大院子门口刹车停住。关记者招呼方剑春下车。下车后,他跟着关记者一起进了院子,并注意到门口确实竖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招牌,上面写明了这里是《大公报》报馆。直到进了堂屋,方剑春陡升疑虑。屋中央有个旧方桌,桌旁是长条木凳。堂屋左右的另外两间屋的小门都挂着大毡布帘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报馆。关记者请他坐到长条凳上,自己坐到了对面,咧嘴笑道:“方科长,这里幽静得很,原先是一个汉奸买下了胡同左右的两趟房子,日本人一投降他就跑了。现在暂时归我们使用。”方剑春紧盯着他问:“关先生,你在骗我。这里不像是报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哈哈。”关记者笑了声,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我们要好好握握手呀!方剑春同志,你一直埋伏在国民党军的内部真是辛苦了。记者身份只是遮人耳目的,我真正的身份是地下党员,我的真名叫关少宇。”这个突然的变化令方剑春心里吃了一惊!他愣愣地看着对方,没有去握手:“关先生在开玩笑吧?这地下党可不是闹着玩的,咱可别拿这个开玩笑啊!”关记者不以为然地说:“你警惕性还很高嘛!剑春同志,我是新加入岛城地下组织的党员,是胶东地下党刘副书记派我来联系你的。敌人已对你产生了怀疑,你的处境很危险。应马上离开警备司令部。”“你真会开玩笑。要么就是你搞错了,认错了人?我不是你的什么同志,我第三十四章 考验7(2)-3是一名国民党军军官。”方剑春心想,我是跟君英单线联系的,因特殊情况儿又跟“珊瑚”同志联络,起码我们都是特情诅的组内人。老李叔曾说过,为保证特情诅的安全都是单线联系,而且情报组跟地下小组是不允许发生横向联系的。半夜三更蹦出个“地下党小组关少宇”、“胶东地下党刘副书记”之类的,这就太奇怪了,不管真假,反正我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关记者缩回白白伸出的手,放到嘴前,不自然地咳了儿声,张张嘴又没话说这座院屋好像隐藏着阴霾,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方剑春站起身说:“对不起,关先生,你肯定是看错了人,这是个误会。我司令部那边公事繁多就不陪你了,再见。”刚离开长条凳还没走到屋门口,猛然间,从外面冲进来两个戴破毡帽、穿打着补丁的灰色棉袄棉裤的壮汉,手里各持一把盒子炮。第三十四章 考验7(3)-1“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啊!”声音从旁边传来,左侧小门的毡布帘一挑,走出一位矮胖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长棉袍,腰间缠着宽宽的布带,上别一把驳壳枪。此人见人先有三分笑,是个笑面虎,鼻孔旁还长着个黑痹子,站到桌子前抬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先把他绑到树上去。”两个毡帽大汉一个用枪逼着方剑春,另一个先上前搜了搜身,确定他没有带枪后,将他推搡到院子里,绑在了一棵大槐树上。“原以为你是我们的同志,想放过你。看来是我们搞错了。但是有一点我们没搞错,那就是你方剑春,枪杀了我们的码头地下党成员!你这个侩子手!”笑面虎越说越愤怒,拔出驳壳枪一晃。方剑春吓了一跳,连声道:“你们又搞错了。我是个文职军官,我怎么可能去杀人?”笑面虎双手叉在腰间,笑着说:“嘿嘿嘿,你真够狡猾的。关同志拿样东西给他瞧瞧。”关记者从风衣内兜里掏出儿张照片走到方剑春面前,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人问:“看清楚点儿,这是你吧?”方剑春低头看了看,都是那天在团岛刑场上执行处决时被拍下的。他这才回忆起,当时在往中卡车处回走的时候,恍惚听见身后有吵闹声,零星的还听到了什么“记者”、“采访权”、“胶卷”一类的吵闹声。不过,当时他心情很糟糕,没有回头看热闹的心思。“各位朋友,那天我是奉命行事,不去不行。想想看,谁愿意去杀人?更何况我是个参谋,是文职军官,可以说是被逼着去的。你们真正的仇人是抓捕你们那些同志的人,而不是我这么个无辜的小军官。”方剑春解释道。笑面虎摇摇头:“可杀害我们同志的子弹,是从你手里的枪射出的。你这叫无辜?至于那些抓捕我们同志的特务们,早早晚晚,一个都跑不了,这不必你操心。实话告诉你,我们是胶东地下党‘武工队’的。今天,就是要先把你们这儿个侩子手枪毙,为死去的同志报仇!”方剑春的大脑急速转动着,他们真的是地下党?会不会是敌人设圈套诈我?看相貌肤色、听口音,确实是胶东农村人。他又假装垂头丧气的样子,低下头偷眼观瞧他们穿的鞋子。今年夏天,国防部二厅特工指导员在突击训练课上曾第三十四章 考验7(3)-2教过,到解放区刺探情报,如果化装成普通的老乡,一定要穿解放区特有的“五眼鞋”。有个谍报员就是被从鞋上看出了破绽而让解放军抓住了。眼前这儿个人,除了姓关的记者,其余的人还真是都穿着“五眼鞋”。真假还难以判断,不管怎样也得想些活命的招儿呀。他一副害怕的样子,商议道:“长官,你们杀了我一点儿用都没有!这样吧,要是能放了我的话,我会给你们一笔钱,我家有钱,大把的法币钞票,要不美元也行。”“噢?那有‘袁大头’吗?”笑面虎盯着他问。“有啊!给你们‘袁大头’也可以啊!”方剑春心中一喜,看来有门。“哈哈哈……”笑面虎大笑了儿声,忽地又板起脸,“没用!实话告诉你,别说给‘袁大头’,就是给金条也来不及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方剑春失望地撇撇嘴。“干脆给他开膛剜心!”一个毡帽大汉嗖地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儿把扯开了方剑春的上衣,露出胸膛。方剑春情急之下扭身冲着门口大喊:“杀人啦救命呀”关记者冷笑着说:“方科长,我刚才说过,这里很偏僻,周围的房子已经归我们使用了。你喊破嗓子也没用。”方剑春心里想:难道就这么完啦?出生入死为他们搞到那么多重要情报,最终却被他们的“武工队”给“锄奸”了?简直千古奇冤!要不就暗示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行!他们是敌是友还搞不清。老李叔再三叮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身份。老李叔啊老李叔!您说过“做地下工作最可怕的就是被自己人出卖”;可现在俺要补充一句,“做地下工作最窝囊的就是被自己人稀里糊涂的干掉了!”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心口处晃了晃,接着刀尖刺入他的皮肉,围着心口划了一道弧,钻心的裂疼令方剑春痛叫了数声,额头渗出汗珠。垂头一瞧,胸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珠淋漓。他咬牙忍痛,恨恨地怒瞪着那毡帽大汉,吼了一声:“他妈的,真有种,你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笑面虎把那人拨到一边,说道:“不!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给了我们的同志一颗枪子,那我们也还你一颗枪子。堵上他的嘴,押上山枪毙!到了山上,你还可以见到你的老朋友呢!”第三十四章 考验7(3)-3身旁的两个毡帽壮汉用一块破布堵住了方剑春的嘴,从树上解下他,摁在地上用绳子将双臂反绑在背后。把他拽到了院子门外面。方剑春顾不得去想那位老朋友是谁,脑子里盘算,眼下最佳的选择就是寻机逃跑!他4岁的时候到的表姑家。12岁那年开始,表姑父就教他练过七星螳螂拳里的白猿系列。他虽然只学了些皮毛,但终归还是有点功底的。一出院门,方剑春就开始左右观察地形,从来的路线上看,只要自己能跑出胡同的东口就有希望,那里不远就是东山,上有高尔夫球场,总有洋人们在上面玩高尔夫,山上站有持枪警卫。估计,这伙人不敢明目张胆开枪,那样的话他们也有麻烦。车上的司机还没从院里出来。一个毡帽大汉拉开后车门先上去了,另一个在背后用枪顶着他,催着上车。方剑春假装不舒服地活动了下身子。突然,他往旁边一让身,将对方的枪让到了身侧,急速转身的同时提起了右膝,闪电般地撞在了后面那人的裆部。那人“哎哟”一声蹲到了地上,手枪也掉了。方剑春往前跳了一步,一记“外摆莲”腿朝敞开的后车门猛蹬一^T^X^T^小^说^共^享^论^坛^脚,后车门一下子把举着枪刚移到车口想冲下来的另外一个毡帽汉子撞翻在车座上。正当方剑春撒开双腿欲朝胡同东口狂奔的时刻,一声大喝传来:“站住!再动就打死你!”他扭头一瞧,那个笑面虎正举着手枪从院门口走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小子,早看出你眼珠乱转想耍心眼子了!过来!”方剑春功亏一篑,只好返身回到车门前。笑面虎用脚把枪踢到正蜷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那家伙跟前,说:“你别去了,在家里吧。我跟着去。”方剑春那一膝盖是柳足了劲顶的,因为就是那家伙刚才划了自己一刀。笑面虎一摆手枪示意方剑春上车,看到他左顾右盼的还不死心,便把手枪交到左手上,抡起右拳重重地击中方剑春的腹部。腹部剧痛,令方剑春不由得弯下腰来。车上的毡帽大汉探出手抓住他的前衣领一把将他拖进车内。车子发动起来,徐徐开出。小轿车出了小湛山村向北开到了“北口子”。这一带很荒凉,东北方向有条小路,当地人称之为“阴间路”。平时少有人走,即使是白天,一个人走这条路第三十四章 考验7(3)-4也会感到毛骨悚然。小轿车在“阴间路”的半路上拐上了山坡,沿着黄泥土路往山上爬。车体剧烈地颠簸,蜷伏在后座与前座中间位置的方剑春,前胸阵阵剧痛,甚至能感到凉凉的鲜血从胸前滑到了腹部。车子停下来,儿个人下了车,揪着脖领子把方剑春也拖了下来,用枪逼着往一条蜿蜒的小山道走上去。这一带的山上树木繁茂,虽已是冬季,因多为松树,仍显茂密幽深。到了山林间的一块平坦的小空地上,那伙人把方剑春推到了空地边缘。此时,从空地的另一侧传出呵斥声,又有两个穿破棉袄的汉子推搡着一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来到空地上。“看看你的朋友吧。”笑面虎握着手枪大声说。方剑春转身一看,原来是译电科长曲得生。也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他刚才被推倒在地了,正坐在地上仰着脸急切地望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鼻青脸肿的模样。第三十五章 考验8(1)-1笑面虎招呼手下人:“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准备枪毙。”手下的人掏出黑布条走过来把方剑春和曲得生的眼睛都蒙上了,并把曲得生从地上提溜起来,推到方剑春的身旁。这里应是湛山的后山,刚才方剑春往远处望了望,隐约看到了湛山祠的那座“药师琉璃光如来宝塔”的塔顶。传说参拜了这座药师塔的人,会得到药师佛的庇护和保佑。我以前就来参拜过,*T*X*T*小*说*共*享*论*坛*可千万保佑哦!方剑春心里嘀咕着。身后传来了检查枪支的声响,弹匣退出又顶上,方剑春甚至听到了掰开保险的声音。唉!这人眼睛被蒙起来,耳朵就显得特别灵。有人慢慢走到他的身旁,拿下了他嘴里的破布问:“方剑春,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讲吗?”是那个笑面虎。方剑春想了想,回了句:“为了党国,不成功便成仁!”“就这一句?这么年轻,我都替你惋惜。就不想再说点儿别的?”笑面虎又问。“要杀就杀!少说些没味儿的!”方剑春大吼着。笑面虎又走到曲得生身边,拿下他嘴里的毛巾,问他有什么话。“大爷们啊!我家里还有70岁的老母啊!”曲得生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央求,“你们就发发慈悲,饶我一条小命吧!我今生今世忘不了你们呀!呜、呜方剑春骂道:“起来!别丢人。你出个窝囊相也得死,那还不如死得像条汉子。让他们晚上做梦也安生不了!”笑面虎抬起驳壳枪抵住方剑春的后脑勺,喝道:“喜欢逞好汉是吧?那好,我这就成全你!”他匆匆走了回去,喊了声:“枪毙他们!为死去的同志报仇!”“我做鬼也要去找你们算账的!”曲得生发现求生无望了,也只好站起来,绝望地喊道。随着开枪的口令,“叭、叭、叭……”清脆的枪声撕破了山林的寂静,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惊慌地从林子深处纷飞起来,冲向空中。方剑春的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身旁的曲得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阵冷风吹过,树林随风摇动,发出哗哗的低响。第三十五章 考验8(1)-2方剑春觉得脖子后面发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枪,不会是子弹从后脖颈穿过去了吧?反正自己没有倒下。听前线的军官说过,被子弹击中有一种像是被别人猛推了一把的感觉,刚才却没有这种感觉。耳边甚至能听见那个笑面虎喊了声“走”,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离远……看来自己还活着,由于紧张再加上被寒风从背后吹过,上下牙齿直打架,喂喂喂的碰牙声听得真真的。他活动了活动有些发软的双腿,慢慢往左边移了移,伸出左脚一点点地试探着。终于踩到了曲得生的屁股,便照着屁股踢了两脚:“曲得生!你没事吧?曲得生!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说话呀,曲得生”过了会儿,侧躺在地上的曲得生动了动,嘶哑着嗓音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可能是到了阴间了吧。”说着,从地上坐起来。“快起来!那伙人已经下山了。咱们背靠背站好,相互解绳子。快点儿!”方剑春催促着又狠踢了他一脚。“哎呀妈呀!你踢得我好痛!咦?我真的还活着……”曲得生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背对背,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了绳索。甩掉绳子,扯下蒙眼的黑布条,方剑春先往四周观察一番,除了随风摇摆的树林和干枯的杂草乱枝,没有其他的活物。“真的都跑了!方科长,那些地下党的武工队为什么没打死我们?闹不好是发了慈悲了吧?你想,咱俩跟他们又没仇,他们说我在团岛刑场枪杀了他们的同志。天哪!谁都知道我们那是奉上司命令去的,要不,谁愿意去干这活儿?”曲得生一边心有余悸地唠叨着,一边抬起衣袖擦脸上的虚汗和灰尘。“你是怎么被他们抓来的?”方剑春用力拍打掉身上的灰土问。“我外出办事,路过一个小胡同口的时候,被人家从后面套上了麻袋,扔上了车。后来,给抬到了一个大屋子里。那些人一会儿对我又握手又拍肩地叫同志,一会儿又翻了脸,把我摁在地上连踹带踢,嚷嚷着要报仇。挨老揍了我!”曲得生满脸委屈。方剑春也整好衣服说:“咱们快下山吧。回去找岳参谋长。不,直接去司令室找丁司令,把咱们遇到‘地下党武工队’的事情跟丁司令直接汇报。”“对对对,咱俩都一样的忠勇不屈!一定要相互佐证啊!”曲得生紧跟在后面。第三十五章 考验8(1)-3上山之前,方剑春没有完全的把握确定这伙人会不会打死自己,但他基本已猜出了这伙人不是地下党武工队,而是军统的人。自己站在后车门时,那个笑面虎猛击自己的小腹,车上的毡帽汉子抓住自己的前衣领,一下子揪上了车这是军统特务抓人上车的惯用动作。最关键的是,笑面虎、毡帽汉子在这个动作上做得太熟练、太默契了。由此,他瞧出了对方的破绽。穿过空地周围的松树林,方剑春找准了下山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身后,曲得生好像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走起路来还有点儿瓢偏。“哎,方科长,你是怎么被他们弄来的?”“我是被骗来的!咱内部人帮着人家骗!他妈的!”方剑春气呼呼地骂道。他清楚这件事的发生,肯定有党政处陈处长的份儿。狼狈地逃回了警备司令部,方剑春先去军医处给胸口的划伤上药包扎,随后跟曲得生一起去了四楼司令室。田秘书正巧在司令室里,说丁司令刚去了济南。第三十五章 考验8(2)-1两个人把被骗走和绑架的经过向田秘书描绘了一番,方剑春扯开上衣露出伤口给田秘书看。曲得生当然没忘了渲染一通自己也如何的“忠勇不屈”、“勇搏凶敌”。田秘书立即抓起电话:“接警察局局长室,喂,费局长吗?我是警司田秘书。有一个隐藏在《大公报》报馆的地下党分子带人绑架了我们的两名军官。对!胆大包天,我们的军官与之做了忠勇搏斗。这名记者叫关……”他转头看了看方剑春。方剑春提醒道:“关寒山。是新闻记者。”“是个新闻记者,叫关寒山。对!请费局长务必立即派人将其逮捕。”田秘书挂上电话,转身抬起双^T^X^T^小^说^共^享^论^坛^臂拍着方剑春和曲得生的肩头:“你们两个受苦啦。遭到了他们的毒打,又与他们进行了生死搏斗,实乃我部军官之楷模!先回去养养伤,等丁司令回来我一定把你们的忠勇事迹上报。”“谢谢田秘书。”曲得生身体挺得笔直敬了礼,又龇牙咧嘴的呈痛苦状。方剑春只是翘起嘴角苦笑了一声:“田秘书,有个问题我必须说,那个关记者去党政处胡扯什么邀请优秀青年军官去报馆接受采访,可陈处长为什么不先给《大公报》报馆打电话问问此事的真假?就这么容易的让人家把我给骗出去了!这件事,丁司令不管的话,我自己去找他问个明白!”他越说越激动。田秘书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嘛……”“对。找他算账。”曲得生眨着小眼在一旁小声地扇阴风。田秘书瞪了他一眼:“曲得生,没事儿的话就快回电讯处去吧。”“是,是。”曲得生乖乖地走出司令室。等他走远,田秘书背着手,笑眯眯地说:“你暂且回参谋处休息。后面的这些事,等丁司令回来我自会跟他讲的。古人云‘福为祸所倚,祸为福所伏’,方剑春,对年轻人来说吃点苦头,可不见得是个坏事。”“我明白。多谢田秘书。”方剑春礼貌地行了个军礼,回身向门外走。暗下思量:田秘书的最后一句话挺意味深长呀。而此时此刻,那个笑面虎正仰坐在保密局主任室的大沙发上!文书端了杯参茶放到茶儿上,伸手礼让:“请用茶。苏组长。”笑面虎侧头向他示谢,然后又转回脸继续说道:“这次行动的过程就是这样的。那个姓曲的小子又哭又下跪,简直就是个窝囊废。那个方剑春倒是蛮咬牙的第三十五章 考验8(2)-2,挺有种。”“嘿嘿。警司的那帮子废料会吓成这熊样,一点儿都不奇怪。这两个人的疑点最大,因为他们最有条件给蓝义贵提供泄密机会。要说这方剑春,他们当中还会有这等忠勇军官?真不敢想像!你们当中会不会有他认识的?”曾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满目狐疑地望着笑面虎问道。笑面虎喝了口参茶,放下茶杯摇着脑袋:“不会,不太可能。我5年多没来岛城了,带来的这儿个人都是从没来过岛城的。他不可能认识。”曾讯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儿步,随后转身说道:“苏组长,这两天你和手下的人尽量不要外出,以免与警司那边发生误会。我已跟海军第二舰队联系好了,后天有艘运输舰要去烟台、龙口给整8师补充给养,你和手下搭乘这艘舰到龙口,然后回齐河吧。”“一切听从您的安排。”笑面虎回答。曾讯在济南军统站时,曾负责齐河、惠民等地区,笑面虎是他的得力手下。曾讯回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笑面虎:“这是我给许站长的。我在信中提请许站长给你们齐河组批一笔辛苦费,做为这次行动的犒劳。”笑面虎连忙站起身,满脸欢喜地伸出双手接过来说:“我代表齐河组的同人,感谢曾主任。”曾讯摆摆手:“别客套了。你把那个假记者一起带走吧,可以安排他往共军的解放区里钻营钻营,做做眼线。看来此人蛮会演戏的。”笑面虎满口答应,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旅社去了。曾讯打开小笔记本,抓起钢笔在密密麻麻的纸页上记下儿行字。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党政处陈处长。“曾兄,丁司令让我转告‘你的那个甄别计划已搞完,若无有力证据请不要再骚扰我部军官,不然,可别怪我警司谍报队把你派的那些人都给抓起来’。”“这是怎么说的?都是为了党国的利益,丁司令何必动气呢?!”“你现在痛快地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搞到证据证实方剑春和曲得生有问题?我也好给丁司令一个回话。至于后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次还没发现什么,可也不能完全排除……”“曾老兄!见好就收吧!我可不能再帮你了,丁司令真火了,非要闹到咱两家的人动了家伙,那可就难看了!”第三十五章 考验8(2)-3“那好吧!这份甄别计划已进行完毕,我会向济南许站长请示结案的。到目前为止,算是基本结束了吧。”放下电话,曾讯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那份秘密甄别计划,这个精心设计的“连环套”最终没有取得任何收获。他有些遗憾地揪了揪鹰钩鼻子,抬头对文书说:“这次‘军事泄密调查’至此已全部结束。以我的名义写一份结案报告呈报济南许站长:‘除蓝义贵之外,警备司令部接受审查的其他军官们已基本排除嫌疑’。”“是!”文书伸出双手接过文件夹。实际上,曾讯在心底对警司军官们仍有怀疑,总认为有蓝义贵的同伙没查出来。可已经不敢再继续搞了,很显然,丁司令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况且,目前胶东战事正愈加吃紧。因此,曾讯决定集中全力侦破地下电台,抓获发报员。然后顺藤摸瓜,以抓获一批岛城地下党情报人员。第三十五章 考验8(3)-1不久前北平利用侦测车和飞贼查获地下电台及人员,由此抓捕了上百名地下情报员。他很想仿效。入冬以来,胶东战场上的战斗又激烈起来。国民党军整师进发潍坊欲空运南方却遭伏击,撤回岛城准备改为海运,而海阳的整54师又被围,范汉杰无奈只好又调整师主力去解救。一来二去,耽误了南援。直到最后范汉杰才明白过来,看来华野解放军早已得知南援计划,故意反复纠缠以阻碍整师南下。进入12月后,许、谭率领华野东兵团攻占了国民党军在胶东战场上最大的补给站莱阳,完全切断了岛城往烟台、威海的陆路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