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了田秘书安排的轿车，去了信号山上的“迎宾馆”。在华丽辉煌的大厅里，范汉杰徜徉在灯红酒绿之中，接受着各界名流们的赞誉，回答着几个记者提的问题。岛城的秦市长、警察局费局长、海军第二舰队高司令等军政首脑全部到场。西餐大宴上，丁司令举杯邀众人为范汉杰的“胶东大捷”庆贺。几杯酒下肚后，范汉杰颇有些飘飘然。一阵优美的舞曲在大厅里回荡而起，不时有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名媛走上来热情邀请范汉杰翩翩起舞。而此刻，在胶东战场上，华野许部的9纵、13纵正掩护着华北局机关和野战总医院，趁着茫茫夜色悄悄进入了国民党军整8师和整9师的结合部——招远道头，向大泽山方向隐秘突围。次日黎明时分。突围部队被整8师发现并交火，国民党军整9师也闻风而动，从后面包抄上来，大有将突围部队合围之势。冲出去就是胜利！许司令亲率先头部队向前冲锋。经过激烈拼杀，突围部队终于打退了整8师的阻挡封锁，冲破了包围圈，一路急行军，奔往了大泽山。与此同时，位于诸城的谭政委收到了许司令发来的密电“一起去摘葡萄”。谭政委看罢，不由得大笑了几声，这说明许司令掩护华北局机关从道头突围的行动成功了！他立即按原定计划，召集2纵、7纵的司令和政委们开会，宣布了许司令他们突围成功的好消息。并下令2纵、7纵和独立师全部沿诸城挥师北上，攻击前进，穿越胶济线，至大泽山附近，与许司令他们会师，一起从敌人的侧后出击，对进入胶东解放区腹地的国民党军进行打击。各纵队领导回去做准备了。谭政委走到军用地图旁，面带笑容地在地图上的诸城与大泽山之间画了一条线。站在一旁的作战科长担忧地问：“谭政委，我刚才在想，许司令他们突围成功，去了大泽山。敌人若是调集大部主力尾随追击怎么办？敌人可是机械化部队，完全有可能对大泽山实施包围。”谭政委摇摇头，指着地图说：“敌人不会调集大部主力尾追的，从范大头的《胶东作战方案》上看，其战略目的是占领胶东几个大县城，直至占领烟台等海口。许司令和华北局机关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估计范大头可能会派少数部队进行追赶。若真如此，那可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歼敌机会。”作战科长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一切迹象表明，至此，胶东战局已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昨晚在富丽堂皇的迎宾馆，范汉杰与岛城的各界名流、名媛相聚一堂，玩到了很晚才回到“励志社”。早上，他很想多睡会儿。可是，事与愿违，天还未亮，范汉杰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幕僚急匆匆地前来报告：整8师、整9师来电，黎明时分发现大批共军主力从道头向外突围，已冲破封锁向平度大泽山附近急行，一夜的行军速度几乎达到了百里！第二十六章 奇功3（2）范汉杰听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梦也没想到共产党军会来这么一手，他们居然不继续在胶东内线抵抗而是冲出去了？他的睡意全消，领着部下匆忙从“励志社”出来，赶到胶东兵团作战指挥部。当方剑春吃过早餐、走上四楼、踏进作战指挥部上班时，一进门就看见范汉杰正和幕僚们围在军事地图旁，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他们的神态不再像前几天那么踌躇满志，而是充满了惊疑和迷惑。“共产党行动神速啊！大队人马居然突破了整8师的封锁，开往大泽山了。”“我认为，他们是为保存实力，让主力纵队从我包围圈里逃出去了。”“我部占领掖县后，切断了共产党军内外线的联络。我担心他们是想绕到背后实施夹击，企图夺回掖县！”“一夜行军百里！天哪，我感觉共产党此举多有避战之嫌！这一点，从他们行进速度之快完全可以看出。”……范汉杰看着地图没有说话，心里在想：许真会选地方突围啊，他怎么知晓道头、夏甸是我部署重火力最弱的部位？他率部往大泽山那里跑是想干什么？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想逃至大泽山，以便于往大泽山以南地区逃窜。他离开大木桌，走到报话机旁，打开《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用暗语命令整64师曹师长准备起兵从高密一带向平度大泽山尾追共军许部；命整25师分出一小部接防招远，以替出整9师的主力，用以追击共军；令整8师留一个团守掖县，以主力配合整25师、整54师继续向烟台方向攻击。从幕僚们的议论中，方剑春听得出，解放军主力已经冲出了国民党军的包围圈，向大泽山方向去了。而且，这步棋把范汉杰给搞糊涂了。他们是在为胶东解放军的突围而忙乱。方剑春畅快淋漓地呼出了一口气，战局终于起变化了！他的右手禁不住伸进裤兜摸了摸里面的那把新买的铁锁。眼睛不由得又盯向了门框上挂着的那把门锁。自从那夜在胜利电影院跟君英研究出了“换锁”的方法后，第二天上午，君英和小鹞子就跑了市内好几个商店，买了足有10多把相同的铁挂锁。由方剑春中午抽空去了趟观海一路2号，从这10多把锁中，挑出了最接近的一把。他在等待着“换锁”、获取范汉杰的《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的最佳机会！方剑春揣着那把铁挂锁又等了两天，机会仍没有出现。警卫军官蓝义贵依旧是早上等范汉杰和幕僚们来了才会开锁开门；晚上等范汉杰一行人走了马上再来关门锁门。前天，范汉杰没有把《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留下而是带在了身上。昨天傍晚，范汉杰倒是忘记带走那本子，可未等范汉杰和幕僚们走出指挥部，那个警卫军官蓝义贵就瞎勤快地跑到门口等着锁门，搞得方剑春根本无法下手。总有机会的！他只好一遍遍地宽慰着自己。今天傍晚，等范汉杰一行走出指挥部门口后，方剑春老早就发现报话机旁放着那本《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而且，那个警卫军官蓝义贵还没有过来。机会来了！简单地思考了下，他迅速走到密间搬了把椅子，然后踩着椅子，一手扶着灯罩，一手把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泡拧了下来，拿着灯泡向指挥部门口走。没等走到门口，蓝义贵便出现在门前：“方科长，人都走了？”“都走了。”方剑春回答，手扶着腰轻轻晃动。第二十六章 奇功3（3）蓝义贵像往常一样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门框上的铁锁，然后，摘下锁拿在手里准备锁门。当看到方剑春晃腰时脸上那痛苦的样子，便奇怪地问：“怎么啦方科长？腰痛？”“别提了。密室里的灯直忽闪，我踩着椅子上去扭下灯泡瞧瞧咋回事儿，可下来的时候扭了腰。看这灯泡的钨丝好好的，可能灯口接触不好。对了，你来得正好，帮忙给扭上去吧，我的腰痛得上不去了。”方剑春的手扶着腰，苦笑着说。“行！”蓝义贵痛快地答应。方剑春把他领到密室。蓝义贵把钥匙挂回腰间，刚要把手里的锁放到旁边桌子上。“我给你拿着锁。”方剑春赶忙说着，一手接过了那把锁，一手把灯泡交给他。蓝义贵扶着椅子背蹬了上去，仰脸把灯泡往灯口上拧。方剑春将握着锁的手悄悄伸进装着另一把锁的裤兜里，在里面将两把锁掉换了。等到灯泡扭好，方剑春走到墙边拉了几下开关，灯泡亮得正常。“好了，下来吧。谢谢你了蓝队长！”方剑春扶着椅子等他下来后，把手里的锁递回他的手中。蓝义贵转身朝门口走去，方剑春借着移动椅子的机会，故意~T~X~T~小~说~共~享~论~坛~落在后面。往外走的过程中，他顺手抄起报话机旁的《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瞬间塞进了衣兜里。跨出门后，蓝义贵转过身来。等方剑春也出来了，便合上房门、挂上铁锁锁好，依旧顺势拉了拉，看看是否锁上了。方剑春突然拍拍他的肩，神秘地说：“蓝队长，咱们边走边谈。”蓝义贵跟他一起并排着向楼梯口走。“眼看着胶东这场仗已经胜利了。咱俩晋级的事情，你听到信儿了没有？”方剑春问。蓝义贵一摇头：“没有。这个不着急。只要这场仗一结束，我们晋级那是肯定的！你老兄闹不好还可能被提拔到国防部呢！”“我可没那么大的心！呵呵，能晋一级就心满意足了。”方剑春笑了起来。说着走到了楼梯口，蓝义贵进警卫室收拾着东西要下班，方剑春先行一步走下楼梯。其实，他的心紧张得都快要蹦出来了。晚6点半时，方剑春换上便装，怀揣着那本《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走出了警司大楼，叫了辆黄包车去了观海一路附近。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走进了观海一路2号的3楼。由于事先方剑春叮嘱过“说不定哪天就会获取密语本，要做好充分准备”，所以，君英这些日子没有回学校的宿舍，借口在亲戚家住几天，就一直居住在这个小房里，并备好了照相机和充足的电池，静等着方剑春的情报。穿一身学生服、戴平光眼镜的方剑春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了房门。君英打开门把他迎进来，又反手把门插上：“剑春，你可来了。是不是得手了？”方剑春从兜里拿出密语本说：“得手了。快！抓紧时间翻拍……我不能放回去得太晚，否则会被发现的。”君英走到窗前探身把窗帘拉紧，又从床下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相机，最后把密语本平铺在桌子的台灯下方。君英熟练地按动着快门，照相机“咔嚓咔嚓”频闪着刺眼的光，方剑春在旁边帮忙翻页。经过紧张有序的拍照，《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被全部翻拍下来！二人的脸上都渗出了汗水。方剑春把密语本合上，小心翼翼揣到怀里说：“君英，想好往解放区送的办法了吗？”“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你先把密语本送回去吧。组织已经联系好了秘密冲洗的地方，我这就把胶卷送过去。剑春，你干得很棒！”君英收好照相机说：“我要告诉你，胶东解放军已经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这得感谢你上次提供的那份作战方案的重要情报。”第二十六章 奇功3（4）方剑春笑着说：“我已经从范汉杰那里知道了。呵呵。他已经命令整64师和整8师的一部进行尾随追赶。只要解放军能监听到他的步话机信号，依靠这个密语本就能彻底掌握范汉杰的指挥调度情况。而且，这个密语本是陆军、空军通用的，你们在其他战区也可以运用。我要赶回去了。”说罢，他转身走到门口，拨开门上的插销。“我明白，这个密语本会帮咱们的解放军占据战场主动权的。等等，剑春。”君英走过来，抬手用手绢把他额头和面颊上的汗拭了拭，叮嘱：“往回放的时候，要把周围情况观察清楚后再行动，越是最后一步越需要谨慎仔细，不能出任何差错。”方剑春凝视着她，一翘嘴角挂起调皮的笑。君英的双颊飞上了红晕。回到警司的军官宿舍后，方剑春换下便装，关上了灯，仰面躺在床上默默等待着夜深人静。他大瞪着双眼，生怕睡过去。万一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那密语本就送不回去了。一切可都完了！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终于，挨到了午夜10点多钟。方剑春下床贴在门上往外听了会儿，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他脱掉鞋子，仅穿着一双薄袜，悄悄拉开宿舍门来到已熄了灯的走廊上。上下左右地望了望，除了警司大门口的站岗卫兵，大楼里没有任何异常。3楼有两三个办公室里亮着灯，里面有值夜班的。但门都已关得紧紧的了，估计早就睡了。他贴着走廊墙，慢慢地上了楼梯。上到4楼后，他先贴在楼梯口观察了一下，然后一步步走到胶东兵团指挥部门口。方剑春掏出一个钥匙把门锁打开，把锁放进右边的裤兜里，极慢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借着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从怀里掏出《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按原来的位置放在了报话机旁。最后，又蹑手蹑脚地从屋里退了出来。门关上的时候，突然发出吱嘎的微响，方剑春停止动作，屏住呼吸，静听了几秒种，大楼里依然沉寂无声。他从左裤兜里掏出蓝义贵的那把铁锁，将门轻轻锁上。随后，贴着墙边走到楼梯口，下楼。刚刚下到2楼，只听见一楼大厅传来杂乱的说话声和上楼梯的脚步声。方剑春机警地往左侧的走廊一拐，闪身贴在一个上着锁的宿舍门前。但见，手电筒光柱乱晃，有几个人急匆匆跑上楼来。幸运的是，那几个打着手电筒上楼的人没有朝二楼的走廊里来，而是直接上了3楼。过了片刻，3楼响起了敲门声。“快开门！妈的，睡得跟猪似的！”听声音是谍报队刘队长。他和两三个谍报员回来拿什么东西。自开战以来，谍报队的人奔波于胶东各个县城刺探情报，刘队长常会三更半夜地回来折腾。等3楼的脚步声进了办公室，方剑春屏住呼吸，尽量贴近墙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自己宿舍，推开微合的门，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回到床上后，他的心“咚咚”狂跳。差一点儿给撞破！天哪！自己事先千算万算，单单漏算了最近谍报队刘队长常半夜回司令部这一点。这一夜，由于过度地紧张，方剑春翻来覆去一宿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晨，他一早就起床了，感到睡眼蒙胧、头晕眼花的。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的行动有没有留下破绽，不管怎样，现在最关键是毁掉证据——扔掉那把锁。即使敌人有了什么怀疑，反正也没有证据，自己就来个死不承认。第二十六章 奇功3（5）想至此，他穿好衣服拎着军用饭盒走下楼去，到警司大楼外的路口处，从小摊上买了一碗粥和两个小面饼做早餐。在回来的路上，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就从裤兜里掏出那把挂锁连同钥匙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吃过早餐后，方剑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4楼，走进了胶东兵团作战指挥部，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范汉杰和幕僚们已经在指挥部里开始工作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电文，不屑一顾地大笑着：“曹师长发来这个电文让我调回进入胶东腹地的主力，协同他追击共军许部，说是怕中了共军埋伏，哈哈……共军是怕被全歼而冒死突围出去的，早已不敢跟我国军正面作战，哪还敢设什么埋伏呀？哈哈哈……”身旁的幕僚暗讽道：“您的这位老乡曹师长，历来‘谨慎有余而胆气不足’。不过，也得承认，整64师在他的指挥下，还真是极少吃亏的。”“极少吃亏不假，可也同样极少立功嘛！”范汉杰把电文交到幕僚的手中，板下脸严肃地说：“以我的名义给曹师长回电，告诉他，这股共军的兵力不全、装备简陋，均会一击即溃。请他不要再畏首畏尾，要加快追击速度。争取在大泽山一带展开全面攻击，与随后就到的整9师协同作战，将共军赶到大泽山以南。”幕僚迅速记下了范汉杰的口谕。这时候，门口处的电话响了，方剑春走上前接起电话。待对方说明身份后，方剑春不由得一惊，赶紧快步走到范汉杰身旁%T%X%T%小%说%共%享%论%坛%：“范总指挥，济南王耀武司令来电话找您。”范汉杰一听，立刻起身去接电话。王耀武与范汉杰都是黄埔出身，彼此关系较好。电话那端传出王耀武的声音：“汉杰兄，前期看到国防部发来的战报，得知你指挥兵团横扫胶东，大获全胜，委员长赞不绝口。我要向你祝贺了！”“哈哈。佐民兄褒奖！很可惜，一个不留神让许逃到大泽山去了。不过，我已派整64师、整9师追击上去。”范汉杰笑道。王耀武语重心长地劝他：“汉杰兄，常言道‘穷寇莫追’，那许并不简单。据我所知，共产党军的谭部正在穿过胶济铁路线向大泽山靠拢。许、谭若合兵一处的话，其实力不可小视啊！依我所见，你还是守住高密、诸城一线，没必要非去追剿。”“佐民兄有所不知，我以整8师、整25师、整54师全速向胶东腹地推进，现已攻占龙口、蓬莱、栖霞等地，烟台唾手可得，完成委员长‘九月计划’之最终意图已不成问题。我派整64师、整9师追击许和尚，实为将其驱赶到大泽山以南，以确保胶东胜果不受袭扰。许避战逃窜，早已溃不成军。共产党军谭部的2纵、7纵前期‘夜攻诸城’伤了元气，目前横穿胶济线又遭我守军的沿途袭扰。料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范汉杰嘴里说着，心里却在纳闷：自己这边刚下的追击命令，远在济南的王耀武怎么就知道了呢？又聊了几句后，范汉杰挂上电话。在他的脑子里早已确切认定共产党军突出包围就是在避战溃逃，因此，对济南王耀武司令这次的善意提醒，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两天后，事实证明整64师曹师长的谨慎是没有错的。当国民党军整64师在追击到胶河一带时，真的遭到了伏击，被刚刚会师的华野许、谭部主力合围在了三户山和范家集。在岛城的胶东兵团指挥部里，报话机传出曹师长歇斯底里的呼救声：“范总指挥！三户山已失守，我部被围困于范家集！整9师至今未见踪影！共军火力凶猛，连火箭筒都有！我部弹药奇缺，难以维持。请求火速增援！火速增援！”范汉杰站在放地图的木桌旁，瞪着眼睛吼道：“这个笨蛋！怎么能用明语呼救？！这不是把自己的情况全报告给共军了吗？！”他急速走到报话机前，大声提示：“曹师长，不要用明语！我命你部固守待援！援军马上到达！”这一切，令站在门旁的方剑春感到非常地开心。范汉杰站在报话机前思索良久，拿起话机耳挂，翻弄着密语本，责令整9师加速向整64师靠拢，又增派了3个旅，共分三路增援范家集。调动完援军，范汉杰双臂交叉在胸前，站在那里凝望着窗外，心里纳闷：没想到共产党军许部会从自己的“梳篦战术”的缝隙跳出去！更没想到他们真敢杀“回马枪”，而且火力竟突然间变得这么猛。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没料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但是，他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共军竭尽全力的一次反扑，只要自己的这三路援军一逼近，共军就会立刻撤退逃走，范家集就会解围。第二十七章 奇功4（1）可事情并没有按照范汉杰的预想发展。在平度县大泽山，谭政委接到了一纸破译的密令。那是通讯技术部门监听到了范汉杰指挥部队的报话机讯号，他们利用岛城“尖兵”所获取的国民党军《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破译了范汉杰指挥密语，掌握了增援范家集的这三路援军的番号、兵力、行进路线等重要信息。根据这一情况，谭政委与许司令商定要“围点打援”。即，留下少量兵力继续围住范家集的整64师，实施佯攻；其余的部队全部投入打援作战，争取歼灭敌人的一路援军。同时，命13纵趁敌人兵力空虚，分兵攻打掖县和诸城。没出两天，“围点打援”成功！敌西路援军211旅行至山阳庄时，进入了2纵的包围圈；敌南路援军的2个旅被7纵分割包围在了穆屯一带；敌东路援军整9师被阻挡于红石山，无法前进一步。当这一系列糟糕的消息传回胶东兵团指挥部后，范汉杰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阴沉着脸，一会儿查看军事地图，一会儿用报话机喊话，一会儿与幕僚磋商着。客厅里的报话机不停地传来呼救声，搞得范汉杰心烦意乱，不时地用拇指揉着太阳穴。冷静下来后，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保证整64师能固守住范家集，然后再考虑是否调回深入胶东腹地的整8师和整54师主力再度增援范家集，与共产党军决战。想至此，他往电话这边走来，对站在旁边的方剑春说：“方参谋，给我接工兵11团团部。”“是！”方剑春迅速拿起话筒，拨通总机：“请马上接工兵11团团部。报告总指挥，已经接通。”范汉杰接过话筒：“张团长吗？我是范汉杰。我命你部立即派军车装运一批军火，由驻防平度的198旅派部分官兵押运，赶至范家集援助整64师。数量越多越好，能动的载重汽车有多少就动用多少。要快！最迟明天黄昏前要送达！”听着这些，方剑春默默地记在心中。中午，吃过午饭后，方剑春信步出了警备司令部，来到馆陶路北段丹麦宝隆洋行旁边，扫视了四周没有什么情况后，便抓起公话给文德女中的君英打了电话，约她傍晚6点，到馆陶路南段的一家“喜来登”杂货铺接一份简短情报。傍晚6点，方剑春准时来到了“喜来登”杂货铺买了两盒烟。从杂货铺出门后，看见君英穿着浅色开司米旗袍，外面套着淡黄色的罩衫，手里拿着本杂志，站在路边看墙上一则雪花牌毛线的广告画。方剑春走到她身后，侧对着她，借着要点烟的空儿，快速说：“工兵11团用汽车运输大批军火去范家集增援，最迟明日黄昏到。平度的198旅部分官兵押车。具体路线不明。”“好。我马上去地下电台点。电台已经跟平度南村的地下电台接通了。”君英没有回头，依然看着广告画回答。“那太好了。我回去了。”方剑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她身后走过去。等方剑春往警备司令部方向走去后，君英转身走向了路口的右侧，叫了辆黄包车，直奔胶州路22号的地下电台处。在地下电台点，君英将这一简短而又重要的情报进行了编码。晚7点，地下电台开机，准时收到了平度南村地下电台的呼叫，将这一情报发了过去平度南村情报站在收到情报后，立即通知了地方部队南海独立团。南海独立团和当地民兵于第二天上午11点钟。在由平度通往范家集的必经之路——张戈庄公路上设伏。第二十七章 奇功4（2）正午的秋阳照射在大山和公路上。空中，几只箭一般的小鸟鸣叫着飞掠过起伏的山岭。公路两侧的山上，布满了头戴树叶枝条圈的解放军战士和扎着子弹带的便装民兵。一条条长枪伸出掩体，中间夹杂几挺轻机枪和一束束手榴弹。汽车马达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公路上，一辆辆头尾相接的载重运输卡车，在两辆坐着押运士兵的美式中卡车的引导下，拐上了这段公路。他们正是给范家集被围的整64 师运送军火弹药的国民党军工兵11团，即仰光运输团。“轰、轰、轰……”突然，公路的地面上火光迸发，随着地雷的爆炸声，前面几辆军车被爆炸的气浪掀翻。两侧的山上，喷出无数条火舌，一颗颗手榴弹也甩了下来。载满军火的卡车纷纷中弹起火爆炸，一时间地动山摇，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最后的两三辆军车慌忙倒车，掉头往回跑。胶东兵团作战指挥部里，方剑春又接电话又传送电文，忙得脚不沾地。而范汉杰却陷入了痛苦和沮丧中。今天，不幸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首先是西路援军整45师的211旅在山阳庄已被共军2纵全歼了，旅长被俘！接着，又获知掖县、诸城被共军13纵夺回，两个守备团被歼，团长均被俘！没等他缓过气来，工兵11团的张团长又来电话哭诉，向范家集运送军火的车队在张戈庄遭共军地方部队伏击，78辆运输车被炸毁了75辆，损失了100多人。听到这些，范汉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身旁幕僚的搀扶下，他瘫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全乱套了、乱套了！真没想到，全局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幕僚小心翼翼地提示道：“总指挥，情况挺糟糕，我看还是赶快调回整8师和整54师主力，对共军实施反包围，以挽回局面。”范汉杰苦苦一笑：“看来，我们不得不放弃《胶东作战方案》之进攻计划了。”他脸色铁青，缓缓地走到步话机前，出神地望着步话机。想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用暗语一字一句地呼叫：“我命令整8师、整54师抽调主力回援，对范家集的共军实施反包围。”呼叫完毕后，范汉杰背着手踱到密室门口，环视着坐在里面的几个幕僚，声音嘶哑地说：“大好局面在短短的10天内竟消失殆尽了！在座诸位，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错在哪里？”密室里的几个高级幕僚神色黯然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语。谁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唯有正在整理指挥室里用具的方剑春在暗暗偷笑。平度大泽山的华野东兵团指挥部。通讯技术部门又一次截获范汉杰调整部署所发出的陆空联络讯号。通过《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破译得知：范汉杰正抽调整8师、整54师回援范家集。谭政委和许司令一致认为，此役消灭了国民党军近9个团，而且调动了敌人的胶东兵团主力来回瞎跑，确已达到了目的，应该见好就收。于是下令，在敌新增援军未达之前，各纵队交替掩护，陆续撤出战斗，转到安丘、景芝一带休整，等待下一步的行动。至此，胶东战局已被彻底扭转。国民党军由大举进攻转瞬间竟变成了重点防御，处处被动起来。战事转化之快令人咋舌。胶东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炮火连天的景象被清风卷走，重归的平静洒落在这片历尽沧桑的土地上。一个多月都没有过休息日的方剑春终于放了两天假。他联络君英，约好这个礼拜天在滨海公园见面。第二十七章 奇功4（3）秋风瑟瑟，云高气爽。海滨公园是座美丽幽静的自然园林公园，淡雅清新的亭榭幽径，点缀着碧绿青松。远处风帆鸥影，徜徉在如诗如画的山光水色中，结伴而行的游人们在这闲适恬逸的海边畅游着。身穿上尉秋式军服的方剑春和一身深色方格旗袍的君英，并排坐在岸边红礁上，凝望着浪花舒卷的海面。君英抬手拢了拢被海风飘散的乌黑长发，轻轻地说：“剑春，我们在胶东取得了节节胜利，敌人已经被迫转入了防御。组织非常感谢你为这次战役所提供的多份绝密情报，这些情报为扭转战局发挥了重要作用。”方剑春摇摇头说：“不必再跟我说什么功劳。只请你们设法转告我哥哥，我帮解放军打了大胜仗。”“会的。你哥哥方剑秋不久就会知道的。”君英点点头说，“组织也让我提醒你，要防备敌人的内部肃查，要做好心理准备和撤离准备。届时，打入警司内部的其他同志会帮助你的。”方剑春转身凝视着她：“我考虑过整个的过程，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他们也抓不着什么证据。我现在可以知道那些神秘的同志了吗？”“有一位代号‘珊瑚’的同志，在你提供了《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后，也获取了敌人的《步话器通讯密语本》，这使我军能够及时掌控敌人的意图和动态。你还记得9点45分吗？”君英微笑着望望他。方剑春皱眉回想了一下，咧嘴笑了：“你说的这个‘珊瑚’同志是谍报队胶县组的小杨？”君英提醒他：“‘杨练’只是他的化名。我们还有几位同志，但现在还不能全告诉你。上次，‘珊瑚’同志说看见你拿着文件卷宗从宿舍出来，跑进了卫生间。”“真是人多眼杂，不过还好，他是我们这边的。”方剑春顺手捡起一颗小石头用力扔向了海面，激起一串水漂。“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君英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打起的水漂。她收高双膝，身子向前俯下，歪着头仰视着方剑春：“我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岛城地下军事情报站的站长。齐叔希望你能申请入党，下一步接替我承担起特情3组组长的工作。”方剑春翘翘嘴角，调皮地一笑：“我对入不入党的确是不感兴趣。对你说的组长一职也不感兴趣。反正我在为你们工作，这比什么都重要。”看着君英那纯净恬雅的样子，方剑春简直挪不开眼。他心里暗想，在大学时，班里也有类似的清纯型女生，可是她们身上多有娇气，缺少君英身上那种内在的美。“不着急，这件事你考虑成熟后再给我答复。最近，中原战场上，我军已经转入全面反攻，根据先前的预料，敌人可能要从胶东抽调兵力南援。你的任务是搞清他们南援的具体行动。”君英安排了下一步的任务。方剑春点点头。远处的海面传来“呜呜”的轮船汽笛声。君英仰起头抬手遮在额前遥望着海天相连处那缓缓移动的大客轮，接着说：“如果有不利的情况，我会尽快把你转移到解放区。组织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解放区也许很好，但我更喜欢这座美丽的城市，也喜欢跟你在一起。”方剑春的这句话语，深深触动了君英。她从他那火热的目光里，解读出其中隐藏的心语。她拿出第一次见面时用的那块老式金怀表，把金链挂在手指间轻轻地晃动，荡起一条条金色的光轮。方剑春也把自己的那块金怀表拿了出来，像她那般放在手里轻轻摇晃。第二十七章 奇功4（4）“把表给我，你看，将来可以在一起，可以不再分开。”君英取过方剑春手里的金怀表，跟自己手里的那一块平行地碰在一起，原来这是一对儿金怀表，是可以对接在一起的！方剑春霎时明白了老李叔生前所做的这一切安排。“你可以相信她，甚至可以信任她一生”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让他几乎落泪。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原来是这般的沉重。他缓缓地捧住那对儿金怀表连同君英那被海风吹凉的小手，声音有些发颤：“君英，我不会勉强你什么，直到你觉得我可以向你请求什么的时候。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长官。”君英羞赧地把头侧向一边，心里怦怦跳着。来岛城之前，叔叔给她的信里就对方剑春称赞有加，字里行间隐含着一种刻意的撮合。当时她不完全相信叔叔说的，可等来岛城见到了方剑春，的确让她颇生好感。虽然只是假恋爱，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可他的机智果敢、潇洒幽默和卓著功勋，都令她倾心和爱慕。在她心里，方剑春不仅是个英雄，还是个可爱的英雄！她很喜欢他，可是这是在敌占区，他们都肩负着神圣的使命，面临着极度的危险。她不想陷入感情的纠缠而牵扯精力。也只能彼此心照不宣，默默沉积这份情感，直到最终胜利来临的那一天。对范汉杰来说，这次胶东作战打成了“夹生饭”。虽然国民党军最终占领了烟台等海口，但是，没有肃清胶东解放军，反而被人家占据了战场主动，国民党军被迫陷入防御态势。蒋委员长带领海军桂司令等人再次飞临岛城，下榻于“励志社”。此次前来，名为召开“胶东军事检讨会”，实为抽调整25师和整9师增援中原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