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随我-4

“呼……”只见她吐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朝韵妃怡然一笑。  他才发现,她笑的时候,小小的眼会弯成两弯月牙,甚是……可爱。  他失神的当口,林婉儿已经发现了他。放了扇子,林婉儿朝他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韵妃转身,看见安寿,也忙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安寿大步上前,亲自扶起韵妃,柔声道,“爱妃请起。”  再看林婉儿时,她已经自觉地起身,脸上看不见半分愤怨。  还未开口,只听林婉儿笑道,“皇上与韵妃还有话要说,臣妾请先告退。”也不等安寿答应,林婉儿已翩然转身,步出飞华院。    出了飞华院,林婉儿回了凤仪宫,命金铃银环备水沐浴,洗去一身湿汗。  浴罢,林婉儿随意披了件单衣,拖着湿漉漉的头发自浴室出来,却突地发现更衣间里没了金铃和银环。而安寿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正坐在更衣间的小塌上,望着她。  林婉儿微讶,忙笑着问,“皇上方才不是在飞华院吗,怎么又到凤仪宫来了?”  “过来。”安寿朝她伸出一只手。  林婉儿微惑,但还是很配合地朝他走去。毫无预兆的冷落,然后是无声无息的出现,个中原因,她不想花心思去猜。  离他还有数步之遥,已经被他蛮横地抢过,狠狠地压在塌上。  亲吻,重重落下,热烈得几近疯狂。    安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渴望这个女人。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不喜欢她的姿色平平,不喜欢她干瘪瘪的身材,不喜欢她句句带刺的说话方式,不喜欢她没有他在身边时的怡然自得……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是恨不得无时无刻地将她绑在身边?为什么拥着其他女人,吻着其他女人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到的,还是她?  他甚至恨。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连骨带肉,一点不剩地吞食了干净!恨不得也叫她尝尝,这叫人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的相思苦楚!  可是她会吗?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激情过后,是微沉的宁静。  安寿伸手,将林婉儿揽在怀中。  林婉儿的手,穿过他的颈脖,专心地替他整理颈后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拢起来,捋直了,放好。  夏日的暖风,吹在微湿的肌肤上,依旧带了丝丝凉意。林婉儿于是扯过手边的一张薄锦,替他盖上。  “朕有多久没来凤仪宫了?”安寿发问。  “一个月零三日。”  安寿扬唇,“记得倒清楚。”  林婉儿亦笑,“皇上的事,臣妾自然要放在心上的。”  该死的又是那种语调!安寿将她挂在脖子上的手扯下来,却没放开,只将她的身子微微推开,让她与他平视。  “让韵妃在腊月里光着脚在雪地上跳舞的是你?”  “呃……”林婉儿有点后悔。当初不该这么嚣张地一点也不把安寿放在眼里。早知道有一日她要面对安寿这种似冷非冷似怒非怒的质问,她一定,在事后将那些妃子的口都封严实了。  蘑菇了一阵,发现安寿还在等她的答案,看来她还非答不可。  “恩。”她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将柔妃踢下太液池的,也是你?”  “……恩。”他都知道了,看来否认也没用了。  “把颜嫔的画,扔到朕身上的,也是你?”  “这个……臣妾认错。”林婉儿小心陪笑,“臣妾不是故意扔到皇上的脸上,害皇上差点摔倒的。”  林婉儿小声说完,发现安寿的脸色反而愈加沉重,忙聪明地闭嘴。  “这么说,这两年来,朕新封的妃子,皆是皇后‘有意’送到朕身边的了?”  “臣妾只是觉得,”她从来都不怕安寿发火的,只是现在的他,分明生气,却不动声色,反而叫她有点不知所措,“也许皇上会喜欢,所以稍稍……布了些局。事实证明,臣妾眼光不错,不是吗?”林婉儿想缓和一下气氛,笑得脸都酸了。  安寿却只静静地看着她。贤惠大度,胸襟宽广。当初,他就是这么夸她的。只是当初,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贤惠大度,胸襟宽广竟也会叫他心生不悦。而今他终于明白他气的是什么,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会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他!  “皇上不喜欢,臣妾保证,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手腕被抓得生疼,挣脱不开的林婉儿试着用话软化安寿。  “朕从不知,皇后这么乖,竟还会讨巧乞饶。”安寿咬牙道。她知道他的喜好,设好了套让他往里钻。光是这么想着,就够他恨得牙痒了。他恨透了这种感觉,仿佛所做所想,都逃不出她的算计。  弄巧成拙。实在受不了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林婉儿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你可不可以先放开臣妾?”  “放开?”安寿冷笑,将她的手压过头顶,松了力道,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皇后觉得,朕会轻易放手吗?”  林婉儿有些发愣地望着他,这话的意思是……  只听安寿轻哼一声,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挑衅,“上官婉儿,我们走着瞧。”  走着瞧好了,看看这个游戏,笑到最后的,究竟是谁。    皇后又得专宠!  琼华院中,一阵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娘娘,您别生气,小心着身子。”侍女青儿小心地劝。  朱玉儿握紧了拳,玉齿几乎将红唇咬破。  好一会她终于平下怒气,凄然念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莫相识……”垂首,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  “青儿!”她突然唤了声,脸上的决然代替了方才的凄凉,“备份好礼。我要到凤仪宫晋见皇后娘娘。”  凤仪宫中,林婉儿在赏春亭中接待朱玉儿。  金铃将茶奉上。  林婉儿执起茶杯,细细吹凉,轻泯了一小口。  朱玉儿没动茶杯,只静静地看林婉儿品茶的样子。优雅怡然,一如她初见她时的模样。有些女人很美,却不是美在容貌上。  “承蒙皇后恩典,中和节上,重礼相赠。玉儿一直想找机会,亲自叩谢皇后。”朱玉儿开口道。  “乐妃妹妹客气了。”林婉儿笑道,“本宫赏赐,只是以为妹妹该得罢了。倒是妹妹,”林婉儿转眸,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妹妹既然怀孕,就该呆在琼华院,好好的养将身子。听本宫一句,还是莫要胡思乱想,也莫到处乱跑为妙。”  朱玉儿微笑点头,“皇后关怀,玉儿自当谨记于心。”  “既是如此,”林婉儿微笑着下逐客令,“妹妹就回去吧。”  “玉儿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朱玉儿柔声答着,起身作礼。却突地娥眉微皱,身子摇晃,朝林婉儿的方向倒去。  林婉儿眼疾手快,忙将她扶定了。  朱玉儿一脸的惊慌,连声讨饶道,“皇后娘娘恕罪!”  “无事。”林婉儿松口气。好在没什么事,要是朱玉儿在她的凤仪宫出什么事,估计安寿又得抓狂了。  抬眼看看亭下的阶梯,林婉儿挽过朱玉儿,“妹妹身体贵重,小心着些台阶。”说着,引着朱玉儿走下石阶。  正要放手,突听朱玉儿惊叫了声,“呀!皇后你为甚推我!”说着竟轻推了她一下,借着她的力量佯装往下倒去。外人看来,倒真成林婉儿推她了。  “小心!”林婉儿眼尖,蓦地发现朱玉儿落脚处有一颗光滑的石子,忙伸手去拉她。朱玉儿却一晃,躲过了她的手。  “啊——”朱玉儿尖叫出声,这次却是真的。  青儿和金铃奔过来,皆被朱玉儿股间不停流出的鲜血吓傻了。  “愣着做什么!快宣太医!”林婉儿喝醒两人,走过去将朱玉儿扶起。  朱玉儿惨白着脸,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放松,慢慢地呼吸。也许,能保住胎儿。”林婉儿轻声道。  朱玉儿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古人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太急进了。”林婉儿面无表情地说,“母以子贵。你要争宠,大可等到孩子生下,这又是何苦呢?”  她不想争宠!朱玉儿咬紧了唇,十指几乎掐进林婉儿的肉里,她不想争宠。从再次见到安寿那一刻起,她就未曾想过要争宠。她知道他宠许多女人,但她也知道,他从未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她要的,不是他的宠,而是他的爱!在她成功进驻他的心之前,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占有他的感情。不可以!所以,她必须在安寿发现自己对林婉儿的感情前,将林婉儿带离他的身边。所以,对不起了,孩子……娘对不起你……    太医的抢救,依旧没能留住那孩子。  安寿听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凤仪宫赶。  朱玉儿被安置在凤仪宫偏殿。安寿赶到的时候,她正面如死灰地坐在床上,一语不发。  “乐妃。”安寿扶过她,轻轻地唤。  朱玉儿黯淡的眸里终于有了光亮,却是被泪水映出来的,“皇上,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  “这到底怎么回事!”安寿放开朱玉儿,大声怒喝。  “皇上,”青儿跪在地上,颤颤地望了眼林婉儿,小声开口,“奴婢亲眼看见的,是……是……”  “有话就说!朕恕你无罪”安寿喝道。  青儿得了鼓励,继续道,“是皇后。是皇后将乐妃娘娘推倒在地的。”  安寿眸色蓦沉,转头去看立在一边的林婉儿。  林婉儿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安寿转向金铃银环,“你们说!”  金铃银环慌忙跪倒,“皇上明鉴!皇后娘娘绝不可能去推乐妃娘娘的。”  “当时,你们可随侍在旁。”安寿沉住气,问。  金铃银环答是。  “当时的情形。”  金铃银环对视一眼,开了口,“乐妃娘娘来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在赏春亭招待。用茶后,乐妃娘娘便告辞了。皇后娘娘见亭下有石阶,便扶了乐妃娘娘一下。刚下石阶,就……就……”  “就如何?”  “奴婢来说!”青儿主动开口,“当时,奴婢们都听到了乐妃娘娘的尖叫,只听乐妃娘娘叫道‘皇后,你为甚推我!’奴婢们再看时,乐妃娘娘已经倒在地上……血流如注……”青儿说着,落下泪来。  “可是如此?”安寿冷着脸,问金铃和银环。  金铃银环不知所措地伏着身子,一会儿,银环终于忍不住,“皇上!娘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还望皇上明察!”  安寿没应,只将目光复又投向林婉儿,“你说。”  “我没有推她。她假意跌倒,没想到却真的摔倒了。”林婉儿面无表情地说。  “那依皇后之意,她假意跌倒做甚?”  林婉儿撇过头,“不过争宠。”  “争宠?”安寿冷声重复,“你是说,乐妃为与你争宠,连孩子都可以不要了?”  “你……”林婉儿望着他,不由得有些怒了,“臣妾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皇上自己看着办!”  “上官婉儿!”安寿咬牙喝道,她这是什么态度?  林婉儿摸了摸袖中被朱玉儿掐破的手,冷冷地扫了安寿一眼,闭口沉默。  安寿心中怒火,“腾”地一下窜到脑门,怒道,“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  林婉儿抬眸,望着安寿。  那一刻,他只觉她的眼神冷如酷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淡漠疏远,远得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  但只是一瞬,她垂下眸,再抬眼时已然恢复了以往的不屑与无谓,“冷宫便冷宫,不过换一种活法罢了。”  “砰!”却是愤怒的安寿挥手将床边的架子打翻,“上官婉儿!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林婉儿转身离去的背影顿了顿,好一会她转过头来对安寿笑,“那臣妾便在冷宫等着。不过臣妾素来没什么耐心,皇上真想杀臣妾,可别叫臣妾等太久了。”  说完,决然转身。  偏殿的气氛蓦地变沉,“滚!”安寿怒不可遏,失声怒吼,“给朕滚得远远的!”  该死的女人,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他的悲伤和愤怒,不在乎他的孩子,不在乎他的感情,也不在乎他!  不在乎他……  三天了。  朱玉儿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安寿松了口气,却依旧烦躁得不能自己。  从琼华院出来,他竟然又不自觉地走到了凤仪宫前。  物是人非,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被他贬到冷宫去了。  只身步入熟悉的宫门。三个月前,她在这里,盛装以待。他记得那晚,凤仪宫里,到处是明亮的灯火,她在灯火之中站立,清婉灵动如水中嫡仙。  于是他记下了她的美丽,于是思绪开始不受控制有意无意地绕着她转。  她真的,杀了他的孩子?  争宠吃醋?不像她会做的事。更何况,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可是,张扬如她,嚣张如她,若真想伤害谁,会因为他的关系手下留情吗?他不相信。  她甚至,连辩解都不屑。  看着办?真是个……该死的女人!  疲惫不堪的他,重重地倒在了林婉儿的床上。  明黄色的床帐,用金丝绣成的凤凰,振翅欲飞。  “该死的上官婉儿!”他忍不住低咒出声。  “阿嚏!”一声喷嚏声从床下传出。  安寿蓦地起身,猛地一掀床单。    那个女人,正缩在床底,尴尬地对他笑。  安寿一把将她拉出,丢在床上。  “你怎么出来的?”  林婉儿不徐不缓地从床上起来,送上一个最无害的微笑,“皇上明鉴,冷宫实在不太牢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安寿沉默,本也不期望一个小小的冷宫能困住她。  “回来做什么?”沉默过后,他再度开口。  “拿点东西。”林婉儿老实答道。  “朕说过你可以回来拿东西吗?”安寿冷道。  林婉儿眨眨眼睛,故作困惑,“皇上说过不可以吗?”  安寿咬牙,别过脸去,好一阵才蹦出一句,“拿了东西就走!”  没想到安寿居然这么快就松口,林婉儿反而为难起来了。其实她包裹都收拾好了,刚要走,安寿就进来了。本想在床底捱到安寿离开的,岂料身下冬暖夏凉的上好地板质量实在太好了……怕安寿检查她的包裹,她早眼疾手快地在他掀床单的时候将包裹推进床底深处了。  现在好了……林婉儿下了床,装模做样的四处看看。一会儿她突然转身,随安寿在床边坐下,挽过他的手,一脸谄媚,“臣妾看来看去,发现最舍不得的,还是皇上。”  安寿冷冷扫她一眼,不语。  林婉儿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贴近了些,柔声道,“皇上到凤仪宫来,是不是……也舍不得臣妾呢?”  轻轻地在他耳边吹气,满意地感觉到他的紧绷,林婉儿笑得更得意了,轻声诱道,“皇上点个头,臣妾就留下来陪皇上,如何?”  “上官婉儿!”安寿怒喝一声,扯开林婉儿不知何时爬到身上的手,反身将她压住,“你以为,诱惑朕,朕就会放你出冷宫,就会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  “怕了吗,皇上?”林婉儿挑眉看他,毫不掩饰的挑衅,“怕自己会心软?”  安寿冷眼看她。然后俯身,缓缓地含住她的唇。  唇是冰冷,舌却在越来越混乱的纠缠中火热。  分开时,心神已迷。偌大的寝宫里,只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分不清这一次,是谁先吻谁。没有玩味与挑衅,没有苦涩与挣扎,惟有沉沦……    “安寿。”林婉儿轻唤一声。  身边人已经熟睡,没有任何回应。  林婉儿于是小心地将挽在腰间的手挪开,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  爬到床底把自己的包裹取出来,林婉儿立在床边,借着淡淡的月光,一遍一遍地描摹着他的脸廓。  “皇上,”林婉儿坏笑出声,俯身在安寿唇上啄一个,“臣妾有没有说过,你把臣妾服侍得很舒服?”  如果安寿醒着,听到她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林婉儿想着,笑意不由得加深。  “怎么办呢?”林婉儿托着腮,一脸为难地看着安寿,“我觉得,我可能会想你呢。”  “有了!”林婉儿自顾自地说着,“你送我一件礼物吧,好让我可以‘睹物思人’。你觉得好不好?”  安寿呼吸匀称,并未受到她的喋喋不休的干扰。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咯!”林婉儿起身,在他的衣物里翻找一阵,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紫玉来。紫色玉身上,刻着一只腾云而驾的五爪飞龙。  大玄国中,紫玉最贵。而能在佩玉上刻龙的,只有皇族中人。除了当朝皇帝,皇族中其他成员若佩龙玉,须将龙的五爪卸去一爪。也即是说,整个大玄,有资格佩带这块紫龙佩的,只有安寿一人。  “那么,我把你的紫龙佩拿走了?”林婉儿“认真”地询问安寿的意见。  安寿依旧没有答话。  林婉儿笑,“看来你一点意见也没有呢。”  “我……该走了。”林婉儿说着,俯身轻吻他的唇廓。轻柔地,缠绵地,绕了一圈。  起身,拿了包裹,最后再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安寿醒来的时候,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刘公公带了两个宫女进来,服侍他着衣早朝。  “婉儿呢?”犹豫一阵,安寿还是开了口。  刘公公俯首,“回皇上,皇后娘娘说,她回去了。”  “哦。”安寿应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要不要去冷宫看看?去了,无疑又进了她的套。不去,又……  安寿垂眸,突地发现刘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烦闷,喝道,“有话就说!”  “是!是!”刘公公连声答道,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皇后娘娘说她拿了您的紫龙佩。”  出乎意料安寿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只听他轻哼了一声,“果然不愧是上官婉儿。”  这下,他纵然不想,也不得不去找她了。    下了早朝安寿就去了冷宫。  以前只知道,这里是关押失宠犯错的妃子的地方,却没想到冷宫真是荒凉冷清如斯。  林婉儿被关在清芳园里。  清芳园的匾额微斜,墙体斑驳,青色的砖石从石灰脱落的地方,露出脸来。  入得院中,只见杂草丛生,门庭萧索。  安寿的眉,蹙得更深。那个好享受又好玩的女人,真是在这里呆了三天?  未进里屋,就听到一阵悲怅的哭声自里面传出。安寿的心,蓦地一紧,脚步也不由地加快了。  踢开门,只见金铃银环正坐在地上,相拥而泣,泣声悲戚,不能自己。  “婉儿呢?”安寿四下搜索,竟不见林婉儿,失声喝道。  金铃银环这才回神,忙齐齐放了对方,惊慌行礼,“奴婢参见……”  “朕问你们,婉儿去了哪里?”安寿截断她们,大声道。  安寿不问还好,这一问,叫金铃银环再次悲从衷来,不能自抑地落下泪来,“皇后……皇后她……”  “她到底怎么了?”安寿急得冒火,两人却哭哭啼啼连话都说不清楚。  金铃先缓过来,抹了抹泪,战战兢兢地小声回道,“回皇上,皇后她,又丢下奴婢们,出宫去了……”金铃说完,正想继续求饶,抬头却见安寿面沉如墨,立刻吓得不敢噤声。连正忙着哭的银环,也因为感受到了安寿的怒气而停止了哭泣,转而发抖。  安寿却一句话也没说,沉着脸,狠狠一脚将原本就晃悠悠的门板踢掉,头也不回地出了清芳园。  “上官婉儿!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回来!”    “那,我真的不回去咯?”  皇宫附近,一条通往城南的官道上,一人一驴正一步一步地悠然前行。  “阿瘦!你说句话嘛!”骑在毛驴上的女人拧了拧身下灰色小毛驴的耳朵。  小毛驴非常不满地甩了甩脑袋,要是没记错,两句话以前,它还叫小毛呢。  “是你自己不开口的哟。”只听身上的女人继续唠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切!小毛驴喷口气,我要是开口说话,非吓死你不可。  身上的女人却突然住了口,转而回头望了眼落在身后的宫殿。  许久……  “别扭的大蠢驴!”  醉乡茶楼分里外两层,外层店面,里层住房。  里层二楼最北的房间,是林婉儿特意交待汪爸汪妈替她留下来的。  “天气不错!”林婉儿推开窗,吸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窗朝西开,正对着醉乡茶楼后人迹罕至的小巷。一只野猫趴在墙角,怡然地打个哈欠后,继续睡它的大头觉。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林婉儿转身开门,“宝儿!”  “我给小姐打了水。”汪宝儿捧了水,一脸憨憨的笑。  林婉儿忙将水盆自他手上接过来,“谢谢宝儿,不过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汪宝儿微微垂首,小声道,“小姐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我很开心。”  “我也是。”林婉儿笑着回,“快开店了,你先去准备吧,我一会下去。”    梳洗过后,林婉儿来到店铺。  汪爸汪妈见了她,俱恭敬地唤了声,“小姐。”  林婉儿点点头,走到柜台后翻阅帐本。  辰时刚过,午时未到,店里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林婉儿有些无聊地拨着算盘珠子。她不用算盘,一来不擅长,二来没必要。这个小店一天统共就十几两的进出帐,根本难不倒拿过全国速算冠军的她。  正无聊,却见成朗一脸倦意地自门外进来,一屁股坐下,大声喊道,“汪妈,上茶!”  汪妈端了茶,正要上前招待,林婉儿已经自柜台后走出来,拿过汪妈手中的茶托,“我来吧。”  “哟!这不是林老板吗?”成朗吃了一惊,惊讶地望着林婉儿道,“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出来了?”  林婉儿端上一碗茶,一碟炒花生,平声道,“在家呆腻了,决定出来给汪爸汪妈帮帮忙。我昨天就来了,怎么没见成大哥?”  成朗灌了口茶,冲林婉儿得意地笑笑,“说出来吓死你!昨天知府大人亲自召见我了!”  “这么说,成大哥要升官了?”林婉儿笑着接道。  “升官倒还没有。”成朗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也无甚顾忌地继续往下道,“不过这次的事情若办好了,机会还是大大的有的。”  林婉儿轻笑,“看成大哥一脸神秘,莫不是京城出什么江洋大盗了不成?”  “非也!非也!”见林婉儿没猜对,成朗更加得意,朝林婉儿凑近了些,他压低声音道,“我这次,是要寻人!”  “寻人?”林婉儿心思转了一圈,没露声色,故作好奇,“寻什么人?”  “一个二十上下,个子娇小的女人。”话头一起,成朗有些停不下来,“王知府特别交待了,这事声张不得。整个京城,一共就只有王知府和负责寻人的二十个捕快知道。据我猜测,这女人十有八九是哪个达官贵人走失的小妾。那官人能指使我们王知府,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呢!”  林婉儿赞同地连连点头。  “那你们打算怎么找?”  “自然是分头找了!”成朗答,“我负责城南这片,另外有人负责城东城西城北,京郊附近也有专人寻找。上头还给我们每人一张画像。你别说,那小妾长得,清灵灵的仙女似的,也怪不得那官人着急了。”  “仙女?”林婉儿听着前半段,几乎可以断定找的是自己了,听到成朗夸那画中人,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找的根本不是她?  成朗见林婉儿一脸的狐疑,以为她不信,瞅着左右无人,自怀中掏出一卷卷轴来,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不信你看看。”  林婉儿移过去,只见画中人流云轻挽,眉目清秀,当真清婉过人,气质如仙。也不知是谁,竟能将她画得……这么美。  林婉儿还在看,成朗已经紧张地收回了卷轴,“怎么样?没骗你吧?”  林婉儿含笑点头,眨眨眼睛,她颇为玩味地望着他道,“成大哥不觉得,我跟画中人有些像吗?”  成朗指着她,愣了好一阵,突然很没形象地拍桌子大笑起来,“林老板,你在开玩笑吗?就你这模样也想做人家的小妾?你以为那些达官贵人都瞎了?”  林婉儿沉着脸,望着他,没说话。  如果你没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资本,想要变丑绝不是什么难事。  一身平庸到没有任何特色的粗布衣裳已将林婉儿大半的风华盖住,浓密的刘海,遮去了她光洁的额和修长好看的眉,特意放在脸颊两侧的长长的鬓发让她原本小巧精致的脸廓更显瘦削狭长,乍看之下,确实太……平凡。  成朗眼拙不差,但真正让他对林婉儿没有丝毫怀疑的原因是,他跟林婉儿认识两年,她“待嫁小姐”的身份已经在她的一再强调中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不过……”成朗笑完,认真地看了她好一阵,突然觉得她的刘海好生碍眼,一时间没多想,伸了手就想去拨。  察觉到他的意图,林婉儿眸色骤冷,冰冷的目光定在他伸过来的手上。  多年来在官场摸爬滚打的经验让成朗下意识一抖,手中的卷轴脱手而落。他连忙俯身将画轴拾起,想起王知府将画交给他时的慎重,他忙小心地将上面的灰尘拍走。  方起身,就听林婉儿对端菜上来的汪妈说道,“成捕头没胃口,不用上菜了。”  “等……”成朗还没开口,汪妈已经转身去了。他咽咽口水,可怜兮兮地对林婉儿道,“林老板,我都忙了一早上,还没吃早饭呢。”  林婉儿扯着脸皮对他笑,“要成大捕头对着我这么丑的女人吃饭,岂不是委屈了?我看,成大捕头还是到别家去吧,免得影响了胃口。”  “我……我这不是一时说漏嘴……不,我是说,林老板一点也不丑,只是不那么好看……”成朗懊恼得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怎么越说越错。  再看林婉儿,脸色更差了。只见她伸去一只手,字字透着冷,“一碗茶一文,一碟炒花生五文,一共六文,成大捕头给了钱,就可以从本店离开了。”  “你看林老板,我们都这么熟了,要不,我先赊……”成朗说到一半的话,立刻被林婉儿一个冷眼给打了回去。  成朗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掏出钱袋子,摇了摇,只听里面丁冬作响,也不知道够不够六文。倒出来数了数,还多了一文。  成朗于是拿回一文,将剩下的钱都放入林婉儿手中,心里凄凄哀哀的,这还是他头一次,在醉乡茶楼花钱呢!都是这张该死的嘴惹祸!  成朗暗骂自己一句,抬手将碟子里剩下的花生米过到手中,这才悻悻然离开了。    林婉儿暗自松口气,拿了钱回到柜台,将钱扔进钱盒里,漫不经心地记起帐来。  “小姐别听成捕头胡说!”汪妈听了方才林婉儿与成朗的对话,以为她还在为成朗的话伤心,忙走过来安慰道,“其实小姐长得可好了,成捕头就一粗人,懂什么?小姐人聪明,心地又好,是人中龙凤。谁能娶到小姐,那才是天大的福分。”  林婉儿听了,展颜笑道,“还是汪妈会说话。”  汪妈急忙摆手,“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没半点奉承小姐的。其实有句话我老早就想说了,小姐还是别再等你那个什么相公了,白白地为他浪费青春多不值?女人哪经得起这样耗。小姐如果有意,我这倒是有个顶好的人选,配得上小姐。”  “哦?”林婉儿应了声,有些好奇能得到汪妈如此高的评价的男人是谁。  见林婉儿感兴趣,汪妈说得更带劲了,“就是城东范记药房的公子范继祖。范家那孩子生得好呀,唇红齿白的,就是个姑娘也比不上。人也上进,医术又高,听说他叔叔还是宫里有名的太医呢!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跟小姐一样好,都是顶好顶善良的人。上次我崴了腰,就是他替我治好的,没消半个月,就能下床了。”  林婉儿听了直点头,既然是个帅哥,一定要见见。  “小姐也觉得不错?”汪妈高兴得两眼放光,“不如我从中撮合,让你们见见?”  “好呀!”林婉儿笑着应道。  成朗这几天非常非常郁闷。  不仅仅因为上头交待的任务一点头绪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少了个吃白食的地方。  自他上次说错话,每次一进醉乡茶楼,林婉儿便对他板起脸来,也不叫人招待他。每次去,都叫他觉得坐如针毡。  这个月的薪饷早在月初几天花光了,又不能在醉乡茶楼吃白食,害得他不得不举债度日。  这日轮到他公休,他死皮赖脸地蹭了顿酒,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  夜色已深,大多店面已经关门,不觉踱到了醉乡茶楼,没想到醉乡茶楼里还亮着灯。抬眼望去,只见汪爸汪妈正在关门,林婉儿在柜台后,埋头算帐。  他借着酒气,扶到柜台前,有些委屈,“林老板,你还生我气呢?”  林婉儿见是他,居然难得地对他笑了一下,“成捕头言重了,我哪里敢。”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呀!成朗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忙将双手举过头顶,郑重起誓,“我发誓!林老板一点也不丑!”  他滑稽的样子让林婉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吧,我信你便是。”  成朗有一阵子晃神,眨眨眼睛,他小心地继续开口,“既然林老板不生气了,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林婉儿听罢立刻敛了笑,揶揄道,“成大捕头,想让我给你算算你自醉乡茶楼开张来,一共白吃了多少银子吗?”  “难道我是那种白吃饭不干活的人吗?”成朗突然有些愤慨,“你到各大街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醉乡茶楼是我成朗罩着?你醉乡茶楼自开张来,有过宵小敢打醉乡茶楼的主意吗?”  “不许动!我们是来抢钱的!”  成朗正义愤填膺地说着,四五个混混打扮的人突地冲进来,大声喊道。  唉……林婉儿单手托腮,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群小混混会不会太会挑时候了?  却见冲进来的几个人,皆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为首的面容清俊,手里拿一把刀口极钝的柴刀。这还算是最威风的了,后面几个,拿的是扁担和柴火。  成朗这厢早就恼羞成怒了,二话不说抓过打头的少年就是一顿好打。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的还真会挑时间,专门跑来拆你爷爷的台的是不是?我叫你抢钱!太岁头上,你居然也敢动土,想吃牢饭了是不是?”  那少年竟也没喊,挣扎几下,敌不过成朗,便静静地任他打了。  后头的几个,见成朗凶悍,竟都不知所措地缩到一边去了。一个眼尖的认出了成朗,失声道,“是……是成捕头……”  众人一听,俱吓得立刻望外就跑。跑了一会,又有人折了回来,远远地,巴巴地看着成朗和他拳头下的少年。  天!林婉儿直想哀号一声,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菜的劫匪?  “成大哥,别打了!”林婉儿出声道。  成朗住手,有些气喘地倚在柜台上,对林婉儿讨好道,“你看,我这不是帮你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了吗?”  林婉儿无语,将放在手边的钱匣子拿出来,一下全倒在台上,在堆起来的铜板间划了一下,钱被分成两半。  她将其中一半推到成朗面前,“这是醉乡茶楼一天收入的一半,可以了吧?”  成朗努努嘴,不甚满意,但还是乖乖收下,没再多话。  拿了钱,他复又踢了下被他打趴下的少年,对着躲在不远处的几人大声喊,“你们看到了,醉乡茶楼有我成朗罩着!谁敢动醉乡茶楼就是跟我成朗作对!你们再放肆试试。”  “小的们,再也不敢了。”躲在暗处的一个颤着声音答道。  “恩。”成朗点头,转头对林婉儿道,“事情解决了,我该走了。”说完,又一晃一晃地踱了回去。    等成朗离去许久,躲起来的那几个人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跑进店里,扶起那少年就想走。  “等一下。”林婉儿突然出声拦住了他们。  几个人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林婉儿。  林婉儿从柜台后出来,将台上的铜板,一股脑地,“哗啦啦”全倒到其中一人的衣服上。  “给他看看大夫吧。”林婉儿叹口气,不再理会呆楞的几个混混,转身进了里屋。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了许久,终于回神,兜了铜板,抬了少年,离开了。    第二天林婉儿开门时,发现昨天被打少年正守在门口。  昨夜挨打时他很有经验地将头护得好好的,而今面容上,倒是看不见一点伤痕。  林婉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自己的门。  他却三两步跑到林婉儿跟前,开口道,“林老板……”  “恩。”林婉儿应一声,算是回应。  少年望她一阵,继续道,“是因为大牙说,林老板很好心,我们才会来抢你的。”  林婉儿微愣片刻,随即得出结论,智力不在同一层次上的人,很难沟通。  不过这个大牙,她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经常在醉乡茶楼蹲点的乞丐之一。醉乡茶楼里客人吃剩下的食物,林婉儿都会吩咐汪妈分类放好,不忙时施舍给附近的乞丐。  好心没好报。说的难不成就是她?  “二狗妈病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只需要二十两银子,醉乡茶楼生意这么好,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林婉儿没动声色,那少年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开口,“都说林老板心最善,可不可以先借二十两给二狗急用?”  “我们一定还!”见林婉儿似乎有些动摇,少年忙承诺道,“我们兄弟几个,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还你的!”  “你们无理在先,而今又想取信于我,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林婉儿冷笑,望着他,“还是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劫匪的话?”  少年愣住,张张嘴,终是沉默。  林婉儿转身便走。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少年追上来,绕到她面前道,“昨夜我们一时情急,都太冲动了。看着夜已深,醉乡茶楼里又是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只没想到成捕头也在。虽然你不肯相信我,但谢谢你的不追究,还有昨晚的钱,多少可以给二狗娘买些药了。”  林婉儿蹙眉,“那你的伤?”  少年笑了笑,竟十分爽朗,“被打惯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挨顿打得了二两多钱,简直赚大了。”  林婉儿沉默,微叹口气,“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  少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等着。  一会便见林婉儿自里屋出来,递给他一个钱囊,“二十两银子,你看看少没少。”  少年捧着钱囊,有些不可置信,“林老板,你……愿意借钱给我了?”  林婉儿点头。  少年激动得有些失控,一把抓住林婉儿的手,“林老板!好姐姐!你是天仙下凡!”说完拿了银子就要冲出去,没几步又冲了回来,气喘吁吁,“我……我忘了,写借据……”  林婉儿挑眉,“你识字?”  少年用力点头。  林婉儿于是走到柜台后,替他拿了纸笔。  少年提了笔,没一炷香时间便写好了。沾沾墨水,他把自己的指印盖了上去,双手递给林婉儿。  林婉儿接过,没想到这少年竟写得一手娟秀的小楷,借据亦文理通顺,有条有款,落款处写着“陈子强”。  “子强。”林婉儿念了一遍,“这名字取得不错。”替他取名字的,该是个有文化的人。  陈子强听林婉儿这么说,不由得意,“这是我娘替我取的。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当年迎春阁最有名的……”陈子强顿了顿,笃定地继续道,“我娘是这世上最美最聪明的女人。”  “可惜了,”林婉儿淡淡地扫他一眼,轻声讽道,“如此聪慧的女子,竟生出了一个混混儿子。子强,子强,确实是好名字的。”  陈子强微愣一下,垂首去了。  好事做多了是不是也会遭报应?  林婉儿打开店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撇一眼又早早候在门口的陈子强,林婉儿没好气地丢他一句,“不要告诉我你又是来借钱的。”  陈子强急忙摇头,“大姐,我想了一晚……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在你店里替你干活还债?”  “小店不缺人。”林婉儿干脆拒绝。  “怎么会不缺人呢?”陈子强跳进来,企图说服林婉儿,“你看醉乡茶楼这么多客人,一共就你们四个人在忙,怎么可能忙得过来?你看我身强力壮,可以给你打下手,跑跑腿,绝对任劳任怨。”陈子强一边说着,一边向林婉儿展示他干瘪瘪的肌肉。  “醉乡茶楼不缺跑腿打杂的人。”林婉儿望着他,认真想了一会,然后道,“这样,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能干什么,然后告诉我。我再替你找份工作,这样行了吧?”    能干什么?陈子强愣住。这个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自8岁死了娘,被人从迎春阁赶出来,8年里,他做过苦力,做过跑腿,做过小二,却从没有一份工作能长久的。最后无法,还是做了混混。自己到底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就只能做一辈子的混混了?  林婉儿见他想得辛苦,有些不忍心,忙朝里面喊了声,“汪妈,醉鸡好了端一只出来给子强。”  听汪妈在里面应了声,她转向陈子强,“自己找个地坐着,边吃边想好了。”  “哦。”陈子强乖乖地应了声,在角落里坐下了。  直到汪妈给他上茶上菜,他还在苦思冥想,连醉乡茶楼远近驰名的招牌菜都没办法撼动他半分。    午时将近,客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这么早来,自是冲着醉鸡来的。  不一会店里已经挤进七八桌客人,汪宝儿还在厨房忙,可是醉鸡的香气已经自厨房传了出来,引得客人们口水涟涟,直催快些。  林婉儿忙笑着安抚,“各位大爷担待着些,方才炉灶出了些小问题,不过现在已经修好。各位稍等,一会就好。”  客人们听了,终于稍稍安静了些。  林婉儿松口气,转头望向门外,不觉眼前一亮!  好个文质彬彬,文雅过人的玉面佳公子!  却见那公子一身儒衫,玉质风华,手提一只竹篮,优雅地迈进门来。  汪妈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范大夫!好久不见了,快里面请。”  范继祖朝汪妈微行一礼,声音温雅,“汪妈有礼了。”  汪妈笑得合不拢嘴,“范大夫总是这么客气!”罗嗦话不说,她第一时间将他推到了林婉儿面前,“范大夫,这就是我们家小姐。”  “林老板,久仰了。”范继祖拘谨地抱了抱拳,林婉儿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让他不由得有些心惊。  “范公子来买醉鸡?”林婉儿扫一眼竹篮,轻声问。  “是。”范继祖点头,一会又道,“来得晚了,不知还有没有。”  林婉儿扬唇浅笑,目光徐徐地在他身上流转,“范大夫亲自来,自然是有的。”  正说着,只见汪爸捧了一只醉鸡自里面出来,林婉儿朝汪妈使了使眼色。  汪妈即刻会意,将汪爸手中的醉鸡抢过,替范继祖装进竹篮里。  “一共五十文,范大夫。”林婉儿笑着朝范继祖伸出一只手。  范继祖拿了钱,看这阵势有些犹豫,但还是十分小心地将铜板放入林婉儿手中。  林婉儿轻笑收手,指尖滑过他急速撤去的小指。  范继祖的脸“腾”地红透,杵在当场不知所措。  林婉儿还没玩够,飞他一记媚眼,柔声慢道,“范大夫慢走,下回记得早来。”  “好,好。”范继祖胡乱应着,慌忙埋下头去,急急地步出门去。  林婉儿紧抿着唇,忍住没当场笑出声来。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出门就被调戏。  “小姐,”汪妈亦觉得林婉儿做得有些过分,忙上前小声道,“这样会不会吓到范大夫?”  “没事……”林婉儿正想答着,只听有人大声抱怨道,“林老板太不厚道!分明是我们先来,你怎么把醉鸡先给了那小子?”  林婉儿抬眼望去,只见出声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着一身普通的青灰衣裳,身材高大,五官平庸。  林婉儿轻笑,从容道,“你若有范继祖五分容颜,我一定先把醉鸡给你。”  “你……”那汉子有些气堵,虽说男子不以貌美为荣,林婉儿那语态神情却让他觉得长得不好也是罪过似的,“你以貌取人!”  没曾想林婉儿笑得更欢,“说得好!一语中的!汪爸,”第三只醉鸡出炉,林婉儿忙招呼汪爸将醉鸡送到汉子桌上,“这是我请的,大哥慢用!”  那汉子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没有搞错!怎么做生意的,我们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顺序全乱了,客人们开始不满。抱怨声一时间沸沸扬扬。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汪妈哪见过这阵势,一时慌了。  “汪爸!”林婉儿大声道,“叫宝儿将剩下的醉鸡都片了,在座的,按人头每人一份!”  林婉儿说完,客人们都微感惊讶地静了下来。  只听她继续道,“本小姐今天见了美男,心情好,在座各位想吃什么尽管点,全部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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