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 逆水寒-31

看他出手,谁都会感觉到成功当非幸致。前几年来的戎马生涯,近几年的锦衣玉食,郗舜才却并未把功夫搁下来。  只不过他才挥刀,洪放突然从他身旁窜了过来,空手扣住他的手,探手扣拿他的手臂,郗舜才仓卒间大刀被夺,身子也被掀着,洪放一刀就向他头颅砍去!  文张喝了一声采:“好!”  郗舜才绝对信任洪放、梁二昌与余大民。私底里,余大民还算佩服洪放,梁二昌对洪放则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处处提防。  ——在同一个老板手底下做事,想要彻底的做到坦诚相交、绝对互信,又谈何容易?  洪放才一把夺过郗舜才的刀,梁二昌的七节蜈蚣鞭暴长急攻,叮向洪放背心。  洪放一刀向郗舜才砍去。  虚砍一刀。  全力的、拼命的、发狠的、不留余地的一刀,却是砍向文张!  文张好像早知道洪放有此一着。  他左袖裹住洪放的刀,右袖卷住梁二昌的蜈蚣鞭,突往前一达。  蜈蚣鞭被文张的袖子一借力,登时速度加快,而且七节鞭就似突变成七把鞭子,刺向洪放背部七处大穴。  洪放却不避。  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藉势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文张。  文张没料洪放真的拼出了狠命;如果洪放攻袭他身上任何一处,他都有办法招架,可是洪放却和身扑来,一把抱住了他。  洪放吼叫道:“快!”  文张右袖卷带,梁二昌的蜈蚣鞭已刺入洪放背脊里。  在一刹间,尖锐的通楚直透入洪放的骨髓里。  剧烈的痛苦使洪放知道:这是他最后一种感觉。  这痛楚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卖友求存与全义取死间,他终于作了一个让他心安的选择。  他觉得很安详。  他已尽了力。  他只希望他的同伴能够把握他这个用性命换来的时机。  梁二昌和余大民不能算是人才。  余大民反应太慢,他看见洪放攻袭郗大将军,他吓了一跳,再发现洪放扑向文张,他又吓了一跳。  ——一个常常被“吓”了一跳的人,只怕在危急关头担不了什么重责任。  时机稍纵即逝,等余大民回过神来,七节鞭已刺入洪放的背背里。  梁二昌的反应则太快。  ——练过武的人都知道,反应太快和太慢的人都是缺点。  反应太慢的人,别人打你一拳,你还想不到用什么招式来封路,已经被击倒在地上。  反应大快的人则相反,别人肩膀一动,你以为他要施“猛虎出押”,便全力封架,但对方却只一脚把你勾倒。  真正的反应,要不早不迟、不快不慢、及时适应、甚至能制敌机先,这才是一流高手所谓的正确“反应”。  梁二昌发现洪放攻向郗将军,便立即以为他“卖友求荣”,即时发动狠命的突袭。  所以他反而被文张利用,蜈蚣节扎入了自己战友的背肌里。  在混乱中,反而是郗舜才的反应最为正确。  他的武功不高,但他信任洪放。  洪放夺了他的刀,他让他夺。  洪放砍他一刀,他没有躲。  那一刀转斩文张,他也没有惊奇。  ——因为他知道洪放一定会这么做。  他也冲近文张。  可惜他手上已没有大刀。  他立刻取出怀刃。  这一刃便刺向文张。  这刹那间,洪放紧揽着文张,梁二昌和余大民,都在文张身前,乱了手脚,而郗舜才正扑向文张。  ——要是在这电光火石间仍制不住文张,不但洪放白白牺牲,就连在场的人,只怕也无一能够幸免。  洪放陡然被震飞了出去。  他落到丈外之时,身上已没有一块骨胳不折裂。  文张的“大韦陀柠”,传说中可以直追“少林三神僧”,但他如今可以不出手便把敌手震杀,运功之巧妙,恐怕还在“三神僧”之上。  他震飞洪放,郗舜才短刀已到。  他及时偏了一偏。  刀刺在他左肩上。  他右拳往郗舜才脸上痛击。  ——他在少林金刚拳的造诣,绝对要在“大韦陀柞”之上。  这一拳如果击在郗舜才的脸上,就像把一块大石砸在一只鸡蛋上一样。  可是就在这生死一发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一枚暗器,竟然能巧妙地越过文张身前的梁二昌,掠过在文张身侧余大民,更在与文张苦苦缠战的郗舜才发间擦颊而过,“淋”地激射向文张的印堂!  文张百忙中一拧首。  暗器打入左眼。  鲜血飞绽。  文张只见左半视线,一片厉红。  文张狂吼一声,他那一拳,只击在郗舜才的右肩上。  郗舜才飞了出去。  文张发现自己现在右边的世界,才是一片血红;而左边的眼睛,已完全黑暗,一点东西都看不见。  他知道自己左眼已瞎。  左眼上的血,溅到右边,所以望出去,尽是鲜血淋漓。  文张又惊又怒,又痛又急。  ——一个人失去了眼睛,当然痛和怒,但他更惊急的是:那用暗器打瞎他一只眼睛的,竟是他以为再也不能动弹、毫无威肋的无情!  暗器是无情发出来的。  暗器是由无情手上发出来的。  暗器果是从无情手中的萧里发出来的。第九十四章 没羽箭·飞棱针   郗舜才飞跌出去,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可是梁二昌和余大民并没有过去扶持他。  这是紧急关头,谁都看得出来,不杀文张,不但洪放白白丧生,郗舜才负伤,甚且与文张对敌者谁都不能活下去。  所以他们都在拼命。  拼命想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里格杀文张。  梁二昌的蜈蚣鞭早已脱手,余大民及时丢给他一柄六合钩;余大民的六合钩原有一对,但被张五、廖六扮鬼吓得他魂飞魄散,六合钩只剩下一柄,一时无及打铸另外一柄。  梁二昌手里的兵器虽不趁手,但一钩在手,奋身搏击,配合余大民的白蜡杆枪攻揉击,要把文张立致于死地。  他们俩真的是在拼命。  因为他们知道拼命才可能保住性命。  可惜。  可惜他们的武功跟文张相去太远。  文张既惊且怒,又痛又急,他瞎了一只眼睛,痛得他全身都一齐渗出了冷汗。  痛还不是他所面临的最大障碍。  血水流溅得他一脸都是,让他另一只眼睛视线模糊不清。  他看不清楚。正如戚少商失去了一条手臂,决不止是失去一条胳臂的不便,甚至连自身的平衡都颇受影响。一个人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开合间也会引发刺心的痛楚。  文张几乎是等于失去了一只半眼睛。  更可怕的是恐惧:  ——无情竟能使暗器!  ——他既然发射了第一枚暗器,便能发射第二件暗器!  文张虽痛,但仍不乱。  凭他的武功,要应付梁二昌与余大民的合击仍绰绰有余。  他怕的是无情的暗器。  他只怕无情的暗器!  无情一出手,就打瞎了文张一只眼睛,这无疑是粉碎了文张的信心,击毁了文张的定力,让他自知判断失误,而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他恐怕无情会再向他发出暗器。  他后悔自己还是低估了无情,包括太相信了龙涉虚和英绿荷的话,太过肯定无情已失去发射暗器之力。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反而不是急着要把梁二昌及余大民放倒,而是要他们活着,继续向他发动攻击。  只能有活着的人,才能够作为他的掩护。  他没有信心躲得掉无情的暗器,但他至少可以使无情不敢乱发暗器。  他既负痛,心里又十分恐惧,但他的神智在痛楚中仍十分清醒。  他甚至一面用“东海水云袖”法抗住梁二昌及余大民的扑击,一面忍痛拔出嵌在眼眶的那一小片三角尖棱。  ——棱上确是无毒。  如果有毒,他就不能再拖着缠战,冒再大的险也要冲出重围,或向无情进击,活捉他逼他交出解药,可是只要棱上确然无毒,他只愿尽一切力量远离无情。  想到他这次纵逃得掉,日后也少了一只眼珠子,而脸上有这一道永久的伤痕,只怕升官也难免受点影响,想到这里,他内心的痛苦,尤甚于肉体上的痛楚。  可是他仍镇定应敌,决不乱了阵脚。  一个人能在此情此境仍不心乱,绝对已经算得上是个人物。  文张本来就是一个人物。  他经过许多次大难,都能重振,他不相信自己在这一次就丧在这里。  他虽受了伤,但唯一畏忌的,仍是无情的暗器。  他经过一段时期的观察,才肯定了无情已没有能力放射暗器,没想到,他这个判断竟是错误的!  要命的错误!  ——无情竟可以在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射伤了他,还几乎要了他的命!  ——无情竟仍能发放暗器!  ——这年青人竟这般沉得住气!  无情的确是沉得住气。  无情真的无法发射暗器。  刚才他只是按发了萧管上纤巧的机簧,一点寒星,飞袭文张的印堂。  但文张避得绝快,所以他才不过瞎了一只眼睛。  他一直在苦苦等待时机,可是文张反应极快,而他又要急着救郗舜才,毕竟不能把文张一击格杀。  ——这就麻烦了。  ——文张必定更加警惕。  ——这只虎牙狮爪的老狐狸,任何猎人要杀他都不易,何况,“猎人”本身已失去了捕猎的能力。  他这管萧里有七十八片精巧细微的机括,而且不影响吹奏时的音调,但也就是因为太精致、太精巧了,所以只能发射三件暗器。  他已经发射了一件暗器。  第一件暗器最易命中,因为文张有防备。  第一件暗器杀不了他,接下来的暗器便不容易伤得了他。  幸好,文张毕竟也受了伤。  而且还伤得不轻。  他只剩下两件暗器,而敌人有四个,他不允许自己再失手。  他自己虽没有发射暗器的能力,但一个暗器好手,手劲内力,还在其次,速度与技巧还可以用机括补足,更重要的是准确性和时机的把握,要在刹那间把敌人在一定的距离内命中,这就非得要有快而精确的判断力不可。  无情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训练自己在完全黑暗的大房子里,隔了数十重纸墙,上面只开了一个发丝般的小孔,远处放了一柱点燃的香,就凭这一点金红,他便能射出飞针,穿过数十重纸孔,击灭香蒂。十一岁的时候,他可以在三丈外发暗器,射下浓密的繁叶丛花里的一条幼虫,而不惊落一瓣花叶;也可以飞刀削去迎空飞旋的绳翅,苍蝇落地时,除了双翼被削去之外,还活生生的。  很多人不敢接近使暗器的人,以为使暗器的人心肠也必歹毒,其实这是说不通的,用刀的人亦会有好人坏人,正如做官也有好人坏人一样。  无情的暗器,只用于正途;所以武林中的人都认为他是继唐门之后,第一位把暗器推入“明器”的高手。  凡学任何事物,要成为宗师,都必须要有天份,下苦功而无天份者最多只能成事,但未必能成功。  无情对暗器极有天份。  如果这一片三角飞棱,如果是从他手上发出去而不是从萧管里的卡簧里射出去的话,文张现在就必定是个死人。  文张现在仍能活着,就是因为无情还不能亲手发出暗器。  这点文张却不知道。  他若知道,就不会这般恐惧,而梁二昌与余大民,只怕立即就要死在他的“大韦陀杵”  下。  文张顾忌无情的暗器。  无情的萧管里只剩下两件暗器,他自己却不能发暗器。  这两人一个防着对方的暗器,一个却不敢轻发暗器,但还有一人的心理也在这顷刻间产生极大的变化,不过这点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那就是梁二昌。  梁二昌也是人。  凡是人总贪图富贵,而且大都怕死。  他投靠“将军府”,为的便是要活得更好一些,而今他为郗舜才拼命,也是为了以功劳换重用,以重用取富贵。  可是他一早就知道,文张的官阶要比郗舜才高,而且在他那儿,升迁机会较大,而他又刚刚发现,文张的武功要比他们加起来都高出许多。  梁二昌跟一般平常人一样,他怕死,而他又可以说是特别怕死。  他有四个老婆,十一个儿女,有的已嫁人娶媳,加上有两栋大楼,三处田庄,这几年来他很是积蓄了些钱,谁有了这些东西,难免都更贪生,同时也更怕死。  刚才要是文张那一份话是向他叱喝的,他早已倒戈相向,一鞭子把郗舜才打翻了。  可是文张眼里并没有他。  他只好拼死。  拼死才能求活。  他还要维护郗舜才,因为郗舜才仍是他的雇主、他的老板、他的寄望。  故此,洪放一向郗舜才动手,他就立即对洪放出手——只有他心里对一事再清楚不过:  文张用袖子借力,把他的蜈蚣鞭刺入洪放的腰脊里,看来他是被迫的,并且是不可避免的。  其实不是。  他仍可以运功力抗,不过,一只膀子则非折不可。  他不愿折臂,尤其是在这正需要靠自己实力拼命的时候。  所以他宁可“误”杀了洪放。  洪放一死,郗舜才负伤,在这一刹里,他甚至想在后掩杀了余大民,然后向文张跪下来求饶,只要文张肯放过他,他不借去替文张杀掉三剑僮、活抓唐二娘,任凭文张处置。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之前,一缕暗器,呼啸而过,击中了文张。  文张血流披脸。  ——原来无情仍能发暗器!  梁二昌立即精神抖擞,狠命抢攻文张,一方面他知道有无情的暗器照应着,自是什么都不怕;另一方面也正庆幸自己并没有一时糊涂,干出杀主投敌的事来,否则,无情的暗器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跟文张一样,都忘了一个要点:  ——要是无情的暗器真能发放自如,又怎么忍心让三剑僮频遇凶险,又如何眼见洪放身亡,仍沉得住气?  不过刚才的事对于梁二昌而言,无疑是在全忠尽义与卖友求生间打了一个转回来。  他决定还是要“为主杀敌”。  其实人生有很多时候,都会在良善与邪恶间徘徊,在正义与罪恶间作抉择,一切细微的变化,刹那间的决定,都有可能会改变了这个人和这局面的一切。一个人的变化,往往是不由自主的;一个人的不变,可能也身不由己。  文张不求取胜,只求不败,只要仍在缠战,无情的暗器就绝不容易伤得着他。  虽是有这种想法,文张心里仍觉恐惧。因为刚才无情发暗器射中他一只眼睛时,也是在人影交错、倏分倏合的剧烈交战中。  无情仍然准确地伤了他。  他这次虽有防备,但却无信心。  就在这时候,战局上有了一个突然的变化:  唐晚词手上的短刀,被舒自绣的钩镰刀砸飞。  唐晚词却极快的击中了英绿荷一掌。  原本唐晚词手中刀被震飞,应是尽落下风、更增凶险才是,但英绿荷反而遭了她一击,那是因为唐晚同早已准备自己的兵刃保不住了,甚至自度难逃毒手,所以早已蓄意拼着兵器脱手、敌人得意之际,发出一道杀手,伤了英绿荷。  英绿荷伤退。  唐晚词退了三步,忽也摇摇欲坠。  英绿荷显然已作出反击,唐晚词也着了道儿,看来还伤得不轻。  舒自绣已掩扑过去。  他一向都是文张的亲信,也是好帮手;像文张这么一个一向都懂得把握时机的人,他的得力手下也决不会任由良机错失的。  舒自绣也觉得唐晚词好美。  所以他的镰刀是挥了出去,但并不是要一刀杀了唐二娘,唐晚词如果着了他这一刀,肯定不会死,只是一对脚就成了废腿,舒自绣就是喜欢这样子。  他喜欢把不听凭他摆布的女子,废了筋脉后任凭他淫辱,唐晚词毕竟不是元凶,文张很可能会把她分配给他,他自觉自己为文大人立了不少汗马功。  何况唐晚词又那么美艳;他在第一次遇到她之后,念念不忘的不是同伴郦速其之死,而是这艳辣女子的音容。  舒自绣镰刀挥出。  他眼前已可想像得出这女子哀婉倒地的情形。  没料倒地的不是唐晚词。  而是他自己。  舒自绣倒地而殁。  他的眉心被一箭穿过,没羽箭长七寸三分,刚好自他后脑穿了出去。  无情不得不发出第二件暗器。  然而他的暗器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这最后一件暗器,己绝对不能失手,而且,要是这暗器还不能把局面扳过来,恐怕局面就要永远扳不过来了。  无情神色依然镇定冷漠,但他鼻尖已渗出了汗珠。  ——这些人的性命,还有他自己的存亡,全寄望于萧孔里最后一枚暗器上。  偏偏他知道第三枚暗器是份量最轻的一件。  那是一口针。  这细细的一管萧,定不能藏得住大多或太重的暗器。  萧管一共只有三件暗器:飞棱、没翎箭和针。  针长两寸三分。  针的份量最轻。  针至多只能伤人,不易杀人。  除非那针上染有剧毒,或射入血脉,顺血攻心,才能致人于死命。  无情的暗器从不沾毒,这口细针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候,文张突然发动了最狠烈的攻势。  无情一分心射杀舒自绣之际,梁二昌的头颅忽然裂了。  文张的“大韦陀杵”震退了余大民,“大力金刚拳”击杀了梁二昌,揉身扑击郗舜才。  他决定要把郗舜才作人质,让他可以有所挟持而求退走。  ——郗舜才好歹是个将军。  ——无情决不能不有所顾忌。  文张不知道无情手上萧管里的暗器,只剩下了一件,他只知道这是个活命的好机会。  他决意要一试。 第九十五章 最后的暗器   文张攫扑向郗舜才!  郗舜才一条右臂已抬不起来,要不是文张伤目在先、继而伤臂,文张那一拳早就废了他一条膀子!  郗舜才痛哼出声。  一个人的臂骨被打出了裂缝,不痛得打滚才是怪事,郗舜才这位大将军当真是痛得迸出眼泪。  不过他痛归痛,这痛楚并没有令他胆怯,反而激发了他上阵杀敌、冲锋陷阵的豪情!  他已忍痛拾起大刀,正要挥刀加入战团,文张却已找上他了!  文张的右袖一长,卷向他的脖子。  郗舜才大步横跨,一刀砍向他的左肩!  文张左目已瞎、左臂还插着刀子。  郗舜才这下以胆搏胆,不退反攻!  文张左边视线不清,左半边身子转动不灵,郗舜才这一刀正砍向他的罩门。  这一刹那,被震退和余大民正跄踉后退!  文张以急变应变急,右手长袖一卷,已卷住余大民,往郗舜才的刀口上一送!  郗舜才慌忙收刀,但他那一刀尽全力而出,气势惊人,力道只及收回一半,但刀势依然砍落!  余大民吓得魂飞魄散,白蜡杆一横,险险架住一刀,棍杆折而为二,郗舜才手中刀也脱手飞去。  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迅若星火间的工夫,文张已把握住时机,一手捏住郗舜才的咽喉。  ——只要能抓住郗舜才的咽喉,就像按住无情的双手。  ——无情不敢施放暗器,他就会有活命之机。  文张的手一触及郗舜才的喉咙,就像抓着了一张“免死金牌”。  他正要放心发话,就在这刹间,忽觉颈侧一凉,他连忙放手去抓,但那一截针头,刚刚攒入颈内,他的手指头跟针头轻轻一触,但却抓了个空。  那口针已钻入血脉里。  ——无情已出了手。  无情已在这千钩一发间,射出了他的那口针。  ——那一件“最后的暗器”。  这件暗器在郗舜才挡在前面、余大民仍与文张纠缠之间,准确地命中目标。  文张一怔。  他的手摸在颈上,双眼发直。  然后,他怪叫一声,仰天而倒。  无情“最后的暗器”,得到最大的成功。  无情放下了萧管,只觉眼皮子在抖动,手也在颤抖。  有些人在危机时从不畏惧,但在危机过后反可能心悸。  ——要是射不中怎么办?  无情几乎不敢细想。  文张一倒,局势再变。  舒自绣中箭身亡,英绿荷顿失强助,但她仍能与唐晚词一战,可是文张倒下之后,她就心慌意乱,唐二娘黑发一甩,扫中她的脸眼,慌忙间连铁如意都被唐晚词夺了过来,英绿荷已落尽下风,只求突围而逃。  难怪古时阵战,极讲究双方主将的交战,只要一方主将败亡,军心大失,此消彼长,胜负立判。  不过这在龙涉虚而言,却反不似英绿荷那么受外在环境的影响。  他比葵扇还大的巴掌,已扫着铁剑一下,铁剑僮子翻跌出去,哼哼唉唉一时站不起来。  剩下的铜剑和银剑,要应付这个巨无霸就更为吃力,因为要刺中他不难,但要刺伤他却难上加难,这样下去,剑僮身法再灵活也没用,只成了全面挨打。  幸好余大民这时已赶了过来。  他舞着两截白蜡杆,横扫直刺,厉风尖啸,龙涉虚的“金钟罩”虽强,但也不能不存些顾忌。  无情却无能为力。  别说他已发不出暗器,就算萧管里有暗器,对这硬功横练的巨汉也感无处下手。  他说:“取他的招子。”  招子就是眼睛。  可是龙涉虚对自己的一对招子保护十分严密,而且人身上的数大死穴,他都练得刀枪不入,别人好不容易才攻着他一下要害,他只一闭气,就捱了过去。  余大民跟剑僮一样,越打就越心慌。  无情忽道:“不要让他吐气!”  ——他看出龙涉虚的硬门功力,全蹩在一口气上。  ——只要让他一口气吐不出来,他的“金钟罩”就有罩门可袭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龙涉虚就怒吼一声,力图突围!  这一来,谁都知道无情正是道破了他的生死斗!  余大民和两剑僮立时交换了眼色: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虽知道“怎么做”,龙涉虚却也知道这是他的生死关头,返首挥拳,力图突围而去!  他力大无穷,更拔出三尖两刃齐眉棍挥舞,银剑和铜剑抵挡不住,余大民的一对白蜡杆,也拦他不住,眼看就让此獠扑奔而去,忽然,龙涉虚往下一栽!  原来受伤在地的铁剑,认准龙涉虚的去势,巧妙的借力,把龙涉虚一绊,龙涉虚冲力越大,越难平衡,一失足掼倒了下去,连手上兵器也脱了手。  龙涉虚一倒,郗舜才第一个已扑了上来,一脚踩住龙涉虚左脖子,右手力扳龙涉虚的右手,另一足发力,苦苦顶压着龙涉虚的挣动。  龙涉虚力大如牛,但郗舜才天生神力,两人纠缠在一起,龙涉虚受制在先,但郗舜才吃亏在一臂伤折,龙涉虚正要以双足回贼,余大民护主心切,双手一揽,紧紧抱住龙涉虚的双腿。  这一来,龙涉虚当真全身被箍个结实,动弹不得。  铜剑、铁剑、银剑都甚精乖灵巧,三人一齐动手。  铁剑捏住了龙涉虚的鼻子。  银剑抓住了龙涉虚的唇。  龙涉虚初还不觉如何,挣动了一会,一口气蹩住了无处可出,整张脸胀得通红。  铜剑提起小巧而淬厉的剑,对准龙涉虚的百会穴,只等他气功一破,立即一剑刺下去。  龙涉虚一口气透不出来,又不能换气,这“金钟罩”迟早要破,不然也得给活生生蹩死。  他这一身硬门气功,连戚少商都破不了,这次却给无情一语道破,数人齐心协力之下,龙涉虚肿涨得像一只鼓气蛤蟆似的,偏又挣脱不得。  不料,有两个变化速然发生!  文张一倒,英绿荷便只顾逃,不敢恋战!  紧接着龙涉虚也仆倒在地,情况危殆,英绿荷更不顾一切,只求逃命!  这时候,第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便发生了!  文张像一只怒豹般弹了起来!  他一目已瞎,脸上布血,披头散发,半边身子也被鲜血濡染,左肩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脸上神情,甚是可怖!  他一弹了起来,疾掠往龙涉虚那儿的战局去,人未到,手一扬,嗤地一枚银针,射入银剑左颊,银剑哎唷一声,掩脸而退。  龙涉虚趁机张开大口,用力吐气。  文张人已扑近,一手抓住铜剑的后颈。  这下事出仓然,连无情也不及发声警告,铜剑更来不及抵抗闪躲。  铜剑已被抓住,文张以此为盾,一脸狞恶之色,边退边厉声道:“无情,你要敢发暗器,我就杀了他,我就先杀了他!”  他厉呼而退,疾向道旁一匹健马掠去。  无情纵想发暗器,也不敢妄动,更何况,就算他敢,也有心无力!  ——因为他的暗器已发光!  文张要是知道这一点,一动手就可以杀了他!  这刹间,无情心中无限痛悔!  ——原来文张并没有死!  ——他佯作倒地而死,实是默运玄功,将潜入血管的银针逼出来,觑得着个大夥儿都不防备之时,用刚逼出来的针射伤银剑,一把掠住铜剑,用以作退身之人质。  一个疏失,后患无穷。  无情只有向银剑急叱道:“不要乱动,快把针拔掉!”  文张心性残毒,自己瞎了一眼,对小孩子也不放过,原要射盲银剑一目,但文张因惧无情,发放暗器之时,出手间仍分心提防,加上他一目已瞎,认位不准,左肩伤痛,银剑及时把头一偏,那一针只钉在银剑颊上!  颊上有骨,细针不易流入血管。  无情知道只要银剑不妄动,针头并不难取出!  真正危险的是铜剑!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这时,却有另一个变化同时发生!  文张一旦“复活”,唐晚词不免为之稍微分神。  英绿荷左手本可趁这一刻全力反击,但她反而把握这时机,拼命奔逃!  ——她数度遇险,心中矢誓,只要一有机会就逃,决不再冒这种随时丢掉性命的险!  英绿荷一逃,唐晚词也不迫赶!  她扑奔向龙涉虚!  银剑一伤,龙涉虚便能吐气!  只要他再吸气,神功斗发,只怕郗舜才、余大民再也制不住他。  唐晚词知道了时机稍纵即逝,刻不容缓。  她的铁如意闪电般递出,插入龙涉虚正在张大口吸气的嘴里!  龙涉虚惨叫一声,不知那来的气力,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唐晚词被一股大力撞倒,郗舜才伤臂受震,痛极松手。  龙涉虚神情可怖,把铁剑吓得不住往后退,跟受伤的银剑偎在一起。  龙涉虚双手拼命往嘴里挖,要掏出那一柄铁如意。  余大民拾起地上的两截白蜡棒,左击龙涉虚脸门,右戮龙涉虚颈骨。  两记同时命中。  龙涉虚狂吼,身子压向余大民!  余大民眼见龙涉虚的“金钟罩”已破,自己一击得手,正狂喜间,已不及闪躲,被龙涉虚双手箍住脖子,扭倒于地。  郗舜才再扑上前,想把龙涉虚从余大民的身子分开,饶是他孔武有力,但龙涉虚似拼尽了全力,任怎么下重手也扯他不开!  唐晚词挣扎而起,把心一狠,拾起双刀,一连数下快砍,才把龙涉虚的两臂分了家,再看余大民,已脸色紫胀,舌吐三寸,颈骨折断,竟给龙涉虚当场扼死!  再看龙涉虚,只是他也早已暴毙。  众人心有余悸,唐晚词心里尤为分明:如果英绿荷不是贪生伯死、置并肩作战之同伴生死不顾,她再在旁攻上来,只怕局面就要完全改变:虽杀得了龙涉虚,自己方面的人很可能也要伤亡殆尽!  他们险死还生,一面还替银剑拔除脸上银针,再看那边厢,却发现文张、铜剑和无情却都不见了!  ——他们去了那里?!  无论他们去了那里,无情又怎是文张之敌?!更何况,铜剑还被扣在文张的手里!  文张当然不求伤敌,只想以铜剑要协无情,使自己得以保命。  他挟着铜剑,跃上一匹骏马,双腿用力一挟,那匹马急驰而去。  那时分,正好是英绿荷退走、龙涉虚反抗、唐晚词忙着要杀他之际!  大家都在生死关头,谁都无法分心出来兼顾这一方。  无情一咬牙,双手往地上一按,竟翻身上了马匹,右手控疆,左手一拍马臀,这匹马立即泼蹄奔去!  这一跨身,几乎已尽了无情的全力。  他才发力,“秋鱼刀”的蕴力发作,全手麻痹,甚至延及全身。  ——只要再给他多一、两天,至少他就可以发放暗器了!  他不能不冒险苦追,因为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追上去,文张一旦逃脱,必定会杀掉铜剑,决不会留他活命的!  ——以文张向来行事狠辣,纵连幼童也绝不会放过。  他明知就算他追着了文张,也全无用处,可能还要赔上一条性命,可是他不得不去。  他对四剑僮,犹如自己的兄弟、骨肉。  ——金剑的死,已让他痛悔深憾!  无论如何,他宁可自己死,也不让文张对铜剑下毒手!  文张什么人都不怕,只怕无情。  但他发现什么人都没有追来,追来的就只有无情!  一个无情,那就够了!  文张已吓得魂飞魄散。  无情双腿残废,要追上文张本来不易,但文张左肩重创,一只手又要摆布铜剑,虽已把他制住要穴,不过,因为生恐无情向他背后发射,只好把铜剑摆在身后,这样一来,又要策马制人,又要提防暗器,闹得个手忙脚乱,只有靠双腿来夹控坐骑的奔驰。  如此一来,无情倒是越追越近。  这时候,他们一追一逃,己驰近猫耳乡。  猫耳乡是离倒灶子岗不远的一处大镇,位居要塞,地方富庶,倒是农田耕作,商贾买卖的要津。  文张等人选在燕南与猫耳镇之间的倒灶子岗下手,因该地虽在官道,但常人多抄小径,官道上反人迹鲜至,若无情熟悉这处一带地势环境,定当会阻止郗舜才选官道上走。  文张见摆脱不掉无情,便极力驰往市镇。  ——人一多,无情便不敢胡乱施放暗器!  ——只要无情投鼠忌器,自己便有活命之机!  文张做梦也料不到自己完全弄错了!  如果他现在掉过头去追杀无情,只要在三招之间,便定可取下无情的人头!  可惜他不知道。  因此他只顾逃命。  如果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回头就可以把无情一拳打死,恐怕他得要后悔上一辈子。第九十六章 背后育人   这一来,变成无情以双手控辔,文张以双腿夹马,往猫耳镇的市场驰去。  无情愈追近市肆,愈感不安。此时文张已是被逼急了,为了活命,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自己又无制他之力,旁杂人俞多,愈易殃及无辜。  文张见猫耳乡近,愈发抖擞精神,待驰近市场,又犹疑起来,因为自己混身染血,又挟持了个幼童,别人必定生疑。如果过来拦阻,自己倒是不怕,怕的是无情逼近,自己就难逃毒手了!  他心中一急,果见途人对他指指点点,诧目以视;文张因受伤奇重,上身东幌西摆,竭力在马上维持平衡,这一来,更加怵目。  这只是市场外缘,已引起注意,而市肆间人群扰攘,见此情景,岂不惊愕更甚!文张惶急之下,默运玄功,右手仍挟着铜剑置于身后,以作护身符。  这时,文张的坐骑正掠驰过一家彩绸布店,因店子西斜,生怕阳光大热,便在外棚撑出了半幕帆布,来遮挡烈阳直射。  棚子外只摆了几正不怎么值钱的粗布,比较好的布料都摆在店里,这时候也无人在棚外看管。  文张在急掠过之际,左手忍痛递出,五指一合,已抓住布篷,“嗤”地撕下一大片,这一来,布棚已支撑不住,轰然而倒,但文张已把一丈来宽的灰布扯在手里,在脸上一抹,再甩手一张,披裹在他和铜剑身上。  这样,虽披着奇形怪状的斗篷大白天里赶路,极不相衬,但毕竟只是使人诧异,还不似原先披血挟童而驰的令人骇目。  不过,文张那匆匆一抹,并没有完全抹去脸上的鲜血,反而使他受伤的左目更感到阵阵刺痛,鲜血更不断的渗淌出来。  市集上人来人往,相当密集,文张一个控制不住,马前撞倒了几人,便传来阵阵怒骂声,甚至有人要围绕过来喝打。  文张见无情更加逼近,情急中忽想起一事:  ——此地人多,策马奔驰反而受阻。  ——他有马,无情也有马,纵再驰二、三十里,也不见得就能摆脱无情!  ——不如弃马而行,趁此地人挤物杂,只要自己以剑僮为盾,穿梁越脊,未必不能逃脱。  ——何况,无情双腿俱废,纵伏窜行,无情再快、也赶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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