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 逆水寒-11

第三十四章 沼泽中的男女   在沉浮污浊的沼泽地带,戚少商与息大娘匿伏到天色全黯,然后戚少商轻轻的道:“我们去罢。”  息大娘一直贴近他的身边,此刻忽然用手搭住他的手背,紧了一紧。  戚少商转头过去,但见息大娘藏在乌发里的侧脸,月亮映照在她尖巧的鼻梁上,十分柔和。  戚少商顿觉以前跟这眼前人儿的种种情份,幕幕涌上心头,心中无限感慨,只道:“大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如果这番得以不死,我宁愿息隐江湖,跟你长相厮守,那么多好!”  息大娘的睫毛在月色闪映下微微一颤,道:“你说真的?”  戚少商认真地道:“大娘,我从不骗你。”  息大娘忽嫣然一笑,道:“这样好听的话纵是骗我又何妨?”  戚少商急道:“可是,我说的是真心话。”  息大娘道:“就算是真的,可是你以前胸怀大志,没听入耳,始终入世营扰,而今你身负深仇,要你陪我逍遥过世,也决不会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的。”  戚少商长叹道:“也许上天给予我这些灾劫,反而教我看开了,勘破了,待教我出得去,活下来,还有什么争持不休的。”  息大娘笑道:“纵教你给看化了,咱们能不能逃得过刘独峰的手上,还是个问题。”  戚少商沉重了起来:“刘独峰的武功极高,我们决不是他的敌手。”  息大娘道:“他最后飞剑本可取我们的命,但他志在生擒我们,不想杀人,所以才故意将剑投空。”  戚少商只觉混身伤口一齐作痛,苦笑道:“如果他要伤我,此刻我早已成了无臂人了。”  息大娘道:“可是若为他所擒,迟早落到傅宗书那狗官手里,那真比死还不如!”  她忽然用手搭在戚少商的手背上,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戚少商觉得一个这样绝世佳人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大的幸福,心里一阵强烈的感动,忽然哽咽起来:“大娘。”  息大娘把头依靠在他的右肩上,轻轻的揩拂,让戚少商感到一阵阵的温馨,真想一生一世就如此,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息大娘柔声道:“假如我给他抓住了,答应我,把我杀了。”  戚少商听得一震。心中实在害怕息大娘萌了死志,一股热血上冲,觉得纵把自己剐上千万刀,也决不能教她再受伤害,当下便道:“你一定要活下去,决不可以死。”  息大娘柔美的双眸坚定地望着他,道:“要是我落在他们手上,决不如死了的好,我是个女子,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戚少商道:“好,假如你死了,我也决不苟活。”  息大娘叹道:“你又何必如此,要是你一个逃,或许还可以逃得出去。”  戚少商立刻道:“你伤得比我轻,我在这儿跟你断后,你必定能够活出去。”  息大娘道:“你何苦如此。”  戚少商道:“你也不必如此。”  他坚决地道:“大娘,我们生一块儿生,死一道儿死。”  息大娘道:“你的兄弟朋友,全教人害死,你活着还可以指望替他们报仇。”  戚少商长叹一口气,道:“你也不是一样?毁诺城里的姐妹,全教我给连累了,你也一样要报仇。”  息大娘蹙着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道:“所以我是没有办法说服你独个儿逃走了?”  戚少商道:“可以。”  息大娘倒出乎意料之外。  戚少商接着道:“你逃,我留在这里断后。”  息大娘道:“可是,要是我们两人一齐逃,很难逃得过刘独峰的追捕。”  戚少商道:“逃不过就逃不过,那又怎样?死在他手里,总比死在顾惜朝、黄金麟那干人的手上的好!”  他握住息大娘的手,深情地道:“大娘,你别再劝我了,这个时候,我们是在一起的,不管生死,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两人静了下来。  息大娘偎依在戚少商的怀里。  他们处身在罩气浓烈的沼泽地带,但星空明净,月华遍照,两人颜脸一片安祥。  息大娘笑了:“你知道吗?我饿了。”  他们在一起逃亡,身上的痛楚,危机的杀气,已使他们浑忘了饥饿,可是,他们现在依偎一起,那种生死相依的感情已融不尽,销不掉了,倒是没有了畏惧,反而轻松了起来,因而感到饥饿。  戚少商笑道:“我也是。”  息大娘道:“可惜这儿是沼泽地区,没有甚么野獐山猪之类,否则,真该吃一顿饱的。”  戚少商望望漆黑的周围,道:“蛇吃不吃?蜈蚣吃不吃?要是你敢吃,倒不愁没有。”  息大娘白了他一眼:“还有心情说笑,我都快饿死了。”  戚少商说:“不说笑又怎样?对了,我们心怀大志冲出重围去吃东西!”  息大娘眼睛亮了,稚气地笑了起来:“哈!”  戚少商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怎样?来吧!”  息大娘却不起身,柔媚道:“不,我们要在这儿,尽可能多待一些时间,让刘独峰在外面,急急也好。”  戚少商也眨眨眼,道:“好,那我先去生一堆火,或许,还可以顺便烤熟两只飞蛾。”  他笑着问息大娘:“飞蛾你吃不吃?”  息大娘闭着眼睛,呻吟地道:“我吃人肉,你的肉。”  戚少商看见她娇俏和祥的脸庞和颔颈匀和的曲线,竟似痴了。  当戚少商望着息大娘的时候,有人同时在黑暗里注视他。  那是在远处。  一在浮沙里。  一在朽木中。  云大。  李二。  这两个本就是‘五遁术’高手,他们在半途就捎上戚少商与息大娘,一直在找寻出手的机会。  “一定要把他们拿下,”这是李二的意见,“这两个家伙耗了我们很多时间,而且让爷弄污了衣服,实在可恶,必要时,杀掉也在所不惜,反正把他们押回京师,他们也决活不了。”  “只怕我们两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这是云大的顾虑。“其实这两人并无大恶,现在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我们也身不由己。”  “我们出奇不意,以五行术制住他们,谅他们也逃不了。”李二坚持行动。  “逼虎跳墙,是件险事,咱们还是谋而后动。”云大仍是犹豫。  忽然间,有人扯住了李二的后脚,同时一双手已搭住云大的膀子。  云大、李二大吃一惊,正要动手,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蓝三和周四。  云大喜道:“你们也来了。”他虽高兴,但语气低得就似泥沼里冒了一个空气的泡。  周四板着脸孔,看看远处正在生火的戚少商:“怎么,还没得手?”  李二冷冷地道:“不是还没得手,而是还没有动手。”  周四道:“为什么?”  李二道:+老大思前想后的,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云大分辩道:“我想,爷没有下令我们动手,只要我们把人逼出沼泽来,这样冒然下重手,只怕不大妥当。”  周四拧头看着,戚少商已飞剑刺中一只夜宿于枝上的秃鸟,与息大娘正兴高采烈的,拔除鸟羽,准备大嚼一番。  “你看,他们哪里是准备要出去?”周四道,“我们可以耗,可是在外面的爷怎么办?  你难道要劳动他老人家进来这脏地抓人么?”  云大垂下了头。  李二道:+爷待我们恩重如山,纵是不敌,我们也得试试。”  周四道:“怎会不敌,咱们四个人,还对付不了两个身负重伤的人吗!”  蓝三道:“这个两可恶的人,伤了老五,我们也该为五弟报仇。”  李二道:“说得是!”  蓝三道:“要是老大顾虑太多,不如尽是坐着,我们动手好了,万一有个差池,你先回去报爷,这也是万全之策。”  云大听到热血贲腾,道:“说什么万全之策,咱们一起动手,生死胜败,都在一起便是了!”  李二、蓝三齐声道:“好!”  云大道:“不过,我听说这两人也是江湖上的好汉和奇女子,我们能抓就抓,最好不要杀人。”  蓝三决然道:“好。”  李二、周四交换了一个眼色。  戚少商和息大娘也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的眼神却是温馨的、甜蜜的。  他们正在吃肉。  烤鸟肉。  月亮的清辉圈亮头上。  火光炽热的在脚边。  两人的脸色,也有清淡详和,也有艳烈不安。  “好吃。”息大娘说:“原来沼泽中的鸟肉,这么好味道。”  “其实这种鸟是骨多肉少,皮太老,并不太好味道。”戚少商说。  “我知道了,你一定跟鸟争功,说是你烤得好吃。”息大娘在舐舐唇上的肉屑,笑嘻嘻的道:“其实只要人饿了,吃什么东西都好味道。”  “不是,我是说,你的香料和盐,调味得恰到好处。”戚少商悠然道:“我真服了你,怎么在逃难的还带着调味香料?”  息大娘笑道:“逃难的人不用吃饭吗?”  戚少商马上摇头。  “相反的,逃亡的人,特别希望吃顿好饭;”息大娘道:“所以我们就应该准备点好味的东西来逃难。”  戚少商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已有了准备的?”  息大娘道:“我一知道连云寨被攻破的时候,香料都准备好了。”  戚少商忍不住感动,喀的一声,咬碎了鸟肋的骨头。息大娘一旦得知他连云寨覆没,即料定他会来毁诺城求助,明知毁诺城亦将受连累,定被攻破,但仍挺身相护,半生心血于是被毁,戚少商心中更是难过不安。  他这样惴然的时候,不觉把目光转移向火焰。  由于柴薪多是湿湿,而且柴枝不多,所以生起火来并不旺盛,只是幽幽蓝蓝的一团火,在沼泽之地更有一种英雄解马的古意。  然而,突然间,火焰大盛。  小势往息红泪掠去。  火焰里有人影。  戚少商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已出剑。  但软泥里伸出一双手。  双手闪电般抓住了他双足足踝。  戚少商顾不得这许多,剑破空飞出。  火焰里的两人,本来一左一右,扑向息大娘,然而长剑划至,两人身形稍顿,去势稍挫,息大娘手中的烤肉飞出,右手一掣,一柄小剑,已刺入火焰之中。  火势大盛。  火光中的人影已奇迹般消失。  息大娘伯给火势的及颜面,遮而急退!  她身形甫退,背后的那半株“朽木”,突然“动”了起来。  那原是周四的计策。  ——只要先擒住息大娘,戚少商定必投降。  所以他们主力是先拿下息大娘。  息大娘一退,那“棵树”的双手便已箍住息大娘。  但息大娘的短剑也自时下疾刺出去。  那人怪叫一声,松手,急退。  火光中的两人,便是周四和云大,见李二受伤,两人身法急闪,已抓住息大娘双肩。  息大娘的双脚,跃空双飞,分成一字,急踢而出,鞋尖上的利刃,已到了两人额角!  这时候,突然有一声大叫。  一个人破土而出,满身泥沼,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原来蓝三紧扣戚少商双踝,戚少商情知已然受制,难以挣脱,手中长剑又以绽出,急中生智,不挣反沉,双脚直没入泥中。  蓝三正用力把戚少商拉住,以为他要往上力冲,不料对方借力踏下,蓝三双肩同时被踏中,格格两声,蓝三知道自己负伤非轻,怪叫一声,连忙松手,破土掠出!  戚少商虽然伤了蓝三,但半身也陷于泥沼之中。  这时息大娘那两脚踢出,明明踢到了两人的脸门,但突然间,脚上的力道击空,云大和周四的头,像平空消失似的。  在这刹那间,双人四手,己扣住息大娘双腿,而两人的头,又神奇地在衣袄里“弹”了出来。  息大娘情知不妙,而李二也立刻急攻而至。  她以短剑急划,逼退李二要封她穴道的企图。  周四见她顽抗,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叱道:“杀了!”  李二的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啸!  李二知道戚少商已经赶到!  他向息大娘的攻势更加狠毒!  他知道自己若攻不下息大娘,制住息大娘双腿的两位兄弟处境必定危殆。  所以他忘了对方是个女子,只顾全力发动攻势! 第三十五章 逃亡中的男女   息大娘双腿被扣,要应付李二的攻势,是十分艰险的事。  李二进攻了三招,息大娘娇喘不已,脸都涨红了起来。  李二再攻了三招,息大娘仍然封锁得紧,剑意更加周密。  李二又攻三招,但息大娘已还击一剑。  李二立时发现,本来扣住息大娘双踝的周四与云大,都已倒在地上呻吟着。  接着他就中了戚少商一掌。  他飞了出去,好久才拍地倒在地上,泥花四溅,刚好他掉落的地方是浮松的沼泥,他的身子不住往下沉。  他因恐惧而大叫,因为胸口中掌不轻,一时间血气翻涌,连平时的五行遁法也无法施展。  蓝三立即掠了过去救他。  戚少商一手搭住息大娘的肩,问:“大娘,可有受伤?”  息大娘笑着抚发,另一只手搭在戚少商的臂上:那动作温柔关切,胜过万语千言。  周四与云大,捂胸倒在地上,互望了一眼。  周四眼神里的信息是:不服,再战,斗志旺盛。  而云大的意思是:走!  周四一咬牙,翻滚过去,一手撷下了云大身后负着的一张七色的小弓。  云大脸色大变,叱道:“你——”  周四已在怀中摸出一颗金丸,拉弦瞄准两人就射。  云大叫道:“不可!”一手抓住周四的右肩。  周四没有理会他,这一弹已然射出。  刘独峰麾下有六名亲信,即:云大、李二、蓝三、周四、张五、廖六,这六人擅于歧黄杂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一不情,但若论武功,则是平平。  刘独峰担心他们武功驳而不纯,易为一流高手所乘,所以传下六件极其厉害的法宝,给他们六人共有。  这六式法宝,合起来一共三件,必须要两件法宝配合,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这六人当中,云大敦厚稳重,李二刚烈好胜,蓝三重情机智,周四心狠手辣,张五忍辱负重,廖六淡泊功名。刘独峰为免这三件威力奇大的武器会出岔错,所以分给这六人不同的配搭,以俾在性格上互相克制,真要在生死关头,方可动用这等犀利武器。  云大拥有的是“灭魔弹月弯”,周四拥有的是“一丸神泥”,两者合一,这一弹射出,可化为千万弹,中者无不成瘫痪。  李二有的是“后弄射阳箭”,廖六有的是“轩辕吴天镜”,两者配合运用,在烈阳之中,一箭必杀!  蓝三所分到的一柄“秋鱼刀”,张五所分配的是“春秋笔”,这一刀一笔,配合起来,据说可以破尽天下奇阵、兵器。  周四抄起“灭魔弹月弯”,把“一丸神泥”射了出去!  戚少商乍听云大的喝叱,已然惕觉,乍见一颗金丸,炫然中天,月黯星沉,化作漫天泥九,直洒而落,天地之间,直似无所容身!  但只要给一丸打中,立即便要终身瘫痪!  戚少商在彷徨无计中,忽见息大娘用手一指。  天网恢恢,但天意不外人情,人情里总有隙缝可以走漏,那一线生机就像黎明时的一丝天光,戚少商与息大娘像惊弓中的一对比翼,疾掠而出!  而这千泥万丸唯一疏漏之处,便是发弹的地方。  戚少商与息红泪直掠向周四与云大。  周四那一弹发出,因为云大及时出手搭,所以在发弹之际,震了一震。  这一震,使得灭魔弹月弩和一丸神泥的配搭有了疏缺。  这一线疏缺,戚少商与息大娘已乘机攻入。  周四为人十分剽悍,一见二人欺近,双时一曲,拳往内伸,却分左右击出,角度完全不合常理,就像一个人的手臂,完全被人所折拗扭曲一般。  这是周四的“七屈拳”,是刘独峰亲传给他的绝招。  周四的‘七屈拳’一出,但指间的‘合谷’,掌沿的‘中诸’,手臂的‘曲池’、‘温溜’、‘支沟’、‘外关’,肩膊上的‘肩锅’一共七穴,同时一麻。  戚少商一指破空,连中七穴。  周四全身僵直,但脚下急退,息大娘既时追击一剑刺出!  云大一掌推开周四,叱道:“退下!”铁尺架住息大娘一剑。  戚少商已反手夺下周四手上的灭魔弹月弯,弓弦反切云大。  云大武功反应,十分之快,铁尺一拧,挡开一弯,反手抓住七色弩,便要抢夺回来;要知道这是刘独峰传赠的至宝,云大是说什么也不容它落入别人手中的。  这一夺之下,自然夺不过来,但云大忽觉右肋一痛,息大娘的金剑,已全扎了进去。  云大怪叫一声,松了手,嘶声道:“你,你……”  戚少商也吃一惊,道:“大娘!”  息大娘因恨这些人穷追不舍,杀红了眼,叫道:+决,把他们杀光,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周四闪身上来,一把抱住云大,眼见他不活了;只听云大在喉头里道出几个字:“叫爷……爷替我……报仇!”就咽了气。  这时,蓝三也救起了李二,两人见至好兄弟云大之毙,又惊又怒,他们随刘独峰闯荡十数年,从来没有遇过这样子的事情,一时惊得呆住了。  息大娘叱了一句:“杀!”一剑向周四刺去!  周四猛然放下云大,返身就逃。  周四一逃,蓝三和李二也急掠而去,三人走时,还留下悲愤的话语:  +咸少商,息大娘,你们杀了我们的老大,我们一定会报仇的,你们等着给我们碎尸万段吧!”  息大娘身形一动,便要追去,戚少商一把拉住她。  息大娘回头,只见戚少商向她摇头。  息大娘道:“为什么不过去全把他们杀了?”  戚少商摇首道:“不行,他们本不该死。”  息大娘看着剑尖上的血迹:“但我已杀了一个。”  戚少商看着倒在地上的云大:“这是刘独峰的爱将,他不会放过咱们的。”  息大娘冷笑,咎了咎头发:“难道我放了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么?”  戚少商正色道:“但杀了他们,无疑等于与刘独峰结下深仇。”  息大娘道:“结仇又怎样?谁教他逼人入绝路。”  戚少商叹了一声,道:“大娘,刘独峰是个很可怕的人物,我说他可怕,不是他武功高而已,而是他在朝野问,都有一定的名声和影响力;他抓我们,并没有尽力,如果他要尽力抓拿我们,想要逃生,是很渺茫的事。”  息大娘静了片刻,垂剑道:“我是不是杀错了?”  戚少商道:“看来这是他们六人的‘老大’,对我们似心存善意,罪不致死。”  息大娘幽幽地道:“我因恨他们攻破毁诺城,以致一众姐妹受累,一时恨意难平,出手便不留余地。”  戚少商道:“杀都已经杀了,那也不管那么多了!”  息大娘道:“那么我们该怎办?”  戚少商觉得这巾帼尤胜男儿气概的息大娘,忽然仿惶迷惑了起来,心中很有疼借的感觉:“我们得冲出去。”  息大娘一愕,道:“不多耽片刻?”  戚少商道:“不能再耽了,刘独峰他们必定会闯进来的。”  息大娘道:“可是,刘独峰不是怕脏的吗?”  戚少商道:“那只是他的洁癖,现在死的是他心爱的部下,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  息大娘忽然变色道:“有人来了。”  戚少商静息一下。即道:“北边。”息大娘疾道:“咱们自南面退。”  戚少商道:“不行,北边来的人,武功低微,脚步可闻,南面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刘独峰。”  息大娘道:“咱们自西面退出去。”  戚少商拉住息大娘,疾道:“咱们往东面走!”  息大娘讶然道:“东面,东面还是回到沼泽地带——”戚少商已拉住息大娘掠了开去,一面道:“越过沼泽地带,便是往回走的路,咱们只有往回走,才能脱险!”  息大娘一面疾驰一面道:“要是刘独峰还是追来怎么办?”  戚少商道:“他见着部下的尸首,难免会停留一阵子,而且他怕脏,追我们不致太快!”  息大娘心忖:真的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看来自己还是远不如戚少商。忽听林子里一个强抑悲愤的声音,滚滚的传了开来,寒鸦震起,呱呱乱叫:“戚少商、息大娘,你们杀了云大。天涯海角,我都会逮你们回案!”  声音恍惚就响在耳边。戚少商与息大娘行驰二十余里,声音犹在耳畔,嗡嗡不绝。  戚少商与息大娘的逃亡,在黑暗里乱冲乱闯,只要能逃,还有一口气,他们就逃!  逃,是为了活命。  活命,是为了报仇。  他们的逃亡不畏荆棘,不怕摔跌,只有一个原则:  往最脏的地方逃去。  越是往肮脏的地方,追兵就会越顾忌;有了顾忌,行动就难免会慢上一些!  所以他们在泥沼中、脏水中、脏臭得像炼狱里众魅呕吐的秽渣中翻滚疾行;而在他们出了沼泽地之后,往一个方向全力奔驰:  ——西北方!  那是息大娘的意见。  戚少商想问:“为什么?”可是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息大娘能在这危急关头提出来并坚持的意见,那么一定是可贵而且重大的。  他全力往西北面疾行。  此刻的戚少商与息大娘已是强弩之未,是一股彼此在一起希望对方也能活下去的意志,使他们忘了伤,忘了痛,继续为生命夺路而去。  终于他们来到了陶陶镇。  陶陶镇不是茶楼。  陶陶镇也不是桃花源一般的地方。  陶陶镇是村。  完完全全一个乡下的村落。  陶陶镇本来只是这么一块地方,没有名字,只有山川、田泽、林木和土地,后来一个姓陶的人来这里落定以后,一切都变了样。  这人姓陶,名清,他是个能干的造陶人,因为发现这儿的粘土很适合制陶,所以联合他的弟子、奴仆和工人,全到这儿来制陶。  陶清搬来之后,这儿就不再有鸟鸣花香,河水漏漏,这儿的河流变得一片污浊,而烧窑的火光常盛,冒出浓烟,工人在烈日下挥汗。  人类永远是大自然里最具破坏性的动物。  陶清制陶,他跟一般人一样,很喜欢在自己所居之处起名字,于是就起了陶陶镇这名字,也陶然于这一占有感里。  不过后来“闻风而至”的人越来越多,这儿的土好制上陶,人人都蜂拥到这儿来了,很快的,这儿的陶竞争强,而陶土快被“掏清”了。  陶清很有办法,他发现这地方的另一块很适合种田务农。  于是他开始养家畜。  鸡,鸭、鹅、鱼、狗、猫。猪、牛,羊,……一切凡是能养的,他都养。  养了的结果,他都能赚。  能赚的结果,是人人都弃陶而务农,畜牧。  陶器的行业已达饱和,京城里精致陶具的垄断,使得陶陶镇的人更加倾向于畜、农方面发展。  于是,陶陶镇更脏了。  本来制造陶具的地方,有不少处已被废置不用,破窑、碎陶、残砖。乱石、跟水畦、杂草混在一起,现在用来作粪池、便塘,以供作淋菜浇蔬的肥料,加上所畜养的家禽走兽的粪便与秽物,陶陶镇更加脏得不像话。  如果谁在陶陶镇的“要紧地方”深吸一口气,那么,它的代价很可能是要掩鼻疾走三十里,才敢再吸第二口“新鲜空与”!  这一切,陶陶镇的人都习以为常。  久居鲍肆之市,不闻其臭,人在秽恶污浊的环境之中,都是这样。  戚少商与息大娘逃到这儿来的用意,也是这样。  他们的神情和气态,以及他们身上的的伤和原来的俊朗及秀美,委实太过夺目,所以陶陶镇的人,全部停下了工作,在看这一对负伤的男女,走入他们的镇来。  那些鸡鸭牛羊猫,也都不叫了,有一两只好奇的狗过来嗅嗅他们,也许是闻到血垦味,摔摔生虱的头皮,垂着被砍断的尾巴,胡“汪”一声走了。  息大娘忽然走过去。  走到一家门前用陶堡砌成的墙上,一肘撞去,兵的一声,一口陶堡被打得稀花烂。  然后她用其中一块陶片,在最近的一棵树干上,画下了一个字。  “水”。  那树胶流出白色的胶状汁液,息大娘写完了字,在树干上踢上三脚,便站在一旁,仿佛刚才那些匪夷所思的傻事,全不是她干的一般。  但是她在做完那些事的时候,那些村民乡众,包括戚少商在内,全都看直了眼。  ——她在干什么? 第三十六章 绝境中的男女   息大娘撞碎了陶瓷。使这用陶片架成的屋子有了破洞。  破洞里咀透入了阳光。  隐隐望去,有三个脸目黝黑的乡下人,正在制陶。  这三个人,是庄这陶陶镇卫仍留下坚持制陶的二人。  这三个年轻人,一向沉默寡言,专心制陶,与世无争;而今陶墙突然给人撞破了一个大洞,这二个人,停下了手,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个年青人,大步行了出来。  这时息大娘刚在树皮上刻了字。  这年青人戴着深垂的竹笠,在屋里仍戴笠帽的人本就不多,在全镇村民改为种田养猪时,这三人仍旧制陶,本就不合时宜。  息大娘写完了就回身。  年青入等她完全转过了身子,才问,“你打烂我的屋子?”  息大娘说:“是。”  青年的深笠点了点:“赔钱。”  息大娘道:“赔多少?…  青年伸手道:“两文钱。”  息大娘微微一怔,戚少商等却觉得这价钱太过微薄,不知怎的息大娘却似不愿赔。  忽听一个声音道:“价钱不对。”  息大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你要多少?”  只见众人让出一条路来,迎面来了一个中年人,白眉无须,脸红如赤,像一个沉实的长者,又似,一名童叟无欺的殷实商人。便是当年独力开发陶陶镇的陶清。  陶清道:“三十两。”  众皆哗然,就算那陶具是古董,三十两也未免大贵。息大娘居然毫不考虑甚至急不及待的拿出二十两的银票,交给那年青人。  那年青人无原无故得了这笔银子,高兴得虽然戴着深笠也可以想象到他的动容。  陶清微微一笑,拾起地上一块陶片,在树干上的“水”字下,写了三个字。  “往高流。”  四个字合起来,变成了“水往高流”。  俗语谓:“人望高处,水往低流”。这“水往高流”可以说是不通欠妥的。  息大娘却喜道:“果然是你。”  陶清道:“是我。”伸手一引道:“请。”息大娘当先行去,戚少商虽如在五里雾中,但他对息大娘决无疑虑,也洒然行去。  陶情一面走着,走到一处,稍微一顿,一个蹲在街边跟小儿洗澡的男子,即站立跟上;去到一个转角,一个屠猪的汉子。马上紧跟而上,如此一处接一处,跟着走的入,己有十七八人。  陶清这时候的神情,再也不像是一个镇长商贾,看去只像一名威仪服众的武林大豪。  他们所走之地,越来越脏。  走到一处,是废弃陶窑,而今用来作猪栏牛场,也养了不少鸡鸭鹅鸽,见人一来,猪叫牛吼,鸡鸭拍动翅膀,众人的鞋于都又脏又湿。  陶清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转身,双目神光暴长,盯在威少商身上,一字一句的道:“好江河!”  戚少商微微笑道:“你是说在下这一身的伤?”  陶清道:“我是说你这一身伤的情况下,神情还能这般洒脱,了不起。”  陶清一直没有正式看过戚少商一眼。他在开步行走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回头。可是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已留意到戚少商一举一动。  息大娘忽然对陶清这人很感激。戚少商在劫难之中,再坚强的人,在孤立无援中,都需要鼓励。  她道:“你便是陶清?”  陶清做然道:“这方园数百里,就我一个姓陶名清。”他这样说的意思,几乎是指“陶清”这个平凡的名字,一旦他用上了,就没有人胆敢再用。  息大娘抿咀笑道:“我还知道你以前不叫陶清,叫马光明,你用马光明这名字的时候,江湖上。武林中,一样没人敢再用。”  马光明是个更平凡的名字。只要在北京城大叫一声。“马光明”,至少会有七八个人会相应。不过这人在武林中出现之后,江湖上就只剩下一个“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马光明了。别人就算叫“马光明”,也都不敢再用,纷纷改了别的名字。  陶清点点头,道:“难得你还能知道老夫的外号。”  息大娘嫣然道:“光明磊落马大人,名动京师,十七年前,由武林人物起家,得以封将加爵,军中官场,黑白二道,无不景仰,小女于再孤陋寡闻,也当如雷贯耳。”  戚少商肃然道:“原来是三尸九命马大人。”  陶清横了戚少商一眼,道:“你也听说过老夫的名号?”  威少商道:“苏州苏家九兄弟,栽赃诬陷梅大善人密谋造反,把他们一门五父子全在牢里迫死,再强占梅家田宅,梅家媳妇,当时,此案无人敢理,你看不过眼,一夜杀了苏家九兄弟。”戚少商目中发出神采,“苏家九兄弟精于‘九于连环阵’,武功暗器,尽得‘穷刀恶剑’苏送爽的真传,但你在家中设宴,拔刀越院而去,回来的时候,菜还没有冷却。”  息大娘道:“那实在是很快意恩仇的事。”  陶清也有点为当年豪勇神驰气扬,重复了一句:“的确是很快意恩仇的事。”他接下去道:“不过,你可知道为何三尸几命?”  息大娘道:“因为苏家九个兄弟,有三个是通缉犯,另六个都当官,所以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你杀了三个当贼的,其余六名狗官,尸首不见,想必是给你杀了,留尸则恐招惹麻烦,便都抛到河里喂工八了。”  陶清沉声道:“喂王八倒没有,用化尸水全化成一滩黄水,更省事得多。”他冷笑道:  “可是苏氏九兄弟之死,谁都猜得到是我干的。不错,也的确是我干的。我便是因此而入了狱。”  息大娘道:“苏送爽在朝廷的力量还是不可忽视的。”  陶清道:“我的确低估了他,我以为他会按照武林规矩,直接向我寻仇的,我就一直等着他来。”  息大娘道:“苏送爽却凭着黄金麟的力量,告了你一状,你被判个谋反罪名,要不是当年你在武林中闯荡时的两位结义兄弟,冒死救你出来,只怕——”  陶清一字一句地道:“所以高鸡血,韦鸭毛对我有再造之恩!”他双目神光暴射。“我举家避难至此,易名陶清,但只要老人家和韦二哥有令,我一定义不容辞。”  他盯住戚少商、息大娘道:“他们正是要我帮助你们!”  息大娘道:“我也要找你们帮助。”  “我们不需要帮助;”戚少商忽扬声道:“大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叨扰多时,也该起程了。”  陶清瞪着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少商道:“我在向你告辞。”  陶清冷笑道:“你能到哪里去?”  戚少商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往?”  陶清道:“现在你们已是天下虽大,无可容身。”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们不帮助你,天下便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戚少商欠身道:“阁下盛情,在下心领。天下无处容身,我便不求存,又何足惧?我不需要人帮助我。”  陶清狠狠地盯住他,道:“有志气!但息大娘呢?你去送死,就不顾她了?”  戚少商向息大娘道:“大娘,你留在这里,他们主要是缉拿我……”  息大娘打断他的话:“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戚少商垂下了头。  息大娘向陶清温声道:“我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此境,并非我们要逞强,不求人助,而是他见你避祸至此,建立家园,不想再连累你。”  陶清道:“没有老人家,韦二哥,就没有马光明或陶清,所以他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是要帮你们,而是要帮他们,这你满意了罢?”他特别尊敬高鸡血,故称之为“老人家”。  戚少商苦笑道:“可是,这样一来,你欠他们的情,我却欠你的义。”  息大娘忽道:“高鸡血却欠了我的情。”  陶清豪笑道:“在江湖上,莫不是你欠我的情,我欠你的情,这般欠情还情活下去的。”  戚少商道:“说的也是。”  陶清大力拍拍戚少商那没有受伤的肩膀,道:“我们先来研究一下,如何对付眼前大敌罢!”  戚少商问:“你知道追缉我们的人是谁?”  陶清一怔:“当然不知道,我只接到老人家的命令,一旦等到碎陶瓷在树干上画字的人出现后,马上带他们到最脏的地方去,掩护他们逃亡……我虽然不明白,但能把戚大寨主和息城主也迫得走投无路的人,想必决不简单。”  戚少商叹了一口气,道:“何止不简单,他是……”  忽然一个村民飞掠而至,看他这一身轻功,在江湖上也必然已博得名头,只听他急促的道:“三爷,有两个陌生人,抬着一顶滑竿,到了镇口。”  陶清简短的下令:“用一切方法,拖住他;要是拖不住,便截住他。”  那人更简短的应了一声:“是!”立即返身奔去。  陶清继续问戚少商:“究竟是谁?”  忽听一人道:“是我。”  陶清望去,众人也随声望去,不知何时,在众人背后己来了一顶轿子,轿子垂帘深重,倒不奇怪,奇怪的是这顶轿子,只有三个人抬。  前面两人,后面一人。  陶清神色不变,说道:“你不是在镇口?”  轿中人道:“镇口只是故布疑阵。”  陶清道:“你要抓拿这两人?”  轿中人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只有三人抬轿?”  息大娘忽然说了一名:“因为第四名抬轿人给我杀了。”  轿中人“哦”了一声,道:“你在维护戚少商。”  息大娘道:“确是我杀的。”  陶清晒然道:“抬轿人我可赠你十个八个。”  轿中人道:“他为我抬了十年八年的轿于,这次他死了,我也得该为他抬抬棺材。”  陶清道:“这位轿里的朋友,何不站出来说话,给大家亮亮字号?”  轿中人笑道:“我从来不把双脚踏在这种地方的,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  陶清突然脸色大变,颤声道:“你……是你!”  轿中人道:“便是我,十三年前,我亲手抓你入牢。”  陶清惊魂未定,似要全力集中精神,但又被恐惧打碎了他的意志一般。  咸少商朗声道:“这儿的事,跟陶陶镇的人全无瓜葛,我只是路经此地,今儿跟这位刘大人有私事了断,你们请罢。”  陶清涨红了脸,粗声道:“不!”  他大声道:“你不能走!”说着大力挥了两下拳头。  那一群跟着他的人,全自衣服里拔出了兵刃。  戚少商道:“这事跟你无关!”  陶清反问:“谁说无关!”  他吼道:“我要替刘大人逮你归案!”话一说完,手中突然抄起一柄大铁锤,旋砸向戚少商的脑袋!  戚少商猝然遇袭,吃了一惊,但他反应奇速,猛一矮身,避开一击。  陶清一招击空,突然整个身躯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鱼一般,弹转之间,掠空而过,铁锤直往轿子横扫过去!  在这同时,那十六、八名跟在陶清身边的人,兵器都往那在前面抬轿的两人刺去!  这下变起速然,敢情陶清挥划的两记拳风,便是“发动”的暗号。  轿子碎了。  铁锤威力可怖。  人在轿毁前的一刹,已经“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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