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师传奇-8

年加面容一黯,低声道:“在经历了悠久的美好与和平日子后,厄运终于降临到这片大地上最动人的土地上,唉!”  采柔全身一震,骇然道:“你说什么?”  我伸手搂着了她的肩头,予她一点安慰。  年加正要答话,前面穿来招呼我们前进的叫声。  我乘势牵着采柔的坐骑,将不知钻到那里玩耍的人黑呼唤回来,跟着队伍的尾巴,进入雨林里。  飞雪跟在我们后面,这家伙比人还要聪明,人黑不时跑回去讨好它,但骄傲的飞雪总是对大黑爱理不理,那种关系看得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雨林里确是个奇妙的世界。  一切都是浓密湿润,像是刚下完了一场雨,没有一株植物是“分开独立”地生存,生命都交缠纠结起来,一枝树干身上,可以同时长出数十种以至数百种大至卷缠百尺的巨藤,以至乎比手指还细幼的弱草小花,树与树间根藤杂浑,又长出无数的花草植物,不一会我已感到失去了方向,迷失在这每一处情景相同,仿似一个单一生命的庞大雨林里。  前面水响传来。  采柔欢呼道:“原来有条河藏在林里,那好多了!”女人对黑暗的地方,总是深怀畏惧。  一条阔达二十步的河,蜿蜓由林木左方深处而来,再流往前方,我记起了年加的话!雨林里没有路,但却有河。  岸旁有数十个用粗树干扎的大木排,足够将人、驼和马从水路运走,显然是年加等来此的工具。  年加指挥着手下将木排推进水里去,来到我面前得意地道:“前人以为只有夜狼峡才是贯通连云山脉的通道,连沙盗也这样认为,岂知我年加却有这来去自如的秘密窍门,做我命名此河为‘年加水路’。”  采柔由衷地赞美道:“年加先生,你真是非常聪明。”  年加老脸一红,像大黑般飘飘然起来。  我微笑道:“年加先生,所有人都在等你。”  年加回头一看,见到大部分人畜均已登上木排,有点尴尬地道:“噢!来!我们快登木排,顺着水路,黄昏时即可抵达‘林上丘’,明天正午便可出林了。”  采柔抿嘴一笑道:“不是‘年加丘’吗?”  年加正容道:“我年加以伟大旅行家的身分声明,‘林上丘’正式名为‘采柔丘’。”  采柔微一错锷,俏脸微红,垂下了头,又欢喜地偷看了我一眼,显然觉得很好玩。  不知如何我心中升却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催促道:“下船吧!”  年加对时间的掌握的确非常之好,在长杆的撑推下,整队人畜在十多个大木排上,通过九曲十一弯的河道,终于抵达了被新命名的“采柔丘”。旅程可算是舒适畅快。  ◎第二卷:净土 第十一章 大漠之行  ◎第二卷:净土 第十一章 大漠之行  林上丘,又或采柔丘,可能是雨林内最奇怪的一个地方,在茂密纠线交结的雨林里,孤零零地耸起了一个小山丘,从山丘的沙石里,疏落地点缀着些许草本植物,周围却是广阔的雨林。  它就像供雨林呼吸的唯一空间,也是通往大沙漠的水路旁一个天然中途站。我们绑扎好木排后,往丘顶走上去,在什么也可挤压出水来的密林里度过了一整天后,这处的乾爽使人精神一展,睽违了的连云峰,重新出现在左方远处,雨林由丘下扩展,直攀上连云峰的半山腰处,想道桥梁般把采柔丘和连云峰连接起来。  年加等趁还未天黑,忙碌地扎营生火,采柔则负贲起指挥弄晚膳的要职,大黑肚子早饿得咕咕发响,缠在采柔身旁,连我这正主人也忘了。  我走到丘顶一块平滑的巨岩处,坐了下来,呆望着被云盖着顶尖的连云峰。  华茜现在正干什么呢?丽清郡主会否在我走后,立即毁掉和约,攻打魔女国?  娇美的公主究竟到了那里去?大元首雄霸大地时,她已丝毫享受不到亲情的温暖,最后连我这未婚夫也离她而去,苍天为何对她如此不公平?  采柔的声音在我背后温柔地响起,道:“大剑师!你的晚餐来了。”坐到我身旁,递上用木碗盛载的烤羊肉,另一只手还提着一篮水果。  我接过来,默默吃着。  采柔犹豫片晌,忍不住道:“大剑师,为什么你整天呆望着连云峰?”  连云峰顶的横云逐渐散去,露出了雪白的顶峰,在星夜的衬托下,更是极壮观止,我摇了摇头,不知怎样回答采柔的问题。  采柔垂下了头,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我道:“不要多心,我只是不知怎样答你的问题,这高峰似乎和我有着某一种神秘的连系,有一天,我会攀上峰顶,试试从那里看下来,大地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这时大黑吃饱了肚子,走了过来,在我另一旁的岩石下找了块软草地,伏了下来,像是永远也不肯再爬起来的懒惰样子。  我忽地记起自己在独吃晚餐,不好意思地将食物递给采柔,道:“你还未吃吧!”  采柔笑着摇头,道:“我不饿,看着你吃我弄的食物,我感到很快乐。”  我拿起一片羊肉,送进她诱人的嘴唇里,微笑道:“我看到你吃东西,也很快乐。”  采柔的腮鼓着那片肉,努力地咀嚼,神情欣悦。  年加捧着自己的食物走了过来,表情出奇地严肃,大异于平时的优优悠悠。  我道:“朋友!你有什么心事?”说的是刚学晓了皮毛的净土语。  年加坐在我和采柔前另一块大石上,向采柔道:“净土的确是这世上最美鹿的地方,我们净土人常用‘九山十河恩宠的土地’来形容她。”  采柔美目闪着向往的采芒,但其中亦含着担忧,因为早先年加曾说过,厄运已降临在这片人间净土之上。  年加脸容露出回忆的神情,道:“当我父亲带着我们抵达净土时,我的父亲,大地上最伟大的旅行家年怜山,跪了下来,亲吻着净土独有的‘七色土’,第一句说的话就是!‘到今天我才相信有神的存在,只有神才能创造出美至如斯的乐土。’。”  我望往耸在星空里的连云峰,心中想道!假设真有神在的话,这连云峰亦必是出于它的妙手,让人们可攀上峰尖,远眺大漠另一边的净土。  年加续道:“九山是‘观星’,‘奔月’、‘捕火’、‘捉彗’、‘金云’、‘骄阳’、‘晨光’,‘夕阳’和‘逐天’。而‘逐天’便是净土里最高的山,不过恐怕仍未能高过这里的连云峰,据父亲说,连云峰恐怕是宇宙内最高的山峰了。”我好奇问道:“为何每个山的名字,都是与天上的东西有关似的?”年加傲然道:“我们净土人都爱以‘天空文明’来形容自己的文化,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不爱看天,所以在净土最发达的便是天文学。”采柔道:“年加先生,你先吃两口羊肉吧!冷了就韧得多了。”年加感动地点头,匆匆吃了两口,续道:“我们净土并没有统治者,当发生了什么纠纷时,事件会由祭司会的八个大祭司作主裁决,一旦决定了下来,从没有人有任何异议,净土依着九山十河分作十个区郡,每郡由一名大公爵管治,但靠的并非军队,而是个人的德望。”我沉声道:“这样一处地方,又会遇上什么麻烦?”年加道:“净土三面环海,背后是茫茫大漠,使她数千年来几乎完全受不到外敌的侵扰。可是这种形势在十二年前全改变了,黑叉人乘着以百计的巨船,在净土北岸登陆,占领了一大片土地,建立城堡,并开始侵略其他地方,现在有四分一的土地,已落进他们手里。”采柔道:“黑叉人?”年加道:“这些人不知从那里来,他们血内流着侵略和杀戮的天性,无论男女均强壮凶悍,所用手段之凶残,未经历过的人确是难以想像。”我道:“你今次万水千山到这里来求珍乌石,目的就是铸造利刀,以用来对付黑叉人吧!”年加点点头,道:“七百多年前,我们伟大的玛祖祭师曾预言了这次灾难,他在‘预言书’里写道!‘在千年期之末三百年内,灾难会像瘟疫般滋长,半人半兽的恶物会将九山十河染成红色,使星空也不忍卒睹……’。”  采柔讶道:“真是七百年前已说了的?”  年加道:“当然错不了,这预言书自七百年前玛祖祭司升天后,一直流传至今。”  我道:“你好想还未念完玛祖的预言?”  年加眼中射出惊奇之极的光芒,盯着我道:“预言接着是‘人将活在悲伤和屈辱里,直至持着圣剑的伟大骑士,在千里驼的引领下,越过连云峰,踏入净土,以他伟大的心胸.高超的智慧、不世的剑术,无尽的哀伤,使果实重新在泥土中茁长出来,河流回复清澈,生命回复快乐,他会订立大地的新制度,确立和平幸福。’。”  他停了下来,一时我们三人间静至极点,连各人的心跳声也隐约可闻。  我的心“霍霍”狂跳着。  尤其是“无尽的哀伤”那一句,使我知道自已正是玛租祭司预言中的战士,为何会是这样?他凭什么可透视七百年后的今日,口中却道:“不要望着我!”  采柔低下了头,但仍忍不住偷偷看我的神色。  年加道:“那个伟大的战士当然就是你,大剑师特,兰陵的儿子。”  我叹道:“年加!这只是巧合,不要捕风捉影了。”  年加道:“有谁可一人击退五百夜狼族战士,还使他们口服心服,有谁拥有一把能预先示警的灵剑,只有你,只有预言中的伟大骑士才能做得到。”  我倏地立起,低喝道:“夜了!我要睡觉。”  采柔随着我有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我向好梦正酣的大黑喝道:“懒鬼!起来。”当先往睡帐走过去。  采柔向呆坐着的年加道了晚安,鼓励大黑爬起身来后,追在我后面。  走进帐内,采柔默默我脱下战甲,又为我抹身。  我默立不语。  采柔服侍我躺在柔软的羊皮毯上,这时才发觉大黑早霸了最好的位置。  采柔笑道:“大黑累了,它可能因第一次坐船,所以很紧张,两岸又多猿猴,使它不能安静过来。”  悉悉卒卒,采柔脱下她的衣服,露出使任何男人也会停止呼吸的胴体,吹灭油灯后,钻入了我怀里。  就想怀裹多了一团火。  帐外隐约传来净土人的呼叫和动物奔走的声音。  采柔解释道:“他们今晚是不会睡了,年加说他们要尽量争取时间,在雨林里捕捉动物,以作沙漠旅程中的食粮。”  我默默搂着她,将头埋在她幽香的秀发里,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找到渡过惊涛骇浪的“心海”里的“宝筏”。  采柔在耳边低声道:“大剑师,你可否答应采柔一个请求?”  心中无由一颤,我感到她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哀伤和失落。  她对净土的美梦已片片碎裂,残酷的现实,使她终于醒觉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便会有杀戮、争夺、仇恨和战争,即使净土也不能幸免。  我柔声道:“你说吧,无论什么事,我也会为你做到。”  采柔沉默了片刻,才轻轻道:“假设我将来死了,你可否将我葬在这采柔丘之上。”  我蓦地呆了起来,手足发冷。  不祥的感觉再次从我心中狂涌而起。  西琪和魔女已死了,下一个难道是采柔,又或是华茜,不!我一定不能让那种厄运发生在她们任何一人身上。  我第一眼看到采柔丘时,心中已极不舒服,这圆圆拱起的小丘,就像一个坟墓。  “不!”  采柔像受惊的小鸟般呼叫!“大剑师!”  我沉声道:“我以后再不许你提起‘死’这个字。”  采柔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在我耳边低唤道:“大剑师!占有我,粗暴地占有我,不要有任何怜惜,将你的悲痛全发泄在采柔的身上吧!”  第二天我们天未光便开始河程,到了正午时分在雨林另一边弃木排登岸,再经过一段披莉斩棘的艰苦路程,终于穿过雨林,成功踏足另一边草原之上。  由此而前,草原的草逐渐稀薄,到了地平的远处,隐若可见一道道黄线,那是沙漠的影子。  炎风吹来,使人感到连云山脉这一边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采柔情绪非常低落,因为她知道沙漠那一边等待着她的只是另一个残忍的噩梦。  年加下令扎营,事实上我们的体力也不容许我们踏上征途,据年加这十多天来所说有关沙漠的故事,在大漠旅行绝非闹着玩的事。  采柔不知从那里摘来了一些山草药,研成粉末和在水里,硬迫着大黑洗澡,据她说,这种特制的山草药汁,对杀死大黑身上的跳蚤有神奇的功效。  我有点担心大黑这可爱的家伙,不知它能否抵抗沙漠的奇热。  我习惯地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背着我是高入云端的连云峰,前方远处则是沙丘万顷、千里空寂,终年热浪滚滚,既可怕又充满神秘感的沙漠。  有关异物存身之处的废墟地图掠过我的脑海,我原本以为按图索骥,要找到异物并非难事,但现在我才知道这沙漠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三个月的时间,又在一切顺利下,任何人也不能穿越她。  看来除非上天帮助,否则我休想找到废墟,找到那秘异莫测的异物。  我将魔女刃从背上解下来,放入怀里。  这时湿淋淋的大黑吐着大舌头,摇头摆尾来到我身边,用它的头撞我,显是兴致极高,要逗我和它玩耍。  我一时兴起,取出一条粗布,逗着大黑,让它嘶咬,就在这沙漠边缘的草原上追逐起来,看得一旁的采柔笑弯了腰,不断鼓掌。  由今早开始,一直不敢和我说话的年加趁机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叫道:“大剑师!”  我让自以为取得胜利的大黑衔着粗布远遁而去,低喝道:“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鬼预言。”  年加怎能明白我的心情,西琪和魔女死后,我已万念俱灰,只待杀了大元首,便全心全意找寻废墟里的异物,向他求教生命的真义,人类存在的目的,无论有没有答案,我也会带着所爱的人,在这大地里找个宁静的地方,就此终老。  对于人世间的仇恨争杀,我兰特已感到无比的厌倦,我并不想当救世的大英雄。  但命运是否早安排了我所有要走的道路,假设真有命运的话,我们算是什么可怜的东酉?  年加嗫嚅道:“不……噢!不……”  大黑又跑了回来,衔着粗布,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笑着向大黑追过去。  太阳在大漠的地平下散射出万道红霞,将微茫的草原沐浴在凄美的艳红里。  采柔的笑声从后方传来,更远处是千里驼单调的叫声和净土人扎营生火的响声。  蹄声忽起。  原来在一角优悠吃草的飞雪,赶过了我,向大黑追去,赶得那得意忘形的家伙狼奔鼠窜,但仍不肯放弃口里的黑布。  看着它那狼狈模样,和飞雪飘飘飞扬,不杂一丝他色的纯白雪毛,我跪了来。  世界是如此地美好。但踏入沙漠后,这一切将不再复见,忽尔间我感到无比的哀伤,当我有幸活着从净土回来时,采柔.飞雪和大黑,是否仍能伴在我身旁呢?  对茫不可测的将来,我感到颤栗和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采柔,大黑和飞雪。  她们已成为了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部分。  就像西琪,魔女,或是华茜。  若我再不敢承认,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就不配被称作大剑师兰特。  我站了起来,向软倒地上,仍带看微笑的采柔大步走去,视年加没有存在般大声道:“采柔!让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就是在那闪灵谷之晚,第一眼看见你时,我便爱上了你。”  采柔全身一震,眼中射出怀疑的神色,从草地撑起娇美无限的上身,颤声道:“你是否认真的?”  我来到她身旁,谦卑地单膝跪下,微笑道:“当然是真的,比那袋内的珍乌石更真,而且我又那有本事骗你,在爱情上我只是个刚入行的小学徒,而你却是资历最深的长老,所以希望自今以后,采柔长老好好地指点我一下,多说些甜言蜜语,多供给些闪电的力量。”  年加在旁抗议道:“这样究竟算不算是情话。”  采柔的俏脸挥散着动人心魄的晕红和喜悦,轻轻地道:“你才是长老会里的头号长老,说起甜言蜜语来,比我的要好听得多了!”  年加大叫道:“不要这么易被他骗了。”  我向年加举起了拳头,吓得他立时挟尾而逃,这家伙可能是天生的情圣,又或是净土人都是那样的,见到采柔时便不顾一切,连对本人的畏敬与感恩也可撇开在一旁。  采柔想完全不觉察到有别人存在般,凝视着我,仰起丰润的红唇,道:“吻我!直至我断气为止!”  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蜓的长蛇般,缓缓越过草原,往大沙漠进发。  在草原和大漠之间,横亘着星星点点地散布着一条宽约三至四里的烁石带,大的烁石比千里驼还要高,在石中穿插,便像走进了一个天然的迷宫里。  采柔和大黑转乘上了一只千里驼,让采柔的坐骑可以走得轻松点,它的脚上包上了软革,以免被滚热的沙子灼伤。  我依然坐在飞雪上,它的脚亦没有任何保护,因为它大发脾气,拒绝任何东西包到它的脚上,这只来自魔女的奇怪骏马,有着其他同类远不能及的异力,据马原说,自有魔女以来,飞雪便在她身旁,这样说来,飞雪、魔女和大元首一样,已活了很长的一段岁月。  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白袍,连头也给罩着,脸上覆上透明的轻纱,以抵挡天上的艳阳,和沙粒反射的阳光,大黑罩上采柔为它特制的护衣那一副样子才好笑,难得这家伙善体人意,并没有不满的表示,坐在采柔身后驼峰的竹箩上,一派悠然自得。  烁石忽尽,滚滚黄沙展现眼前。  ◎第二卷:净土 第十二章 黄沙浴血  ◎第二卷:净土 第十二章 黄沙浴血  我们出发的时间是午夜时分,这也是自称伟大旅行家后代的年加的策划,尽量避开正午时沙漠可怕的酷热。  日夜由踏进沙漠的一刻颠倒了过来。  当破晓前朦胧的光线洒在大地上时,我们穿过砾土带,踏上幼细得像花粉的沙粒。  一轮红日从我们的右方冉冉冒出头来,曙光照在眼前无尽无穷的沙海里。  使人颤抖的漠夜寒凉由迅速提升的温度所取代,不一会我们已像在蒸笼里的可怜动物,大黑将大舌吐出来,死命地呼吸着,只有千里驼和飞雪仍是那样悠悠闲闲,想回到了熟悉的故乡那般。  爱聊天的年加和其他净土人沉默起来,眼神呆滞地望往前方。  时间愈走愈慢,最后似乎完全静止了下来,天地也像没有任何改变,所有眼前不断出现的景象,只是刚才景象的一个重覆。  采柔的俏脸发着光,因为昨天黄昏时,她终于得到了她一直想得到的东酉,我对她没有保留的爱。  我感到有种解除束缚的快乐和轻松,一直以来,我用尽种种方法,压制自己对她的热恋,但忽然间,在沙漠和绿野的交界处,在夕照的余晖下,在飞雪和大黑的戏逐声中,我悟通了时间和命运的无情,我若不能掌握眼前的一刻,将来当这一切失去时,我只能在悔恨里渡过。  于是我像面对大敌般一往无前,向采柔说出了心底的真话。  在太阳升上中天前,我们安营休息,在年加特制的帐蓬里,苦抗沙漠的炎热,人畜喝水进食,午后再继续行程,黄昏后又停下来休息,午夜后再继续行程,如此停停行行,十多天后挺进沙漠的腹地里。  眼前景物又变。  纯朴单调的沙漠终于起了变化,平坦的细沙变成了沙石和砾石组成的大平原,光秃秃空旷平坦,强风一阵阵地刮过,咆哮怒叫,我们跳下千里驼和马,拉着它们以长头巾护面,匍匐地弯着身子,一寸一寸地前进。  永无休止的旅程,使人想想也感到气馁。  唯一令人安慰的,就是君临大地的太阳,会偶而暂时躲进了乌云背后,使我们稍减炎热的凄苦。  四个小时后我们到了秃原的尽处,外面再不是平坦的沙原,而是像女人乳房般起伏着的沙丘,沙丘的尖峰是阴阳分明的沙峰,造成一望无际起伏有致的一道道弯线,壮观非常。转头回望,连云峰像一座小石柱般,在地平的另一边冒起头来,遥望着我们这沙漠里微不足道的小虫般的旅队,风势逐渐平息。  “噼啪”!  采柔的空坐骑前蹄一软,无力地仆倒地上。  我心中一震,停了下来,叫道:“在这里扎营吧!”  我蹲下来,看着采柔的马口吐白沫,心中升起一股令自己痛恨的有心无力感,抬起头时,见到采柔苍白的脸。  采柔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年加带着另一个净土人过来,由这叫巴刚达的净土人检视采柔的马,他口中咕哝着,好一会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我沉声以净土语道:“怎样了?”  年加道:“巴刚达是驼畜的专家,他说这马过度劳累下受暑气所侵,活不成了。”  采柔软弱地坐了下来,伸手搂着马头,将俏脸贴在马颈的鬃毛里。闭上眼睛,轮廓分明的俏丽侧面,今人觉得有种凄然之美。  我们沉默下来。  大黑走了过来,将头钻进采柔怀里。  我背转了身,不忍再看。  那晚我们围坐在篝火前,烧着狼粪和由雨林取来仅余的柴枝,大家均情绪低落。  年加道:“由明天开始的三十天内,是最危险的一段路程,不但因为变幻无常的天气,来无踪去无迹的沙暴,还有是我们会经过沙盗众居的‘漠中湖’绿州附近,我们必需在那里补充食水和休息。”  我道:“你们并不是第一次经过那一处,沙盗若要动你们,不是早动了手吗?”  年加道:“没有人敢直接到漠中湖去,幸好绿州的地底藏着丰富的水源,所以在漠中湖外方回百多里的地方,有无数较少的绿州,我父亲曾在其中一些小绿州打了几口井,就是靠那些井,我们才有可能在中途得到补给,这些井均掩藏得很好,连沙盗也不知道,又或无暇理会。”  年加顿了顿又道:“就是在其中一口水井附近,我们遇上了大元首……”  众人面上均露出惊怵悲痛的神色。  采柔搂着大黑,同缩在一张羊毛皮毡裹,对抗着宿夜的冰寒,轻声道:“沙盗是否真的那样可怕?”  年加道:“沙盗最可怕的地方是像沙漠里的风暴般,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跟着是疯狂的杀戮,抢掠,奸淫,住在沙漠边缘的净土人都被迫迁往内陆去,沙漠之王杜变的名字,能使净土人的婴孩止哭。”  我的心却在想,大元首虽是如魔女所言,半人半机械的怪物,但观其起居饮食,他仍要像人般进食饮水和休息,甚至有性的欲望,所以他未必能贸然穿过这沙漠,否则为何要到水井去寻水。如此看来,他留在大沙漠中这唯一的水源附近养伤的机会仍是相常大,假设事实确是如此,那我们两人间的恩怨便可在进入净土前解决了。  可是我却恐惧事情不是那样。  说到底,年加口中的玛祖祭司在七百年前写下的预言,鬼魂般在我脑海深处作祟,因为若果问题可以在进入净土前解决,那我便可不须进入战事连绵的净土,玛祖祭司的预言亦会落空。  所以倘若真无一物能逃过宿命之手,我便注定了要进入净土,去体验这经历了数千年春暖花开后进入了嫩冬的人间乐土,只有神才能创造出来的美丽邦国。  唯有大元首才能引我进入净土。  所以应该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到达净土前杀死大元首。  这个想法,使我痛恨起那预言来。  人是不应该知道命运的存在的,我现在正是那受害者。  尤其是带着“无尽的哀伤”那一句,更使我心神战栗,什么会使我无尽哀伤?  脑海里升起了“采柔丘”,采柔指定了用来埋骨的香冢,心中抹过一道强烈至使我呻吟的恐惧。  采柔道:“大剑师!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勉强一笑道:“可能是累了点。”转向年加道:“相信我,沙盗来时我保证他们不会觉得好受。”  年加拚命点头道:“这我绝对同意,有你在,我倒想会一会那群神出鬼没的沙盗,但想起危在旦夕的净土,又不敢节外生枝,让那些坏蛋多走一会运吧!”  这年加已完全拜服在我的剑术下,因为在他心中我就是净土先辈顶言的圣剑骑士。  我恨那预言,恨玛祖为何要泄漏天机。  二十天后,我们在筋疲力尽,缺水缺粮下,抵达了离漠中湖北四十里的第一口水井,在滚滚黄沙里,今人不能置信地有一块方圆达四里的小草原,疏落地长着树木。  到了这里地势开始有起伏,使无物不掩盖的沙粒难以尽情肆虐。  绿州四边是一些沙岩,小甭丘和一座由巨岩堆成耸上着像顶帽子的小山,教人印象深刻。  年加等齐声欢叫,策着千里驼急走过去,飞雪不待我吩咐,抢头而出,不片刻已踏足柔软的草上,在被黄沙闷得发慌的三十多天后,植物的油绿色实是天下无双的视觉享受。  众人不待吩咐,扎营生火,取水于井。  采柔脸色惴惴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他们准备宰一头千里驼来吃。”  我耸耸肩膊,表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忽地发觉不见了大黑,奇道:“大黑到那里去了?”  采柔皱眉道:“我正想告诉你,大黑很是反常,喝完水后,不但不缠着我要东西吃,还四处狂嗅,对着山那边喉咙咕咕作响,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事物般。”  我心中一震,像捕捉到某一模糊的概念,但总不能具体地描述出来。  采柔呆望着我。  “汪汪汪”!大黑叫着走了过来,直到我面前,前脚扑上我的胸膛,向着我狂吠几声,又往那座帽子山走去,转过头来,再向我狂吹。  蓦地心中模糊的影子清晰起来。  我知道大黑发现了谁?  是大元首。  他就在那帽子山处。  事实上我以前也隐隐想到这个可能性,因为大黑当日既能带着采柔追踪上我,自然也可以带我追上大元首,因为大黑是大元首血腥手下的唯一幸存者,对大元首的气味可说是熟悉之致,深刻之极。  这些念头闪电般掠过我的心头。  我狂叫道:“飞雪!”  飞雪放弃了地上的嫩草,向我奔来。  翻身上马。  采柔扑了上来,扯着我的腰革惶恐叫道:“大剑师你到那里去?”  我淡淡道:“去杀死大元首。”  采柔浑身一震,叫道:“带我一道去!”  我微微一笑,俯身低头吻了她脸蛋一下道:“采柔我爱你,你是照耀着我冰冷心田唯一的太阳,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答应你,兰特一定会活着回到你的身边来,每晚最少和你造爱一次。”  采柔放开了手,茫然望着我,泪珠不受控制地流下脸颊。  整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使她不知应怎样去适应和反应。  忽然间我便要和她分开,独自赴生死未必之约。  其他人走了过来。  年加叫道:“大剑师,无论你要到那里去,现在都不是时候,你看!”  指向帽子山后的天际。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时尚未过午,但那边天际原本清澈澄蓝的天空竟变得昏黄污浊,尘土像静止了似的,我一呆道:“沙暴?”  年加道:“没有人能在沙暴中找另一个人,照我估计,不出两个小时,沙暴便会来到这襄,你若循那方向走,会更快遇上。”  我望着三里许外的帽子山,冷冷道:“有一个小时已足够了。”接着向那些净土人喝道:“给我拉着大黑!”  当下有两人抱紧大黑,想用绳索套上它的颈,岂知大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吓得两人连忙松手。  我沉喝道:“采柔!”  采柔悲叫一声,往大黑跑去。  当采柔搂着大黑粗壮的肩颈时,大黑停止了挣扎,向着我呜呜哀鸣,眼中射出期待我带它一起去的神情。  一夹马腹。  飞雪仰天狂嘶,放开四蹄,全速往帽子山的方向奔去。  那是这附近唯一可以藏身养伤的地点。  飞雪足有三十多天未试过这样尽情飞驰,马股后带起一卷尘烟,旋风般穿过绿州,踏足黄沙之上。  长空愈来愈阴沉,在逐渐加强的风势和漫天而起的黄尘里,太阳失去了她灼热的力量,显得那样地无能为力。  视野愈来愈模糊。  在踏上帽子山旁的石岩地层上时,我看到了沙堆上露出了几只死去千里驼的小半尸骨,使人自然地联想到死亡和不祥。  飞雪愈跑愈快,帽子山近在眼前,整座山几乎是由沙岩组成,寸草不生,只在几处太阳不能整天直射的地方,长出了一些板针状的沙漠植物。  “叮”!  背后魔女刃响叫示警。  我心中狂喜,大元首果在此处。  冒着愈来愈强的风势,飞雪速度略减,但仍是非常疾速。  我回头望往绿州,采柔等早消失在漫天的尘土里,我收慑心神,回过头来,绕着帽子山脚,往她背对着绿州的一边奔过去。  我直觉到大元首正在那里等待着我。  一绕过山角,我几乎是立即看到大元首。  他站在山上一块突出的大石上,手上拿着一把怕是从闪灵人手上抢来的重剑,黑盔黑甲,就像地狱里偷跑出来的可怕魔鬼。  狂风中,铠甲飞扬。  我跃下马背,抽出魔女刃,厉叫道:“大元首!”  大元首狂笑道:“好!兰特,你比你父亲更有种。”  我拍拍飞雪的头,示意它走到一边,我却往大元首站立处奔过去。  大元首冷冷道:“何用你上来!”离石一跃,跳往离他站处最少低了一十□的另一块石上,落地时轻仆前少许,才再站定。  这动作虽轻微,但怎能瞒得过我,大笑道:“想不到你的伤道今天仍未好!”  大元首眼中抹过森厉的光芒,沉声道:“即管未好,仍能宰了你这小子。”  抬头望向十多尺上的大元首,这个距离使我们在任何一方采取主动下,便可短兵相接。  我停了下来,逆着风大叫道:“你不是不想逃,而是知道逃不过飞雪的四条腿,所以才不惜背城一战,是吗?大元首。你早看到我来了。”  大元首道:“是的!我看到了飞雪,看到了你,但我却没有丝毫畏惧你,魔女已死,天下再没有人能制止我,你也不行。”  风势愈来愈急劲,挟着风沙打过来,使人眼也难以睁开来,但大元首屹立风中,却是全不受影响。  不能再拖延了,我狂喝一声,往上跃去。  大元首一声长啸,重剑迎头向我劈下。  我举剑迎格,心中大奇,这一剑乃有去无回之势,难道他不怕我的魔女刃。  念头还未转完,一块巨石当胸激射而至,当我醒悟到是大元首用脚踢起巨石时,已来不及避开,急忙间扭身以肩头迎往巨石,再一沉气往下堕去,同时收刃以剑柄撞向巨石。  “啪”!  巨石被剑柄撞了一下,稍减速度,才批上我的肩头,闷哼声中,我往后翻跌。  左边身几乎痛得麻木过去。  “蓬”一声我掉在先前的岩石上,再翻落下面的沙丘,跌个结实。  大元首长笑跃下,重剑发出“嗤嗤”响声,无孔不入地向我刺来。  我忍痛在地上翻滚,连避他十多剑,幸好他的步履有点迟滞,显示他仍未曾从我那一剑完全回复过来,饶是这样,我也给他杀得险象横生,若非他对我的魔女刃忌讳甚深,早要了我的命。  “叮”!  我使出了一下精妙绝伦的手法,终于点上了他的重剑。  重剑荡了开去。  沙暴愈吹愈急,刮得沙粒漫天飞扬,身边的沙子像激滑般旋转着,人便像在惊涛骇浪的中心点。  大元首暴喝一声,再次扑过来,两目凶光毕露。  我不敢张口叫嚷,因为一张口,沙子便会往里灌,默默从沙上弹起,闪身避过大元首横扫过来的一剑,“叮”一声,刃尖再次挑在大元首的重剑上。  大元首对魔女刃确是深存顾忌,收剑猛退,隐入了漫天风沙里,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时四周全隐没在茫茫的沙海里。  我竭力站稳身子,顶着不断袭来的狂风。  以万亿计的沙粒不停在飞旋狂舞,钻入我的衣服里,刺痛着露在战甲外的每一寸肌肤,侵进鼻耳里,更迷住了我的眼睛。  忽然间我发觉大元首不见了。  一阵风沙打过来,我不由闭上了眼睛。  “叮”!  魔女刃发出警号。  剑手的直觉使我回剑后劈。  “锵!”  虎口剧痛。  大元首往后急退,手中只剩下半截剑。  我将魔女刃交往左手,冒着风沙往前迫去,“铿铿锵锵”,大元首连挡我十多剑,直至只剩下一个剑柄。  我待要再补他一剑,一道沙柱应大元首脚踢而起,冲面迫来,无奈下我俯身避过,大元首已退入茫茫风沙里。  他想逃走。  蹄声响起,通灵的飞雪奔至身后。  我连忙翻身上马,心想任你大元首如何快,也快不过飞雪,就在这时微弱的吠声从左侧传来。  心中一震,这不是大黑的叫声。  扭头往声音传来处去,风沙中一团黑影向我冲来。  大黑出现在马下,头顶有一道伤痕,正流着鲜血,向着我狂吠。  我忘了大元首,一把搂起大黑,抱在怀里,策着飞雪往绿州奔回去。  保护采柔比杀死大元首更重要。  风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飞雪踏上绿州时,空气中虽仍充塞着沙屑,但景物已清晰可见,亦让我见到目呲欲裂的悲惨场面。  绿州已被鲜血染红。  所有和我同甘共苦的净土兄弟全倒在血泊里,千里驼却一只也不见。  我搂着大黑跳下马来,逐个尸体去翻看,心中的怒火悲愤冲天地狂烧着。  最后我找到了年加,他身上最少有十个伤口,一条手臂被活生生斩断了,但奇迹地有轻微的呼吸。  我狂叫道:“年加!”  年加无力地睁开眼来,见到我精神一振,喘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  我悲叫道:“谁干的!”  年加道:“是沙盗,他们掳了采柔□去,你快追!”  我断然道:“让我先救你……”  年加摇头道:“我不行了,他们抢走了珍乌石,求你给我取回来,送去给拉撒大公爵……”猛烈咳嗽起来,眼耳口鼻全渗出血。  年加口唇颤震,我连忙凑下去,听到他微弱的声音道:“我很……快乐,我是为采柔而战死的……”声音中断。  我悲痛地将年加搂入怀里,但却搂不住他失去了的生命。他的血染红了我的征袍。  沙盗!  我兰特若让你有一人再活在世上,我便不再称为大剑师。  这仇恨只能以血来冲洗。  飞雪永不疲累地驮着我和大黑在大漠上飞驰。  我追了足有三个小时,茫茫黄沙仍是渺无人迹,但我却知离敌人愈来愈近,我不敢想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采柔身上,只是强迫自己脑内保持空白,除了一个愿望,就是追上沙盗,尽杀至一个不留。  太阳像铅球般沉往平地之下,天气明显地转凉。  我向着横亘前面,从沙里冒起的一列沙岩形成的长丘奔过去,炊烟正从丘后袅袅升散。  血在沸腾着。  采柔!假设你仍在生,我会救你出来,,假设你已死了,我将为你报仇雪耻,以他们的鲜血洗刷你所受的侮辱,再将你的尸骨带回去,葬在采柔丘上。  两枝大笨矛到了我左右手里,往丘顶冲上去,再下去时,便是浴血决战的时刻。  ◎第二卷:净土 第十三章 净土之冬  ◎第二卷:净土 第十三章 净土之冬  大黑紧抓着我,伏在怀内,使我体会它目睹采柔被掳的愤激。  我们终于来到丘顶。  年加的整队千里驼壮观地横烈在丘圾下的沙原上,只是没了他们的真正主人。  在十多个帐幕旁,有大约百多名沙盗和同等数目的战马,分作三堆,围着篝火,取暖进食,喧哗喝骂,分外使人感到他们刚杀完人那种冷血和好胜。  却见不到采柔。  难道采柔正在其中一个帐幕里,给他们……“嗨”!  一声厉喝,骑着飞雪像一卷风般往下扫去。  众沙盗先是一呆,但不愧经验丰富的战士,立时提起永伴身侧的武器,向我迎来。  大笨矛全力出击,挑.刺、扫,戮。  当先而来的四名沙盗,两个咽喉中矛,两人被刺中心窝,往后抛跌,跟着而来的十多人亦无一幸免。  我冲破了封锁,来到了中间的帐幕,持矛一挑,深藏入沙的帐幕整个挑了起来。  里面除了毡被杂物外,空无一人。  矛轻摇,帐幕迎头向冲来沙盗盖去,登时将五名沙盗罩在其中。  我跃马而起,避过了后面潮水般涌过来的攻击,落到帐幕罩下处,大笨矛连闪,将帐下的五人逐一了结。换了平时,我定会手下留情,但为了采柔,我的愤怒仇恨已不容许我如此做。  左矛一挑,另一个帐幕应矛而起。  依然是空帐。  矛影满天。  六个人打着转飞跌开去,我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再有气息的站起来。我杀红了眼。  逢人便杀,见帐便挑。  当我挑起最后一个帐幕时,身后所有沙盗都倒在血沙上,以他们的生命偿还无可恕宥的深重血腥的罪孽。  采柔躺在帐内。  右手紧握着贞节卫匕首,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明显地有扭伤瘀痕,衣衫仍算完整,但胸前仍渗着可怕的鲜血。  我手足冰冷。  呆坐在飞雪之上,直至大黑从怀里跳下马去时,我才如梦初醒,跃落地上。  我明白了,采柔在重要关头以贞节卫保持了清白,代价是她的生命。我走到她身旁,跪了下来。  她的胸口仍微动着,  她还末死!  我狂喜叫道:“采柔!采柔!醒过来,你不能死去,我是兰特!大剑师兰特!”  采柔的眼球在眼帘内颤动着,却没法睁开眼来。  我知道死神正徘徊在她左右,心中一动,抽出魔女刃,将她轻移少许,把宝刃放在她背下,让她的脊骨压着。  这宝刃既能使我疲劳尽按,或者也可以把采柔从鬼门关处扯回来。  我想从她手里将贞节卫拿走,但是她的手像把锁般,休想可将贞节卫挪动半分,可见她自杀时的决心。  我在她耳透轻唤道:“采柔!采柔!我是兰特,我是兰特!”  采柔右手松开,贞节卫滚落毡上。  我用贞节卫将她胸前湿透了的血衣挑开,只见左乳间有一道伤口,幸好稍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否则早已气绝。.  她的脸色因大量失血,白得怕人,我从飞雪背上的革囊中取来刀伤药,为她治理伤口。  当我为她扎布带时,采柔低呼一声,微微张开眼来。  我大喜若狂,叫道:“采柔是我,我是兰特!”  采柔软弱地道:“大剑师!”跟着像是记忆起什么似的,一震道:“年加先生他们……”泪水涌出。  我伸手为她抹去热泪。  采柔道:“大黑!”  大黑忙将头凑上来,伸出大舌舐在采柔的脸上。  采柔惊喜地道:“大黑!”  我见她精神逐渐转好,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怎样?”  采柔皱眉道:“很痛!我背上是什么东酉,原本我很冷,忽然问背脊热了起来,很舒服,一点也不冷了。”  魔女刃果有奇效,使我心中稍为笃定,可是我仍不想受了重伤的她太费神,吻了她脸蛋后,在她耳边道:“小宝宝,睡一觉吧!睡醒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采柔便像是这世界上最乖最听话的婴儿,合上长而弯挺的睫毛,不一会熟睡过去。  我环目四顾,一片漆黑里,沙盗剩下的三堆篝火,亦如点起它们的人般,踏进最后的存在归途,红光渐弱终至一个不留。  听着!  采柔!  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热爱和平的年加和他的净土伙伴都人死不能复生,大黑头上多了一道疤痕,可能永远再长不出毛来,我的肩上亦添加了责任,要为年加将珍乌石送带他的大公爵,但你将会活过来,享受到我加倍输给你的真爱!  大元首现在知道了我紧蹑在他背后,以后要找他便更困难了。  我也增多了新的仇敌,就是“沙漠之王”杜变和他的沙盗,我不知这次袭击是蓄意的计划,退是沙盗惯性的残暴,若是前者的话,夜狼人便难脱关系了!  一股从深心处涌出的恐惧,又再填满我的神经,我记起了玛祖大祭司七百年前写在预言上的预言!  “人将活在悲伤和屈辱里,直至持着圣剑的伟大骑士,在千里驼的引领下,越过连云峰,踏入净土,以他伟大的心胸,高超的智慧、不世的剑术,无尽的哀伤,使果实重新在泥土中茁长出来,河流回复清澈,生命回复快乐,他会订立大地的新制度,确立和平幸福。”  莫非宿命终要将我卷进了净土的严冬去,我是否真是那会把春天重新带到这乐土的人?  我在采柔身边跪了下来。  假设真有一股超越人类的力量存在着,我愿意臣服在它的意旨下,遵照它的安排行事,只要它不将采柔从我的手上夺走,只要采柔以后再也受不到伤害。  采柔呼吸平匀,酣睡过去。  我不敢睡,因为沙盗随时会来,这处的死者武技平庸,没有像杜变那种人物,所以杜变仍未死,随时会来。  我将撑帐幕的粗棍收集起来,用绳索扎了一个能在沙上滑行的担架床,在上面铺了厚厚的羊皮毡,再将采柔小心地移放其上,让她压着魔女刃,在她上面再盖上毛毯。  她一天不好,魔女刃便不会离开她的背脊片刻。就是“沙漠之王”杜变。  当晚午夜,我们继续行程。  本来我还想在绿州耽上几天,待采柔伤势进一步好转,可是想到沙盗随时会来,实是不宜久留。  夜行晓宿,三十天后,采柔已可和我共坐千里驼之背,大黑反成为了滑架床的拥有者,威风八面地让飞雪当它的御骑。  没有一个地方比沙漠更孤寂荒凉,在晚上幸而还有星辰作伴,当然还有怀内蜷缩在厚毡内的玉人,搂着她便像拥有了整个原野,整条长河,在这里,连思忆绿野河湖也是一种负担和痛苦。  这夜天气寒冷,东北风狠狠地刮着,冰寒彻骨,大黑在毡内瑟缩一团,灵敏的鼻藏在大尾的厚毛里,我也不时打着哆嗦,只有飞雪和千里驼们木无表情地默默前行。  若非天上星辰,我们将会完全丧失了方向,甚至乎时空的概念。  近天光时,我们越过了沙丘和烁石平原的交界处,景色开始又有变化。  东一块西一块的奇岩怪石,由地上冒起,点缀着这干旷的平原。  第二天晚上,才走了四、五里路,我们发现自己到了一片由百头和卵石构成,混杂着红、缘、白,甚至紫色的平原,一道乾涸了的河壮遗痕,仍清晰可辨,地势开始高低起伏。  采柔高兴地在我怀襄道:“净土快到了,这不是年加先生说的‘彩石平原’吗,看!那尖山定是年加先生称为‘奔月山’的山了。”  她的身体仍然虚弱,不过康复神速,每日都见好转之象,说起话来也不须喘气,我心中感谢着魔女遗给我的宝刃。  愈接近净土,我便愈想念华茜和公主,隔着了这可怕的大沙漠,便像和她们切断了任何联系,像是活在两个完全隔离没有通路的世界那样。  四天后,我们穿过一道峡谷,更确定了净土在望。  大黑不甘寂寞,跳下滑架,和飞雪昂然并进。  支持我的体力已到了透支的限度,近四十天来我不但要照顾大黑和采柔,还要学年加般打理由数十只千里驼组成的庞大队伍,所以我休息了两天后,才继续行程。  地上的彩石消失了,代之是黑色和灰色的板岩,空气里少了尘屑,使人  正午时分我们进入净土边缘的疏林区,人畜这时实在走不动了,唯有压下快速攀过“捕火”山脉的渴望,停下来休息。  我和采柔大黑挨坐一起,呆望着耸立前方的净土名山“捕火”,憧憬着后面的世界,我们进入净土时,看到的会是秀丽的山河?还是被战火蹂躏了的焦土?  飞雪骄傲地离群吃草。  雪白的驹体,一点大漠的尘屑遗痕也没留下来。  采柔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和比前消瘦外,亦再没有曾受重伤的痕迹。  鸟儿在树枝间鸣叫追逐,一片生机。  采柔心情大佳,哼着闪灵小调,大黑则好梦正酣,不时四足微颤,喉咙呜呜作响、似说着狗儿们独有的梦话,也似在给采柔作着伴奏。  年加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道:“净上的确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地方。”“九山十河恩宠的土地。”“到今天我才相有神的存在。”  想起年加的脸容,我肃然仰首向天,心中起誓道:“采柔康复了!我决不会食言,假设你真选定了我,我也不会逃避,当我离开净土时,净土将告别了严冬,进入她的春天!”  ◎第三卷:圣域 第一章 初临贵境  ◎第三卷:圣域 第一章 初临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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