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覆雨翻云-27

谷凝清叹道:“小精灵你若想我回到双修府去,实在提也不须提。我谷凝清有生一日,绝不回到那里去。”  谷情莲大有深意地瞟了风行烈一眼,才向谷凝清道:“这个好商量得紧,倩莲今次来见夫人,并不是想求夫人回府,而是……”再瞟了风行烈-眼,才道:“倩莲只是想夫人阻止小姐重蹈夫人昔日的覆辙。”  风行烈暗叫不好,谷倩莲眼下所说的事,隐隐似与自己有着关连。这俏皮女诡计多端,又懂装神弄鬼.自己真不是她对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会害他,不过只是这点并不能使他释怀。  谷凝清愕然道:“我怎可教自己的女儿违抗先王的遗命?”  风行烈也是智能灵通的人,想起谷凝清先前提到复国大业。现在又不称先祖而称先王,已约略猜到双修府可能是某国的贵胄遗民,落难至此,甚至以只修大法招婿,也是与复国之事有关。不由更留心细看谷凝清,只见她轮廓清楚分明,鼻梁比之一般中原女子特别高挺,双目澄蓝深邃,早先还以为是她坐修心法的独有现象,现在却想到她可能带着塞外民族的血统。瘫怪谷情莲如此爽直大胆,原来习染了塞外浪漫多情的风气,在中原人看来已是惊世骇俗了。  谷倩莲转向他盈盈笑道:“风公子请退避一会,倩莲要和夫人说几句私话,待会再详细向公子禀上。”  风行烈哭笑不得,轻叹摇头,同双修夫人谷凝清施礼后,退出室外去。  浪翻云沿岸飞掠,陈令方的官船灯火通明,禁不住奇怪起来,陈令方一家大少平日养尊处扰,当不惯舟舶之苦.但看情形,却没有登岸度宿。况且以陈令方的身份,地方州府官员巴结唯恐不及。怎会不邀请他们回府以盛情款待,其中必有原因,心中一动,登上一所民房瓦顶,遥遥望去。  只见官船岸旁守着百多名官兵,防卫森严。  浪翻云心中暗笑,自己和左诗一句戏言,想不到引来如此局面,唯今之计,只有神不知鬼不觉,摸上船去,偷他两昙好酒。再偷偷退出来,想不到自己昨夜才做完“明贼”,今夜却要做“暗贼”,这样下去,偷鸡摸狗的贼勾当必定愈来愈高明。  打定主意,到附近摘了几枝粗树枝,除去多馀枝叶.来到下游远处,大鸟腾空般飞往江里,抛出粗枝,凌空提气,一个翻身,往前飞掠,点在粗枝上,“飕”一声贴着水面前掠,再抛出另一粗枝,借点力度鬼魅般沿着水面来到官船旁江上的暗点处。  辟船旁泊着三艘快艇,都是灯火明亮,布满把守的兵丁,官船上亦隐见守卫的人。  至此浪翻云再无疑问,知道陈令方必是刚接到有人要暗害他的消息,否则没有理由早前还登楼喝酒,现在却作出如此大阵仗的防卫布置。  要知若要暗杀陈令方,最不智莫如在大江上进行,因为这种官船亦是大明的战船,有坚强的攻防能力,一般高手若要驾舟明来,恐怕未上船便被击沉,空有一身武功也无所施其技,所以最佳的时刻,莫如趁船泊岸时进行偷袭。  这时他也不由有点为陈令方担心,因为对方不来则已,若来必会有足够能力破开封锁,进行刺杀。官兵看去虽是人多势众,威风凛凛,但可惜却缺乏高手,应付不了敌人作“点”的强攻。若对方目标只是陈令方一人。他就更危险了。  想到这里,一沉气,没入江水里。  当他再冒起头来时。已潜过了船底,来到船头处。  浪翻云施出天视地听之术,不一会已对船上江上岸旁的形势了然于胸,双掌运劲,吸盘般吸着船身,倏忽间壁虎般由船身的暗影处爬了上去,来到船头边缘处。  天下间的“盗贼”里.除了盗贼之王范良极外,恐怕没有人能以这样高明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登上船去,既能避开了灯光的照明,又能藉船身的斜度,避开甲板上的监视。  浪翻云当然不会实然翻上守戒森严的甲板上,将耳朵贴在船身上,凝聚耳力,瞬那间整艘船里里外外的所有声晌,尽收耳底。  换了一般耳目恃灵的高手,纵能听到由船身传来的各种声音,最多也是音质音量轻重不同,但像浪种云.又或以盗听名震天下的范良极这类级数的高手,耳目之尽到了超凡入圣之境,可以将收进耳内的声音重组,形成一个声音的空间,一个音场,藉之定出声音的关系和位置。  所以一听之下,浪翻云对船上的防守形势.已了然在胸。  两个人的足音由远而近,最后来到头顶处。  浪翻云精气内收.避免对方中有天生特别敏锐触觉者,“感”到他的存在。  头上甲板处传来一阵得意的男人轻笑声,跟着低声道:“陈老鬼的脸子真大,一句话传过去,那小爱官便连家中守茅厕的兵也调来保护他。”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真不明白上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既要老大杀人又要放出风声,让人防备。”  早先那人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看陈令方尚未被召上京前,我们三人便给巧妙地安排当起陈令力的护院来,便知上头计划周详,每一步必有后面的原因,我们依计行事使成。”按着低笑道:“区区一营官兵,怎能阻我们八友杀几个饭桶护院和孺子妇人。哈!”按着两人话题一转,纵谈着苏杭一带那个窑子里的姑娘床上功夫最好,愈说愈是不堪。  这时下面贴在船身的浪翻云已失去了盗酒的“清兴”,暗忖若陈令方被杀,必乃惊动到朱元璋的大事,其中当涉及京师错综复转的权力斗争,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因而担上责任,设计这阴谋者可谓辣之极。  浪翻云心中叹了一口气,若非陈令方和他有一“酒”之情,这种官场的斗争他绝没有兴趣去管,但现在却不能不理,便当作是用来换酒的报酬好了。  立定主意,先迅速往上一望,记住两人模样后.才往横移去,对于此两人的身份,早已有点眉目。  他在船壁爬行的速度比壁虎还要灵敏快捷,瞬眼间到了船侧靠岸这边。  他不取靠江那边而取靠岸这边,完全是为了捕捉一般人心理上的弱点。  因为靠江那三艘小艇,必会全神留意江上和船侧的一动一静,以防有人由江中攀上船去;反之岸上的守兵,留神的自是防止有人从岸上接近,由是疏忽了船这边的形势,更没有那个全神贯注。  就在浪翻云快要进入灯火集中处,在光亮的外缘处。浪翻云探头往甲板上望去。  只见灯火通明下,船舱人口处站了四名卫兵和三名护院打扮的人物,正在低声交谈。  浪翻云微微一笑。泥鳅般游上甲板,贴着甲板一闪,滑到船侧一堆粗索杂物里,其中一个护院似有所觉,往这边望来时,浪翻云早影踪全渺。  护院不以为意,继续交谈。.稂翻云心中暗懔。知道此人武功相当不错,绝非屈于护院之流。原来一般人的视线虽只能看着一处地方,但眼侧的馀光却可使任何在视域内出现的东西也可以感应得到。武人经刻苦缎练后,馀光的敏锐比普通人强腾以倍数计,浪翻云窜出的角度,取的是那几个人馀光不及之处,岂知这人也能感应得到,由此可推出他的武功深浅。亦因此知道此人当是适才两人所说三个内奸之一,于是更暗中记着他的样貌。  船尾处整齐步声传来,显是巡船的卫兵要往这里来。  对于船舰的结构,浪翻云这自幼在湖里江上长大的人,绝无疑间是个专家,想也不想,贴舱壁游上甲板面二舱楼的最上一层,由其中一个敞开的窗翻了进去。  室内正如他进来前觉察到那样,并没有人,不过看布置和钻进鼻孔那淡淡的幽香,当知这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只不知是陈令方的妻妾或是女儿居所?室内一片黑暗,只从窗外边进了点灯光,不过对浪翻云的锐目当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在卫兵由窗下船侧甲板巡过的同时。轻盈的足音在房外晌起。  浪翻云听出来者只有一人,不慌不忙,遇在门旁。  门开。  一个身段修长美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关门时,浪种云闪到她身后,当她关好门,再转过来时,浪翻云又已到了她背后。  不要说那女子不懂武功,在这种光线下,纵使是江湖好手,除非达到了黑榜级高手的段数,否则休想能发觉连体温也可以控制自如的浪翻云些微影迹。  女子心不在焉地来到房心处,站在黑暗里,像是满怀心事的样子,不要说是浪翻云,连个普通人站在她背后也不会知道。  浪翻云正想乘机拉门闪出去,女子忽地往后追过来。  浪翻云眉头大皱,随着往后移去,否则保证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岂知女子直往后追,看来不碰上房壁,也不会停下来。  浪翻云当然不能从她左右侧旁开出去,唯有退至贴墙时,往上升起,用手掌发劲将自己悬空吊在房项,还要伸起双腿,以免对方撞在他的脚上。  女子直退至背贴房壁,才无力地靠在壁上。  浪翻云低头望去,只见此女明艳照人,媚态横生,身裁又惹火之极,看来是陈令方的姬妾,禁不住喑赞陈令方艳福齐天。  女子阖上眼睛,睫毛一阵抖动,两颗亮晶晶的泪珠掉了下来,香肩轻轻抽动,作着无声的饮泣。  浪翻云怜意大生,不过这等官宦家族内的事,谁也管不来,趁着对方阖上眼睛,又迷失在悲哀的情绪里,他无声无息地贴在门旁,留心听了听,才开门关门,到了外面的长廊里,两边壁上挂了几盏风灯,照得走廊明如白昼。  “喀嚓:”廊道两边十扇门其中之一被撞了开来,眼看有人要走出来,在这样的光线下,连双苍蝇也迷不过别人的眼睛,何况是浪翻云如此轩昴的一条汉子。  浪翻云不慌不忙,留神一听后,抢前两步,推开了右侧那扇门,避了进去。  房内几上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床上垂下的蚊帐里一个小孩拥被酣睡着,脸向着浪翻云这边,五官端正,目秀眉清。  浪翻云心中称奇,这类官宦之后,最是骄生惯养,肯独宿者确是绝无仅有,只从这点可看出这小孩颇为特别。  轻巧的足音在外面晌起,一名女子的声音道:“今次有得那骚狐狸受了,看老爷还要不要再龙她。”  另一女子道:“跌伤了个脚夫有什么大不了,她偏要帮人包扎,肯定正是春心动了,想摸摸其它男人。”  步声远去,按着是门户开关的声音,走廊外沉寂下来。  浪翻云一听已知究竟,刚才暗室垂泪的女子必是最得陈令方宠爱,故招来其它姬妾之忌,什么事也拿来攻击她。心中怜意大生,但却是有心无力,也没有那种闲暇去管别人的家事。  蚊枨内微光一闪。  浪翻云知道是眼睛张开的亮光,暗叫不炒,往前抢去,掀帐而入,大手伸出,恰好将那醒过来张口要叫的小孩那张小嘴巴掩个正着。  孩子挣了一挣,知道敌不过浪翻云的力量.出奇地平静下来,只瞪着一对大眼盯着浪翻云。.浪翻云柔声道:“我是你爹的朋友,今次来是帮助你们,你相信我吗?”  孩子呆望着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浪翻云眼中射出怜爱的神色,微微笑道:“我放开掩着你小嘴的手,你会叫吗?”  孩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浪翻云赞赏地点头,松开了手。  小孩急速呼吸了几口,轻轻道:“我知叔叔你不是坏人来的。”  这次轮到浪翻云大为奇怪,小孩看来年不过十二三,为何会有如此高明眼力,问道:“你凭什么知道?说来给我听听。”  小孩天真地道:“你掩我的嘴时,用力又轻又柔,就像小菊姐她们和我玩耍时那样,况且你要害我轻而易举,犯不着对我说好话。”  浪翻云大为惊异,正要说话,灵锐的厅觉捕捉到邻房处一个女声道:“老爷:朝霞是什么出身,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再不严加管束,将来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我看你的脸放在那里,”  陈令力的声音道:“唉:男主外女主内,这家内的一切事都由你作主,你觉得朝霞做错了甚魔事,便和她说个一清二楚,终日来烦我,弄得家无宁日,成何体统。”  陈夫人道:“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定是狐狸精托世,每次我责骂完她,我不是无端跌倒,便是有东西掷在我头上,老爷自己去管她吧:”这次轮到连浪翻云如此才智的人也听不出所以然来,因为怎能想到是范良极从中弄鬼。  陈夫人又再唠唠嗦嗦,数说着朝霞的种种不是之处。  浪翻云拍拍这陈小鲍子的头,对准陈令方的位置,传声过去道:“陈老:我是浪翻云,不要惊惶:”陈小鲍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头乌般望着浪翻云。  浪翻云知他对自己隔壁传音之术大感惊奇,伸手按着他的心肩,继缠传声过邻房道:“我现在于贵公子房内,你借个借口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言罢向陈小鲍子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陈小鲍子爽快答道:“我叫陈念尧,今年十一岁。”按着瞪着他一瞬不瞬道:“为什么隔着墙壁不住张嘴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浪翻云想要解释,陈令方已推门而入。  浪翻云从床缘站起身来,道:“客气话不说了,我原意本想来借几喝你的美酒,却撞破了一个针对你的阴谋。”  陈念尧从床上跳了起来,投入他老爹的怀里。  陈令方摩挲着儿子的头,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道:“陈某昨天离别浪兄后,接到京城来的消息,知道觊觎我入都之位的敌对势力,准备不惜一切,务要阻我上京,已派人南来.不过陈某既知他们有此阴谋,自不会教他们轻易得逞。”  浪翻云摇头叹道:“陈兄中计了.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假设我没有看错,这是一个嫁祸之计,针对的正是表面上最不想你任职此位的一方。”  陈令方一呆道:“在皇上跟前为我争取到这举足轻重职位的乃当今红人大统领楞严,他和我利益一致,没理由……”  浪翻云沉声道:“陈兄听过以小鱼钓大鱼的手法吗?”  陈令方一愕,待要回答,岸上忽传来喧叫的声音。  浪翻云一闪来到窗前,往外望去。只见近岸处两所民房熊熊烧了起来,迅速蔓延,只看火势既狂猛又突如其来,便知这火起得有问题。  陈令方抱起儿子,来到窗前,不过既有浪翻云在身旁,除非来者是庞斑,否则连半分担心也是多馀的。  守在岸旁的官兵虽有重任在身,但却不能见死不救,分了一半人前往救火,其它人全亮出了兵器,守得码头近着官船一带水不通。  “砰:”门推了开来,守在睛门外惹起浪翻云怀疑那护院杨武探头进来道:“老爷立即和公子到下层舱房去,集中在一处让我们全力保证。”  陈令力道:“夫人小姐她们呢?”  杨武答道:“小人正护着她们下去,老爷请:”陈令方正奇怪为何他像看不到浪翻云存在般,扭头往浪翻云看去,后者影踪全无,也不知躲到那里去了。  杨武连声催促,陈令方犹豫间,浪翻云的声音在他耳旁晌起道:“陈老放心随他去,记得提醒念尧莫要向任何人提及我。”  当陈令方踏出门外时。浪翻云的声音再次晌起道:“进来叫你的这个护院是内奸,不过船未离岸,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陈令方的心忐忑跳了起来,随着杨武混在惊惶失措的家人里,同通往下层的楼梯走去。  两名忠心的家丁迎了过来,抱去陈念尧。  陈夫人在两名婢女扶持下,抖颤颤地从房内走出来,她年纪比陈令方少了十多岁,算得上眉清目秀,一见陈令方,水滚滚流下,呜咽道:“老爷:最紧要使人护着念尧。”  苞随了陈令方十多年的护院班头谢式也知事态严重,走在陈令方旁道:“夫人放心,除非他们要了小人的命,否则休想碰少爷一条头发。”  杨武转过显来,看了谢式一眼,闪过嘲弄的神色,口中却道:“夫人放心,有小人们在,保让贼子无所施其技。”  陈令方被浪翻云点醒后,杨武的神态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杨武岂眼蓦地一亮,往陈令方身后望去,原来朝霞到了他背后,轻轻道:“老爷:小心走路:”在惊叫呼喊里,陈令方和各人你挤我推逃难地来到下层最宽敞的正舱,也是官船上迎客的重地。  四方放满几椅,壁上挂有字书,中间还铺了张波斯大红地毡,布置得古色古香,富丽堂皇,现在却成了陈家上下五十多人的避难所。  自然而然地,所有人都挤到离门最远那半边枪内,情况既混乱又狼狈,一些胆小的妾婢更慌张得哭了起来。  陈令方当然是最镀定的一个人,指使婢仆扶着陈夫人、儿子和包括朝霞在内的二妾坐在靠墙的椅里:向护院班头谢式道:“你和白开、析正、黄思雄、曹峰、史理五人守在舱里,其馀三人给我守在门外。”  除谢式外,他提及的四人都是跟他多年的护院武师,其忠诚无可怀疑,此亦可见陈令方处事的老到。  杨武愕了一愕道:“老爷?”  谢式一向不欢喜这新来的杨武.喝道:“老爷吩咐,还不照办:”杨武眼中的光一闪而逝,强忍着不发作出来,向其它两个同党打个招呼,悻悻然走出舱厅。  谢式随着走了过去,关上了门,待要加上铁横闩,陈令力道:“不用了:”谢式想想也是多此一举,若真有高手到来,这门确是不堪一击,心中也不由佩服陈令方在这等情况下仍如此冷静,怎知陈令方是有恃无恐。  陈令方环顾家中上下各人,忽地豪气大发,来到众人的最前方,大叫道:“拿椅来:”众人齐齐一呆,反静了下来。  谢式劝道:“老爷:”陈令方虽因环境关系,未能习武,只能修文,但深心中却非常晌往武林人物刀头舐血的生涯,故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暗忖今次有浪翻云在背后撑腰,豪一凡,也是人生快事,不悦道:“老夫自有主张,,椅来。”  护院们无奈下,抬出一张太师椅,依陈令方指引,放在众人之前。  陈令方气概昂然坐了上去。  坐在陈夫人旁的陈念尧一声欢啸,跳了起来,硬要挤往最前方去,丝毫不理陈夫人的喝止。陈令方道:“让他来吧:”陈念尧挤过婢女家丁,坐到陈令方膝上.道:“念尧也要和阿爹在前面对付敌人。”  陈令方哑然失笑,想起浪翻云早先的话,大声道:“各人站稳,待会船离岸时,可能会有碰撞发生。”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船怎会无端离岸?除非被贼人上了船,可是现在船外仍是非常平静,除了岸上火场传来的呼喊哭叫声外,一切如常。  念头还盘绕在众人脑际时,蓦地船身连续两下剧震,左摇右摆起来。  站着的人有一半倒在舱板上,滚作东一堆、西一堆,一时哭喊震耳。  镑护院也慌了手脚。谢式色变道:“船在动:”便要扑出门外一看究竟。  陈令方搂着儿子,安坐椅内,喝道:“不要出去。留在这里:”这时凡是尚未吓得麻木的人,也知官船正往下游放去,知道贼人到了船上来,原本哭着的哭得更厉害。其他的都脸无人色。陈令方喝道:“都给我闭嘴|可以爬起来的就爬起来,爬不起来的让人扶起来:”在陈令方的“指挥若定”里,众人在他身后挤作一大团.像群无助的待宰羔羊。  五名护院脸色煞白,亮出兵器.一排散开守在最前方。  兵刃交击声蓦地在舱外晌起,按着“噗通噗通”约有人被赶入水里的声音不绝于耳。  厅内惊喊声再次不受控制地晌起来。  陈令方正要喝止,忽然厅内静得落针可闻,连五个如临大敌的护院也奇怪地回过头来。  他悄全身一震,脸上现出垓然欲地的神色,看往陈令方身后。  陈念尧比陈令方快了一点,看往椅后,大喜道:“叔叔又来了:”陈令方及时喝止要扰过来护惊的几名护院,大笑道:“老夫还担心老兄不知到了那里去?”他在官场打滚多年,人老成精,到这刻仍小心地不提浪翻云的姓名。  凭椅立在他背后的浪翻云仲手拍拍陈念尧的心头,微笑道:“累陈兄挂心了,我趁船往下行之便,乘机通知吾友。着他们跟来历练历练。”哈哈一笑,又道:“陈兄好豪气:”陈令方开怀笑道:“老夫的豪气实拜仁兄所赐,人来:拿我的仙香飘香来:此情此景,怎可无酒奉客?”  众人愕然以对,只觉陈令方今晚莫测高深,忽然又冒出了浪翻云这样一个神秘人物来,要知舱厅所有门窗都被紧聚关上,但适才眼前一花,这高峻如山的大汉便立在陈令方椅后.教人难以置信这是真实里所发生的事。  朝霞的声音在陈令方旁晌起道:.“老爷:酒来了。”  浪翻云深望了这动人的美女一眼,想起她暗室垂泪的凄酸苦恼,一阵感触。伸手接过朝霞托着的酒昙,道了声谢谢。  舱外忽地沉寂下来。  陈令方一呆道:“全给他们解决了?”  浪翻云淡淡道:“他们没有杀害守舶的官兵,只是将兵哥们赶往水里,否则我也不会容他们滥杀。”接着笑道:“待会敌人进来时,陈兄将就点看看怎样教训他们吧:”在身旁的朝窗和厅内众人目瞪口呆下,他挨着椅背后坐落地上,捏碎昙塞,“骨嘟骨嘟”连喝了几大口。  陈令方吩咐五名护院追到两旁,与他平排,免得阻碍视线,顾盼自豪道:“待会贼子破门而入,你们勿要大惊小叫,坏我家威。”  话犹未已,“轰隆隆”一声惊雷,在船旁晌起,众人猝不及防,有一半人叫了起来。  姗姗来迟的豪雨终“哗啦啦”下来,人船摇摆得更厉害,倍添惊险情浪翻云挨着椅脚背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道:“这是雷响,不是破门声,所以不算数。”  朝霞噗哧笑了出来,旋见众人均呆若木鸡般等待着末日来临似的样子,那有半点嘻笑的心情,慌忙掩口。  “砰:”门给撞了开来。  这次真的没有人失惊喊叫,并非因胆子大了,而是吓得不敢叫出来。  杨武跌跌撞撞进来道:“老爷:不好:”陈令方大喝道:“不要过来:”杨武愕然立定,这才发觉平日懦弱文雅的陈令方从容淡定地坐在众人之前,抱着儿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杨武眼光掠过谢式等五名机院,见到没有多了个人出来,心中略定。  陈令方平静地道:“唤你的同党进来吧:也好让我一并解决。”  一声长笑由门外传来,一名瘦骨邻峋的中年男子,摇着一把精铜打制的大铁扇,故作悠闲地步送来,啐啐嘲弄杨武道:“老四你恁地大意。竟给陈老看破了身份。”接着先斜眼上下扫射盈立一旁的朝霞,才向陈令方一揖到地,以沙哑的嗓子道:“山野小民,拜见陈老,听说陈老有一美妾,不知陈老归山后,可否借来陪我们兄弟各人同床数晚?”  众赞院纷纷喝骂。  陈令方一边喝止着谢式等人,耳中一边收听浪翻云的指示,仰天一笑道:“老夫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原来是苏杭八鬼,想不到你们如此不长进,竟当起楞严的走狗来。”  这次轮到那老大愕然色变。  他们今次被拣选来负责这项任务,主因是他们一向只在苏杭活动,兼且行踪诡秘,所以不怕被人误穿身份,岂知一上来就给人叫出名号,又点出背后的主使者,那震惊确是说也不需说了。见到他的神情,陈令方心中有戏,不过现在实无暇给他想这烦事。  谢式等五人也跟着色变.他们终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这苏杭八鬼手段的狠辣和武功的厉害。  陈念尧天真地向陈令方问道:“爹:他们明明是人,为何会被叫为鬼?”  杨武咬牙切齿道:“小表!待会我要让你知道滋味:”一名铁塔般的粗黑汉子走了进来,奇道:“老大老四你两人为何还不动手?上面不是吩咐过速战速决吗?”  人影一闪,另一矮子抢了进来。一声不晌,手中长刀化作长虹,望着陈令方劈去。  谢式等骇然大惊,正要拚死护主,其中传来浪翻云的冷喝道:“退下:”五人一呆间,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发生了。  “当!”长虹变回只剩下半截的长刀,凝定在陈家父子头上尺许处。  “砰:”坐在陈令方膝上的陈念尧手肘一热,身不由主地小拳击出,正中矮子的胸膛上。  矮子整个人往后跌逼,“蓬!”一声倒翻红地毡上。胸都仍起伏有致,竟是给制着了穴道。其它三名的人看得眼也呆了.难道小孩竟是个高手,能发出真气击进老八矮怪的绝脉里,制住他的穴道,只是这点,三凶便要自愧不如。  陈念尧欢叫道:“我打倒了他:”陈令方豪情大发道:“儿啊:你已得老夫二成真传,要打倒这矮鬼自是不费吹灰之力。”、陈家上下都傻了起来,还隐知道是浪翻云从中弄鬼,心神笃定了点下来。  三鬼六目凶光闪烁不定,既惊且疑。  老大向身旁两人打个眼色,杨武和那个黑汉暴喝一声,一棍一斧,分左右两侧向陈令方攻去,老大折扇一摇,使了下独门手法.一支扇骨离扇疾射而出,直取陈念尧的心胸膛。  众人惊呼起来,怕浪翻云一人之力,挡不住对方三方面来的攻势。  陈家父子眼前满是棍光斧影,寒气迫脸而来,看也看不清楚间.陈令方忽地发觉手上多了个酒昙,两道酒箭,由窄少的罐口激射而出,闪电间射在杨武和那个黑汉的脸上,同一时间陈念尧手肘再热,小手扬起,那枝铁扇骨像给他小手带起的无形劲撞个正着,改往开花插去。  杨武和粗黑汉惨哼也来不及,往后飞跌,仰身倒在矮子之旁,也似矮子般被制着了穴道,三个人平排躺在地毡上,尽避奋意移放也没有那般整齐一致。  八鬼的老大终于色变,喝道:“谁在弄鬼?”  他终于看到疑点。  陈令方拍掌笑道:“说得好:你既是鬼,作弄你就是弄鬼了:”老大一生人从未试过陷身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自己三位拜弟都给放倒地上,势不能逃之天天,把心一横,一声尖啸,意欲召来在外控制着官船的其它四鬼。  外面全无应有的回厅。  浪翻云伸了个懒腰,见到站在一旁的朝霞低下头来。好奇地打量自己,遂对她微微一笑,后者惊得忙移开目光后,才长身而起,同着那老大道:“不用大呼小叫了,你的兄弟自身难保,怎有闲暇来理你。”  罢才他以独门手法,通知在他船上的左诗和怒蛟帮众。这次跟范豹来的十二名怒蛟帮人,都是这一带的最佳好手,要对付几名这等二、三流的脚式。自是绰绰馀裕。  老大知势头不对,一声狂喝。折扇一扬,还扇骨化作十多道黑影,以漫天风雨的手法往众人去。  浪翻云冷笑一声,闪了一闪,来到老大和众人间,两手穿花蝴蝶般在空中穿插。身体疾若鬼魅般左右摇摆,十多支扇骨全到了他手里。  这时老大已逃到了门前,眼看给他逃出门外。  浪翻云冷笑道:“还你扇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十多支扇骨以比掷出时快上十多倍的速度,回敬对方。  老大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看着插在他身上各处穴道的十多支扇骨,仰天跌倒,一半身子到了门外,情景怪异莫名。  浪翻云回头向陈令方道:“若我们还不快些喝酒,有人会等得不耐烦了。”第三章 禽兽不如  “叮”酒杯交撞的声音在舱内响起。  韩柏和兰致远分别喝了杯中的美酒。  韩柏还是第一次喝酒,才入喉已受不住,强忍着不把酒喷出来,却呛得连水也流了出来。陪坐一旁的范良极大笑道:“专使呵:来中原前下属早告诉了你天国的酒北我们朝鲜的参酒辛辣得多,现在你相信了!”兰致远一脸惶恐道:“朴专使没事吧:人来:取茶给专使解酒。”  同座的方园和守备马离也关切地道:“专使大人喝杯热茶暖暖喉,没事了。”  坐在韩柏身旁的柔柔关切地道:“专使你没事吧!”韩柏挥手掉头,咳着道:“不用茶了:好酒,中原的酒都是好酒我们高句丽的……的什么……”  范良极笑道:“专使:是参酒。”按着向兰致远等三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韩柏的记忆还未复原。  兰致远三人谅解地点头。  韩柏才咳定,范良极又为韩柏斟满另一杯酒,眯着眼奸笑道:“大人你在国内以善饮之誉名震四方,否则大王也不会拣了你来天国和众大官贵人交朋友,快喝了这杯。显显你喝酒的本事。”  兰致远刚受了韩柏的一株“万年参王”,对韩柏自是感激有加,闻言颇有点不忍,另一方面又奇怪范良极胆敢如此不体恤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朝鲜的上司属下关系就是如此也说不定.道:“朴专使先喝杯茶好吗?”  韩柏心中差点想捏断范良极的老喉.但脸上不得不堆满笑容,装出豪气干云,毫不在乎的模样,不过却只能发出干哑的“豪笑”,道:“那用喝茶,我韩……韩……朴文……文正在敝国以酒称雄,刚才只是不惯这酒的特性,才会阴沟翻船,看我的!”举杯一饮而尽,果有酒将之风。范良极知道他是以内劲贯在咽喉处,硬将一杯酒“倒”进肚内,诘笑道:“大人:这酒比之我们的参酒味道如何?”  韩柏正强忍着酒入腹中的滋味,闻言一愕道:“滋味深刻之极:深刻之极!”范良极知他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意作弄他向兰致远道:“府台大人,我们大人最爱喝酒,你最紧要关照沿途的朋友,备酒招呼我们大人。”  兰致远连忙应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接着叹道:“可惜以前誉满京城的“酒神”左伯颜不知所踪.否则求得他一坛半坛酒来,包保朴大人和侍卫长大快朵颐!”方围提醒道:“惜花老的官船上亦有他请来庐出名匠酿制的“仙香飘”……”  兰致远击桌道:“下官差点忘记了,待会到了九江。专使大人转乘的官船便有好酒享受。”韩柏和范良极同时一呆道:“官船!”兰致远应道:“下官忘了告诉两位,武昌最大最安全的一艘官船恰巧给敝府一位赶着赴任的朝老乘了上京,所以找已以快马传书,将官船留在九江,兼且下官不能擅自离府,所以将大人和侍卫长送到九江,转乘官船后便要回去.沿途自有方参事为各位打点,马守备则负起护驾之责。”  马雄摸了摸怀里在进此厅前范良极送给他的重礼,恭敬地道:“若专使大人和侍卫长乘的不是我们最舒服最大的倌船,皇上不高兴起来,我们便糟糕透了。”  方园也唯恐这两位豪爽的“朋友”不高与和别人共乘一船,谀笑道:“惜花老最爱交朋友,有他沿途招呼三位,兰大人才可放心下来。”  范良极心中一动问道:“这惜花老姓甚名谁?”  兰致远担心地道:“我们都惯称他作惜花老,他姓陈名令方,今次上京,是要担任新设六都的一个要职,有他在皇上脸前说几句好话,一切事也好办多了。”他作官这么久,自是懂得点醒范韩两人其中利害关系。  范良极眼中爆起亮光,“呵呵”笑道:“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安排了。”  得意忘形下大力一拍韩拍的肩头,兜了他一眼怪笑道:“我们大人也是惜花之士,就让他两人比比看谁最懂惜花之道。”  兰致远等放下心来,用眼看看艳丽夺目的柔柔,又看看韩柏这个“西贝”专使,一齐以男人们会于心的笑声陪着起哄,若非柔柔也在座里,他们会笑得更是不堪。  韩柏忍着肩膊处的阵阵痛楚。一显心忐忑跳个不停。范良极若要硬迫他公然去勾引别人的爱妾,自己应怎样应付才好?  大雨下,雷声隆隆,一道接一道的电光。在林外闪烁着。  易燕媚挨着一株大树,任由雨水从浓密的枝叶间下来,滴在她的秀发和身上。  天地虽大,她却不知应到那里去。  凭着和乾罗相处多年的经验,她隐隐猜到乾罗会避到翻阳湖附近来,却不能肯定是那个市?那个镇?又或那个村?  沿途她不住留下山城的暗记.但这可把乾罗引出来哩?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她甚至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以乾罗一向的冷漠无情,心毒手辣,这样做是否灯蛾扑火的自杀行为?但那晚为何乾罗被暗算后仍放过她呢?就是这点渺茫的希望,支持着她作着这蠢事。  “隆!”  一个激雷的在林顶爆开,易燕媚心累神疲,无助地滑坐树根上,背倚大树,胸脯不住起伏,受着各种思绪的冲击。  自成为乾罗山城三大高手以来,在江湖上她“掌上舞”易燕媚真是横行无忌,但现在这一刻,她只感到自己是条可怜虫。  远方民居透出的灯火,标志着一个完全与她不同的世界.那另一种生活的方式,比对江湖上的斗争仇杀.使她升起一来自深心的厌倦。  “嚓嚓嚓!”由远而近的足音使她蓦地从愁思中清醒过来。  风雨里,一高一矮,两个头顶竹笠,身穿衣的人由远而近,来到林边外的空地,才停了下来,只看他们稳定有力的步伐.便知是江湖中人。  身形较矮的那个低头细看身旁一块坚在地上的方石,道:“爹:这是熊家界了,就是这地方。”娇声滴滴,原来是个女子。  易燕媚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这封父女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诡秘味道,心中一动,躲入了一丛浓密的乱叶里,在雷雨的掩护下,加上娇小的易燕媚一向以轻功见长,纵使对方武功比她高明数倍,也难以发觉她这小心的动作。  那被称为爹的人沉声道:“你待在这里!”身子一闪,穿入林内去,来回搜查起来。  易燕媚看着对方在身前身后掠过,心下骇然,这人也算小心谨慎了。  那高挺的男人到四周搜看一番后,才回到那女子身旁道:“刚才爹有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原来只是疑心生暗鬼。”  躲在暗处的易燕媚哧然一震,林外这男人无疑是个一流高手,只有这级数的人,可对别人的窥视生出感应,究竟对方是谁?  那女儿叹了一口气道:“自大哥传来鹰刀的消息后,我们马家像变了另一个世界,每一步也要算过度过,终日提心吊胆,这是否值得呢?大哥他……”  父亲肯定地道:“凡成大功业者.谁不历尽灾劫,作出种种牺牲,若能悉破鹰刀的秘密,尽得传鹰的薪传,那时天下何人不景仰我马家,就算我们想坐上朱元璋那奸贼的皇座,也非绝无可能,当我们成功后,就知现在的一切牺牲和苦难都是值得的。”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一震,知道了林外的父女是谁,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马任名和他的爱女马心莹。  马心莹答道:“爹教训得是,与其平凡渡过一生,不若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也对得住上天赐予我们的生命,只是大哥他……”  马任名兴奋起来,道:“声儿见有杨奉照顾,他们又无凭实据,能拿声儿怎么样。有件事阿爹从未向你们提及,就是曾有个高明的相士说我手掌都生有龙纹,乃天子九五之首之象,现在鹰刀鬼推神使落到阿爹手里,你说是否注定我要做皇帝,天下还不是属于我马家吗?叹:有人来了。”  这时连林内的易燕媚也听到有人迅速接近的风声。  马任名道:“是否杨奉兄来了?”  杨奉的笑声传来道:“马兄久候了!”人影一闪,全身湿透的杨奉立在马家父女之旁,那对着名赤脚踏在雨水里。  马任名道:“小弟也是刚来!”易燕媚不敢往外看去,怕再引起马任名的警觉。  “锵!”马任名和马心莹的怒叫同时传来。  杨奉大笑道:“马兄功力更胜从前,还未教杨某诚服,但马兄对我的防范,却真教杨某大出意外!”马任名怒道:“我们一场兄弟,为何你一到便对我偷袭?”  杨奉冷笑道:“还说一场兄弟。得到了鹰刀也不知会杨某一声,这算那门子的兄弟,枉我还为你的宝贝儿子出力。”  马心莹颤声道:“你怎知……”  马任名喝止道:“心莹!”杨奉嘿嘿笑道:“说不说出来也没关紧要了,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鹰刀到了你们父女手里,你的宝贝儿子也给北藏第一高手红日法王掳走,天下虽大,看来亦无你马任名藏身之所了。”  “锵锵!”林外再传来数十下兵器交击之声,按着是马心莹的惊叱和马任名的喘息声,看来两父女加起来也非杨奉对手。  杨奉哈哈大笑道::马兄你缩在马家堡大久了,就算朝夕苦练,也胜不过杨某这以海角天涯为家,以遍访天下高手为练武之途的流浪汉,当年你的武功便逊我一筹,今天相差更远了。”  马任名恨声道:“我看错了你,一听到鹰刀便想据为己有,什么朋友之义也不顾了。”  杨奉冷笑道:“为了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不要说朋友之义,就算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在你马任名又算得是甚庞?只要我将你二人杀了,我择荒地埋了,武林还以为你们躲了起来,那时我杨奉便可安然找出鹰刀的秘密。哈……”  “锵锵锵锵!”兵刃交击声不住在林外响起。  马任名大叫道:“莹儿:走!”马心莹悲叫道:“爹!”马任名怒喝道:“还不走:想死在一块吗?”  林内的易燕媚心中骇然,这杨奉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连鼎鼎大名的马家堡主和女儿联手,也及不上他,不由往外望去。  马心莹的竹笠掉了下来,慌惶往密林掠去.马任名则仗剑拚死挡着杨奉凌厉的攻势。  易燕媚暗忖这马任名总算是个好父亲,危急关头下,宁愿机牲自己也要救女儿一命,刚想到这里,马任名大喝道:“莹儿快走,死也不要让恶贼得到你身上的宝刀。”  罢扑进林内的马心莹全身剧震,骇得一口真气提不起来,仆倒地上。  易燕媚一愕下已知其故。  杨奉果然大喝一声,一连几拐迫开了马任名,往林内扑来。  杨奉跃进林内,外边的马任名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刹那间消失在雨里。  头发散乱,形若厉鬼的马心莹刚从泥地爬起来,杨奉从后掠至,一拐往马心莹击去。  马心莹像失去了魂魄般,挡也不挡.只是拚命往前奔去。  “蓬!”马心莹应拐飞跌,仆在一堆树丛里。  杨奉奔了过去。一点也不理男女之嫌,脱掉她的衣,仔细搜查起来,不一会全身一震,道:“不好:中了这奸贼之计!”飞掠出林.往马任名逃走的方向追去。  易燕媚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来到马心莹伏身处。  马心莹被杨奉搜身时翻转了过来,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两眼无力地睁开。气若游丝。  易燕媚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命,蹲在她旁,低声道:“马小姐,你有什么话想说?”两水不住落在马心莹没有了半点血色的脸上,鲜血混在雨水里,化了开来,嘴轻颤。  易燕媚将耳朵凑过去,听得马心莹微弱的声音道:“爹:你好狠心!”易燕媚心中凄然,用指尖揩去马心莹眼角的泪珠,叹道:“马小姐安息吧!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第四章 坦言示爱  谷倩莲由静室步出风雨里的庭院空地上低垂着头由风行烈身旁行过,像看不到风行烈那样子。  风行烈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生出怜意,追在她背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陪着她淋雨。  谷倩莲停了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风行烈只有也停在她身后。  谷倩莲轻轻道:“行烈:我的心很乱。”  风行烈道:“你使了这么多手段,也达不到目的吗?”  谷倩莲摇头道:“不:夫人答应了。”  风行烈很想问她谷凝清究竟答厅了什么事,不过他为人心高傲,纵然冲动,也强忍不问,留待谷倩莲自发地告诉他。只是奇道:“目的已达到,那你为何还要心茫意乱呢?”  谷倩莲背着他垂头道:“行烈:若你有了个各方面都比倩莲更胜的红颜知己,是否以后不会理我了。”  风行烈为之愕然,不知应怎样回答她,亦知无论如何回答也有点不妥。  谷情莲叹道:“谷倩莲呵:人人都说你最懂得为自己打算,但你是否只是个看来听明的大笨蛋,只得只懂作自缚呢?”  雨水打在两人头上身上.浑身全湿透了,衣衫也在滴着雨水。  谷倩莲凄然一笑道:“知道吗:自第一次在刁小贼那间客栈遇到你,那时我还不知你是谁,心中便时常想着你,想着你那满蕴着伤心往事的眼神,和纵使在落泊时仍没有离开你的傲气。你知道吗?你是否对倩莲内心的感受一无所觉呢?”  风行烈给勾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反觉得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有种折磨自己的快感。  他想起当日离开那山中灵寺,玄静尼看他时那令人心颤的眼神,那天大两也是淅淅地下着。只是少了眼前的电光和雷响,是白昼而非黑夜。  也想起了靳冰云。  他应该怎样做呢?  他很想再见冰云,但也最怕见到她;他很想和谷情莲在一起,但又很想拒绝这垂手可得的瑰宝。  谷倩莲的声音继续传入他耳内道:“行烈:告诉谷倩莲吧:你知否她除了你外,不会再看上第二个男人?”  风行烈伸出双手,搭在谷倩莲香肩上,缓缓将她扳转过来。  谷情莲仰起俏脸,眼内一片凄苦和无奈。  真难为她有这么多解不开的心事。  风行烈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道:“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喜欢我,直至你拚死带着我逃出卜敌的魔爪时,我才体会到你的心意,可是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谷倩莲茫然摇头.又点了点头,垂头道:“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只要由这刻开始,我们快快乐乐在一起,便足够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的事我也不管。噢:行烈。”小鸟依人般投进他宽敞的怀抱里。  风行烈心中感动,拥着她火热的身体,湿透的衣服使他们全无隔阂地贴在一起,使他有锺和这美女血肉相联的感觉。  他像得回一些失去了的东西。又像依然是一无所有,那种痛苦、矛盾和痛恨自己的感觉,使他差点仰天悲啸起来。  谷倩莲将螓首埋在他宽肩里,喃喃道-.“回双修府吧:我真的没有骗你,现在倩莲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双修府去。”  雷暴终于缓缓收止,老天的狂怒化作无限柔情,下飘飞的雨丝。  陈令方以老练的手法,应付了那些前来致候的地方官员后,回到泊在原处的官船,和浪翻云左诗关上舱门在正舱内对酌。  这时离天亮还有少许时间。  正舱内静悄悄的,份外有种孤寂寥落的感觉。  左诗担心了整夜.兼之舟车劳倾,喝了两杯酒后,不胜酒力,挨着椅背睡了过去。  这时朝霞推门进来,捧来另一昙仙香飘,嫣羞垂着头,盈盈步至桌前,轻轻道:“老爷:要不要朝霞在旁侍候?”  陈令方有点不耐烦地道:“我们有要事商谈,放下酒昙去休息吧:记得关上门!”浪翻云皱起眉头,微笑道:“且慢:少夫人请为我和陈兄斟满酒杯!”朝霞呆了一呆。  陈令方有点尴尬地道:“斟酒吧!”朝霞战战兢兢,欲捏开昙塞,忙乱下却怎也办不到。  浪翻云温和一笑,伸手过去,为她把捧在胸前的酒昙拔去木塞。  朝霞连耳根也羞红了,颤着身为两人斟酒后,放下酒昙,接回塞子,才出门去了。  陈方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门外。叹道:“浪兄或会怪我对这小妾并不太好,唉:我当初为她续身纳而为妾,真是对她欢喜得直似发狂,但不足十月,我便掉官归家,这三年来,其它妻妾对她又因妒成恨,弄得耳无宁日,这是否贪花好色之错呢?”  浪翻云不想再听这种家庭纠纷,改变话题道:“陈老今后有何打算?”  陈令方茫然的眼睛闪过愧色,摇头喟然道:“老夫求官的心太热切了,有时甚至会不择手段,今晚的事就像当头棒喝,唤醒我长作的官梦,现在只想找个借口,推掉钦命,回乡过些安乐日子,以后长醉温柔之乡,快快乐乐渡过馀生算了。”  浪翻云见他意气消沉,淡淡道:“陈老打的是如意算盘,但求官离难,辞官也非容易,兼且舱底的囚室里还有八名恶贼.事情仍是没完没了。”  陈令力道:“老夫为官多年,朝庭内很多人还是我的门生,手段也有上一点,这八人绝对留他们不得,杀了他们后。我会放出声气,说他们为我暗中请来的高手所杀,以后只字不提此事,楞严怕也会放我一马吧!”浪翻云道:“你终于肯定背后的指使者是楞严。”  陈令方沉声道:“化名杨政这三名新护院,是西宁的沙千里特别推介给老夫的,所以老夫全无戒心……”  浪翻云一愕道:“这样看来,以胡惟庸楞严等为首的一党,已与西宁领导的系统联成一气,携手打击鬼王虚若无等开国功臣……说不定……说不定背后的真正主使者是朱元璋,那事情便更难弄了。”  陈令方色变道:“若老夫遭人暗杀,皇上便可命楞严捏造假证据,然后向鬼王手下的人大开杀戒,削弱鬼王的力量,甚至去正面对付鬼王,这招确是狠毒之极。”  浪翻云默思半晌,沉声道:“我对朱元璋一向无甚好感,不过看在他治国还不错的份上……”  陈令方哂道:“久乱求治,自古已然。况且大劫后人口剧减,土地对民生需求自是应付裕馀,这事大家心里有数,只是不敢说出来吧了!”浪翻云点头表示同意,道:“一动不如一静,这天子之位,还是不要动他才是上算。”接着动容道:“恕我直言,陈老现在正陷于进进两难的绝地,若以一般手法处理,实有死无生,陈老可敢放胆一搏,或能置诸死地而后生。”  陈令方精神一振道:“谨洗耳恭听!”浪翻云道:“首先陈兄以夫人公子等受了惊哧为借口,将她们送往安全地点,这事可包在我身上。”  陈令方最关心的乃独子念尧,闻言喜道:“有浪兄此语,我可放心了!”旋又皱眉道:“但若老夫一个家人也不带上京,岂不给敌人以借口,说我心怀叵测吗?”  浪翻云道:“你可带一二爱妾上京,再由我的人假扮你的护院家丁,便可应付过去,凭我浪翻云的覆雨剑。要护送几个人逃走。那会是什么问题?”  陈令方放下最难放下的心头大石,但又想起另一些问题,道:“上京后我们又可出什么事来?”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我还未了解京师的微妙形势,不过以现在各据山头的局面来说,其中必有弱点可以利用,若能扳倒胡惟庸和楞严,此消彼长,朱元璋权宠的力量将会大大削弱,说不定陈兄还会官运亨通,为天下百姓干点好事出来。”  陈令方拍桌道:“置诸死地而后生,就让我和浪兄干一番大事出来,但浪兄的身份……”  浪翻云笑道:“我会收起我的覆雨剑,扮作你的清客谋臣,江湖上见过我的人并不多.更莫论躲在京师作威作福的人,若我刻意潜藏。谁可识破我的身份,又有谁想得到我竟会和陈公混在一块儿?”  陈令方道:“但八鬼失手遭擒,任谁也知道老夫身旁有高手在暗护……”  浪翻云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陈老放胆传出消息,说八鬼被你请来的高手所擒,现正押往京师途中。最好楞严使人来救人或杀人灭口,这个游戏更有趣了。”  陈令方皱眉道:“但那高手应是谁人?二浪翻云故作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见到他吗?就是我帮的范豹,陈老做了这么多年官,说假话的本领不会太差吧!”陈令方老脸一红,待要答话。“笃笃笃!”离门声响。  进来是陈令方的管家,施礼后道:“老爷:兰致远大人的座舟到了!”长江之畔。  秦梦瑶恬静如常,来到码头旁的大街上。  岸旁泊了大大小小十多艘船,挑夫们已忙碌地开始工作,赶路的商旅亦趁早到来,希望能在入黑前到达下游的九江府。  比往日不同的是码头处多了戏十名官差。不住抽查惹起他们疑心的人。  使人感到刚发生了一些事故。.秦梦瑶并不急于找船乘坐.,走水路或陆路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见天色尚早,便走上江旁的伴江楼,要了一间临江的厢房,点了-碟荠菜、一碗清粥。  酒楼的伙计见她美若天仙,气质高雅,招呼得特别恭敬亲切.更主动要为她安排客船。  码头处不时传来挑夫有韵律的半歌半叫的声音,使她感受着民间充满汗水和努力的生活和节奏。  秦梦瑶轻松起来,斜倚在窗门,平静地看着江旁的活动。  其中一艘特大的船,斜斜伸下了五六条跳板,十多辆滕车,负着一袋袋的米杂物,列成队伍,等待着挑夫们搬运上船,送往别地,以赚取包大的收益。  秦梦瑶大感兴趣,细意观赏。  和这里比起来,慈航静庵是一个与尘世全无半点关系的静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每一棵菜都是齐内的人亲手从田里种出来,舍两餐温饱外,再无他求。  但这里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渴望和憧憬,由养妻活儿、买屋买地、丰裕生活、金玉满堂,以致功名利、权位财势。  就是这些想求,支持着每一个人在这茫茫人世挣扎向上。  “笃!”秦梦瑶头也不回道:“方兄请进!”门开门关,方夜羽讶然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梦瑶小姐总能令在下惊异莫名,怎可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在下冒昧来访?”  秦梦瑶的美目仍凝注往窗下的情景。淡淡道:“公子请坐!”方夜羽在秦梦瑶对面坐下,这时那热心的伙计走了进来,为方夜羽奉上碗筷茶盅,又问需否加添酒菜。  方夜羽客气婉拒,顺手赏了伙计一两重的一碇银子,这幸运的伙计小心地关上房门,欢天喜地走了。  厢房内静默下来。  秦梦瑶轻叹道:“这伙计现在对你感激不尽,但假若他知道方公子可令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沦为亡国之奴,不知他会怎样想呢?”  方夜羽也叹了一口气。道:“梦瑶小姐指责的是。但小姐曾否想过你们自汉朝武帝以来,每值国力增张时,便对我们这些在塞外与世无争的游牧民族,大肆讨伐,汉兵的残暴,从未停止载在我们以血泪写成的史册上,到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却派我们不是,梦瑶小姐认为这是否公平?”  秦芬瑶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和方夜羽热烈的目光短兵相接,淡淡道:“自有史书以来,人类的历史从离不开斗争和仇杀,但人世间除了仇恨外,还有伟大的情操和爱心,方兄看看门外和窗外这些人,仍坚持在两者间只选取仇恨而不是爱心吗?”  方夜羽喟然道:“在下亦是迫于无奈,蒙汉之间仇深似海,朱元璋亦绝不会放过我们,只待他稳定了内都。将会派出大军,来把我们尽杀绝,奸淫所有妇女。今次在下挑起江湖的风雨,说要恢复大元统治只是个遥远的事,但若能惹起大明内部的不安,使朱元璋无暇外顾.在下便达到目的。方夜羽为族人尽点心力,梦瑶小姐仍能指责我不是吗?”  秦梦心中一叹,每人也有其个人的立场和理由,一个人的好事,会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坏事:听了方夜羽这一番肺腑之言,她更深切礼会到百年前的传鹰,为何对人世间的斗争全无兴趣。人世就是那样,谁是对?谁是错?  方夜羽沉声道:“我们长居塞外苦寒之地,遂水车而居,生活之难苦,绝非水土肥沃的中原人所能想象。我们东来侵华,可算作是追求美好的生活,因此我更不明白为何汉人要来侵迫我们,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最好的土地已给你们占据了,为何还要向我们这此一无所有的人开刀呢?”  秦梦瑶轻轻道:“现在整个江湖已给方兄索着鼻子走,方兄是否感到满意了?”  方夜羽摇头道:“或者在下是受了师尊的影响,早看破了人世权位的追逐,只是场至死方休的角力。梦瑶小姐知否在下多么希望能在你脸前谦卑地跪下来,痛哭流悌,恳求小姐舍弃仙道,下嫁方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背负在我身上的重担子,却使我只能在梦里偷偷地这样想,梦瑶小姐说方夜羽会感到满足吗?”  秦梦瑶想不到对方如此向她坦然示爱,看着眼前这兼具文才武略的轩昂男子,心中也不无怜惜之意,幽幽一叹道:“方兄不要使梦瑶为难了!”方夜羽眼中爆起亮光,秦梦瑶如此一说,表明她芳心中并非全无他的位置,心头一阵激动,说不出话来。  秦梦瑶别过脸去,看往窗外,那艘粮船刚解索离岸,往下游开去,平静地道:“方兄攻打双修府在即,到来找梦瑶不会只是为了说说心事吧!”方夜羽感到她的语气回复了平常的冷漠隔离.知道不宜在感情上再逼迫她,收起情怀道:“在下今次来见小姐,是想知道小姐欲往何处?”秦梦瑶平静地道:“你有四密尊者和红日法王来对付梦瑶,还要担心什么呢?”  方夜羽正容道:“梦瑶小姐请勿错怪在下。方某宁愿一败涂地,也不会专门找人来对付梦瑶小姐,今番前来,只希望梦瑶小姐能明白在下苦衷,能超然于尘世间的争逐之外。唉:纵使没有了我们.江湖上的纷争又会有片刻静止吗?梦瑶小姐何苦要让这些闪跃于生死瞬间的俗事扰了仙心?”  秦梦瑶心中一颤,知道方夜羽这几句话正说在她的心坎里,由离开慈航静齐始,这尘世之行只是一个历练的过程,由入世而出世,但若她真的卷进了这漩涡里,她还能脱身出来吗?  不由想起了韩柏,这人也是一个使她感到难以脱身的“魔障”秦梦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方兄若能放过一个人,梦可以在十天内不踏入鄱阳湖半步。”  方夜羽愕然道:“你是否要我放过韩柏?”  秦梦摇头道:“不!”方夜羽大奇道:“梦瑶小姐请说出那是何人?”  秦梦瑶淡淡道:“怒蛟帮的戚长征。”  方夜羽脸色一变,知道和秦梦瑶的谈判终于破裂,而秦梦瑶亦看穿了他们今次进攻只修府,主要的目标却是怒蛟帮,所以崭露头角的戚长征亦成了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若让戚长征和上官鹰翟两时会合在一起,这三人联手之势,将使怒蛟帮倍杂对付。  秦梦瑶提出了这个他不能答应的要求,挑明了她不会坐视不理。  方夜羽长身而起。抱拳施礼,叹道:“梦瑶小姐确使在下为难之极。”  再叹一声,往房门走去。  看着方夜羽肩宽腰窄的背影,秦梦瑶暗叹一声,方夜羽终拒绝了她要求他退出中原的建议,因为不杀戚长征,等若不向怒蛟帮开战,试问方夜羽的霸业如何展开?  方夜羽推开房门,忽又回过头来。低声道:“梦瑶姑娘是否爱上了韩柏?”  秦梦瑶神不及防,呆了一呆,才淡淡道:“对不起:我没有可以告诉你的答案。”  方夜羽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情懑难平的味道,才往外走了,同时轻轻关上了门。第五章 共乘一舟  当秦梦瑶和方夜羽在伴江楼上谈论他的生死时,戚长征从一个好梦里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好不写意舒服。  昨天在红日法王掳人离去时,趁混乱之际,他溜了出厅外,躲进韩府后院的礼会去,藏身处刚好是以前韩柏躲起来那堆放杂物的阁楼。  多日劳累下,他倒头大睡,至此刻才醒来,精神饱满,有信心可以厅付任何危险。  早在到韩宅找马俊声晦气前,他与武昌的怒蛟帮人接触过,得知怒蛟帮全面反击的计划,既兴奋莫名,同时也知大大不妙。  武昌乃方夜羽实力最强之处,以他一人之力,逃走也成问题,为此早吩咐怒蛟帮留守的众兄弟化整为零,潜进地底,躲躲风头。  到红日法王大闹斡府,他心生一计,想起最佳藏身之处,莫如就在韩府之内。  方夜羽的人以为他仍和八派的人在一起,自然没有理由破门进来对付他,到八派的人逐一离去时,方夜羽的人自然以为他已逃走,再不注意韩府时,就是他逃离武昌,赶往长江归入大队的时候了。  本来若再躲多两天才走,会更是安全:但他生性好动,喜爱热闹,要他再在这里呆多半个时辰也受不了。  戚长征将长刀插回背上,跃下阁楼,到了地上。  想起由蚩敌那类高手可能就在外面静候着他,连这胆大包天的人也不由小心翼翼起来,先来到门旁,由隙缝处往外望去,两名马夫正在外面的空地上洗刷马具,悠闲地聊着。  戚长征暗忖:昨天韩府才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今天的韩府一切似都回复了正常,人忘记过去的力量真是强大。  这样推门出去,两人不叫叹才怪,忙回头四望。看看有没有另外的门窗,不一会大失所望,这是个密封的粮仓,除了这道门外,连扇气窗也欠奉,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往外望去。  那两个马夫已软软倒在地上,看来是给人点了穴道,对方的手脚快得骇人。  戚长征心叫不好,知道方夜羽的人终于进来搜索他的踪迹,同时也表示了八派的高手已全都离去,否则对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发觉。  他迅速退后,将自己留下的脚印全都消除,又将自己睡过的地方布置过,使人看不出被他压过的痕迹,然后环日四顾,看看有没有理想的藏身之所。  最后眼光来到放在一角的十多个竹箩处,其中堆着谷和米糠,看来是饲养家禽之用。  戚长征叫声谢天谢地.掠了过去拣了一个半满的钻了进去,用谷壳盖着自己,动也不敢动。纵使以他的好勇斗狠,也知道这场不能力敌,只能智取的斗争。  “咿呀!”大门推了开来。  戚长征聚精会神往外望去。  黑影一闪,好象有什么东西跳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似猫非猫,但鼻子特别大,似松鼠非松鼠的小动物。他似猫的身长约半尺,但拖着的松鼠般尾巴却足有尺许长,灵活地在身后有节奏地摆动着,一对眼闪闪发光。  戚长征心知要糟。同时也明白那晚被由蚩敌追上来的缘故,就是因为斗不过这头怪畜牲的大鼻子。  敝猫的头忽地摆向他这边,怪眼瞬也不瞬地瞪着他藏身的大箩.前面两只脚在地上划动着。戚长征心中叫道:“乖乖过来吧:让我给你一刀.否则我老戚无论逃到那里,也会给你找到。”至此他才明白方夜羽的人为何可肯定他仍在韩府内,故大举进来搜索.因为这只怪猫在前次追踪时。早熟悉了他的气味。  人影-闪,一个美妙的身形扑了人来,原来是那娇软若水的“水将”水柔晶。  戚长征心叫一声“完了”,伸手握往刀把。  水柔晶口中发出了一下短促的尖啸,那怪猫跃入她怀里。  水柔晶将怪猫放在肩上,掠到戚长征的竹篱旁,低声道:“现在整个韩家也给我们包围起来,你要设法在韩家再躲上一个时辰,到时我或可将我们的人引走,之后你可好自为之了。”顿了一顿再道:“你最好混到韩家的主宅里.我们奉有严令,不得惊动韩家的人,好了:我水柔晶再不欠你什么了.千万不要以为我爱上了你。”话完俏脸一红。闪往仓中另一角落去。  一肥一瘦两个男人掠了进来,肥的那人问道:“小灵狸没有发现吗?”  瘦的那人道:“这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戚长征从大庞里看出去,两人都身穿白衣,但肥汉衣绣金边,背上挂着两个金轮。瘦的那人高若木条,衣绣绿边,手上拿着的武器竟是块木牌,心中暗懔,若此二人代表金和木,则水柔晶不用说也是水,都应还有火和土两人,只要这其它四人和水柔晶武功相若,便够教他吃不消,何况对方必精通某种取五行生克制化而成的阵式,对上了时他可能连逃走也办不到。  水柔晶纤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捏着小狸的颈项,道:“没有发现:来,我们搜马厅去!”当先去了。  金将木将两人扫视了粮仓.一片后,才跟着追了出去。  戚长征及时闭起眼睛,免去被人感应到眼睛的光映,发现了他,同时想道:“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莫如就躲在这里,不若再睡上一觉。”  正要闭目入睡,忽地惊醒过来.跳出大,窜到故开了的门旁,探头外望。  原来他忽然想起江南捕快惯用的搜查手法。就是先将整个要搜索的地点围了起来,然后来回接索多次,所以即管被搜者东躲西藏.最后都会露出痕迹,假如以为搜过的地方没有危险.躲了进去,更会堕进陷阱。  若对方不是采取这种手法。水柔晶也不须对他加以警告,要他混进韩家的人内。  外面除了那两个倒在地上的马夫外,静悄悄的。看来水柔晶三人都到了马廨去。  戚长征想扑出去,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妥,寻思其故,不一会恍然而悟。  他想到水柔晶等人既奉令不得惊扰韩家的人,自亦应有人把风.以免韩家其它人突然来到,发现这两个被点倒地上的马夫。因为若真的有人来到,把风者可将对方点倒,到走时再将被点穴者拍醒过来,保证那人恍然不知道自已怎地被人落了手脚。  戚长征暗暗心焦,就在这时,马庞那方传来两下鸟鸣的声音:衣衫声响.一个穿着紫红衣边的白衣男子,背着个火炬形的怪兵器,脚不沾地掠过眼前。迅速消失在马廨那方的转角处。  这人不用说代表的也是火,如此看来,进韩宅来搜索他的就是这金木水火上五将,此外极可能再没有其它人,因为若要搜人而不被韩府的人发现,就必须是高手,由此而推之,围着韩府的人武功都应比这五人为低,自己若要强闯出去,或者有希望突围逃走。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因为只要露出行藏,以方夜羽手下能人之众,能逃出武昌府的机会仍微乎其微。  为今之计,就是乖乖听水柔晶的指示.设法子混到韩府的主宅里,那时这五将投鼠忌器,要找他便会难得多了。  假设现在只还有一个土将在外面某处把风,他逃过对方耳日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因为他处身的这方向不应是土将注意的地方。  打定主意。戚长征迅速再探头望往与马庞相反的右方。  几座建物外就是韩府的大花国,曲径通幽,林木婆娑,对隐藏身形极为有利,园旁均有道长廊,接通韩府前后两院。  昨天摸来此处时,戚长征对斡府的形势早有了大略的认识,记得往前是韩府着名的武库。往后是婢仆居处,然后是另一个较小的后花园,花园内就是韩天德和夫人子女的后宅。  要混进韩家的人里去,最理想莫如到前院去,可是那里是韩府所有日间活动集中处,人来人往,藏身困难,所以唯有将目标定在韩家的后院。  戚长征运足目力,迅速视察右方的园中林木,那土将若要藏在暗处,只有躲在树木里又或花丛内。  就在这时,两名婢女穿过大花园内的碎石小径,边行边用手上的刀剪修整花丛。  戚长征心中大喜,果然看到园内一丛花木动了一动,不用说也是土将躲藏的地方,见到有人经过,立即藏进花丛间更浓密的深处。  戚长征知道对方的注意力必全放到那两名女婢身上,岂敢迟疑,闪了出去。贴墙而走,恍如电光般经过粮仓旁的三个离物仓,两脚用力。扑上长廊挡两的瓦顶,停也不停,沿着廊顶迅速缠过婢仆们的居所,来到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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