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码6-3

卓木强巴道:“导师的意思,是说……啊,明白了!如果德军知道福马所获得的地图是在古格的密室中发现的,而且还知道密室里有另一个未被取走的箱子,当他们循着福马手中的地图无法找到入口时,就想返回古格取出另一个箱子,也就是……”  “我们手中的另一幅地图!”巴桑和张立同时道。  方新教授点头道:“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  卓木强巴激动道:“那就是说,我们已经掌握了通往帕巴拉神庙的唯一地图?”  方新教授迟疑道:“可以这么说,但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这幅图……”说着,电脑上出现了他们在古格密室里找到的那张狼皮地图,那犹如北京详细交通图的地图,“实在是无法破解,起初我还是小心地发出部分图像,后来我狠了狠心,将全部的图纸都发给了那些破译图像密码的专家,能咨询的都咨询了,包括吕竞男反馈回来的消息,那些研究了一辈子西藏的专家们,也都对这幅图一筹莫展,所有的专家,他们的结论都是一致的,没有哪幅图,没有任何一幅指引方向的图会被绘制成这样。其中八成的专家,根本就不愿意深入研究这张地图,他们只看过一眼便告诉我,这明显的伪地图。所以,我们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  卓木强巴再次仔细观察这幅图,密如蛛网的线条分布在图上,不少线条被涂以颜色,而旁边有奇怪的符号,整幅图上没有一个文字,那些符号极具象形性,与古藏文是完全不同的,也可以说,那画的就是一些抽象动物。卓木强巴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目前他们所接触的到的,仅仅是文字符号,就已经有四、五种之多,他们唯一有所了解的仅有古藏文一项,而玛雅铭文,玛雅符号图案,戈巴的文字符号(也就是在铜镜背面和那有关戈巴族与狼祭祀的唐卡上采用的符号),还有就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抽象动物符号,无数的符号在他脑子里旋转,飞旋……  卓木强巴久久地盯着电脑屏幕,凝重地问道:“也就是说,虽然我们发现了唯一的地图和光照下的城堡,但我们的所有线索都终结于这两件东西上,如果无法破译它们隐藏的信息,我们将一无所知,是吗,导师?”  方新教授点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张立提示道:“会不会像玛雅的图像一样,其实这幅图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真正的信息隐藏在图画里面?”  巴桑沙哑道:“但是我们没有原图,就算你这样想,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这样研究。”  方新教授淡淡道:“这点放心,早在我们从倒悬空寺回来之后,西藏的专家们就用过各种方法彻底检索过那两张狼皮地图,化学、光学、声学、电磁学、影像学、密码符号和抽象暗示,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两张手绘的地图,除了用不同颜色标记了一些路段,这两张图都没有做任何特殊处理,我们看到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的。”  肖恩道:“也就是说,破译这幅地图的关键,就在于它本身所绘的内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些图画之中?”  方新教授赞许地点头道:“对。”  卓木强巴看着那些线条,渐渐的,感到整幅图画好像凝成了一张人脸,正望着自己露出嘲笑的表情,如今最重要的线索已拿在手里,但是如何破解,却成了一大难题,他们根本就是盲人看天书,连最基本的破解方法都想不出一条来。  方新教授看了看愁容满面的卓木强巴,宽慰道:“放松些,会有办法的,仅仅要在这幅图上找线索是不够的,我们要想破解这张地图所暗含的信息,要做的有几点,首先,尽可能多的收集有关香巴拉和其余已知名称的信息,毕竟那些是明面上可以找到的信息,其二,我们要尽快把光照下的城堡拿到手里,这是我们掌握的一条重要的原件线索,说不定它会成为地图的突破口,其三,我们必须更加深入地了解有关亚拉法师他们那个密教的信息,从我们经历过的地方和手里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宗教已经不能用不简单来形容了。”  卓木强巴想起了吕竞男那晚在病房里对他说的话,知道他们宗教是秘密的,不愿意过多地透露给外人,他微微摇头,道:“好,那么,我们第一步就是去取光照下的城堡,希望能早日找出那面镜子里藏着的秘密。”  方新教授点头同意,道:“但是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强巴拉,王佑这个人,他是一名理性的商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他目前的态度来看,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死在香巴拉,在与他的交谈中,你也要保持理性。明白我的意思么?”  卓木强巴苦笑道:“明白了,如果他实在要去那里送死,我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意志的。”  肖恩和张立对王佑的事还不是很清楚,询问后才明白,肖恩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说来,只要是听说了那里的人都想去那里了?我倒有个主意,听我说,知道船夫和金山的故事吗?在美国的某个洲发现了金矿,许多人蜂拥而至,想去挖金子,但那里却有一条很宽的河,而且河面没有渡船。其中一名采金客马上放弃了去挖金子的想法,他拿出全部积蓄买了条船,在那条河上做了船夫,向过河的人征收昂贵的渡河费,不管那些采金客是否挖到了金子,那船夫却成了比他们都富裕的人。我们现在的情况,似乎很类似,我们还不如干脆来一个旅游团大集合,反正那么多人都想去,要去都去,我们收费,正好解决我们的资金困难问题,至于他们能不能到那个地方,到了那里又能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是另一回事了。”  肖恩自认为是一条不错的建议,可说完之后,发现其余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盯着自己,不免担忧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沉默半晌,方新教授首先道:“看来,我们的思维方式,是该换一换了。”他心中却道:“终于有人提出这个方案了,小伙子,你的计划总算迈出了第一步,这条路,真的很危险啊。强巴拉,原谅我,这次,就不告诉你真相了。”  卓木强巴大力在肖恩肩头一拍,道:“真有你的啊,肖恩。”  原本,卓木强巴和特训组成员都只是想组成一个秘密小团体前往寻找帕巴拉神庙,就算他们找了朋友帮忙,也从未往买船收费方面去想。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王佑提出以资助换取一个去香巴拉的名额时,卓木强巴想也未想就拒绝了。  而当他们面对莫金那个团体的时候,他们采取的也是不合作不妥协态度,双方暗中较劲儿,并且在线索争夺战过程中,他们似乎笑到了最后,但是莫金究竟知道多少线索,他们却不得而知。  可是,当消息外泄之后,各方面的势力蜂拥如潮,他们本能地只想避开那些组织和团体,但对资金、人力、物力都缺乏的他们而言,要避开那些无孔不入的势力谈何容易,知道了金山在哪里,自然人人都想去采金,这时候唯一掌握着渡船的他们面对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如今他们面临的情况,就好比洪水来袭,当出现莫金那样的个别缺口,他们可以采取堵漏补缺的方法,可是,洪水持续高涨,眼前面临决堤的危险时,继续堵漏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卓木强巴在方新教授的指点下,装疯卖傻都试过了,但那些势力显然不愿意这样轻易放弃,他们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而且,在洪水不见消退的情况下,持续封堵显然并非良策,肖恩的建议,却能打破这种被动局面,当洪水即将破堤泛滥,眼看堵不住时,用引水渠分流,无疑是最佳选择。既能引开洪水,避免没顶之灾,而且,洪水在引水渠中,它的前进方向,就将由引水渠来决定。  张立不同意道:“难道说,我们真要让其余势力都加入进来吗?”  方新教授道:“不,当然不,可是肖恩给我们提供的建议,却可以让我们摆脱他们的纠缠。”  卓木强巴道:“如果做得好,的确可以弥补资金上的不足。”  张立还是不明白,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巴桑形象地比喻道:“如今各方面的势力,就好比一群疯狗,它们盯着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激怒了它们,而是因为我们手里拿着肉骨头,如果我们把肉骨头扔出去……哼哼”巴桑冷笑道:“那时就会变成狗咬狗!”  方新教授微笑道:“而且,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唯一正确的地图和光照下的城堡这两条最终线索,那么,我们将在阿赫地宫和倒悬空寺里拍摄的资料卖给他们又有何不可?”  肖恩道:“你们太优秀了,这个主意比我的要好。”  五个人又商量了一番,认为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打算等大家都到齐了再讨论一下具体实施细则,末了,方新教授道:“好了,今天你们奔波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我们就讨论到这里,明天或许竞男他们会与我联系,强巴拉你选个时间,尽快与王佑再见一面,拿回光照下的城堡,至于光电学方面的专家,我想办法去联络。”  卓木强巴道:“好,我明天就去找王佑。”  张立道:“等等,教授,我们从国外邮回来的包裹呢?我要拿给强巴少爷他们看看,让大家看看,我们去购买的工具有多么优良。”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都在里面,跟我来。”  卓木强巴惊讶道:“怎么?都是邮寄回来的?”  张立扭头道:“我们买的都是一些电子元器件,完全是合法途径嘛。”  大家随方新教授来到内屋,桌上摆放着几件包裹,从外形看都不大,这些,应该就是张立他们根据唐涛的笔记,从世界各地精挑细选回来的顶级装备了。张立满怀欣喜地冲到桌前,熟练地拆开包裹,当他拿起那些器械时,仿佛整个人都变了。一桌子各式仪器摆放在卓木强巴他们面前,有认识的,而另一些是不认识不清楚功效的。  张立从左至右向大家介绍:“吸力鞋,这是我们的常用装备之一,弓形减震,强力助弹,这个我不需要过多介绍,这是最好的产品,但不是美国造,是法国造的。还有这个,这个大家伙,它就是我们使用的飞索的原型,是由一名叫鲍尔的大学生发明的,他们管它叫作绞链。”  卓木强巴看着那铰链,足有一台小型收音机大小,而且钢丝和轮轴都暴露在外,更像钓鱼竿上的收线器,巴桑也道:“这么大?”  张立道:“没办法,目前市面上还没有新型的飞索成品出售,所以只能买这种十年前的产品,以前的登山家是把它们别在腰部的。不过没关系,它和飞索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只要我搞清楚它的内部结构,我就可以重新组装飞索。这件,蝠翼衫,也不用我过多介绍,和我们使用过的蝠翼几乎一模一样,它原是一名叫凯利的极限爱好者发明的,据说灵感来自飞鼠和一名叫霍顿的德国发明家。”  卓木强巴拿起好似一节电池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张立一喜,夺过那节电池,道:“这可是好东西,来,我给你们演示演示,强巴少爷,你把手机拿出来,教授,你的电脑可能得放进屏蔽箱里面去。”  放好电脑,张立笑容渐渐收敛,又道:“强巴少爷,请你随便拨打一个电话号码,随便是谁的都可以。”  卓木强巴道:“那就拨打导师的吧。”  方新教授的手机铃声很快响起,张立道:“注意了。”他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电池头尾轻轻一按,那电池顿时缩短一节,同时方新教授的手机铃声消失,而卓木强巴的头反射性地离开了搁在耳边的手机,因为他的手机内传来了刺耳的杂音。  “怎么回事?”卓木强巴问道。  张立道:“这叫电磁脉冲弹,它的作用就是干扰所有的电子器械,并且对一些电子元器件产生不可逆的损害。在倒悬空寺最后那个曼陀罗宗祭那里,我们本可以大获全胜的,但却被本他们压制在里面出不去,吃亏就吃亏在我们的武器设备没有他们先进,如果有了这个东西,他们那些带转弯带摄像头的枪,遥控探头,都发挥不了作用。”  卓木强巴看了看黑了屏,杂音不断的手机,问道:“它能持续多长时间?”  张立道:“20秒。”  卓木强巴道:“20秒?”  张立道:“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使用就可以了,而且它体积小,便于携带,每人可以配五至十枚,而且充电就可以反复使用,加上这块带太阳能和手动充电功能的充电器,对付莫金他们的设备仪器应该足够了。”  巴桑也对这种电磁脉冲弹很感兴趣,拿了过去研究道:“这东西,是谁想出来的?”  张立苦笑道:“是战争的产物,巴桑大哥,你想,连古人都知道利用强磁场来屏蔽所有电子仪器设备的运转,今天的人们,难道研究电子破坏还会比古人少么。那些大国的军方将它们做得像导弹一样大小,其破坏范围能达到方圆几公里,一旦投入战争,它就可以令一座城市的所有电子产品失效。试想,在今天的社会,如果所有的电子产品都无法使用,那会是怎么一幅景象,它的破坏力可以说比直接破坏城市的炸弹还要可怕。而我们这种小型的电磁脉冲弹,据说是谍报人员使用的,当他们在窃取机密被发现时,用这个来对付那些无所不在的摄像头,非常管用。”  巴桑惊异道:“这种东西你们也能搞到?”  张立耸肩道:“只要被发明出来就会有人知道,只要有人知道就会有买卖,而且,它制造起来也并不困难,这个,我们是在以色列淘换到的,没花多少钱。”  卓木强巴道:“这也是笔记里提到的?”  张立道:“对啊。”  卓木强巴疑问道:“这东西对探险有什么帮助?”  张立微笑道:“啊,我忘了告诉你们了,唐涛的笔记中记录,他发现许多古人其实对一些独特的电磁感应现象有一点了解,虽然他们不知道原理,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利用电磁感应,好比这次在生命之门,还有强巴少爷你们在巨佛体内,其实天珠的功用,也就是电磁感应的一种,我按照笔记里的说法推断,用这个东西,应该可以起到和天珠同样的效果。”  “好了,目前就这么多,”张立撮手道:“可别看不起这几件小东西,这可是我们跑了十几个国家才淘换到的最好的产品。我想想,胡杨队长他们还要去找吸引弹、救生服,嗯,那些装备也应该是很有用的。”  第五节 塔西法师  第二日,卓木强巴只身飞抵深圳,张立巴桑等人则带着肖恩前去训练基地了。  在王佑的单身小别墅中,卓木强巴只见到王佑一人,他有种感觉,几天不见,王佑似乎又瘦了些,茶几上放着一个瓶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药还是糖。  “你赢了。”卓木强巴开门见山道。  王佑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道:“以后还请多照顾。”  卓木强巴摇头警告道:“你没有保命的本钱,这是一种自杀行为,我再次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王佑道:“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香格里拉。”他瞭望怅叹:“人生能有几多如意事,我之追求,正在于我之不满。我认准的事,一定要去试一试,如果不做的话,你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失败。”转向卓木强巴,道:“我是个商人,虽然很想和你拉近情谊,但是终归以商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比较可靠,桌上有份文件,你把它签了,镜子就给你。”  卓木强巴拿起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条款很详细,显然是专家的手笔,总共有三大项,其一,那面镜子是王佑的祖产,卓木强巴等人以研究项目的方式借去,王佑有镜子的绝对所有权,他可以随时拿回;其二,在此后六个月时间内,王佑和卓木强巴成为雇佣关系,履行私人保镖的职责,需二十四小时不离开他,在此期间,王佑身体受到伤害或出现异况,卓木强巴要承担很大的法律责任;其三,是免责部分,王佑自愿参加卓木强巴他们的旅行团体,在团队正式出发后,王佑个人遭遇的一切风险,和团队无关,并免除第二大项需要卓木强巴承担的法律责任。  卓木强巴看完文件后,首先是吃惊,为什么王佑定的期限是六个月,难道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已?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问王佑道:“你提了这么多条,归纳起来就三个内容,我有几点疑问,为什么要把我和你捆绑在一起?为什么你又只提六个月期限?要是我们六个月还没有找到去那里的路呢?要是我不参加他们的团队呢?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佑道:“本来这些商业秘密我可以不向你透露,不过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对那面镜子做各种试验研究,其实只需要三个月就够了,我给你们一倍的时间,好让你们有缓冲的余地,如果说你们六个月还不能从镜子中找出线索,那么我想,再给你们六个月也无济于事,我将会另外请专家来研究那面镜子,合作关系到此为止。至于为什么要卓木强巴先生陪着我嘛,我想,如果你都能放得下,那么,我也应该可以放下这件事。”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卓木强巴,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  卓木强巴喜怒不露于颜色,淡漠道:“这第二项内容我还是无法接受,我不可能整天跟着你,我要找线索,而你还需要接受特别的培训,如果不能通过培训,我们一样无法带你出行。”  王佑又笑笑,道:“哦,这第二项内容嘛,其实就是一个法律约束,如果大家合作愉快,我可以当这项内容不存在,你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如果你们想甩开我单干,我马上诉诸法律。”  卓木强巴点了点头,舌尖抵着牙齿道:“很有经验,啊。”  王佑点头道:“这是,法律专家的建议。”  “你还在吃药?你的身体……”卓木强巴最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第一次遇到王佑时不也是在医院么。  王佑不急不忙地拿起药瓶,对卓木强巴道:“看清楚了,卓总,这是维他命丸,这个东西能保证我体力充沛,几十年的老习惯了。”  卓木强巴憋着一肚子气,签下了合约。  王佑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第二天就带着铜镜与卓木强巴一同返回西藏,方新教授马上联系业界有关专家开始对铜镜进行最精细的研究,又拉过王佑去询问,同时,向卓木强巴介绍了一位新的法师,从亚拉法师的教宗里过来帮助他们的,塔西法师。  塔西法师看上去还不到五十,但卓木强巴估计,塔西法师恐怕比亚拉法师岁数还大,因为他有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看似浑浊,却暗露精光,卓木强巴阅人无数,却只在自己父亲眼里看到过这种神韵。卓木强巴不明白,为什么导师如此急切地要让这位法师和自己见上一面。  “我来替你检查身体,我算是半个医生。”塔西法师亲切道。  卓木强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惊呼道:“塔西法师!您是塔西家族的人!”  塔西法师微笑不语,手把住了卓木强巴的脉门,突然脸色一变,道:“这种呼吸和脉率……”他忽然严肃地问起卓木强巴:“是亚拉教你的?”  卓木强巴只觉得塔西法师声音入耳清晰,而方新教授却仿佛没听到,看塔西法师环视四周的警惕表情,他立刻反应过来,当初由吕竞男把那本亚拉法师做的笔记拿给自己,并由她来教自己呼吸,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局面。  卓木强巴还未回答,塔西法师又已开口道:“准备一间卧室,我要单独为他检查身体。”  看塔西一脸严峻,方新教授紧张道:“怎么?严重吗?”  塔西微笑道:“不要紧。”  房间内,塔西法师让卓木强巴躺在床上,捏拿住他腕脉,久久不语。  “亚拉法师没教过我。”见没了人,卓木强巴赶紧回答,说完就觉得耳根发热。  “唔。”塔西法师皱眉道:“这是他自己也未能掌握的呼吸,应该不是他教你的,不过……”  塔西法师双手握住卓木强巴的双腕,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细微的变化,他自言自语道:“很是冒险啊。恐怕教你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塔西法师睁开眼道:“他们一定是想为你固本培元,以期缓解蛊毒后期给你身体带来的不适,但是这样做,却无法使你的脉轮转动起来,这里面大是凶险。”  “不明白。”卓木强巴如实道。  塔西法师顺着他双臂脉络一路探上去,说道:“打个比方,人的身体就是一个水缸,血液和其他组织液就是水缸里的鱼儿。你每天吃东西和吸空气,就是向水缸里投鱼饵和更换新鲜的活水,每天的排泄,包括出汗和呼气等等,就是把水缸里的脏水排掉。而你的每一个动作,就算眨眼这样基本的动作,都要消耗部分水缸里的水。而这些水,便是通过鱼儿来运送的。人每天吃的食物有限,所以水缸里的水有限,水里的鱼儿数量有限,因此,人能做出的动作和爆发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水,鱼儿,新的活水和排泄废水,这四者缺一不可,并且一定要保持某种平衡,一旦失去平衡,人的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塔西法师让卓木强巴仰卧,举起双臂,又摸上他的脚踝,道:“普通人的身体做出动作需要的力量,是由鱼儿来提供的,这里就有个条件,当水缸里的水不够鱼儿自身活动时,鱼儿就不再向身体提供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力量用光了。而你这种呼吸,就好像在水缸里多开了一个阀门,可以直接将水调向你的肌肉,不需要鱼儿,因此,你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力量,但是水缸里的水是有限的,如果肌肉将水用光了的话,水里的鱼还能活吗?”  “啊,明白了。”卓木强巴总算对自己从莫斯科回来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了,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这种呼吸方式,能够将人体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甚至不顾及自己身体的内环境,如果不是那个黑风衣人把他们打跑了,自己一味的缠斗下去,最后就将力竭而死。  塔西法师继续道:“而脉轮,则是另一个阀门,它是联系外界与身体的通道,它的作用和你吃东西是一样的,为你身体提供更多的新鲜活水,脉轮开得越多,进水量就越大,只有当进水量和出水量保持一致时,你的内环境才是平衡的,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吧?”  “可是,法师不是说,我的脉轮打不开了吗?”  “不是打不开,而是极困难……”塔西法师拿住卓木强巴的腰眼,叹息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强巴少爷,你知道中阴得度吗?”  “不知道。”  “中阴得度就是——算了,这样说吧,你只有在一种濒死而非死的状况下,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才有可能令脉轮转动,最后还得活过来。唉,不过,真正能熬过去的又有几人。”塔西法师一面苦笑一面摇头,撩开外衫,衣衫内侧竟挂了一个软皮套,打开软皮套,里面码放着各式医疗器械。  卓木强巴看着那些不知名的奇怪器械,心中有些发怵,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法师。”  塔西法师捻起一排银针,不理会卓木强巴,边扎边道:“呼吸一旦形成,再改过来反而使你身体更糟,如今我用银针锁穴,最大限度地关小你放水的阀门,以后你的力量会渐渐恢复成平常水准,或许还有所降低,但却没有力竭而亡的危险了。”  卓木强巴还在追问:“法师,那中阴得度……”  塔西法师阻断道:“够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其实,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你不是密修者,你连什么是密修都不知道。”  卓木强巴一窒,的确,亚拉法师告诉过他,没有通过密修者试练的人是绝不会被密修者承认的,塔西法师没有深究自己的呼吸是怎么学来的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塔西法师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又道:“不过,你身上的蛊毒,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看来书上记载也是有所出入啊,会不会是过了一千年,所以性状发生了改变呢?别起来,继续躺着。”  塔西法师又一次对卓木强巴进行检查,不过这一次并非顺着经脉摸下去,更像西医的触诊。  卓木强巴顺着塔西法师道:“法师,我不明白,这些蛊毒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使用的,为什么,以今天的医学科技还无法诊断出来?难道说,一千多年前我们藏族先民的医疗技术,比现在的医学还先进么?”  塔西法师淡定道:“从某些方面来说,是的。”  卓木强巴道:“啊?”  塔西法师一面触诊,一面道:“这里面牵涉到一段医学的发源史和分歧史,医学界一向认为,中医的始祖,当是黄帝内经中与黄帝对话的歧伯,而西医的始祖,则是一名叫希波的哲学家,中医的观点是金木水火土,经脉与天地人和,而当时西医的观点是水,火,风,土;这两种观点是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是相通的,还有学者提出,那中医始祖歧伯与西医始祖希波,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这两个名字发音很近似,对吧?”  “哦。”卓木强巴应了一声,没想到中西医还有这样一段发源史,西医的学术理论竟然和中医相一致,那现在的西医怎么会与中医变得完全不同了?  只听塔西法师继续道:“为什么现代医学中,中西医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分化,那就要从中西方的哲学思想说起,我们亚洲的哲学体系是以人文理念为主,注重的是结果;而西方的哲学体系则是以逻辑为主,注重的是相互之间的关联,这一点从宗教信仰和神话传说中就可以看出来。中国的大多数神都是独立存在,各有各的领地和负责的范围;而西方的神注重他们的传承,谁是谁的儿子,谁与谁是夫妻关系,它们的传承线路很明确。当这些不同的哲学理念运用到医学上,就造就了医学不同的发展方向。”  塔西法师让卓木强巴翻了个身,触摸着他背脊的脉络,继续道:“我们东方医学,主要讲求什么药能治好什么病,从神农尝百草开始,那些药方都是在前人千百次试验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而这些药相互之间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在人体内究竟是如何运作的,我们古人并不关心这个问题。西方医学就不同,他们发现某种药物可以治疗什么疾病,就千方百计地要弄清楚,这种药进入人体后,它作用于哪个部位,它是怎么起的作用,被哪个器官所吸收,等等。所以,西方医学的发展,是以解剖学为基础,并在此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讲究的是因果关系,而我们东方医学则延续了脉络五行学,更多的是注重实效和试验。要严格说起来,中医注重的是试验与结果,西医注重的则是试验导致这种结果的过程与变化,两种医学观点都不完善,或者说是走了两个极端。中医一味地发展下去,最终将变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西医呢,则被逻辑关系限定了思维,使那些西医学家不能从更广阔的范围进行天马行空般的医学试验,要知道,古人发现或发明的许多东西,都是将不同的元素胡乱混合,而后偶然发现的,而现代科学只用一句,这是不科学的试验方法,就将它们完全否定掉了。”  卓木强巴趴在床上道:“如此说来,中医和西医都不完善,那么什么才是完善的呢?”  塔西法师微笑道:“这就是近些年,一些医学家提出的新观点,叫中西医大一统,现在国内已经开办了许多中西医综合专业,同时也出现了中西医结合医院,便是利用了两种医学观点的不同之处,相互补足,达到同时改善患者的内外环境治愈病患的目的。而我们藏先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领先于现代医学,正是领先在这中西医大一统之上。”  卓木强巴愣道:“这怎么说?”  塔西法师道:“中医原本也有解剖学,早在黄帝内经里面就有解剖知识,只是后来受了儒家学说和封建统治的影响,解剖被判定为人伦的极大不道德行为,所以废止了。而西方医学受到环境和统治阶层的制约,发展得比中医还慢,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他们的医学才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说起来,还要感谢我们藏先民,否则,西方医学还不知道会落后到什么程度。在文艺复兴时期之前,被称为西方医学史上黑暗的一千年,那段时期,西方医学停留在最原始的起步阶段,不仅没有发展,反而出现了倒退,而中医,由于经验积累的有限性,使它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止步不前,而那种家族式传承制度,又使许多试验结果失传了,所以到了明末时期,中医的发展就已经跟不上西医了。至于中西医大一统,则是近二三十年才提出来的观点,也就是说,现代医学的中西医大一统,仅仅发展了二三十年,而我们藏族先民,从藏王松赞干布时期起,就开始中西医大一统的发展,并持续到吐蕃王朝解体,数百年的中西医大一统发展史,使当时的医疗成就,在某些方面远高于现代的医学水平。”  塔西法师检查完卓木强巴的身体,示意他可以起来了,最后给他解释道:“文成公主入藏,带来了中医最鼎盛时期的医疗技术,而苯教和密教等诸多仪轨,从侧面推动了解剖学、微生物学、生理化学、药剂学等许多医用学科的发展,最后形成了自成一体的藏传医学,其实,藏传医学正可以被称为,中西医大一统的雏形。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些医学试验和其结果,被以宗教典籍的形式保存了下来,因此不像中医的家族传承那样,因家族的没落而湮灭。”  看着卓木强巴疑惑的目光,塔西法师道:“但是,因为吐蕃王朝的瓦解,以及随之而来的长年战乱,那些典籍大多遭到毁灭的命运,仅有少数的伏藏遗存下来,所以现在的藏医还是以有地方特色的中医为主。但是当时的医疗水平究竟达到了怎样的高度,现在无法猜度,我仅知道在敦煌文献记载中,曾经出现过脑外科手术,而今天普及的白内障摘除术,在吐蕃时期也已经发展成熟;还有许多经脉学方面的成就,将中医的穴位与西医的解剖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很多现代医学无法理解的课题。一个复杂的仪轨,它可能包含了很高深的细菌学、病毒学、生物化学甚至基因学方面的成就,现代的人无法理解,现代的医学和科技无法解释,所以只能暂时把它们称作巫术,蛊毒。这样解说起来,你就应该能理解了。”  塔西法师一面给卓木强巴检查身体,一面说了些与藏医有关的内容,检查完后,大力地拍打着卓木强巴的背肌,道:“没问题,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壮。在蛊毒发作之前,不会出现任何异常。”  第二日,塔西法师带着王佑去他们新的训练基地,教授让卓木强巴也去看看,看看他的新队员们。  第六节 对手的根底  一路上,王佑频频问起卓木强巴他们曾经的经历,兴奋得像头一次野游的孩子,卓木强巴对这位商场朋友敬而远之,对他的提问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走了半天后,王佑也感到自讨没趣,便顾左右而言他,旁敲侧击,总还是想得到更多卓木强巴他们曾经去过的秘境资料。  新的训练基地并不十分偏远,下得车来,再走半天山路,就到了。这座新的训练基地坐落在山腰一坪,当中是一个巨大的草坝子,平整如葺,一些简易器械稀落地摆放在中间,在它脚下,是梯田似的山坡,并不十分陡峭,它背靠着的,则是一面绝壁,刀削斧劈,约摸有两百来米高。放眼望去,这基地四周也是山谷环绕,绿荫成林,谷外是寒风凛凛,谷内却如暖春二月,鸟语切切。那营房,是栋破败的大石屋,有碉楼样式,全由大块的碎石夯砌而成,从它身后的刀劈绝壁看起来,应该是就地取材建成的。那碉楼绝壁,草坪山峦,相得益彰,浑若天成,夕阳西下,半壁染红,芳草萋萋,沿坡而漫,却是翠绿欲滴,如此美景,当真跟那画中仙境似的。  待听塔西法师说起,是吕竞男寻觅到此处,卓木强巴不由暗叹,自己生于西藏,长于西藏,这里的种种景致,怎么从前就没发觉,那许多无人荒野,是什么时候就变得美不可言的呢?  王佑见此番景象,也有些乳燕归林的冲动,直想甩开背包,大步奔走过去,嘴里道:“哎呀,这可真是好地方啊。”  这时,三人声后一人道:“借道,让一让。”  只见一道魁梧身影站在后面,担了两大桶水,行走在山间小道,如履平地,卓木强巴和塔西法师让在一旁,王佑身畔有道土坎,避开了水桶,却避不开那魁梧身型,两相一碰,王佑顿时一个踉跄,退出两三步,才站稳势子。那担水之人大声道:“你没事吧,道不好走,要小心。”声如洪钟,却是地道的北京普通话,说完,继续大步往前。  三人中,唯有塔西法师来过,不过仅辨明地址,方新教授就一个电话把法师请到了拉萨,对这里训练的新人们,他们竟是一个都不认识,那壮实的大汉,也不认得他们。  卓木强巴见那人背影,比自己矮上少许,但体格雄健,自有一种渊亭岳峙,那人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年纪有三四十许,厚唇方面,浓眉大眼,满脸都是疑虑,问道:“你们几个,到这里来干什么?”  卓木强巴见她唇上无胡须,喉下无喉结,说话虽然粗声粗气,但声调却高,不禁讶然,竟然是位大姐,如果说吕竞男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巾帼英雄的话,这位大姐则立马让他想起了女中豪杰这四个字。  这时,远方空地奔来一人,远远叫道:“张大姐,你回来啦!”却是岳阳。接着他就看到了卓木强巴三人,欢欣鼓舞道:“强巴少爷,你们这么快就来啦。哈哈!”  他几步跑过来,抢过张大姐手中的扁担,道:“我来,我来。张大姐,这位就是强巴少爷了,强巴少爷,这位张大姐,是户外活动爱好者,胡队长的朋友,你们好聊。”接着就担起水向营房跑去,大声道:“大家快来看呀,强巴少爷来了!”  卓木强巴哭笑不得,怎么听岳阳说得,像是去看动物园的珍稀动物一般。他收回目光,只见面前这位张大姐,眉宇间疑中带笑,似乎在说,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正这样想着,就见那位张大姐伸手道:“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张廷虎,我在诗雅公司上班的。”  卓木强巴伸出手去,诗雅公司他知道,是家化妆品企业,敏敏用的大多数产品都出自此家公司,实在很难想象,这位有着男性名字,酷爱户外运动的女士竟然在化妆品公司上班。不过再度一打量,这位张廷虎张大姐穿着十分得体,没有勾唇描眉,施粉抹黛,却让人感到,那粗犷的面容下,仍能透出几分女性的天然美。  两人一握手,卓木强巴只觉得那手浑厚有力,与敏敏的手简直是天壤之别。“卓木强巴,以前在天狮集团,现在是无业游民。”  张廷虎仰天大笑道:“卓老板,你的事他们多有提起,如果你是无业游民,那我们这支散兵游勇就可以称作丐帮了。”  卓木强巴道:“强巴拉,我朋友都这样叫。这位是塔西法师……这位……”当下把塔西法师和王佑介绍给这位张大姐。  “过去聊,过去聊,大家都等着你来呢。”张大姐拉着卓木强巴的手往营地里拽,侧头看了王佑一眼,道:“你很面熟。”  王佑道:“我是搞房地产的。”  “哦,是你!”张大姐伸手一拍,差点没把王佑拍趴下,幸亏她眼疾手快,拎住王佑的背包,道:“你们走了大半天,累了吧,我帮你们拿进去。”手臂稍一用力,将王佑连包带人提了起来,就跟拎小鸡仔似的。王佑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  岳阳那边一呼喊,那石屋碉楼里呼啦啦挤出一大群人,大多都不认识,不过张立、敏敏也夹在其中,一看到敏敏,卓木强巴会心一笑。敏敏自人群中挤出,快步跑来,张大姐看着卓木强巴,咧嘴笑道:“你的小情人来了,还不快去。”  卓木强巴低头一笑,迎了上去,敏敏扑在他身上,卓木强巴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两人头颈相交,依立风中,人群中有好事者立刻发出了呼声。  当下岳阳张立等人就将这批新队员一一向卓木强巴作了介绍,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胡杨队长找来的,大家交谈甚欢,只是人群中不见吕竞男的身影,卓木强巴知道,她一定在屋子里整理资料,又或是故意不见,不知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匆匆聊了几句,张立来到旁边,小声道:“强巴少爷,教官让你进去一下。”卓木强巴点点头,看了看旁边正大声说话的张大姐,不知为何,他感觉和这位张大姐一见如故,从商谈到犬,从犬聊到户外,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和王佑在一起时完全不同。他拍拍张廷虎的肩头,道:“我去一下,吕竞男叫我。”  张廷虎道:“去吧,去吧,那小丫头,厉害着呢,如果她不是训练特种兵的,在商场的话,不是对手,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走两步,她又大声道:“嘿,强巴拉,我帮你把房间置好,今晚上喝酒!”  卓木强巴应了一声,对张立道:“走,一起去。”  张立道:“不了,教官可只叫了你一人过去,没叫我。”说着,看了看敏敏,他和岳阳两人,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奸笑。  吕竞男的房间在碉楼最靠左,还没到,那右边的喧闹声就渐渐小了,碉楼的走道里安静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两个世界,吕竞男所处的地方,始终是静悄悄,冷冰冰的。  卓木强巴叩开房门,吕竞男站在石窗旁,只身孤立,夕阳映着她乌黑的长发,一半面容飞起红霞,另一半却显得有些苍白。卓木强巴站在门口,吕竞男站在窗下,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吕竞男道:“来啦。”  “嗯。”  “见过外面那些人了。”  “嗯。”  “坐。”  “好。”  吕竞男看了看桌上零散的资料,胡乱地翻了翻,似乎想找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卓木强巴在离窗户最远的椅子上坐下,远远地看着吕竞男。吕竞男把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抬头问道:“对了,昨日听巴桑说起,你们在俄罗斯碰到一个极厉害的对手,你后来的全身脱力也是由于和他缠斗引起的。”  卓木强巴点头,当下将他们去俄罗斯碰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他知道吕竞男已经从教授和巴桑处得到部分材料,所以只讲了一些细节和他个人的看法。  吕竞男有些心不在焉,对卓木强巴说的打斗细节并不怎么关心,问了几个问题,却全是与卓木强巴身体有关的。卓木强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塔西法师说他身体已无大碍,但究竟是怎么个健康法,塔西法师却没有细说。而塔西法师既然看出自己呼吸异常,那么一定猜到了,除了亚拉法师,只有吕竞男能教会自己这种呼吸,他将塔西法师一节告诉吕竞男,吕竞男不动声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问一答,却总是磕磕绊绊,说了几分钟,渐渐沉寂下来,吕竞男不再提问,似乎陷入了沉思,卓木强巴也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吕竞男思索片刻,抬起头来,正迎上卓木强巴的目光,两人同时感到气氛的异样,同时开口道:“厄,那个……”“那个……”  又同时住口,稍一停顿,又同时道:“你先说。”“你说。”  两人俱是微微一笑,卓木强巴又道:“你说。”  吕竞男道:“我听巴桑说起面对那人的感觉,现在又听你说了一遍,两相印证,那人可以说是格斗的高手,不过仅是相对普通人而言的高手,他未必是亚拉法师的对手,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也算不上什么人物,所以不必为此担心。倒是你的身体,自己要多加注意,不能操之过急,我……我说完了。”  卓木强巴微微点头,心想,“那个人都不算真正的高手,那什么人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寻思间,却看吕竞男朝自己一瞪眼,一摆手,意思是: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卓木强巴道:“听说这次叫我们回来,是你得到了一些国外对我们不利的消息。”  “啊。是。”吕竞男道:“我正是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情。方新教授一定对你说过了,是哥伦比亚那边,你们的资料,好像是莫金透露出去的。进南美洲丛林时,你那个小组的四个人的资料,都掌握在哥伦比亚游击队手中。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他们对你们发出了缉杀令,还好这次你们总算平安回来。”  “莫金?”卓木强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吕竞男道:“是从他手下一些日常言行中得出的结论。”  卓木强巴大感诧异,这吕竞男是如何得知莫金手下的言行的?吕竞男突然停下,问道:“什么人?”  木门“吱呀”一声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来,岳阳睁着一双大眼睛,很严肃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表格,对吕竞男道:“教官,这是那批新人这一周的训练成绩。”  卓木强巴看着岳阳眼里蕴藏的狡狯,心知这小子肯定一早就在门外偷听,被发现了才把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故作严肃,只可惜自己和吕竞男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情况发生……唔,为什么要可惜,难道说,自己也想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一念及此,卓木强巴赶紧整理思绪,重新回到刚才的对话中,问道:“我不明白,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莫金手下的对话?难道说,有我们的人在莫金身边?”  岳阳本已交过资料,准备离去,听卓木强巴说有自己人在莫金的身边,不由停下了脚步。  吕竞男看了岳阳一眼,叹道:“是的,早几年莫金挂着某国军事顾问的头衔在东南亚一带活动,就引起了我国的重视,所以,就派了我方人员打入他的组织内部,事后才发现,他只是打着军事顾问的招牌,私下从事的却是非法倒卖文物的活动。但是据我方工作人员传出的情报显示,那私下从事倒卖文物活动,似乎也只是他的一个掩饰,他另外还在策划着什么,不过这个人非常的谨慎,我方人员一直无法接近他组织的核心,所以,这条线就一直跟着。”  卓木强巴道:“那么,莫金的一切行动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吕竞男摇头道:“不。你太小看莫金了,能成为多国军事顾问,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人生性狐疑,极难接近,打入他组织内部的我方人员虽然潜伏了多年,却始终得不到他的信任,根本接触不到他所隐藏起来的核心秘密,而且行动受到极大控制。因此,我方人员要传回情报极为困难,而且传出来的情报也极为有限,不过,我们能得到去墨脱生命之门和古格倒悬空寺的地图,却是多亏了那名同志。”  岳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吕竞男的话解释了他心中一个大大的疑惑。卓木强巴道:“那莫金的资料,也是那名同志提供的喽?”  吕竞男道:“不,我第一次给你们看的莫金资料,那些都是官方作的明面上的调查,莫金这个人的身世在私下却一直是个谜,这也是那名同志潜伏到他身边的一个原因。事实上,我们分属不同的部门,莫金身边有我们的人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那名同志已经同他的上级失去了联系,据我们初步判断,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岳阳猛的一震,身份暴露意味着什么,同样接受过卧底训练的他相当清楚。卓木强巴不解道:“怎么会,不是已经潜伏了好几年了么?”  吕竞男惋惜道:“现在是否暴露了身份不好说,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得到莫金真正的信任,而据返回的内部消息,他的上级发出的联络信号已经五次失效了,并且事先他也没有暗示他将长期暗伏。”  这一点岳阳也十分清楚,作为一名卧底,警觉性是非常高的,通常自己的身份有任何被质疑的可能,他们都会提前向组织透露出即将长期暗伏,中断一切联系的暗示。如果没有这种暗示,只能说明卧底在被发现前,他本人没有任何察觉,如果连续三次联络失效,就将被认定为身份暴露。  吕竞男拿起桌面的两份资料,道:“这是那名同志,最后一次发出的资料,这次叫你来,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这是莫金手下的成员名单。”  见卓木强巴和岳阳拿起名册,吕竞男又道:“和我们想的有些不一样,莫金没有动用俄雇佣兵,目前他使用的是两股力量,第一批是他前些年在东南亚走私文物时纠集起来的死囚和逃犯,而第二批……”  这时卓木强巴已经打开了资料,翻到的第一张相片,竟然就是牛二娃的照片,不由惊愕地看了吕竞男一眼,只听吕竞男道:“你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第二批正是可可西里的狐狼。这批盗猎分子估计是为钱卖命,而莫金应该是那次追逐你们去可可西里时与他们联系上的。”  卓木强巴看着牛二娃的资料,上面写着,姓名:牛二娃。年龄:35岁………擅长:设伏、狙击。后面就没有了。  卓木强巴不禁问道:“这么少?”  吕竞男道:“是,这也是莫金的谨慎之处,他刻意不将这两拨人混编在一起,而是分为两个小队,并且强化两个小队之间的隔阂和竞争意识,只有训练的时候这两队人在一起,看似松散,实则严密。这两拨人马私下里极少交流,训练结束之后又被各自分派一方,见不到面,所以一方人马很难探听到另一方的太多信息。而且,他的组织采用了残酷的淘汰机制,一旦加入,想要退出,就只有死亡一途,而且训练成绩太糟糕的,被淘汰掉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卓木强巴皱眉,不由想起了企业里的竞争意识和淘汰机制,那个莫金显然在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  第四十二章 希特勒第一次派人进藏之谜  方新教授道:“没错,塞弗尔小分队是一个幌子,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掩盖纳粹前往西藏的真实目的。与这五人一同前往西藏的,另有八名成员,这就是许多照片不能拍全的真正原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另外一同入藏的那八个人,要在任何资料上彻底隐形。而且,除了你这次从俄罗斯带回来的解禁材料,我们从别的渠道再也查不出有关这八个人的任何事情,可见纳粹对这八个人的保密做到何种程度——连组织内部也不做任何备份资料,这就有了八个完全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人。资料在这里,你看一看。”  第一节 莫金猜想  吕竞男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岳阳身上。只见岳阳左手捻起整叠资料边缘,一页一页地落下,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达杰的照片上,左手猛地收紧,似乎唯恐资料被人夺去,瞳孔霎时放大又缩紧,虽然强力克制着,但牙齿还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研磨声。吕竞男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是他。”  卓木强巴道:“可是,他用这种铁血统治手段来控制一批亡命徒,就不怕他手下造他的反?”  吕竞男收回心思,答道:“这正显示了莫金这个人的厉害和可怕,也就是说,他的手下全都认为,他们的能力和思维,都远远不及莫金这个大老板。要想造他的反,除非你的能力强过他,或者有能与他匹敌的能力。我想,刚开始一定也发生过亡命徒的暴乱,但是莫金却活得好好儿的。”  这时,岳阳开口道:“教官,这份材料,我可不可以……”  “不行。”吕竞男断然道,“这份材料,暂时还不可以泄露出去。你知道规矩,除非那些新队员的最终名单确定下来,才可以告诉他们对方的资料。”  岳阳默然不语。吕竞男道:“你可以出去了。对了,请塔西法师来一下。”  岳阳留下资料返身出门,心中涌起的不是刻骨的疼痛,反而是一阵狂喜。那个声音从心底深处升腾上来,在脑海中盘旋,渐渐扩大着音量:“找到他了,找到他了!找到他了……”  达杰,男,33岁,青海藏族。擅长:伪装,堪破机关,解剖。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在岳阳的脑海里,连上面手写的笔迹,字体都清晰可辨,仿佛那是刻在他骨头上的。  岳阳出门后,吕竞男才对卓木强巴道:“这份资料上明确地提到,要注意一个叫马索的人。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却深得莫金的信任,常常跟随莫金左右。卧底的同志提醒我们,要得到关于莫金更多的资料,可以从这个人下手。”  卓木强巴“哦”了一声,在资料上翻找。吕竞男道:“这上面没有他的资料,他的身份和莫金一样隐秘。从另外的材料分析,这个人胆小怕事,本身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最擅长的莫过于拍马溜须,但他却是留在莫金身边最久的人。”  卓木强巴道:“原来如此。可是,如果他经常跟随在莫金左右,那么我们不是连他的行踪都掌握不了么,又怎么能对他下手?嗯,这个是?”他又翻到一页资料,上面却没有了照片,只写着:狐狼,擅长一切野外生存和战斗技巧,年龄身份不详,疑是高阶特种兵出身。  吕竞男解释道:“这是狐狼,就是可可西里狐狼组织的头目,这个人极难接近,警觉性极高,所以无法暗中拍摄。卧底的同志给出了高阶特种兵出身的怀疑,就表示,他认为,这个人,至少有特种部队队长的能力。”  卓木强巴道:“这太荒唐了!拥有特种部队队长的实力,却去可可西里干盗猎的事,这不可能。”  吕竞男道:“当然,这只是那名卧底按照他个人对特种部队的理解得出的结论。其实这名狐狼未必拥有特种部队队长的能力,也极有可能不是我国的军人,国外一些王牌特种部队的普通队员,说不定也有这样的……”说到这里,她猛然中断,却见卓木强巴正瞪着一双大眼向自己望来,两人竟然同时联想起巴桑在那冰宫内说的那段话……  “他叫西米,也是一只蜘蛛。”  “最后那次,他没去。”  而卓木强巴还想到了更多——  “哼哼,可惜我们这群特种兵,却沦落到要靠盗猎为生了……”  良久,卓木强巴才喃喃道:“这也太巧了吧,可能性很小的。”  吕竞男道:“但毕竟存在着这种可能性,不是吗?”  卓木强巴还想说点什么,吕竞男道:“这件事就此打住,暂时也不要告诉他们。你可以研究研究,根据我们的对手所擅长的,提出你的想法,看看对那批新队员的针对性训练有无帮助。毕竟最后训练合格的人,我们都要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竞争对手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跟你说另一件事。方新教授告诉我们,你在上海住院时,有个神秘的人来找过你,希望你透露出这些年我们搜寻到的线索;此次去俄罗斯你又一次碰到了那个人,而且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武装力量,是吧。”  卓木强巴点头,这也正是他急需知道的信息。  吕竞男将另一叠资料拿在手中,道:“本来,我们认为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应该不会与那些国际组织发生冲突,所以就没有必要将他们一一告诉你们。可是,这次不知道是特训小组中的哪个人,出于什么原因将我们的经历透露了出去,以至于被他们给盯上了。这份是我们目前收集到的国外一些组织的资料。”  卓木强巴接过资料,道:“这次不是找了许多新队员吗,要别人加入,总得告诉人家一点什么吧?或许正是如此,才引起那些国外组织的注意,应该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透露出去的吧?”  吕竞男道:“不,我仔细分析过胖子来找你的时机和态度,他非常确定你的经历。那些国外组织也并非省油的灯,如果只是道听途说的话,甚至都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我可以肯定地说,透露出消息的人,一定是我们特训小组中,与我们一起行动过的某一位成员。”  卓木强巴左手拿着资料,拍击着右掌道:“照你这样说,那又是你一贯认为的潜伏在我们之中的那个莫金的手下喽?那么这次是出于莫金的授意,还是说他又换了新的东家,想找个买主?”他忽然觉得胸口憋闷得慌,似乎吕竞男的话触及了他的逆鳞,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只是感觉吕竞男这样说,对他是极大的伤害。  吕竞男道:“这个,还不好说,也许,还有别的可能性……”  卓木强巴突然提高了音量道:“哦,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叛徒,他是为另一方势力服务的。哈!我的吕教官,我们特训小组一共才多少人?扳着指头也能数完,你今天怀疑这个,明天怀疑那个,这样有意思吗?”  吕竞男知道,又触及卓木强巴最反感的那个话题了,再谈论下去肯定免不了要吵一架。见卓木强巴正怒气冲冲地胡乱翻阅材料,她转而说道:“哦,那个找你的人说他们在全世界寻找帕巴拉的组织中排名前十,但我们统计,真正具有实力的大组织在全世界仅有七个,分别隐身于德国、法国、美国、俄罗斯、日本、意大利和以色列。”  “嗯。”卓木强巴知道,吕竞男已经做出了退让,心头那股突然产生的怒意也就慢慢消退了。他冷静下来略看资料,顺带问道:“那么,莫金属于哪个组织?”  吕竞男道:“莫金哪个组织都不属于,他是突然出现的。”  卓木强巴抬头看着吕竞男。她这句话可以有两种理解:一是莫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帕巴拉,他是突然对帕巴拉产生兴趣的;二是莫金一直就对帕巴拉有兴趣,而吕竞男提供的资料却没能调查出来。  他询问道:“这不太可能吧。莫金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厉害,他只是在东南亚走一圈,都会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还派遣了特工人员去他身边潜伏。那么,他什么时候对帕巴拉产生了兴趣,又是怎样产生兴趣的,竟然……竟然没有任何资料?”  吕竞男摊开手,摇头,正表示她也无可奈何时,门外有人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强巴少爷。”  两人回头一看,站在门口的竟是塔西法师。吕竞男起身道:“塔西法师,您来了。”  塔西法师示意吕竞男坐下,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卓木强巴翻阅的材料却到了他的手中。法师微笑道:“这份材料是官方统计的,这些组织全都是明面上的,就算排名在七大以内的,只要经过认真调查,也都能查到,而且里面一些小组织,已经解体好多年了,看了无用。”说完,轻轻将材料放在吕竞男的桌上,拉过一张木椅,与卓木强巴面对面坐下,又道:“有关寻找帕巴拉神庙的组织,我们把它分为三个大类,一是藏秘,一是外秘,一是福马秘——这里的秘,是指秘密组织。先说藏秘,指的是,当时光军突然失踪之后,知道些许内幕的一些大家族,他们虽然不知道帕巴拉的名字,却知道四方庙所藏的珍宝以及光军的无敌战绩。虽然他们得知光军失踪的消息很晚,而且途径也各有不同,但从得到消息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寻找光军的踪迹,以及可能埋藏宝藏的地点。后来吐蕃王朝分崩离析,历经长年战乱,那些家族要么在战争中被消灭,要么转变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小宗教。总之,他们可以称做是寻找帕巴拉的先行者,到今天,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化作历史,不复存在了。要严格算起来,我们,以及你见到过的冈日普帕,都应该属于藏秘。”  听到这里,卓木强巴看了吕竞男一眼,发现吕竞男也很认真地听着。  塔西法师接着道:“所谓外秘,指的是西藏以外的秘密组织,他们的出现非常奇怪,到现在我们也还无法找到他们的源头。不过想来,大概是藏秘那些分散的小组织将消息泄露出去的。他们出现的时间比福马要早得多,早了接近两百年的样子。但是,由于当时的科技不发达,他们中大多只是昙花一现,鲜有作为者。不过他们也是藏得最深的,几乎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连我们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存在,极少有文字记载。而且,到今天为止,他们依然存在着,官方却没有掌握到他们的任何资料。所以,如今我们说的外秘,指的就是那些没有被官方统计到的,寻找帕巴拉的秘密组织。”  卓木强巴不禁道:“那么,莫金就是……”  塔西法师道:“我先说完。最后再说福马秘,这福马秘,其实也是属于外秘,只是福马这个人,在寻找帕巴拉神庙这件事上,实在是太有名了,以他当时的设备条件,却能发掘出那么多伏藏珍品,这在西藏整个掘藏史上,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当然,也很可惜,因为他是个外国人,所以他发掘出来的珍藏,没能留在我们西藏,就像敦煌佛经一样,散布到了世界各地。关键还不在于此,关键是他将帕巴拉这个名字推广了出去,并用他自身的经历和发掘的宝物,激励起大批的国外组织到西藏来寻宝。所以,一开始,福马秘是指那些通过福马的宣传,或者是与福马有关的人形成的组织。因为他们已经生活在工业化时代,所以很多组织都有翔实的信息和史料可查。到今天,我们说的福马秘,就已经转变为那些被官方统计到的寻找帕巴拉的组织。”  卓木强巴哦了一声,道:“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全都是福马秘这一类组织?”  塔西法师不由笑了笑,道:“准确地说,你们目前所了解的,只是福马这一个人而已,算不上了解福马秘。否则,当那位福马秘的成员找到你时,你也不用那么吃惊了。”  卓木强巴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自问,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毫不知情的呀?他不由又望了吕竞男一眼,却从吕竞男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表情。  塔西法师微笑道:“你不用去看竞男,她,以及亚拉法师,都和你们一样,也是不知情的。”见卓木强巴面带苦笑,塔西法师解释道:“知道吗,就算是最外围、最普通的福马秘组织,寻找帕巴拉也有二三十年了,而你们接触帕巴拉才不过两年多时间,所以,你们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说着,塔西法师转向吕竞男,道:“而我们国家,真正开始关注帕巴拉,那是自19……年以后的事情了,由于当时实在是太多民间组织涌向珠峰,这才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虽然说国家成立科考项目组,获得了非常丰富的资源,但毕竟起步太晚,在帕巴拉消失的一一千年历史之中,不可能留下太多明显的信息供国家查阅。如今我们国家所收集掌握的资料,大概和一些大型的福马秘掌握的资料不相上下。”  说到这里,塔西法师又将头转过来,对卓木强巴道:“所以,你们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就好像……”塔西法师深呼吸道:“就好像无所不能的佛,在冥冥中给予你们指引。自从那半卷古格金书现世,戈巴族的出现,玛雅地宫的出现,一步一步都走向了正轨。而从莫金那里夺回的指向生命之门和倒悬空寺的地图,更是让你们有了前所未有的发现。当亚拉法师将你们的经历传回长老院时,顿时引起了震动,长老们一致认为,这是我们与帕巴拉神庙最接近的一次探索,所以,派我来全力辅佐你们。”  一听是从什么院被派出来的,卓木强巴肃然起敬,心想,恐怕塔西法师的职位在亚拉法师他们那个宗教里一定十分的高吧。心中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吕竞男在一旁大打眼色,卓木强巴才知道,一定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塔西法师依然淡淡笑道:“地位?怎么说呢,我们其实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宗教,所有的密修者分散在各个教派之中,甚至还有没有宗教信仰的普通人,他们只修行一些瑜伽之术和练气的方法。所以,如果强巴少爷要弄清楚我们的地位高低,这可有些难了。而且很遗憾,原本我的身份是不足以加入你们的,只是因为强巴少爷你中了蛊毒,而我恰恰又会一些古医术,所以才派我来的。如果一定要弄清我的地位,那……和亚拉法师差不多吧。”最后一句,却是看着吕竞男说的。  吕竞男岔开话题,道:“塔西法师,还是给我们说说莫金吧。”  卓木强巴也道:“对,刚才听法师这样说,莫金就是属于外秘的人喽。”  “对,”塔西法师道,“莫金这个人,应该属于典型的外秘。在他出现之前,一直身世成谜,而出现之后,行踪诡秘,不管从什么渠道,都很难收集到他确切的资料。他的身手,他的资本,他的见识,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拥有的,他对帕巴拉的寻找,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人的背后,至少也有一个家族或某个组织,而从亚拉法师反馈的信息来看,长老们更倾向于,这个人嫡属那个外秘组织——十三圆桌骑士。”  “十三圆桌骑士?”卓木强巴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一个组织的名字。  吕竞男心中也是一惊。虽然听亚拉法师说起过这个组织,但是她对这个组织依然陌生,据说,连长老院的长老们,也摸不清这个组织的实力。  塔西法师道:“不错,十三圆桌骑士这个外秘,具体产生时期不详,总的来说,应该是二战之后才形成的,真正开始活跃起来,也就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但他们的实力却是外秘中最强的,因为自从他们出现之后,其余寻找帕巴拉的外秘,一个个都渐渐消失了,据长老们推断,应该是他们铲除了竞争对手,并掠夺了对方的资源。这个组织里,每个人都拥有极强的专业探险技巧,我们曾与他们交过几次手,各有胜负。那些与他们接触过的密修者们说,那些人,每个人都有一两项特别擅长的专业技能——有的人特别擅长格斗攻击、枪械改造、易容伪装;有的人则对机关数术了如指掌;有的人医术相当的高超,曾有前辈在他们遗弃的同伴尸体上,发现他们竟然可以进行野外断肢再植术;还有些人,对那些古代珍宝的市场价值了然于胸,每次盗走的,都是最值钱的东西。”  吕竞男一怔,喃喃道:“竟然会有这样的组织?我们怎么会一点都不清楚?”  塔西法师道:“如果他们已经被以国家为单位的政府机构盯上,他们也就不叫外秘了。这些人的行踪非常诡秘,与他们接触过的密修者说,虽然他们统一用英文交流,但口音各异,所以我们认为,他们的成员有可能来自世界各国,而且都有一个很好的社会身份作为掩护。至于他们在什么地方接受的训练,又是如何联络行动的,这些都是未解之谜,不过据我们所知,世界各国的边境线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他们也不只是盯着帕巴拉,世界上所有有可能出现大型墓葬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出现,每次出现,都是十三个人,我猜想,十三圆桌骑士这个称谓,就是由此而来吧。”  第二节 帕巴拉家族  “猜想?”卓木强巴心中一愣,旋即明白,塔西法师的职位太低,他也没有办法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大多内容都是听长老说的,所以不知道的事情,也就只能猜想了。“那么,莫金和十三圆桌骑士,又是如何联系上的呢?”卓木强巴询问。  塔西法师道:“你不觉得莫金的身份,和十三圆桌骑士的其余成员很相似吗?他突然出现,以前的身份却十分神秘,而且有极好的身手,对特种作战有相当的研究,更关键的是,他出现以来,私下秘密从事的,也是盗墓。”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也有偶然巧合的可能性。”  塔西法师道:“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就知道了。十三圆桌骑士出现以来,总是咄咄逼人,他们想要的东西总是势在必得,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的脚步,不过在帕巴拉这一件事上,他们却屡屡受挫。这个组织,也算相当了得,是越挫越强,如果哪次损失了人手,过两三年,他们又能凑齐十三个人,再来西藏。每次他们都是来势汹汹,突然出现,一旦离开西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与他们交手多次,却始终摸不清这个组织的底细,他们的规模有多大,训练基地在哪里,人员的构成和分布,完全不知情。但就在大约八九年前,这个组织好像完全放弃了帕巴拉,再也没出现在西藏了。”  “八九年前……”卓木强巴心中一动,“那不正是……”  塔西法师道:“不错,那正是莫金横空出世的时间。你依然可以说这是个巧合,但是别忘了,莫金身边还有个灰衣人,据亚拉法师提供的资料,他极有可能是名操兽师。而十三圆桌骑士里面,正有操兽师,那些与他们交过手的密修者,有不少都在操兽师的手下吃过大亏。如果这名操兽师,在社会中伪装的身份是那名动物学家索瑞斯·卡恩的话,那么,他第一次发表论文引起学界轰动时,也正是八九年前。在这之前,他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动物研究员,甚至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卓木强巴迟疑道:“这……”  塔西法师又道:“而我们也一直很奇怪,十三圆桌骑士组织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帕巴拉。直到你们从美洲丛林归来,我们才得知一个可能的真相。”  “可能的真相?”卓木强巴又迷糊了,开始回忆在美洲丛林经历了什么?他首先想起的,竟然是那句巴巴-兔给他的警告——“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随着这句警告,想起了巴巴-兔,想起了库库尔族的村落,那杀人蜂、洪荒、白城。但这些似乎和十三圆桌骑士以及莫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怎么扯到一块去的呢?他集中精力,仔细地听下去。  可是接下来塔西法师说的话,立刻让卓木强巴想到了很多,有明悟的,也有惊喜的。“你们最后抵达的那处,阿赫地宫里的珍宝都不见了,而且最后一道石门上,七个钥匙孔里,已经插入了五把钥匙,所以,阿赫地宫是被盗过的,对吧。里面有很多机关,听说进去的游击队几乎死光了,对于亲身经历过的你,应该深有感悟吧。但是同时,莫金身边的那个灰衣人,他很准确地找到了地宫的最核心处,并且知道如何用钥匙打开那道门。种种迹象表明,他曾去过那里,他甚至很清楚,最后那扇未被打开的门后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见卓木强巴张口欲言,塔西法师不停歇地说道:“而且,亚拉法师在食人族里救出的那名奴隶,更加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正是八九年前,他和他的另外十二名伙伴,穿越重重险阻,前往那座地宫冒险,但丛林里的危机比他们想象的还可怕,他们还未抵达地宫,就折损了不少人手。因此,所有的事件联系起来就很清楚了——十三圆桌骑士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寻找帕巴拉的线索有可能出现在南美洲,所以他们匆匆离开西藏,前往阿赫地宫。结果,那一次他们损失惨重,很可能只有莫金和索瑞斯两人活下来了,而且他们到底没能打开最后一道石门。那次行动,肯定给他们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并让他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无法恢复。直到近两年,莫金才缓过劲来,又开始寻找帕巴拉,不过他的同伙,再也不是十三人,只剩下一个人。”  卓木强巴先前想好的问题完全被打乱了,只是盯着吕竞男看,那质疑的眼神分明在问:“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吕竞男露出一个歉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塔西法师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摇摇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莫金是十三圆桌骑士之一,那他手上应该有很多关于帕巴拉的资料才对,他为什么会盯上我?我在他眼里,应该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无名之辈才对。”  塔西法师道:“目前我们只能认为,应该是蒙河那位戈巴族人将你们联系起来的。或许是,你在和蒙河的疯子接触时,他在暗中发现了你。据我们掌握的资料,莫金这个人很多疑,他一定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蒙河的疯子,所以才会跟踪调查你。而且,十三圆桌骑士在帕巴拉神庙一事上蒙受了太多损失,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关于帕巴拉神庙的线索。”  卓木强巴道:“我还想问,他为什么会找到蒙河的戈巴族人呢?”他心思百转,却始终理不清头绪。虽然说塔西法师的话表面上似乎说得通,但是很多细节问题却经不起推敲,这件事听起来像是一个编造的故事,而故事的很多地方,都引起自己的疑惑。莫金或许是十三圆桌骑士,但他为什么要找自己?从可可西里就开始紧盯着自己,那时自己可是连帕巴拉这三个字都没听过啊?想到这里,卓木强巴心中苦笑一声。叹息一声,当自己以为已经掌握了许多资料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掌握的,只是少得不能再少的那一丁点儿内容。究竟那个帕巴拉神庙,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卓木强巴心中已经相信莫金是十三圆桌骑士中的一员时,吕竞男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对卓木强巴和塔西法师道:“教授在网上,他要我开电脑,说有东西给我们看。”说着,打开了电脑。  卓木强巴看了看窗外的环境,问道:“这里也能无线上网?”  吕竞男指了指隔壁房间,道:“我们安有信号接收放大系统,只要卫星覆盖的地方就可以。”  网络视频接通,方新先问了句:“强巴拉已经到了吧。”看到卓木强巴就在一旁,教授拿出资料道:“这是你们从俄罗斯取回的二战资料,你们看这个。”  电脑上出现一封信件一样的东西,手写体,影印本,文字是字母。但卓木强巴不认识。吕竞男也不认识,询问道:“这是什么文?”  这时,卓木强巴突然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最后一组符号很眼熟,他很快反应过来,莫金的名字,最后两个字莫金,就是这个符号。  方新教授道:“葡萄牙文,我已经请专家翻译过了,这是译文。这封信,是十七世纪,由一名叫马库斯·莫金的葡萄牙传教士写给一名叫坎布尔。帕拉西奥·特尼德的西班牙传教士的。”  电脑中出现了译文,开头一段是问候和宗教上面的探讨,从第四段起,教授标注了红线,内容是十七世纪的莫金询问起特尼德的外祖父的手稿。莫金在信中说,他知道特尼德的外祖父去过玛雅,并见过许多玛雅典籍,他希望看看特尼德的外祖父已经破译的玛雅的文字,并询问在玛雅记载中有没有提到一个叫帕巴拉的地方。信的旁边还有专家特别标注,按原文音译,可以读作“穆巴拉”或是“沙姆巴拉”。  石头砌成的房间里静悄悄的,说不出的诡异,三个人都盯着电脑里那封翻译过来的信,很长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卓木强巴反复读了三遍,确定每一个字都没有漏读,才小心地开口道:“这个莫金,和那个莫金……”  方新教授微笑道:“我是先看到这封信的内容,后来才注意到这个名字的。不仅是莫金哦,你看清楚,是莫金写给特尼德的信。或许你没注意,我提醒你一下,福马的全名,叫福马·特尼德。”卓木强巴将瞪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方新教授继续道:“发现这一点之后,我便通过电脑检索你们这次去俄罗斯取得的所有资料,同样的字母组合,莫金这个名字,还在另一个地方也同样出现过。另外那份文件,是德军曾派遣一名叫西尔·莫金的外籍谍报人员,前往布赖奇丽庄园潜伏,可是那名谍报人员成功潜入布赖奇丽庄园之后就失去了联系,那份文件正是那次潜伏行动的上线发给他们长官的,说那个西尔·莫金有可能是多面间谍。随后不久,盟军就破译了德军的恩格尔密码。我从另一些渠道了解到,那个西尔·莫金,曾经与图灵在一个工作小组参与德军密码破译工作,可是二战结束后,美军却隐瞒了那个人的身份信息。事后苏联曾试图寻找那个莫金,但最终没有结果,而据同一工作组的成员回忆,那个人也有很浓重的葡萄牙口音。至于特尼德,除了后来的福马·特尼德,倒是没有了其他发现。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巧合,所以马上就告诉了你们。”  卓木强巴回过头来,看着吕竞男和塔西法师,问道:“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吕竞男面无表情,似在自语道:“应该不是巧合。莫金虽然先后取得了美、英、法三国国籍,但他祖籍葡萄牙,这是经过详细调查后得出的准确情报。”  塔西法师神色复杂,良久,才叹息道:“如此说来,我们先前对莫金的推断,竟然错了?他竟然是帕巴拉家族的人!”  “帕巴拉家族!”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以及电脑里的方新教授异口同声道。  塔西法师道:“是的,帕巴拉家族算是出现时间较早的一个外秘了。早先的资料上有所记载,这个家族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1700年左右,由于那个时候西藏少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所以古籍才会记下这个家族:这个家族,从他们出现在西藏起,就宣称,帕巴拉是他们家族的产业,他们来西藏,只是为了收回。这个家族出现的时间比福马早,但他们已经明确地提出了帕巴拉这三个字,与史诗《格萨尔》里对帕巴拉神庙的称谓吻合。不过按古籍上的记载,这个家族的成员自称姓穆才对。”  “外国人的姓氏是排在最后的,莫金就是他们的姓,穆·莫金,这也应该是音译上的问题。”方新教授道,“关于这个家族,还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的,法师?”  塔西法师道:“也不是很多。一开始这个家族出现的次数还比较频繁,大概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自称是穆家族的人来西藏,后来渐渐地他们消失了,在福马出现之前,他们已经无迹可寻了。可是这封信……难道说这个家族那时候,就已经知道有关帕巴拉的线索被送去了美洲?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帕巴拉和他们家族,真的有什么关系?”  方新教授道:“我还要再查阅一些资料。看来这座千年的神庙所涉及的人和事,都远远超出我们的估计。”  教授的视频中断后,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依然盯着电脑上那封信,侧目对视,同时涌起这样一种感觉:人生相对历史而言,实在是太短暂了。  后来吕竞男要和塔西法师谈问题,卓木强巴先行离开。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石屋的,满脑子里都是问号。十三圆桌骑士、帕巴拉家族,这些从未得知的信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而从信息带来的问题就更多了。莫金究竟是十三圆桌骑士,还是帕巴拉家族?十三圆桌骑士真的消失灭亡了?帕巴拉家族为什么会宣称帕巴拉是他们家族的财产?一开始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一名姓穆的外国人去西藏找帕巴拉,也就是说,莫金家族,每一代都有人到西藏寻找,可是最后无功而返,那么后来他们又去了哪里?他们怎么知道帕巴拉神庙的信息在美洲……对于这些问题,卓木强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说去理清它们的关系了。还有塔西法师进屋前,自己对吕竞男产生的那股莫名怒火,怎么会突然就那么生气呢?  卓木强巴边走边想,思绪混乱,便走到屋外去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正在出门拐角,却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就在两人相撞的同时,卓木强巴突然想到,当那个胖子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身在上海,那个胖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地址的?而事实上能想到自己可能会在上海,又知道自己在找帕巴拉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导师——方新教授!  卓木强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愤怒了,吕竞男的暗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最尊敬的人,卓木强巴心中暗骂一声:“如果连导师都怀疑的话,那么寻找紫麒麟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如趁早解散!”  这些念头一瞬间闪过,卓木强巴很快便不去想它,只见与自己撞在一起的那人仰头后倒,他赶紧扶住那个人。那年轻人有张方正的脸,应该有三十出头,但面容略显沧桑,手里捧着本书,一见卓木强巴,马上露出一个岳阳式的阳光笑容,道:“嗨,强巴少爷,出来走走啊?”  卓木强巴也露出微笑,道:“你……”突然顿住,他清楚地知道,刚才来的时候,岳阳向自己介绍过这个小伙子,可是他叫什么来着,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了。想想两年前,100余人的商业大会,自己只听一遍就能完全叫出那些陌生朋友的名字,卓木强巴笑容不禁僵在脸上,心道:“真的是老了啊。”  那小伙子全不介意,合上书页,重新自我介绍道:“我叫张健,是胡队长介绍我来的。”他本想和卓木强巴握手,见卓木强巴没有伸手,他迟疑了一下。  第三节 新的队员1  “很高兴认识你。”卓木强巴伸出手来,与张健握在一起。他注意到张健手里的书,是本黄皮封面,写着“荒漠甘泉”四个大字。  “没和大家在一起?”卓木强巴随意道。  张健道:“我喜欢清静一点,就独自出来走走。”  “那,带我在周围走走可以吗?我想看看周围的环境。”卓木强巴道。  张健道:“好啊。”  两人由石屋往后,绕过山壁,穿进山峡,林深愈密,山泉渐响,倦鸟归林,那鸟鸣声声传来,好像晨曦中漫步于宁谧的公园,只是清晨的曙光换作了落日的红霞。  卓木强巴道:“看的什么书啊?”他见张健一路小心拿着那本书,十分慎重。  张健将书举起,递到卓木强巴面前,道:“布道……”他突然想起卓木强巴可能不明白,改口道:“一本陶冶心灵的书。”  卓木强巴接过书,一翻翻过了简介和书目,直接是正文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你们要过去得为业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雨水滋润之地。是耶和华你神所眷顾的,从岁首到年终,耶和华你神的眼目时常看顾那地。(申十一章十一至十二节)  卓木强巴愣了一下,跳过一段,第二段又写着:  能在平地上驱驰,不该就算知足,我们还该力求登峰造极。在山顶上,露珠何等光明、美丽,空气多么清洁、新鲜,居民何其悠逸、闲适,他们一推窗就可望见耶路撒冷。  多少信徒甘心乐意地过着矿工一般的生活,终年不见天日。他们的脸上原该膏着天上的喜乐油,可是却抹着泪珠。他们原该在宫殿顶上散步,欣赏黎巴嫩的美景,可是却满足于牢狱中的枯萎。醒来吧,信徒们,离开你的平地,努力向上去吧!丢去你的倦、懒、冷,以及一切拦阻你向上追求基督的。让基督做你的源头、你的中心,要让他在万有上居首位。不要满意你目前所有的。渴望一个更高、更贵、更丰、更富的生命。向着春天!追求更近神!——司布真(Spurgeon)  卓木强巴合上书,又看了看那沙漠黄的封皮,递还给张健,看了看墨绿色的深山丛林,悠然道:“你信耶……主?”  张健道:“这本书,让我心里感到充实。”又反问:“强巴少爷,不信佛吗?”  卓木强巴快走两步移出树荫,站在山脊边缘,静望远山,道:“不信,神和佛,都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心底,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孩子,你有信仰……”卓木强巴晃了晃头,似想将这些回忆化作碎片,抛撒开去。  张健迈上前来,与卓木强巴并肩而立,迎着风,淡淡道:“我得过癌症,鳞状细胞癌,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皮肤癌。在医院被发现时,已经向淋巴结转移了,医生说,我存活的几率很低。”  卓木强巴扭头看了张健一眼,这个皮肤黝黑的健硕男子,看起来比张立还结实,很难想象他曾经得过癌症。  张健自顾自道:“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我妻子提出离婚,就离了。”  卓木强巴瞪了他一眼,张健道:“我不怪她,她还年轻,需要继续生活,还好我们没有小孩。只不过,她走了之后,就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花板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我想,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黑暗来袭,那种孤独最是恐怖。这个时候,是教会里的兄弟姐妹们来帮助了我,他们为我祈祷,告诉我,主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不幸的人;信奉主,向他祈祷,他会在你心里传播下道的种子,使你得救。”  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下,他刚刚从那种孤独寂寞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张健的话不禁让他回想起那个自己被堵在门口的小旅馆,如果那时候有人向他伸出帮助的手,他会不会也和张健一样?  张健却不知道卓木强巴的心思,只是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怀着一颗崇敬的心,只是希望能在教会得到一点帮助,后来我住院所需的费用,也确是兄弟姐妹们帮我凑的。历时五年,我做了七次化疗,医生说,我能活下来是奇迹,如今我的体内已经找不到一丁点儿癌细胞了。或许你说得很对,神是不存在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当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向我伸出手时,我能感觉到温暖的存在。我爱他们,一如他们爱我;我需要他们,一如他们需要我。我们在主的光辉下,彼此互助关怀,彼此相亲相爱,这才是我信奉的。”  张健转头道:“胡队长曾告诉我,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在同一个环境中生存,他们渴望交流与分享,相互依赖着存活。一个人想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很难。看见那些山峰了吗?强巴少爷,”张健手指远山,道,“为什么它们都是金字塔样式呢?它们之所以那么高,正是因为它们层层叠叠,没有金字塔塔基的铺垫,那山头又怎能巍峨?若~块岩石,只有棍子粗细,它能长多高?一百米,两百米?它怎能拔地而起上千米,直插云霄?人也一样,都市的钢筋水泥,让我们默然如路人,但我们心里始终渴望着被别人信赖,被别人需要,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和睦地生活。我们的教会就是这样一个大家庭,在这里,你至少不会感到孤单。当我心情烦闷的时候,我就看看旧约,烦恼便会渐渐消退;每当面对困难抉择的时候,我也在圣经中找寻答案,在里面可以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卓木强巴不禁笑了笑,似乎所有的宗教典籍都是一样的,在里面可以找到任何答案,解决所有问题。如果说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那么,只需要一个宗教、一本经典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还会产生如此多教派,彼此还相互征伐?  张健眺望道:“人们都是这样,在危难的时候就希望得到救赎,在平淡的生活中就渴望发生奇迹。人们需要信仰。”  那最后一句突然和卓木强巴的记忆重叠起来,那个声音在心的深处说:“孩子,人们需要信仰。”  “嘿,张健。”远处有人呼喊。  卓木强巴寻声望去,有两个人从山坡另一端向他们靠拢。  “你在那里看风景啊!”另一人大声道。  张健也大声回应道:“你们两个,巡山结束了啊!”  待两人走到近处卓木强巴才看到,其中一人年纪偏大,约五十出头,头上微微谢顶,额前有三道又粗又深的皱纹,一副黑色塑边圆眼镜,使他看起来更显年长,走路小心翼翼;而另一人,看起来则比张健还要年轻,头发蓬乱,大步抢行,像是刚从建筑工地下来的工人,胸口挂了个大的单反数码相机,走路的时候两手捧着相机,似乎随时准备拍摄。  “哟,定明,那是只什么蝴蝶?好漂亮!”待张健向那名年纪偏大的中年人询问时,卓木强巴才看到,那人肩头停落着一只蝴蝶,正徐徐扇动翅膀,显然将那人肩头当做了栖息之地,难怪他走路小心翼翼,原来是怕惊飞了蝴蝶。  叫定明的中年人道:“你旁边是新来的朋友么?”  未等两人走近,张健又迫不及待地朝两人道:“强巴少爷来了!是强巴少爷!”  “噢!”那两人疾走了两步,近距离看着卓木强巴,那位年轻的笑道:“久闻大名了!”  而年长的则先伸出手来,道:“卓木强巴学长,你好,我叫黎定明,是方老师的学生。”蝴蝶迎风而起,绕着黎定明旋了一圈,翩然飞走了。  “咦!”卓木强巴赶紧捉住黎定明的手,倍感亲切,听闻对方叫他学长,问道:“你是哪一届的?”  黎定明道:“小你一届,常听方老师提起你。”卓木强巴道:“那你今年……”  黎定明道:“过了夏天就三十八了。呵呵……”他摸着额上的皱纹道:“或许看起来要老一些,这都是瞎想,愁得。”  卓木强巴道:“那你也是专门研究犬科动物的?”  黎定明道:“不,我专攻两栖类动物。听老师说,你们这次出去,碰到了不少罕见的物种。”  卓木强巴道:“原始丛林嘛,肯定还有许多未被发现的物种。”他见那名年轻的和张健聊了几句后,就在一旁安静地站着,便问道:“这位是……”  张健正准备介绍,那人自己抢着道:“我和张健一个单位的,都是胡队长介绍来的,我叫孟浩然。唐朝有个诗人,孟浩然,他跟我同姓同名。”  张健在一旁打趣道:“你就吹吧,是你跟人家同名同姓好不好?”  卓木强巴道:“你们是哪个单位啊?”  张健道:“我是地质大队的,他压根儿不是我们单位的,他是高山摄影家,是自由职业者。还有严勇他们几个,以前我们都在胡队长手下干过。”  盂浩然嘿嘿一笑,道:“说好听点是摄影家,其实就是一闲人,哪儿热闹我就往哪儿凑。凡是与西藏雪山有关的,我都感冒。”说着,把他刚拍摄的数码相片播放给卓木强巴他们看。  黎定明道:“回去了,今晚该开斋了。”  张健朝卓木强巴一努嘴道:“今晚不开斋。”  四人一同说笑着回了营房。原来孟浩然和张健差不多大,可看起来比岳阳还年轻。孟浩然得意地说:“这是保养问题。男人,整天风吹日晒的,得对得住自己这张脸。”  回到石屋内,张大姐张罗了一大桌好菜,接受训练的新队员们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平日里这些队员的饮食都被吕竞男严格控制,今天是借卓木强巴来的机会,岳阳、张立等人怂恿大家破戒,暗中指点说,教官肯定不会责骂,至于什么原因,那就……哼哼哈哈,大家一笑了之了。  见卓木强巴回来,大家自是热情招呼,让他感觉就像回到了昔日的商业酒会。敏敏轻声埋怨,责问他怎么谈了那么久,卓木强巴说他出去走了走,想些问题。没说两句,他就被张大姐拉去搬桌子了。张大姐说:“你们小两口,有的是时间卿卿我我,不急在这一时。听说你强巴拉力大无穷,正适合干苦力。”卓木强巴一阵汗颜,直道:“哪里哪里,比不上张大姐。”  张大姐道:“唉,叫什么大姐,把人都叫老了,就叫我廷虎。”继而又道:“小岳啊,岳阳,你去叫那个谁谁谁,把箱子搬过来;祝佚,你这个木头,杵在那里干什么!过去帮忙啊;敏敏,去厨房看看,材料够不够。”  一会儿,张立和两个小伙子一人捧着一个大肚酒坛进来了。卓木强巴惊奇道:“还有酒喝!”  张大姐道:“是啊,还是吕教官想得周到,知道我们这帮人里,几乎个个都是酒鬼,吕教官还亲自为我们准备了药酒,我们每天训练之后都有酒喝。这酒味道不错,待会儿你要多喝点,不醉人。”  卓木强巴不禁想起了他们训练时吕竞男逼着他们喝中药,那个苦啊,看来这就是因人施药了。张大姐又在安排别的人挪动位置,好让屋子里能多放几张桌子。  卓木强巴笑道:“张大姐很会安排啊。”  张廷虎道:“这帮兔崽子,比管理公司可难多了,还是要像竞男那样,用点铁腕手段,才能叫他们服。哎,对了,听说,吕教官喜欢你,不知道有没有这事儿?”  卓木强巴:“……”  晚餐十分丰盛,可以说大大超出吕竞男平日规定的标准,但吕竞男只是批评了两句,果然没有大发雷霆。张大姐对卓木强巴指指点点,大家心领神会,眼神都极不善良,肇事者岳阳、张立二人,则装作没有看见。  屋子里济济一堂,总共坐了三桌,大家都争着拉卓木强巴去坐。结果谁也没争过张大姐,对卓木强巴她是连拖带拽,对别的人她是连踢带踹,大嗓门一吼,确有谁与争锋的气势。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抢新郎啊!”大家又是哄笑不断。  这一桌其实就张大姐一位女性,其余全是大胡子、硬肌肉的大老爷们儿,但没人觉得张大姐坐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简直太合适不过了。张大姐的酒量,更是让卓木强巴想起了鼎盛时期的自己。酒过三巡,巴桑和一个络腮胡须、满脸凶悍的大汉行起了酒令,一来二去,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那已经不叫划拳,那叫吼拳。张大姐告诉卓木强巴,那凶汉叫严勇,也是胡队长的朋友,登山很有经验。另两桌也纷纷开怀畅饮,王佑和肖恩也已和别的人打成一片,聊到兴起,时不时发出爆笑之声,屋里顿时喧闹起来。  席间,岳阳去另一桌带了两个年轻人来给卓木强巴敬酒,一看他们标准的步姿,就知道是从部队出来的。果然,岳阳介绍说,两人都是他的同期战友,瘦一点的叫赵庄生,岳阳直接管他叫瘦子,还打趣说小时候瘦子就有浪里白条的潜质,同期战友们都管他二条,人家退伍后还去德国发展了半年,刚回来就被岳阳叫来了;另一人叫李宏,长相朴实,不大说话。张立也带了几名退伍军人前来,由于人多嘴杂,卓木强巴就更没听清了。  敏敏和吕竞男在另一桌,那桌另有几名女性,卓木强巴大致问了问,有个叫林小娟的,还有个叫什么芳的。话匣子打开了,大家都随意起来,卓木强巴和张大姐自是天南海北地什么都说,聊着聊着,聊到了敏敏身上。张大姐对卓木强巴说:“感觉敏敏用的化妆品,有几款香味都淡了,多半是搁置时间太长,你强巴拉肯定没有替人家挑选过化妆品。”  卓木强巴说:“这些女孩子的事情,我哪里弄得懂!”张大姐就拍着胸脯保证:“今后要用化妆品就让敏敏跟大姐说一声,大姐保证是最新产品、最优质量。”  后来又瞎聊了片刻,卓木强巴说张大姐什么都好,就是名字不大对头。岳阳追问名字怎么不对,卓木强巴说:“是个男人的名字。”同桌的人更好奇了,直到卓木强巴把“张廷虎”三个字说了一遍,众人又是大笑。张立直道:“强巴少爷,你什么听力啊,张大姐叫张亭芙,亭亭玉立的亭,芙蓉的芙,被你硬拼成一个男人的名字,真有你的。”  岳阳则道:“张廷虎这个名字也不错啊,听起来有些御前带刀侍卫的感觉。”  聊了半晌,卓木强巴想起一个问题,准备问岳阳,却发现他已不在座位上,回望另两桌,也没看见他身影;问张大姐,张大姐道:“那小子怕喝酒,尿遁了。来,干杯!”卓木强巴举杯相迎,看了看敏敏,后者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却没发现,吕竞男也不在敏敏那一桌了。  离开喧嚣的堂室,站在幽深空寂的走廊内,月光从石窗斜透下来,吕竞男道:“好了,说吧,你做暗示让我出来,有什么事?”  岳阳斩钉截铁道:“教官,我可以信赖你吗?”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如那夜空闪烁的星辰。  ……  良久,吕竞男抬头道:“原来是你!”  第四节 新的队员2  “竟然是他!”莫金看着眼前的马索。马索肯定地点点头,道:“是的老板,从我掌握的线索来看,我敢肯定是他。“  莫金指节敲击着沙发扶手道:“你说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马索道:“需要钱。因为他在队伍里并不出众,所以我们以前一直没注意这个人,经过我的详细调查,我发现了连他们队友都不知道的事实——这个人一直暗中吸毒,其实他有很深的毒瘾。这次他参加这支队伍,也是因为他的上级许诺,成功后会有大笔的奖金。但是他们失败了,他的钱也挥霍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想到兜售消息这个办法,从他目前出售的消息来看,都属实。而且老板您不是也说过,每个人都有他的价码,只要达到他的标准,没有什么人不能收买的吗?我们不是就成功地……”  “哼……”莫金挥手阻断马索道,“这件事情仍有蹊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出售消息?看来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不够,还要作更深的调查才行。”  马索不解道:“老板,他选择这个时候来出售消息不是很合情理吗?他们的队伍解散了,现在没有了中国政府做靠山,又缺资金,我看不出他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  莫金笑笑,道:“表面看似乎很合理,但是你别忘了,如果他想出售消息,起码要知道需要消息方的来源。要建立相互信赖的关系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做到的,他既然一直有很深的毒瘾,那么在他们队伍解散之前,他就应该暗中和别的势力联系了,而不是突然和如此多的势力都进行联系。”  马索小声道:“可是,他不是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而且,毒瘾不是靠伪装就能做到的,他真的有很深的毒瘾啊。”  莫金笑道:“很深的毒瘾……哼,你都能查到,他的队友就一点都没察觉?”  “呃……”马索顿了顿,困惑道:“据……据我的调查,他的队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莫金道:“哦,那么我们那位也不知道?”  马索肯定道:“不知道!”  莫金诡秘地笑道:“哦,看来强巴少爷手下的普通队员,也不能小看了。不过马索,你要记住,有些人意志十分坚强,就算有很深的毒瘾,只要他神志还没有完全丧失,他依然会忠于他的组织。我怀疑他这样做,是想做个双面间谍!哼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用实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除了踏踏实实地跟着我们,他别无出路!”  马索会意道:“是要联络上他吗?老板。”  “是,不过不和他直接见面,让他通过第三方渠道与我们联系,给我们透露内情就可以了。然后让他做一些两难的事情,让他越陷越深,最后不得不跟着我们。“  “我知道了。”马索站得笔直。  莫金高深莫测地笑着,挥手示意马索出去,直到马索出门之后,莫金的笑容才渐渐被愁苦取代。那人是不是想做双面间谍,莫金并不在意,他所担心的是,这个消息究竟引起多少组织的注意,它的扩散度到底有多大,组织的上层会不会注意到它,决策者会不会注意到它!  马索返身关门时,从门缝里往里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莫金笑容消失的瞬间,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大步走开。  这夜酒席丰盛,张大姐倒不灌酒,反是那个叫严勇的,颇有和巴桑一较高低的意思。旁边有一人一直为他们吆喝助威,这人脸圆圆的,笑起来像弥勒佛,好像也是胡队长带来的,叫什么名字卓木强巴没听清。  喝至深夜,大家举杯尽欢,卓木强巴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倒头便睡,迷蒙中有人告诉他:“孩子,你有信仰……”  卓木强巴在黑暗中答道:“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待他睁开眼睛,却在一个商业酒会上,一张张模子里倒出来的笑脸,显得无比亲切,大家频频举杯,向自己致敬问候。卓木强巴低头看了看,自己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正想着自己手中怎么没有酒时,手中就出现了高脚杯,杯中是颜色纯正、柔红通透的高档葡萄酒。卓木强巴满面笑容,与大家相互问候,心中却有些奇怪,这是在哪里?  卓木强巴一回头,就看见童方正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卓木强巴的酒杯举向哪里,童方正就上前去与那人握手问候,若卓木强巴漫步人群之中,他就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旁边的人很难发现他。卓木强巴回头道:“方正,你站前面点,别老跟在我后面,人家会以为你是秘书的。”  童方正扶住眼镜,轻轻道:“不用,他们认识你就好了。”他永远是这种谦谦君子的模样。突然,那种微笑变得狰狞起来,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魁梧大汉,一左一右架起卓木强巴,让他动弹不得。卓木强巴大喊道:“方正,你干什么!放开我!”  童方正扶着眼镜边框,狞笑:“对不起了,强巴拉,这一切,都是我的!”  卓木强巴拼命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他努力数次之后,突然感到一种真实,心道:这种程度的壮汉,怎么会令我无法动弹,这是梦吗?这样想着,一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首先吸入肺部的,是熟悉的体香,而手触到的地方,滑如凝脂;卓木强巴微微低头,见敏敏像条美人蛇缠在自己腰间,头枕在自己胸口,发丝沾在自己脸上。卓木强巴尽量让自己呼吸缓和下来,以免惊醒了她。刚才那个梦让他想到了许多,心绪不免有些烦闷,同时感到一丝不安,卓木强巴侧头望去,窗外银河流淌,繁星闪烁,夜正浓。  第二天卓木强巴起了个大早,松松筋骨,感觉浑身通泰,走到屋外准备做做早操。屋外有几人已经开始跑步了,而别人则还没有起床,一个小伙子跑到面前道:“强巴少爷,这么早?”  卓木强巴认出,这是岳阳那位战友,叫赵庄生的,因为岳阳介绍的时候说,一听就知道,是在赵庄这个地方出生的。赵庄生带着耳塞,说话时就把耳塞摘了下来。卓木强巴与他同跑,道:“跑步还听歌呢?谁的歌?”  赵庄生道:“比杨的,强巴少爷可能没听过。”  “比杨,外国人?”  赵庄生哈哈笑道:“强巴少爷果然没听过,他们是香港的摇滚组合,beyond,意思是超越。歌很好听,你听听。”说着,把耳塞连同播放器从口袋里扯出来,交给卓木强巴,并把耳塞塞入卓木强巴耳中。一种重金属的音质敲击着鼓膜,一个略微沙哑的嗓音在放声纵歌。粤语的歌词听不清,但卓木强巴却能听出,仿佛那歌手正穿越滚滚沙浪,风尘仆仆地从远处走来;那沙哑的嗓音吼出一种历史的沧桑,嘹亮高亢的歌声带着激情在荒芜之地澎湃回荡。原本卓木强巴对这种音乐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经历了种种变故之后,他现在隐约感觉出音乐的创作者在很努力地诉说着一种艰辛,里面的每一首歌都像是一棵小苗,在逆境中要努力地探出头来;那名演唱者更像是用了全部生命力在演唱着,他没有优美的抒情,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发泄,他只是在用歌声诠释着:平凡的人们追逐梦想的脚步不要停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要放弃。每首歌,每句歌词,都是演唱者发出的一声呐喊:要努力!要更努力!跟随着那种音乐的节拍跑步,给人感觉每踏出一步,都迈向一个坚实的基点,并随时做好踏出下一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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