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码10(神圣大结局)-4

卓木强巴道:"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工艺."  莫金讳莫如深,道:"可怕的不仅仅是工艺,这机关设计者能够算计到一千年后我们的行动,这种心思才可怕."他奇怪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突然道:"或许你说的没错,若非运气好的话,我们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卓木强巴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门上那几行字:"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是别人进来,这里的机关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忽然一阵波动传来,两个站立不稳,各自退开几步,那龙头里却没有飞针吐出,只见地面那些活字般的龙头,竟然像波浪一般上下起伏,一圈一圈地荡了起来.卓木强巴大惊道:"又怎么了?"  莫金思索片刻,道:"不好,这个房间,要裂开了!"  "什么意思?"  "就是要散架了!"莫金话音未落,中间的龙头向下一沉,第一块沉下去之后,引起了连锁反应,周边的龙头纷纷坠落,卓木强巴和莫金根本无处可逃,眼看着就要随着那些龙头自空中落下.就在此时,整个大殿又再一次开始旋转,原本水平的殿身,突然开始倾斜,最后变成完全垂直,卓木强巴和莫金原本攀附住那些龙头,可是龙头不断解体,两个不得不往下移动.  到了最后,移无可移,连大殿最下面的边壁也整块垮塌,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身体一沉,终于还是掉了下去.  百忙之中,卓木强巴瞥见光亮,有柱子!他不假思索,手腕一扬,飞索激she过去,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后缓缓荡下来.  莫金可没这么好运,他直接跌到了这下层地板上,饶是他一身铜皮铁骨,也被跌的半爬不起来.这次的高度远大于第一次石屋翻转,莫金情急之下还使用了高空伞兵的跳降之法,落地之后便是团身前滚,以卸掉自身重量,但仍然被那些散落的龙头磕碰得一身青紫,不过倒没有跌断手脚.卓木强巴缓缓攀着飞索降下,来到莫金身边道:"你没事吧?"  莫金抬起头来,道:"你看我像没事吗?"他的额头被一颗龙头狠狠地亲了一下,现在肿起一个大血包,看起来就像长了一个肉瘤.  "不说了,"卓木强巴道,"看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仰头上望,只见头项是一个硕大的空心圆盘,原本他们进入的那个大殿,显然就是在这个空心圆盘中做着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如今大殿下体和边壁坍塌,只留下一层地板,横在圆盘之中,兀自上下翘动.  而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块孤岩,面积比圆盘更大,在圆盘的正下方,有简陋的石柱与上面相连,显然是这个机关的底部,地面凹凸不平,没有打磨,还保持着山岩原本的模样.如今那些龙头四处散落,还有无数断掉的树枝状物,几处原本在大殿中燃烧的壁灯也跌浇落于此,在孤岩上一时不得熄灭,仍蹿出火焰,映照四方.四周暖风阵阵,又如回到了进入洞穴之前,孤岩之外满是巨大的裂隙,只是那些幽幽的柔和蓝光显得稀疏难辨,远若星辰了.  卓木强巴道:"我们似乎掉在这个机关的下面了.难道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这个机关散了架?"  "不像."莫金仔细检查了那些树状物和龙头以及另一些大型石块,得出结论道:"机关本身设计如此,若有人发现站着不动就不会吐出飞针,一定会站着不动,所以古人在设计机关时便考虑了进去,只要站着不动,整个房间的下方就会慢慢解体,任何人都避无可避."说着,莫金心有余悸地看着原本大殿的位置,若不是大殿竖了起来,而是直接坍塌,他们将会从几百米的高空摔下来,就算是铁人,也会被摔成铁饼.  卓木强巴不解道:"这么一个大殿,他们是怎么做到让他突然翻转一百八十度呢?"  莫金没有做声,而是在孤岩上寻找起来.  方才跌落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他们一跌下大殿,那个大殿就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另一头的边壁沉了下来,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像三明治中的肉馅,可那两块边壁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当时莫金身体在空中翻转,没看得仔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真是险到了极点,然后在他落地之前,听到了极为沉重的东西砸在这地面上,后来再也没有声息,莫金估计是从孤岩边缘跌到下面去了.  果然,莫金在孤岩上找到一个新的创口,如今坚固的岩石竟然被砸出这样大一个缺口,那东西不是一般的沉重,莫金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空心圆盘的结构,特别是那个跷跷板的两个边壁,恍然道:"我明白了!"  "什么?"卓木强巴也是很关心.  莫金道:"那个大殿一前一后的两面边壁,应该各自嵌了一整块硕大无比的磁石,而那个圆盘与大殿边壁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两块同样巨大的磁石,四块磁石相互吸引,就将大殿整体固定在水平位置.而机关一旦触发,将会有更大的力量将原本附在圆盘内的磁石换掉,估计是令正负极反向,而大殿两端的磁石,在推力和吸力的相互作用下,自然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掉转.而当我们站着不动,大殿底部开始解体的时候,也是那股力量再将圆盘内的磁石换掉,这次应该是换成了普通石头,那个大殿的重心在两端的磁石上,而当中央部分解体不均,大殿自然就开始缓缓倾斜,当一端磁石掉落后大殿重心再次改变,另一端也马上旋转下来,两块磁石在空中就相互吸引,其中一块翻转一面,巨大的力量令他们改变了原本下跌的方向,最终滚到这岩层下去了.我们两人都是从夹缝中逃出来的!"  卓木强巴不免想:"既然整个机关如此精密,为什么最后要将那两块磁石换掉?"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再次向莫金望去,同时心中暗想"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莫金解开了大殿机关的构成秘密,暗自欢喜,抬头望去,又发现了别的异景,不由道:"喂,姜巴,你看那里......"  两人刚刚死里逃生,卓木强巴对莫金那声不怎么规整的强巴也不怎么在意,来到莫金所站的崖边,向远处眺望.  远处是一团黑暗,卓木强巴极目而望,也没能看出什么,正准备质问莫金,黑暗中陡现光时,一道闪光劈开了浓黑,将远处一线照亮,让他们看清了这个地下世界有着怎么样的宫殿!  第二节大衍轮回台  紫红色的光亮一闪即逝,在那短暂的一瞬,卓木强吧和莫金都看到了,那光照的地方云蒸霞蔚,岩壁上隐约可见宫殿模样,依岩而建,棱角分明,鳞次节比,节节高起,山岩之间链桥相连,整个建筑群落蜿蜒,如盘龙,绵延不断,蔚为壮观,那光只是一闪,随即而去,远处又是一片迷蒙黑暗,卓木强吧和莫金便在这黑暗中,凝神屏息,目不转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又是一晃,隐匿于黑暗中的巍峨宫殿,高低错落,别具一格,廊桥相连,斗拱比邻,兽伏鸟蛰,佛塔林立。那绝壁之上偶见小道阶梯,或百转千回,时隐时现;或直冲斗霄,壁立千仞。不过就是一闪光的功夫,相去又极远,两人只得惊鸿一瞥,随后双眼所示,皆尽墨色。  周遭的光芒也仅仅暗淡下来,那些跌落于孤岩上的火焰也快4到尽头,卓木强吧提醒道:“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  莫金反问道:“你说那是什么”。  卓木强吧道:“你说那些宫殿?”  莫金道:“不,我说那光。”  卓木强吧道:“这个,隔得太远,或许是闪电吧。”  莫金不同意道:“闪电?山腹之中哪来的闪电?”  卓木强吧道:“那光一闪即逝,不是闪电是什么?所谓闪电,就是极多的正电子和负电子发生碰撞,大量的电荷电压形成了电弧,发出光亮来,那些古戈巴族人能用上百吨中的磁石来固定一间石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莫金兀自摇首道::“神庙,原来是这样的!”至此两人才知道,原来神庙是一个统称,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庙宇,而是一个建筑群落.由于这处巨大的山脉不知受到什么外力作用,整座山外形完好,而内部却四分五裂,沟壑遍地,那些古戈巴族人利用山腹中空,在里面修建起无数座鬼斧神工的建筑,山岩异常坚硬,其面积也是大的惊人,要想走完这座神庙,不知要花多少天时间.  那光亮许久才出现一次,那些影影绰绰的建筑看不真切,两人收了心思,开始寻找出路,这块孤岩就和他们从单杠逃生的石梁一样孤零零的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除了面积比石梁大了许多,竟是没有任何出路.找了一宿,两人都是徒劳无功,但却找到一条地渠,岩壁上有渗水,从高处浸润而下,到了这里汇集成股,千百年来,竟然在地面流出一条约三指深的小沟.  两人从离开那座湖起就再也没有喝过水,一路又跳又蹿,早就口干舌燥,开始还担心水中有什么杂质异物,待喝的两口,只觉温润甘冽,口舌生津,不由畅饮起来.  眼看那几簇火苗即将熄灭,卓木强巴道:“看来古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留下出路,难不成要攀岩过去?”  若在平时,攀岩不算什么,可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攀岩,这可以说是开创一项新的运动了,莫金的探头就算电力充足,又能坚持多久?谁知道这巨大的岩壁什么时候到头?若说走到半路没有电了,这岩壁是深是浅,沟缝何在,踏足点何在,难道要靠手摸?  :“攀岩?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卓木强巴一句话却提醒了莫金,他大叫道:“还记得那个垮掉的大殿?两边都是有门的,也就是说,我们攀爬不了多久,前面就是另一条通道,说不定这山壁转过去就看见了.”  卓木强巴道::“那就爬吧.”  莫金隐忧道:“如果爬过去看不见另外的出路又该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岩根,打开探灯,卓木强巴眼尖,顿时发现岩壁刻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找不到出路者,请自绝于此.”  听到卓木强巴絮絮念叨,莫金道:“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没好气道:“意思就是,如果你找不到路,就从这里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莫金怒道:“太小看人了!”  卓木强巴却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机关设计者深谙闯入者的心理,每次在绝境都会留下各种标记,全是些让人绝望的话,以此来恐吓闯入者么?若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些机关为什么又不是致人死命的呢?”他心中清楚,虽然他跟跟莫金全力以赴,数次死里逃生,但那些机关根本没有全部开启,就像机关的设计者故意留了一手,机关总是在他们身后迫赶他们,却始终没有下致命的杀手。卓木强巴愈发感到,这些机关或许原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至少不是准备杀死他们的,而是一种考验,就像倒悬空寺里的试练一般,若能通过这些考验,才有继续向前的资格,否则只能被困死于此,设计者到时没有给那些无法通过的考验的人一条退路。  这样一想,卓木强巴思绪愈发清晰起来,在那些看似绝路的地方留下的文字,看起来是令人丧失斗志,可事实上,若真是绝路,又何必留下文字?岂不是多此一举?若不是绝路,那些文字则有些欲盖弥彰,也就是说,那些文字只能阻退心智不坚定的之人,对于一心想解开神庙谜团的他们,反而是一种斗志的激励。卓木强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那些古代戈罢族人在大门口早就留下了行进在神庙中的要诀。  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一个智慧绝伦的人!  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三句话在进行,若是不具备这三个条件中任何一个,在神庙都将寸步难行,卓木强巴不禁暗想,自己竟然是沾了莫金的光,若没有莫金,自己在神庙中又能走多远呢?想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亚拉法师,吕竞男和敏敏三人,他们又怎么样了呢?  “我走前面”莫金自告奋勇  卓木强巴道:“你身上有伤,我先走,你跟在后面.”虽然整个大殿是竖起来。但他们下跌的高度也有一二十米,就算使用了伞降团身翻,这么高跌下来可不是说着玩的。  两个人就沿着那行小字出发,在黑暗中用有限的光芒寻找路劲,紧贴在岩壁上蠕蠕移动,没有发生以外,莫金的猜测也很正确,怕过这段弧形岩面,前面就出现了石桥。  两人平安落桥,身后是一道陡坡,台阶笔直而上,显然就是接那座大殿出口的。前方是三米宽的石桥,飞架裂隙两侧,和这里的所有道路一样,没有栏杆,笔直地延伸过去,下抵深渊。桥的彼端又是另外一壁山岩,大门洞开,不知暗藏什么玄机。  “走吧。”卓木强巴深吸一气,两人对望一眼,迈步上桥。  灯火辉煌的大殿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的注意力早已不再关注那些蚁行士兵,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雕塑作品中来。  “三倍畏惧!”一看到这些造像,吕竞男马上想到一个心理学术语。不知是巧合,还是古人故意为之,从这些造像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些古人对心理学也算是很有研究了。  所谓三倍畏惧,是指人们在孩提时代,心智初步成熟,有模糊记忆的年纪,约莫是三四岁左右,也有早的能将记忆提前至两三岁,那时候的小孩看成年人,便宛若天神,因为成年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是三四岁的小孩望尘莫及的。那个时候的小孩,因为毫无抵抗能力,所以对成年人最是畏惧,而一个普通成年人与一个普通四岁小孩相比,体型正好是小孩的三倍左右。  根据心理学家的研究,这种畏惧植根心底,就算是成年之后,每个人依然存在着三倍畏惧,换言之,当一个成年人遇到一个体型大过自己三倍的生物时,便会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感来。  那些造像,最小的也有五六米高,正好是一个成年人的三倍左右,这种造像又是最多,每一尊都雕得宛若真人,行走其间,便会生出那种无力反抗的畏惧感来。当然,真正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些大的造像,通高数十米,像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神态威仪,令人生敬生畏,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造像的形态全然不似佛教中佛像的造型。寻常佛像大多肃穆直立,面目慈和或愤怒,双目微微俯视;而这里的造像则更为写实,那一个个二三十米高的巨人面部表情各异、姿态各异,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活生生的巨人。  东边的那一组造像共有五尊,身高都在二十五米左右,其中一尊蹲着,双目凝视地面,似乎要看清地上的小人究竟想做什么,而另一尊似乎正蹑手蹑脚走向他身后,准备拍他一下,神色之中带着小心和玩闹;另两尊交头接耳,一人将嘴对着另一人的耳朵,眼睛却瞟着别的方向,而听的一人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旁边还有另一人,一手指着地面,似乎正指着这群盗宝贼,另一手则拉着那倾听者的衣袖,双唇微张,好像要告诉那人来了生客。  这组造像绝非佛像,那些巨人形态逼真,动作自然,像极了一群正在排演话剧的巨人演员,所着服饰也都宽袍大摆,装束,确实和普通藏民相似,说他们是英雄吧,这些巨人男女都有,既不像武士,也不像文臣,说他们是神佛吧,在吕竞男印像中可没有这等模样的神佛。“难道是戈巴族的英雄?”吕竞男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淡然一笑,道:“这些是神。”  “神?”吕竞男秀眉一蹙。  亚拉法师道:“对,不是佛教中的神,也不是苯教中的神,而是西藏民间土生土长的神,但是佛教和苯教中,对他们都有记载,只是各不相同罢了,如果我没弄错,这五尊造像便是五尊山神,但究竟是哪五尊,因为我们西藏的很多山神,太多神灵的描述都与之相似,没有坐骑和法器,我很难确认。”  吕竞男那肃然起敬,道:“这些大大小小的,全是神灵?为什么我看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普通人?”  亚拉法师道:“神灵的普通化,正好契合了我们圣教中佛众平等,我即是佛的奥义。”  “你们看这些神,像是在干什么?”年轻人突然插话道。  听年轻人这样一提醒,吕竞男放大眼界,不再只关注一尊两尊,或是一组两组造像,而是尽力看到整个巨大空间中的所有造像,只见那些神灵三五成群,东一簇,西一簇,大多都在相互谈论,也有凝眉苦思、皱眉不语者。而再远一点,竟然也有藏传佛教的造像,只是相隔太远,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那几尊最大的佛像,吕竞男还是可以肯定的,那些佛像比这些神要端庄许多,虽然也在交谈,只是微微侧目,转头,不像这些神灵,或蹲或坐,姿势随意。  亚拉法师目力更佳,看到佛像再往后,在偏西位置是另一些异常独特的雕像,似人似妖,独角有之,独目有之。法师心若闪电,霎时明白过来,这座大殿规模之宏大,竟是容纳了数方力量,古藏神话和民间传说中的神占据一方,前弘藏传佛教中的佛占据一方,古苯教中的魔、年、赞也占据了一方,还有一些别的雕像,连亚拉法师也说不出来历。古代西藏的各种神佛济济一堂,世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全数会聚在这个大厅之中,规模之大,数量之齐全,就这一个大厅,究竟怨含了多少令世人震惊的秘密和知识!基能让专家学者来考证,不知将从这些造像中发现多少有重大历史文化价值的东西!  “像是在开讨论会?”此时吕竞男已经回答了那个年轻人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有错,那些神佛交头接耳,三五成群,真的像在展开一场讨论。古代戈巴族人利用巨大的地底窨,雕凿出无数巨型石刻,再以类似曼陀罗坛城的形式将满天神佛都请于一室,就为了让他们开讨论会?古人究竟想借这些佛像告诉我们什么?这些神佛各自处于不同阵营,窨在讨论什么?  年轻人也正这样问着吕竞男:“不错,正是在开讨论会,你们可又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呢?”这个问题吕竞男答不上来,神灵们讨论什么问题,凡人怎么会知道。  “喏,答案在那里。”年轻人将手臂伸直,朝远方一指。  吕竞男顺着年轻人的手臂看去,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个极大的雕刻,那些二三十米的巨人尚不及那个雕刻的三分之一高。那个东西应该是整个大厅最大的雕刻了,只是相距极远,又被众多巨大的神像挡住了视线,不易察觉。从远处看似乎是一个桃形,不过顶端并不尖,又有些像个苹果,吕竞男摇摇头,恐怕走到那里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再走近些,转到光亮明朗的地方才能看清。  亚拉法师虽然一语不发,但也想探个究竟,年轻人提议道:“去看看吧,也好揭开你们心中的谜团。”听那口吻语气,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们会逃走,亚拉法师不免在心中暗叹:“好强大的自信。”  第三节存在的意义  吕竞男携了亚拉法师,两人朝那巨大的雕刻走去。一路上尽是各种巨型神佛,有些重要的神佛面前放着巨大的石刻桌案,那些桌案上摆放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供奉了,全是各种闪闪发亮的珠宝,堆积成山,那些佣兵们便在一座座宝山上爬来爬去。他们往往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桌案,满眼的珠光宝气令人眼睛发红发亮,奋不顾身地扑倒在各式法器和珠玉丛林中,总有磕碰也毫不疼痛。可当他们爬上宝山顶端,望向另一桌案时,又发现远处桌案那一堆宝山比这一堆更大,宝物更多、更精美,于是又纷纷猿攀而下,冲向另一桌案,待上得顶端,又有新的发现,于是又齐刷刷地冲向另一处。  那一群佣兵蹦跳若猿,冲锋似狼,衣服口袋里塞满了各种金银饰器,有些口袋塞满,双拳也握不住了,索性用嘴叼着,用头顶着。更多的是用早就准备好的大型蛇皮口袋,装了满满两袋,用绳子捆了拖着走,明明已经拖不动了,还在往里面拼命填,若是看见什么珍奇,更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冲将过去,原本已装好的珍宝又不要了,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也偶有争斗,但柯夫治下极严,往往一个小队长似的人物出面调解,双方就放弃了争端,更别提耍刀弄枪,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珍宝太多,就算这些佣兵费尽心力,所能带走的也不过九牛一毛。  金刚杵、十字金刚杵、反万字金符、金刚橛、黄金骷髅棒、骨棒、叉棒、天蝎剑、天蝎矛、天蝎钩、黄金颅骨、胫骨、胫骨号、筒号、七宝海螺、金翅鸟、魔蝎、象、马、老虎、花蔓弓、拘魂牌、瑟珠、吐宝鼠鼬、佛盒盆钵……  各种密教法器和秘宝散落的到处都是,亚拉法师看得直摇头,加大步伐向远处走去,也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走了多久,那些喧嚣的尖笑声、呼吼声早已不闻,两人渐渐离那中心最大的雕刻近了,走得越近,越发心惊,这个雕刻不是一般的大啊,高度约有百米,几乎快顶到大殿的穹顶了,而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这个雕刻好像是一个人头的形状,他们看到的部位应该是后脑勺。  一个一百来米高的人头,放在诸般神佛的中央,古代戈巴族人究竟想表述什么?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心下明白,这么巨大的雕像,走近了反而只能看到局部,索性不再前行,而是穿插于神佛之间,绕圈走,要绕到那个头像的正面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吕竞男突然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地面,亚拉法师目光一扫,已然了解吕竞男发现了什么。他们所行走的地面与远方的地面颜色略有不同,只是由于幅面过大,所以不易察觉。这些地板的颜色,竟是绕着中心的头像,画着一圈一圈的同心圆,每一圈环上分布的佛像皆有所不同,亚拉法师想了想,心道:“这种布局,这种结构,难道是传说中的大衍轮回台?”他想起密教经典中对轮回台的描述:“诸般神佛,侧目视之,生死轮回,不灭不息……”  吕竞男察视之后告诉亚拉法师:“这里也有机关,只是还没启动。”亚拉法师缓缓点头,两人愈发小心起来,这里的巨石像,最小也有五六米高,大的更是达二三十米,机关真的启动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又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总算走到了那头像的正面,可入眼所见,不免令二人大为瞠目,那件雕像的确是一个人的头颅,五官清晰,头顶无发,但与宗教中的佛像罗汉等无关,有些类似众生门里的那些人形雕塑,没有头发,也不辨男女。整个头像的面部轮廓却是无法分辨,因为头像的颜面处竟然爬满了各种虫蚁,但凡狰狞的,带毒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各种有毒生物爬满了头像的面颊,雕的仿若活物一般,远远望去似在不住蠕动。  那个头像面目本身也颇为狰狞,只见他张开大嘴,鼻孔朝天,一副要择人而噬的表情,双眼又极力外凸,眼瞳似乎在瞪视自己面前的生物,眼珠子被雕刻成一种落日症,眉毛虽然被毒虫所覆盖,依然能看出他深皱双眉,作深思状。远远看上去,这是一个被迫张开大嘴,双眼十分惊恐,又露出深深忧虑的头像造型。亚拉法师目力极佳,更是看见那森然大嘴和那落日双瞳中,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便和吕竞男走得更近,以便看得清楚。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头像嘴里和眼瞳中的事物也渐渐清晰起来,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只有更添惊愕,但见那头像的双眼之上,满是浮雕,雕刻的竟然全是一组组男女交媾的姿势,而那张大嘴里则是飞禽走兽,鱼虫蚁貉,花草藤木,还有各种小人,神佛妖魔,无所不包。而在近处看那人脸上的毒虫,不仅在噬咬那人的脸,同时也在相互撕咬,而那头像额顶往上一点的颅骨部分,竟被那些毒虫咬穿了一个洞,似乎所有的毒虫都在挤着、争着往那洞中爬去,也有许多毒虫从那头像的耳孔,鼻孔和眼角中爬出来,更多的又想钻进去。。。。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从未见过这样的雕刻作品,密教中没有,佛教中没有,苯教中没有,就连神话传说中也没有,这摆放在众神中心的究竟是什么?  “法师大人,这。。。。。。这在典籍中有提到过吗?”吕竞男满是疑虑地问道。  亚拉法师肯定道:“没有,绝对没有!这个东西,应该是戈巴族人到了这里之后才雕出来的。我相信,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也再找不出这样的雕塑,这究竟是指代什么呢?将它放在所有神像的中间,让神灵们思索,究竟是想思索讨论什么?”  “存在!”年轻人的声音竟然在前面响起,跟着就见他从一尊巨石像下转身出来。原来,吕竞男和亚拉法师走后,年轻人也带着好奇前来查探这中心的雕刻,他走了捷径,竞比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先抵达巨人头像的下方,已经在这里观摩了好长时间了。  “存在?”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雕刻品同年轻人所说的话联系起来。  “是的,存在。”年轻人背着双手走过来,面露得意之色,像个资深讲解员为两人解说道,“所有生物中,拥有我识的生物极为稀少,大象、海豚、人猿、猩猩、扳着指头也能数过来,大多数生物只依本能行事,它们所能思考的范畴,也只是为了满足本能需求,领地,进食,交配,更低级一点的生物,根本就不具备思考能力,就连它们的行为方式都是直接从上一代遗传下来的,它们仅仅是一种自身对自身的拷贝,在无尽的岁月中一直重复而已。真正学会并善于利用思考来创造的,只有你们人类。”  说着,年轻人将手往那个巨大的人头雕像一指,对于这一点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只能认同,毕竟除了一直藏在悬疑中的外星高智商生物外,人类为万物之灵,是地球上唯一掌握了思考并能娴熟运用的物种,这已是公认的事实。  但是亚拉法师注意到,那个年轻人说的不是“我们人类”,而是“你们人类”,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他不屑自称为人类一般。  “很显然,古代戈巴族人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到人的大脑才是思想的核心,而不是心脏,这比欧洲又早了几百年,”年轻人冷笑道:“所以这个头像本身,指代的就应该是一个人。行为能力的中枢所在,判断能力的中枢所在,思考能力的中枢所在,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唯一不同之处所在。你们在远方观察它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它有些面熟?出去巨大的体型和满脸的毒虫之外,它像不像罗丹雕刻的《思想者》,如果它不是这样一幅惊恐的表情,也没有张大嘴,仅看他眉宇之间的神色,这些古人,显然也完美地把握住了对‘思考’两个字的表达。”经年轻人一提点,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同时皱眉,细细想来,还真有些像,这个年轻人的观察能力,显然比他们更为敏锐,可越是如此,两人就越发忧心忡忡,同时心底发寒,他们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双眼之中全是欲望,”年轻人收敛笑意,望着头像的眼镜道,“或许你们会这样认为,但其实不是,相信两位对一些藏传佛教中的欢喜禅并不陌生,也应该见过种种性爱石窟,你们看这双眼中的男女交媾图,与那些雕刻比起来,可有一丝**之意?这些,其实只是很原始、很普通的交配图而已,象征的是……繁殖。任何一个物种要保持物种自身的存在,不管使用何种方式,都离不开繁殖。繁殖,是所有有限生命体要将自体系统保存下去的唯一方法,你们人类也不例外。”  听年轻人这样一解说,吕竞男再看那巨像双眼,果然,里面的男男女女,虽然在不同的方位、用不同的姿势在进行着交配,但浮雕强调的确并不是性爱,甚至古人有意隐去了男女双方的欢愉之情,雕刻出的人表情都异常严肃,就像一对对正在辛苦劳作的苦力。抛开了种种文明的外衣,其实人类所批判的、所赞美的、感到神秘的、好奇的、羞耻的、鄙夷的,不过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繁殖!  年轻人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下去:“眼镜看得更远,所以它看到了物种延续的本意——繁殖,而嘴,这张大嘴里林林总总,包罗万象,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跳出机物这个范畴,它象征的则是能量的循环。这样说或许太深奥,或许古人表达得更简单一些,但是我觉得,它象征的,就是能量的循环。一个物种想要继续存在,就离不开繁殖,而一个生物个体想要继续存在,则离不开能量的循环,对你们普通人来说,也就是……进食。这张嘴里雕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往那张大嘴瞥了一眼。  “那……那些佛像……”吕竞男有些惊讶地指着头像最终,里面可还有神佛妖魔的雕塑啊!  年轻人戏谑地看了吕竞男一眼,转头对亚拉法师道:“若世上真的有妖魔神佛的话,人在饿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说不定也只好捉来吃了,不是吗?”  亚拉法师打了个寒战,这句话实在是对宗教的大不敬,可他竟一时忘了反驳,心里隐隐觉得,这年轻人说的话或许是对的!而在种种神话传说中,吃神和吃魔的故事也不少,《西游记》里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普通恶人,不都想把唐僧捉来吃了吗?  年轻人悲悯地看着吕竞男和法师,嘲讽道:“但凡是能找到的,能放入人嘴里的,哪一样是人类没吃过的?不过,这些古人倒也没有批评这种行为,他们只是将一种本能以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表达出来而已,个人要存在,就必须有能量的替换,进食是人类保持自身存在的最基本的条件。”  说到这里,年轻人才停下来,又转过头去打量那巨大的头像。亚拉法师看了年轻人背影一眼,这个年轻人提到了眼睛,提到了嘴,可这个头像最离奇、最明显的地方他却一字未提,法师不免追问:“那脸上的毒虫,又象征着什么?”  年轻人转过头来,老气横秋道:“象征着,这个大殿内所有的神佛都在思考的那个问题——存在的意义,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世事的感悟和悲悯,亚拉法师心中一惊,这个年轻人在举手投足间竟然带着极为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人不知不觉就认同他的说法,这种手段。。。。可怕,太可怕!  趁年轻人没有留意自已,法师小声地告诉吕竞男:“听他说话,不要看他的眼睛。”吕竞男像是猛然惊醒,对法师做了一个“知道”的小动作,眼睛虽然仍看着年轻人的方向,眼神却早已远离。  年轻人对两人的小动作毫无察觉,或许对他来说,这种充满意识暗示的谈论早已成为一种习惯,他自顾自地解释着:“人类的初生婴儿,一片空白,就像一张白纸,当他发出第一声啼哭,听到人世第一种声音,便如同在这一张白纸上涂了一笔;当他睁开眼睛,捕捉到第一缕光芒,便又在这张白纸上涂抹了一笔,如此经历人世,见到、听到、闻到、尝到、触摸到、感知到,一切的一切,最终那张白纸将画出许许多多不同的线条。对于这尊雕塑而言,人世间的每一种事物,便由一条毒虫表达出来,大抵暗含了道家思想中‘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的道理。最终人的一生,就像这座雕刻表达的一样,被各种毒虫爬满,钻入脑中,咻。。。”年轻人发出火箭升天的声音,做了一个报销的动作。  亚拉法师低声道:“一面之词,不可全信。”  吕竞男问道:“你说满天神佛都在思考,思考什么?脸上爬满了虫,就像征了存在的意义?”  年轻人道:“整个雕刻表达的是一种存在的矛盾,眼睛像征着物种的存在,嘴巴像征了个人的存在,而脸上的毒虫则像征了这种存在的矛盾,这是一种激烈的交锋。谁都知道,一个生命诞生于世,最终的结果是走向死亡,从末有过例外,推而广之,任何一个物质的出现达个世界上的最终结果,都是湮灭、消亡,从存在的那一天起,它就在走向不存在。就连我们这个宇宙也是从一个奇点诞生,最终将回归一个奇点,从虚无中诞生,又回到虚无,这就是所有时间、空间所能囊括的全部物质的最终归宿。如此一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生只是死的开始,存在的终极目的都是毁灭,那么,存在的意义究竟又在哪里呢?因何而存在?这个问题是人类拥有系统的思想意识以来,除了追寻我是谁以外,另一个终极哲学命题,其实两者也可以看做一个问题。人类有史以来,出现过无数哲人、伟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弄清过这个问题,简单地说就是,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诞生的,深奥一点的宗教试图阐述清楚,人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死亡,而浅显一点的宗教则告诉你,人应该怎么活着,又该如何面对死亡。但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宗教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不同的人读了同一种宗教的教义,却产生了不同的答案,甚至出现了完全相反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说着,年轻人斜睨吕竞男道:“你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你知道吗?”  吕竞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  年轻人露出所问非人的表情,拍着脑袋道:“噢,我差点忘了,你是宿生。”  吕竞男脸色大变,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指着年轻人道:“你。。。你。。。”  亚拉法师也是暗惊,连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年轻人笑道:“作为忘记了自身存在,只为别人存在的宿生,问你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多余了。”  年轻人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亚拉法师,法师以偈语道:“顺心而为,令其无悔。”  年轻人讥笑道:“我问的是存在是为了什么,而你回答的却是一种存在的行为方式。”他摇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眼前这尊巨大的雕像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它在询问所有的神佛,如果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那么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年轻人那双忧郁的眼睛陡然上扬,眼中精芒一闪,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不约而同地陷入思考,不过亚拉法师所思考的是:“这个年轻人说的最后一句有语病,不应该说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毁灭,而应该说存在的最终结果都是毁灭才对吧?”  三人似乎都陷入沉思,一时无语,此时吕竞男再看那尊巨大的人头,登时有了不同的感觉,若非那个年轻人的述说,谁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丑陋、狰狞、可怖的头像,竟然隐含了如此深邃的思想?看着看着,她看到那人头嘴下,似乎有几个人!  第四节灵魂缠绕之地  佣兵中也并非全是泛泛之辈,其中就有一些,并没有被那些巨大的石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珍宝迷惑了心智,他们在观察,并且很快发现,那些石桌案上摆放的不过是对身后神佛的供奉,显然身后神佛的等级越高,那他前面的供奉就越丰富,珠宝就越精美,于是那些佣兵就开始寻找,这整个大厅中的哪座佛像的等级最高,找来找去,找到了中间最大的那个雕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一看那石雕的体积,那里面的东西档次肯定不会差了去。  因此,当年轻人下令解散的时候,那几名颇有眼光的佣兵二话不说,直奔中间那个巨大的呈不规则球形的雕刻而去,他们比吕竞男和年轻人都要更早抵达人头像的下方。  由于为了让远处的人也能看到人头像眼中和口中的雕刻,那个头像的颜面是微微有些倾斜的,那几个佣兵可不知道什么雕刻的意义,只管找雕刻里面有没有宝贝,他们老早就看到那个雕刻的嘴里有各种东西,还不时的发出宝石独有的闪光,显然那张大嘴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就兴冲冲地一直狂奔到嘴下。直到抵达头像的跟前,才发现这个雕像实在太大了,远远看到的下唇已经沾地,可走进才发现,要想上去,还得颇费一番功夫,几个人手足并用,竭尽全力向大嘴爬去。  吕竞男他们距离那头像其实仍极远,若非仔细观察,还真难发现那几个踩着毒虫向大嘴攀登的佣兵。年轻人显然也发现了那几个人,惊慌大叫起来:“喂!你们几个,快回来!”只是隔得太远,整个大殿空间又太大,声音无法传到那几个佣兵的耳里,年轻人又赶紧取出通信器,调节频道,可惜晚了一步,频道还没调好,吕竞男就看见,爬的最快的那名佣兵已经抵达大嘴嘴唇上了。  那名佣兵还来不及挥臂欢呼,就像被一股极大的吸力一下子就吸了进去,吕竞男愣了愣神,紧接着突然大地一颤,轰然巨响,就像有万吨的巨物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再看那头像,原本大大张开的大嘴,竟然合上了!其余还攀附在头像嘴唇边缘的佣兵,也因那一震之力,纷纷跌落下地,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估计是活不成了。只听那年轻人低声骂道:“一群蠢货,又要多费不少时间。”  那大嘴合上之后,整个句型头像也发生了变化,先是那双眼睛,渐渐红了,眼眸上浮雕的种种交配图,也染上一层猩红之色,接着红色向眼外蔓延,如脸壳皲裂般,八方漫开,那一个个毒虫纷纷被红线浸绕,兀自扭动不休,更加活灵活现。那一道道蛛网般密布的红线离开了头像,继续沿着大厅地面延伸,那一个佣兵的血再多也是有限,断然不能染红如此大面积,显然是另有机关。随着红色蔓延的面积越来越大,整个轮回台,开始徐徐转动。  以巨大的头像为中心,整个大厅的地面一环一环地向外散开,现在的转动,也一环一环地进行着,中间的头像逆时钟旋转,外面一环则顺时针旋转,再往外一环又是逆时针旋转,如此环环递进,而且每一环转动的速度各不相同。最外一环旋转速度最快,那里的桌案也是最多,很多佣兵都在桌案之上,震动伊始就感到不对劲了,可桌案颇高,可不是说下就能下的,许多佣兵来不及跳桌逃生,整个环道就已经开始加速旋转。没几秒钟,选钻的速度就让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供奉移动起来,有些佣兵就此被珠宝所掩埋,也算死得其所,还有些则站立不稳,被甩下了桌案。  随着旋转的加速,只见那些环道开始分离,逆时针旋转的环道都渐渐沉降下去,而顺时针的环道则渐渐高起,每一条环道的厚度都在五十米左右,如此一来,就像突兀地耸立起无数道厚墙。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发现,那些佛像全部都摆放在逆时针旋转的环道上,而顺时针上升的环道,则空无一物,有些佣兵不明就里,站在了上升的环道内,看着沉降的环道越来越远,想跳又不敢跳,焦急地在逐渐高出的环道上来回奔跑。  吕竞男、亚拉法师和那个年轻人都站在佛像之中,随着环道缓缓下沉,吕竞男暗示法师要不要趁机跳上上升的环道,亚拉法师摇头拒绝,他们对这里的机关构造一无所知,而那个年轻人似乎知道很多,他既然一直都站在这些佛像之间,肯定是有原因的。  对吕竞男他们而言,那些不住上升的环道就像一圈圈环形围墙,正不断拔高,随着墙体的上升,一幅幅巨大的精美的壁画也浮现在墙身。  随之现身的,还有满是浮雕的门窗。透过门窗,可以看见里面的环形阶梯,上上下下,交错不断。  上升的环道已经快要顶到穹顶了,可它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使不幸站在上升环道上的佣兵们慌了神,纷纷惊呼起来,吕竞男不由暗赞亚拉法师的先见之明。看起来,那些环道不顶上天花板是不会停下了。环道上的那些佣兵,这时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找伞降替代品,可他们的背包里装满了金银珠玉,像伞降这种没用的东西,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惨叫若有若无地在大厅中飘荡,有些倒霉鬼已经成为这个巨大磨盘中的碾磨物了。年轻人在与余下的佣兵通讯,让他们待在  原地,不要乱跑,他去接应他们。  年轻人扭头,像在询问亚拉法师:“我和一起来吗?”说完就去,亚拉法师示意,和吕竞男纷纷跟了上去,此时的环道,已经变成了无数环形围墙,围墙上到处都是开口,似门似窗,有的开在地面,更多的开在半空。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跟随年轻人走进一道门,通道内尽是向上的阶梯,走了一段,阶梯分岔,又出现了向下的阶梯。年轻人带着他们在这阶梯中忽上忽下,来回穿梭,不多时就从另一道门出来。  两人一看,又到了另一圈有佛像的环道,向前百米,一尊佛像拦在路中那些巨大的佛像此时竟然成了堵塞通道的拦路石,年轻人看也不看,埋头钻入了另一道门中。三人就在这无数的阶梯、环道间,上上下下。  另一面,卓木强巴和莫金,也开始了新的探索。他们过桥之后,确认暂无危险,便在桥头小歇,等待力气恢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在桥头发现了一行小字,如今两人已达成共识,凡是出现字的地方,都没什么好事。他们没将体力恢复到一个较佳的状态,不敢贸然往里闯。字面上的意思,卓木强巴翻译为“灵魂缠绕之地,至死不休。”但莫金已经不敢再轻信卓木  强巴的话了,从前面几次遭遇来看,卓木强巴的翻译水平实在是大有问题。  离开桥头之后,便钻入一岩洞之中,初时洞穴颇大,越往里走,通道越小,洞里又有洞,环环相连,两人都生出一种踏足蚁冢兽穴之感,莫金看着潮湿的内壁,突然想起过往经历,喃喃道:“这地方,,,”。  “适宜生物饲养”卓木强吧将他未说完的话补足。  莫金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们两人又不是操兽师,而且这些古戈巴族人饲养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阴暗潮湿的通道,涌来一阵阵腐臭的气息,四壁湿漉漉的,地面多有积水,两人一前一后,踩在水洼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武器已在手,两人全神戒备着,再往里走,竟然没了光亮,漆黑一片,两人的探灯仅仅照亮身前三五米远的地方,洞穴里足踏水声,愈发地响亮起来。不多时,只听一阵“嗒,嗒,嗒”的爬行声从洞穴深处传来,莫金道:“多足动物,体型比外面那些蟑螂大。”  卓木强吧也道:“数量不少,也没有发出踏水声的,它们能爬墙。”也不知是探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生物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在黑暗深处不时的发出嗒嗒嗒的移动声,而且移动一段距离之后,就不再跟来,倒像是卓木强吧和莫金的脚步声吵到它们休息了,莫金不住地小声催促:“快走,快走”他们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希望这段黑暗的洞穴不太长,或许出去了就好了。  卓木强巴单选直径,仅二三十分钟就出去了,只是眼前所见,却并不能令两人高兴起来。  眼前的情形,就好像他们刚踏过去云梯那阵,他们身处在一鹰嘴岩上,孤鹫悬空,上下不能,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对面不是另一片山崖或石壁,而是整整齐齐的石柱阵列。  那些石柱粗细不均,小的边长一两米,大的则有十几米,皆从深渊的下方延伸上来,最后又消失在漆黑的头顶空间,石柱和石柱之间,则是无数好似平衡木细支架结构组成,间距宽窄不一,那些粗大的石柱上燃起了明晃晃的灯火,其余一些细小的石柱,则嵌有发光的石头,整个石柱阵列排开,展现出无比广阔的气势。  在莫金看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脚手架,不免喃喃道:“混蛋,怪不得前面让我们练习攀爬。“  卓木强巴道:“看来要是沿着这些石柱攀爬过去了,不过卡来,比岩壁更好攀爬。“  莫金喃喃道:“我担心的是那些柱子的中间有古怪。”  “灵魂缠绕之地,至死不休…….”卓木强巴重复了一句桥头的警语,自问道:“为什么要修成这样?”  “喂,你看那里!”莫金指着头顶,卓木强巴仰头看去,只见头顶岩壁,铺着一层薄薄的絮状物,那堆絮状物中,又垂下丝线来,吊了两个囊状物,初看上去,像是蛛丝,只是两个囊状物的体型有些大,卓木强巴初步估计,那两个囊状物体积不比自己小。  “难带是蜘蛛?”莫金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似在询问。  卓木强巴道:“我们确实遇到过一些大型的蜘蛛,不过……”他盯着头上道:“要将这么大的东西吊上去,这里的蜘蛛的块头,应该比我们见过的更大。”  “把那两个东西放下来看看是什么。”莫金提议道。  卓木强巴看了他一眼,莫金解释道:“我们起码得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啊。”  卓木强巴想想也是,便点头同意了,莫金让卓木强巴用飞索将那个囊状物击穿,然后使力拽了下来,“噗”的一声,一个缠满蛛丝的囊状物摔在了地上。  莫金用刀剖开,一股腐臭气息扑鼻而来,他顿时掩住了口鼻,卓木强巴站的稍远,见状微微后仰,道:“这个…..像是灵长类动物。”  只见那蛛网口袋中,是一个已经半腐烂的尸骨,经他们一摔,许多地方白骨尽露,但依稀可辨手足头颅,和人类很相似。  “是个人。”莫金的声音变冷,他见过的尸骨比卓木强巴不知多了多少倍,一眼就认出,里面装的是人。  “是人!”一听莫金说出“人”这个词,卓木强巴也是吃了一惊。  莫金虽不是操兽师,但跟索瑞斯久了,也听闻一些东西,当下肯定道:“典型的蜘蛛捕食方式,将没有吃完的食物用蛛网捆绑起来,注入毒液,防止腐化,同时从内部消化食物,再食汁水。从这具腐尸看,存放已经有快一个月了,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戈巴族人还住在神庙里?可若是这样,他们怎么会被蜘蛛捕杀?莫非是祭品?”可惜只因两人都不是操兽师,他们并不知道蜘蛛对自己的食物最为敏感,悬挂食物的地方往往会留一根丝线牵向远处,蛛丝稍有异动,它们很远都能感应到。  卓木强巴刚想到什么,一阵急促的拥挤追赶声却传入他耳里,密密麻麻前进的声音,令他顿时汗毛倒立,根本来不及解释,只得拉了莫金一把,叫了声:“走!”  卓木强巴一个急冲助跑,大力跃向空中,在抓住那根支架侧臂前,他一手微扬,随时准备射出飞索,另一只手微缩,准备捞起莫金,就是担心那些细小支架不够牢固,历经千年早已腐朽。不过索性双手抓实,那些支架相当坚实,莫金也跟着跳了过来,感觉像落在一根后市的工字钢筋上,不闪不晃,两人微微回头,但见方才跳离的洞口,喷涌出无数类似蜘蛛的生物。  那些家伙体型和卡车轮胎相当,或许在黑暗中生存了太久,在微弱的光照下,全身呈现出一种腐肉白,之所以说它们类似蜘蛛,是因为他们的八条腿,远比蜘蛛粗壮,而头部也没有蜘蛛那样的八只眼睛,而是像螃蟹对虾一般,顶着一双灯泡眼,瞳仁里是流动的白色,估计视力早已退化。它们的嘴前长了一对肥厚的肉腭,上下摆动着,肉腭的前端是两颗大毒牙,里面注满了黑色的液体,发出锃亮的黑芒。  “狗屎。”莫金一看这些家伙就遍体生寒,古代戈巴族人饲养的东西果然都不好惹。卓木强巴则马上想起了神话传说中的白蜘蛛,“雪山有蛛,大逾纺轮,体若白玉,见者亡魂”,雪山三圣,白蛇、白蝎、白蜘蛛,都被称作雪山的守护神,是雪山的圣物,但在种种传说故事中,它们也都是剧毒之物,任何亵渎雪山神灵的人,中者立毙。  如今这些雪山的圣物正气在火头上,放你们通过也就罢了,竟然敢动我们的粮仓,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这些八脚怪那粗壮的八条腿不是长来好看的,只轻轻一跃,纷纷跳了过来,有些攀附在洞穴外壁,反弹一跳,一时间,就像空中展开无数白色小伞,煞是好看。  只不过,这种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危机,卓木强巴和莫金无心欣赏,两人不得不再次夺路而逃,要在这仅有平衡木粗细的支架臂上行走,还要奔跑,谈何容易。  两人都摆开双臂,平衡身体,一溜小跑,一看见另一根支架臂,便是纵身一跃,幸好这种细细的支架臂,同样不适宜那些八条腿的家伙攀附,那些白蜘蛛只能爬在巨大的石柱上,从空中朝两人扑来。  于是,两人一面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在这些架设于万丈深渊上空的平衡木上以自身最快的速度移动,一面还要躲避空中扑过来的白蜘蛛。一开始,莫金还开枪打了几只,可很快他就发现,一开枪,连自身平衡都很难保障,蜘蛛是被打中了,自己也差点掉下去,后来便不敢乱来,只能专心致志地保持平衡,移动,躲避。  那些白蜘蛛的攻击相当简单,就是一跃,一扑,躲起来原本也很容易,就是数量太多,蛰跳如蝗,铺天盖地,而能躲避的空间太小,如履薄冰,如踏钢丝,两人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们招手微笑。  第五节雪蛛  避得几避,忽然卓木强巴一脚踏空,身形下附,身后的背包重重地磕到支架上,幸好支架下方又有支架,慌乱中抱住了下面的横杆,仰头看时,那些蜘蛛却纷纷跃至空中,冲着头上的横梁跃起。上面空无一物,那些蜘蛛当然不可能扑到什么,纷纷相撞而坠,卓木强巴道:“它们和那些蟑螂一样,是靠感知震动来锁定我们的。”  只听莫金在后面道:“知道。”忽而惊呼:“咦?不对!不对!”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莫金在头顶横梁晃晃悠悠,身体不断摆动,仍旧没能站稳,一个跟斗翻了下来,卓木强巴又腿一钩,身子扑出去,与莫金双手相捉,两人在空中旋了大半个圆,卓木强巴将莫金扔出去,莫金攀上了前一根支架臂,卓木强巴自己也攀住了另一根横杆,问道“怎么回事?”  莫金道:“这些,这些架杆会动!”  卓木强巴恍然大悟,刚才自己一脚明明是看准了的,怎么会踩空,显然是那些横杆挪动了位置,站定再看,那些横杆有的前后缩进,有的左右旋转。那些横杆都架于石柱之上,显然是那些石柱有问题,卓木强巴将目光扫向石柱,果然,那些石柱就像无数摞在一起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触发了机关,此时石柱开始分节,各自不同地旋转起来。  如此一来,原本固定的支架臂全都在动,原本是通道的一根横梁,一分为二,与别的半截支架又组成另一条通道,隔不了多久,路径又是一变,要在这些移来移去的平衡木上找一条出路,谈何容易,更令人揪心的是,那些肉白蜘蛛,还在前赴后继地追来,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更多选择,两人慌不择路,哪根支架臂最近,又少蜘蛛,则往哪里跳,躲过几番攻击之后,两人渐渐在这些支架臂上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有些支架和支架之间的间距是相等的,都是向前向下,则可以使用相同的腿力,连续跳跃,只要时机把握得好,浑然忘却自己在万米高空扑腾,他们甚至可以脚步停留在支架之间穿梭纵行,即所谓的一沾即走。有些支架臂高出一截,往往前面的支架臂又要高出一截,他们便飞扑过去,使用的是高低杠从低杠上高杠的身法,也是双掌一沾便腾身而起。当支架开始旋转时,他们便双手悬吊在支架臂上,来回摆动腰力,只待支架臂一停,要么翻身上架,要么借腰力直接团身空翻,去抓下一根平衡木。  渐渐两人也找到些配合的感觉,当支架臂与支架臂相隔甚远,一人难以逾越时,两人便玩起了空中接力,要么卓木强巴先一手搭在支架臂上,一手抓住莫金的手,借力一甩,把莫金扔出去,跟着莫金抓杠,卓木强巴上架跃出,捉住莫金的双腿,莫金呈单摆之势,腰部发力,再把卓木强巴扔出去。两人就你抓我扔,你甩我接,像扔沙袋般将对方甩来甩去,反正两人气力又大,如此一来,许多没有路的地方,两人也有惊无险的荡了过去。  那些蜘蛛也要择路而走,有些石柱与石柱间隔太远,无法一蹴而就,它们也不得不横移旁跳到别的石柱上,对于这两个难以捕捉,跑得又快的食物,有些蜘蛛渐渐失去了兴致,悻悻而退,慢慢地卓木强巴和莫金得以和蜘蛛们拉开了距离。  不过两人没能高兴多久,很快他们就发现,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前面没路了!他们竟然被蜘蛛们追进了一条死胡同,两人就像走上了独木桥,四周都没有了支架臂,石柱和石柱间距更是超过了一二十米,莫金见势不妙,立马道:“退回去。“  刚转身,一只大白蜘蛛扑面而来,莫金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拳,将蜘蛛打落万丈深渊,可这只蜘蛛身后,还跟着许多不放弃的蜘蛛,一只被打落,又是两只跳来,莫金伸手拨开,又是两只,,,  卓木强巴一抖背包,大声道:“用武器。“可是用什么武器好呢  卓木强巴想到,那些蜘蛛靠感知震动来探查他们的存在,那么,给它来一点强烈的震动好了。  卓木强巴拉开一枚闪爆弹,高高地抛向天空,或许由于空间太大,那昙花一现的闪光反倒不觉得怎么亮,只是闪光到处,映照出石柱上爬满了肉白色的蜘蛛,不过随之而来的滚滚雷动,吓了卓木强巴一跳,那源自空中的震动,竟然令那些石柱都在发颤,那颤动传到支架臂上,卓木强巴和莫金还以为支架要塌了。  闪爆弹爆炸之后,那些肉白色蜘蛛纷纷跌落,卓木强巴一看有效,又摸出一枚,莫金阻止道:“别,别再扔了,好像又有什么机关被引动了。“卓木强巴随即住手,要是古戈巴族人设计了别的什么机关,就像那装满龙头的大殿一样,裂解开来,那岂不糟了。  不过既然震住了蜘蛛,两人也就立即反身回走,忽然支架从中断落,两人左右避跳,附近的支架臂相距甚远,竟然双双落空。“这下完了”莫金正闪过这个念头,突然身体一重,跟着一弹,就像掉在了蹦床上一般,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被牢牢地粘附住了,扭头一看,半空中结成了一张大网,他被粘在蜘蛛网上!莫金扭头再看,卓木强巴也在悬在半空,和他一样,也被粘住了。  没想到,那些蜘蛛竟然将他们逼入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其余的蜘蛛从四面八方赶来,要享受一场盛宴。  卓木强巴瞥见,莫金右手一伸一缩,竟然从连体服中钻了出来,跟着左手也要拿出来了,忙道:“用火”。  蜘蛛怕火,莫金知道,但他回头看去,这张网的位置极佳,织在四根石柱之间,下面似乎看不到偶支架臂,忙摆手道:“一烧就掉下去了!”可是不烧吧,那些蜘蛛已经纷纷向这张大网靠拢,爬行网上,速度更见灵活。  千钧一发之际,卓木强巴忽然想起,蜘蛛是如何判断网中物体大小的,他奋起发力,双手竟然从粘稠的蛛网中拔了出来,接着双臂展开,挽住网沿,开始一上一下,做着蝴蝶扑翼的动作。莫金一时间没有回味来,有些惊讶的盯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忙道:“摇,摇”。  莫金反应过来,跟着卓木强巴一上一下地摆动起来,几次震荡之后,两人的频率渐渐一致,那蛛网的中央起伏剧烈起来。  那些蜘蛛不明就里,开始停下,仔细查看从蛛网传来的震动感,突然觉得对方是个足以撕破蜘蛛网,捕食自己的庞然大物,蜘蛛纷纷惊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莫金向卓木强巴竖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干的不错。卓木强巴微微一哂,问道:“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说着他将手往衣服里缩了缩。  莫金会意,双手一拢,又钻回到连体衣中,道:“胡迪尼缩衣术,是美国特工的不传之密,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这一招吕竞男应该不会,所以也没能教你们。”他顿了顿又叹道;“要是索瑞斯在这里就好了,我们也不用逃的这么狼狈。”“索瑞斯?他不是被你逼走了吗?”  莫金神色黯然道:“那是受了小人的挑拨,非我本意。”  那蛛网坚韧绵软,就像席梦思一般,两人躺在上面,精疲力竭,阵阵热浪至下方翻涌而上,流动的风推着蛛网做波浪状,人躺在上面,仿若漂浮在死海温泉上,这一躺下,更觉得百骸乏力,四肢慵懒,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卓木强巴保持着灵台一点清明,提醒道:“那些蜘蛛过不了多久还会回来,可不能躺在这里。”  莫金表示知道,旋即又问;“怎么走?”这张蛛网结在半空,与之连接的只有几根大石柱子,连条缝隙都找不到,两人怎能往上爬?往下爬吧,他们已经顺着支架往下攀爬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底,谁知道下面还有多深。  卓木强巴道:“先到石柱边看看。”他心想,就算石柱上没有缝隙,也能利用飞索支撑一段时间,好过在这蛛网中,成为案板鱼肉,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蛛网看似轻薄,实则坚韧,好似用蚕丝拧成一股指头粗细的绳索,粘性又好,两人费尽力气,才从网上站起来,如行在粘蝇板上的苍蝇,每一步都要用力拔腿,又要保持身体平衡,否则一不小心,身体一侧倒,又会被粘住。  卓木强巴和莫金各自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一起拔腿,一起迈步,这样才不至于侧倒。没走几步,蛛网前方裂开一个大洞,像被什么巨大生物挣裂了,两人只得小心地绕道而行,卓木强巴奇怪道:“这蛛网是否太大了,捕食刚才那些蜘蛛织的吧?”  莫金也看了看,若这张网真的是一只蜘蛛织的,那这只蜘蛛未免也太大了,猛地想起一件事,摇头道:“我记得索瑞斯说过,有这么一种蜘蛛,它们成群生活,一起织网,然后捕捉到食物,也是一起分食,这张网,或许是那些蜘蛛共同完成的。  卓木强巴默然,对这些东西,他不甚了解,就在两人距离石柱近些时,却看见石柱边缘攀附着几只蜘蛛,既不过来,也不上去,就在蛛网和石柱边缘一带活动.  “它们在干什么?”卓木强巴道。  莫金猛然醒悟道:“不好,它们在咬网!”卓木强巴也想起来了,蜘蛛好像有将自己织的网吃到肚子里的习惯,它们的肚子就像一个回收熔炉,将蛛丝重新溶解,再由尾部喷出丝来,两人明明知道,就是前行不快,莫金抽枪要打,突然蛛网一端猛沉,接着整张蛛网向下方飘去,那些蜘蛛竟然同时将石柱上的蛛网啃断。  卓、莫二人身体顿时失衡,空中翻转中,不知被多少蛛网缠住,卓木强巴正要射出飞索,手臂却被缠上了,正要用力扯开,却好像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刚想起来好像是某人的背,突然额头一痛,只听莫金道:“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两人相隔无几,都在挣扎,受蛛网缠绕,发力变形,就变成朝对方拳脚相向。  正当两人挣扎不休,分别向对方挥了几拳,踢了几脚时,蛛网在空中猛然一顿,停住了!两人撇头望去,四方又有许多细小的支架臂了,蛛网显然是被这些细支架臂拦住了,不偏不倚从中将两人分开,两人就像吊在两个茧中,隔网相望,无不狼狈,卓木强巴奋力伸出手去,抓住了悬在头上的支架臂,再次道:“用火”  莫金取出火器,那蛛网果然同一般蛛网无异,遇火即燃,如人畜毛发般嗤嗤作响,不多时,两人就从网中脱困,再次回到支架臂上。  “现在是在哪里?”这是莫金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在空中翻得七荤八素,云里雾里。  卓木强巴:“应该还在石柱群中,只是下跌了许多,我们似乎到了底部”  下方光线极暗,只有石柱上方才有火焰,此时仰望,已若星辰,莫金将探灯打开,果然,这些石柱群都静静地矗立在岩面上,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整个山腹的底部,他们很快就发现捕食,因为就在岩面的另一端,石柱中出现了明显的边缘线,下面还有深渊,卓木强巴想了想,明白了这里的地理结构,就像是一个一上一下互相咬合的两把毛刷,这些石柱子就是刷子上的毛,前一半路程,石柱悬顶生根,后一般路程,石柱则是屹立在下方,耳两把毛刷也是悬在半空的。  “先下去吧”,卓木强巴提议道,两人已经在石柱上受够了蜘蛛的侵扰,借助支架,不多时就着了地,心里才稍感踏实,还没有喘过气来,莫金轻呼:“蜘蛛”。  只见后方出现一只硕大的肉白色蜘蛛,飞快从他们头顶上方掠过,两人尚未回过神来,黑暗中窜出几条黑影,一下就将蜘蛛从石柱上扑了下来,那几道黑影轮廓和蜘蛛差不多,只是仅有四条腿,但那些黑影的两条前腿似乎十分灵活,一下子就捉住了蜘蛛的腿,几道黑影同时发力,将蜘蛛的八条腿都扯了下来,没有腿的蜘蛛在地上不断蠕动,但就是动弹不得,那几道黑影也不着急,就地屈膝匍匐,似乎在生嚼蜘蛛腿,看那黑影的进食方式,莫金越发肯定,那是某种四足动物只是四肢修长,不像是猎犬一类,若说是驴马,也不像,那种生物的四条腿和身体很不成比例,莫金还没见过类似四足奔跑的生物,他将探照灯移了过去,那几道黑影似乎被骤然出现的强光惊住了,纷纷抬起前肢遮挡光芒,那前肢尖端,生有五指!耳莫金和卓木强巴,也被出现在灯光中的生物惊住了,那那是人啊!  出现在探灯下的,匍匐在地,以四足行走的,是六个成年人,四男二女赤身裸体,身上连一根毛发都没有,他们的手臂与腿几乎等长,等粗,皆是又细又长,就像非洲饥民一般,骨头外面仅裹着一层皮,难怪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长着四条长腿的蜘蛛。而去无论男女,胸前都露出两排清晰的肋骨,腹部凹陷如舟,不管是谁看见他们,首先联想到的一个词,便是饥饿,由于常年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只凭借一点萤石的微光就能看到,那六人的皮肤异常白皙,就像那些蜘蛛一样,呈现出一种被谁浸泡过久的腐肉白。  更诡异的是,这四男二女的面颊消瘦,下巴削尖,但嘴里用于撕咬的犬牙,却是又长又粗,有两个男子的犬牙甚至长出了唇外,成为了獠牙,此时口角还挂着淡绿色的蜘蛛血,而他们深陷的眼眶里,一双眼睛就像老鼠眼珠一般,黑眼仁特别大,几乎看不见白眼仁。  两人怔怔地呆在,眼前这一幕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人都是见惯了各种丑陋的古怪生物,可没有哪一种,有眼前的场景来得骇人,那些,是人吗?若不是人,为何有着与人一样的五官四肢?若是人,为何他们的行为与野兽无异?  双方短暂的对峙之后,那几个地底人渐渐适应了探照灯的光芒,看清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的模样,虽然两人高出他们很多,但是他们丝毫没有露出怯意,相反的,卓木强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饥饿和贪欲。那几个地底人相互望了几眼,似乎分清了两边数目差距,嘴角一咧,露出硕大的犬齿,算是笑了,接着后腿一蹬,前肢一撅地,先后有三男一女想着卓、莫二人扑了过来,还有一男一女则警惕地守着他们刚才捕获的猎物,那奔走的姿势,令卓木强巴想起了自己的狼奔。  第七十六章西藏万佛阁  第一节洞底穴人  原本这些地底人的扑击非常迅猛有效,不过那仅仅是对野生蜘蛛而言,这次他们遇到的却是两个技击高手。卓木强巴双腿不动,上身一仰,避开了那四只长长的手臂,跟着双手探出,扣住了那两个男子的脑袋,将两个脑袋相互一碰,两个男子便一声不吭的倒下了,莫金则微微一矮身,一脚倒钩像蝎尾般从身后刺出,将那个女子踢飞,跟着伸手,顺着那个男子抓来的手臂一扯,将那个男子摔出去两三米远,跟着道:“这是什么啊!”  卓木强巴看这躺在自己身前的两个男子,五指也很纤长,首长上满是老茧,消瘦的脸颊上突出的两块,是强壮的嚼肌,黯然道:“他们是人,或许,就是古戈巴族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一看四个同伴全部倒下了,撇下猎物,各自叼了一条蜘蛛腿就开跑,在地上狼狈了一阵后,飞身上了石柱的支架臂,攀跳若猿,异常灵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你说什么!”莫金双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骨瘦如柴的地底人,那个男子被莫金摔出去之后想跑,莫金两三步赶过去,抓住了他,那个女的瘦弱不堪,被莫金踢了一脚后似乎晕了过去,那个男子则被莫金钳了双手,兀自挣扎不休,又抓又踢又咬,莫金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捏住他的下颌,去看他的口腔,那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尖嚎。  “怎么瘦成这样?”莫金皱着眉,一手擒着那个男子,另一手伸到那个女的腰下,拦腰抄起,掂了掂分量,只觉得轻若无物。  卓木强巴道:“他们应该是常年生活在这里,以蜘蛛为食。”  莫金将那个女子扔到卓木强巴面前,和那两个男子放在一起,将另一个未昏迷的男子拿给卓木强巴看,同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他们可能是戈巴族人?  是的,卓木强巴眉头深皱道“除了以前居住在这附近的戈巴族人,还能是什么人呢?我们只能这样猜测,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显然,那些人,那些和人长的一模一样的生物,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智商,彻底退化成了野兽,只保留了生物的原始本能。”  莫金听得背脊发凉,喃喃道:“那,那是什么事情,会让那些戈巴族人变成这个样子?”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不过人类的生存力和适应力真的是相当惊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仍能活下来。”  莫金又道,“那他们的头发呢,还有体毛?生活在地下就不长毛发么?”卓木强巴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体表果真光洁无比,一根体毛也看不到,正不知何因,却见那男子突然扭头欲咬莫金的肩膀,莫金手一松,那男子双手脱困,顺手就朝莫金头上抓了一把,扯落几根金色的毛发,接着就往嘴里放。  莫金大怒,大掌钳住那人肩头,稍加用力,就让他肩关节脱臼了,接着往他小腹上,用上两成力,给了那人一拳,卓木强巴则明白过来,对莫金道:“他们的毛发,应该是被他们自己吃掉了”  莫金带着寒意看着那张森然大口,道:“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为什么还是瘦的如此厉害?”  那人被莫金打了一拳之后,胸腹突然激烈的鼓荡起来,就像是喘息不住,随时会闭气一般,莫金赶紧松开手,同时道:“我没有用力”  卓木强巴则在脑海中回忆,这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肖恩临死前也是这模样!正想着,只见那男子弯腰捧腹,哇地呕吐起来,随着胆汁胃液流出的,竟然是一只只通体半透明的多足蚯蚓!  那些蚯蚓通体光滑分节,长不足十厘米,长了两排肉足,沾地便到处乱爬,有几只趁乱钻入了地上躺着的那几人的口鼻中,其余大多数,被卓木强巴和莫金一阵连跳,踩死不少,此时两人再看那个男子,愈发觉得怪异,这吐出来的是什么虫?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金陡然想起一事,忙道:“是,,,是,,,异体孵化!双宿主携带!许多寄生虫都采用这种方式繁殖!”他想起索瑞斯告诉过他,双宿主携带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疟疾,疟原虫的孢子在人体肝细胞和红细胞内进行寄生发育,成熟后分裂成许多雌雄配子浸入血液。蚊子将血液吸收之后,雌雄配子在蚊子体内结合成合子,再发育成孢子囊,囊内是成千上万的孢子,当蚊子再叮咬人的时候,孢子再进入人体,如此循环往复,发展壮大。  至此卓木强巴和莫金才明白,难怪这些人如此消瘦,敢情他们吃的东西,营养大多被这种寄生虫吸收掉了,人吃蜘蛛,蜘蛛又吃人,这种寄生虫便在人和蜘蛛间传来传去,三者形成了复杂的共生体系、  “饿殍之蛊!”卓木强巴也想起来了,工布村志中记载,犯贪食,暴饮戒,下饥饿地狱,施以饿殍之蛊,形销骨立,腹陷如舟,终日进餐,永感饥饿。  他还未来得及给莫金解释,那个吐出无数寄生虫的男子突然尖叫起来,啸声如鼠,尖锐刺耳,但传得极远。莫金猛醒道:“制止他!”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卓木强巴早是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手刀将那个男子斩晕过去,他在狼群中生活多日,对这种啸声的意义十分熟悉,虽然那个男子发音与狼不同,但是这种尖锐远播的啸声,令卓木强巴马上想起了狼群的集结嚎。  卓木强巴一拉莫金道:“别管他们了,想办法离开这里。”  莫金脸皮一跳,沉声道:“恐怕有些困难。”探灯照处,一双双老鼠般的眼睛从石柱中闪现出来,漆黑发亮。  方才离开的那一男一女取而复返,不知带来了多少生活在地底的人。他们一个个身高不过一米四五,手脚长度却几乎达到一米,在细细的支架臂上攀援如飞,如履平地,由于身体极轻,在那细胳膊细腿的蹬弹之间,也能跃起甚远。  双拳难敌四手,三两个这种身材矮小的地底人,卓木强巴和莫金还能对付,可如今来了一群,团团围住,他们两人可就吃不消了,两人背靠背握拳而立,环顾黑暗四野,莫金道:“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杀出一条路来”  莫金道:“朝哪个方向走?”  卓木强巴道:“沿着悬崖边缘走,肯定有路!”  地底人已经纷纷铺将过来,卓木强巴一声大喊:“动手”!两人拳脚齐出,如挥蝇赶蚊般,将靠近过来的地底人纷纷打掉。可那些地底人越战越勇,不要命地扑跳过来,他们的牙齿和爪子就是他们的武器,一个个口中发出野兽的低吼,怒视着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接连不断地发起进攻。  若论格斗技巧,卓木强巴和莫金高出这些地底人甚多,但是无数尖牙利爪的攻击下,两人依然伤痕累累,挂花的地方大多在脸上,手背等暴露处,两人且战且进,沿着黑暗中那道不显眼的地缘线自西向东走,  一个地底人从高空跃下,想要骑在莫金头上,被莫金闪身避开,那人对准了莫金的鼻子,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咬,一根肉足长虫,自他鼻腔爬出,悬在鼻腔外,打了个转,莫金看这恶心,一记耳光将那人扇的侧飞。那条肉虫飞出,粘在卓木强巴脸上,肉足蠕动,见孔就想钻,卓木强巴一把捉住,捏爆,避开前,右,左,上四个方向的攻击,踢走正面的人,继续前突,又过了一会,莫金额头又被抓出三道伤痕,肉丝贴额粘着,根根作疼,他有点吃不消了,提议道:“用枪吧”  卓木强巴道:“可他们是人啊”  莫金避开攻击,喃喃道:“这样子,还能算人吗?”  卓木强巴猛地撞开前方三人,冷冷地盯了莫金一眼,同时想到,当年的西班牙殖民者,便是不把印第安人当人看,才会造成那么多惨绝人寰的屠杀和奴隶贩运,一念至此,卓木强巴心中诧异,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美洲,而去将这些地底人与美洲原住民联系起来?是了,他们或许都曾经创造过辉煌的过去,然后突然从历史中消失,留下一段空白,当他们再出现时,变得失去了智慧,成为生活在原始氏族社会的未开民智的原始人。而且这些地底人,只能说与野兽无异,看样子仅仅是原始的生存本能驱使着他们行动,连基本的等级观念尚不具备,更谈不上形成氏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地一个地底人的头和卓木强巴的头碰到一起了,地底人晕厥倒地,卓木强巴被撞得灵光一闪:是了!他们的数量!这些地底人的数量不够,还没有达到集智的临界点!而且生活在这地底,除了猎捕蜘蛛,恐怕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没有足够的劳动量,也不能使他们产生出足够的智慧!  卓木强巴继而又想到,那么,当西班牙殖民者踏上玛雅大陆之前,那些玛雅遗民,是否也经历了一个完全沦为野兽,不具有丝毫智慧的时代呢?他想起了库库尔族的史诗和他们收集到的玛雅资料:  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机。。。。。。  可怕的灾难像洪水一般淹没了整个大地,太阳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天下大乱,人们生活在混论状态之中,野人一样赤身裸体。除了山洞,他们没有任何栖身之地。他们每天从洞穴中爬出来,漫山遍野地去寻找食物。。。。。。  可怕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从卓木强巴脑海中闪现,戈巴族的诅咒、库库尔族史诗、玛雅历史、古格历史、光军的消失、倒悬空寺的封闭,似乎这些事情正被一个个串联起来。寒意从他脚下升起,这里面好像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如今它就要破茧而出了,卓木强巴甚至不敢刻意去深思,匆匆地收回了心思,专心对付眼前的局面。  只听莫金在身后道:“这些家伙好像不知道痛啊,打倒了又来,该死的,滚开!都给我滚开!”  卓木强巴猛醒道:“宿主调理!”他抓住一个地底人的手笔,当兵器抡了两圈,扔了出去。  “你说什么!”莫金避开三个地底人,挥拳打倒两个。  卓木强巴想起肖恩告诉过他的话,转述道:“你知道双宿主寄生,怎么不知道宿主调理呢?有人得了异食癖,喜欢吃铁钉、玻璃、泥土,其实并不是那人有问题,而是她体内的寄生虫需要补充某些特殊物质。那些寄生虫分泌出的物质,影响人的大脑,让那些人产生了异食癖,这就叫做宿主调理。”说话间换了三口气,避开了十几次攻击,同时击退了七八个地底人。  莫金惊愕道:“你是说。。。这些。。这些人感到饥饿,发起攻击,其实都是他们体内寄生虫在控制着?”一呆之下,险些被咬。  卓木强巴斟酌道:“从某些方面。。。应该,可以这样说。”  莫金道:“好像越来。。离我远点。。越多了!”  卓木强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猛一抬头,补充道:“这次,好像躲不过了!”只见那半空中展开了无数白色的小伞,那些蜘蛛从天而降,纷纷加入战团。  莫金埋怨道:“叫你早些用枪,这下好了。”  卓木强巴道:“你怎么不用!”  莫金有些尴尬道:“这个,家族传统,我们绝不杀人。”百忙之中,卓木强巴仍抽空转身,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惊讶,莫金说他从不杀人!卓木强巴哪里肯信:“那你还在丛林里有枪指着我们?”  莫金道:“呃,当时只是想吓唬你们,也是出于自保,并没有真的想击杀你们。快走。。。”  随着白蜘蛛的加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大部分地底人舍弃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纷纷迎战蜘蛛,红色的,绿色的血洒落一地,腥味四溢,整个石柱群底部,顿时变成了修罗血场。  卓木强巴和莫金趁机一路狂奔,虽然途中偶有阻拦,不过已构不成大的威胁,一直从石柱阵的一端跑到了另一端。两人奔跑途中商议,若是还找不到路,就沿着山壁再跑一遍。  不过显然没有必要,在山岩的另一端,尽管远隔,但已清晰可辨煌煌明火,从某间宫阙的楼台窗格中透照出来。在山岩的这一端,有一块石板小渡横舟般悬于山岩边缘,两根拇指粗细的金属绳牢牢地绑在石板两端,金属绳的另一头向上延伸,绷得笔直,消失于黑暗中。  卓、莫二人一看,这不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秋千吗?看来这个上百米的深远峡谷,得靠这个秋千荡过去,此地已经脱离了石柱阵范畴,也不知那秋千缆绳的顶端系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这秋千一直被固定在这崖边,之所以没有被地底人推开,是因为石板底部,被铆上许多大铁环,每个铁环都足有儿臂粗细,在岩石上则铸了两个椭圆形长环,那些铁环和长环幻相互扣在一起,固定住了石板。  铁环与长环间的连接模式,其实就是古代的九连环,只是古人多家了环数,将固定试办底部的两边,各做了十八个铁环。十八连环,也许不难揭开,所需的只是多花些时间和记住自己解环的顺序,那些地底人虽然动过这些铁环,不过没有足够智力的他们,只把铁环弄得更糟,丝毫没有解开的迹象。莫金和卓木强巴虽然都能解开这种简单的东西,但是他们却灭有足够的时间,身后地底人与蜘蛛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那些地底人又“吱吱”叫着冲了过来。  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莫金抓了一把口香糖放进嘴里,对卓木强巴道:“你去挡他们一挡."  卓木强巴苦笑道:“你倒会挑时机,不过我挡不了多久。”  莫金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分钟。”  卓木强巴索性朝着地底人冲了过去,抱着能拖一秒算一秒的辛勤过,拳脚渐渐加大了力度,那些冲在前面的地底人纷纷倒地不起,不过更多的地底人涌了上来。这次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施展开蚁群噬虫的本领,一旦靠近卓木强巴,就抱住,咬住,双腿夹住他的手脚,死不松手。卓木强巴的动作顿时受到阻滞,变得迟缓起来,很快又有几个地底人扑压过来,卓木强巴如负泰山,大力一甩,仍出几个地底人,但别的人又上来了。卓木强巴大叫:“好好了没有,我拖不住了!”  莫金已匆忙赶来,协助卓木强巴驱赶他们身边的地底人,不朝崖边跑,反而冲着地底人来的方向,那些地底人没想到这两个猎物这么勇敢,微微一惊,两人已经与他们擦身而过。  跑了大约五十米,莫金道:“我们往回冲,用你最快的速度!”两人立即又转向,朝着试办秋千方向冲去,地底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又“咿唔”呼吼,纷纷追击。  行至途中,莫金手臂一抬,双枪在手,连发数枪,火光进现,黑暗中沿悬崖边壁一带闪过弧光,岩台微颤,跟着雷声滚滚,沿石柱蔓延,莫金将引爆时间控制得非常好,两人正好在爆破的冲击波之外,跟着一头就扎进了已经减弱的冲击范围,飞身跃起,跳上了已经离岩的石板秋千,朝着那夜空的暗宫,荡去。  第二节暂别危局  周匝复周匝,亚拉法是在吕竞男的搀扶下,跟随着年轻人,在这一圈圈环壁内,不知转了多少个圈,阶梯不断出现在眼前,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有时出口竟然在半空的窗棂上。那些高大佛像的肩头、腰带、手臂、膝盖,都有可能成为连接两环间的通道,若没有年轻人带路,他们真不知如何才能转出这轮回的迷宫。  每走过一环,年轻人便停下来想一想,亚拉法师愈发肯定,年轻人没有来过这里,但他掌握着这里的秘密,他曾熟记这里的通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年轻人已经找到大半俑兵,浩浩荡荡又结成了长龙,人群中,吕竞男又看到了敏敏,自从她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她便默默不语地吊在队伍最后。吕竞男以为她会独自走掉,没想到她仍跟在后面,早有俑兵按捺不住,上前嬉戏调笑,敏敏不哭不笑,如同行尸走肉。刚确认敏敏身份那会儿,吕竞男恨不得生食其肉,但看到敏敏这副生人已死的样子,她却有些心软了,“应该让强巴来决定,她虽然可恨,却也不该任这些佣兵欺辱。”吕竞男这样想着,向队伍后方走去,来到敏敏身边,一言不发,突然抬手,指着刚才试图猥亵敏敏的那几名佣兵,眼神凌厉,恬静中自有威严。  那几名佣兵讪讪收手,他们还是清楚,这个婆娘厉害,只要年轻人和柯夫不出面,他们不敢造次。敏敏向吕竞男投去感激的一瞥,却失望地发现,从头至尾,吕竞男没有看过她一眼。  吕竞男带着三分怒意,三分叹息和三分矛盾的心情回到原处,亚拉法师向她慈爱地微笑点头,示意她做得很好,吕竞男依然一言不发,小心地扶住了法师。亚拉法师知道她心情尚未平复,也不多言。  年轻人终于放弃了寻找失踪的佣兵,训斥那些佣兵道:“记住,这里不仅仅是一座精美华丽的殿堂,更可以称得上是一座机关弥补的密窟。要珍宝,每间大殿里都有的是,就怕你们拿不完,但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有机会消受,不要真像警语说的那样,只看到了眼前的珍宝,反而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年轻人又转对柯夫道:“你要约束好他们。”但已经没人再有耐心听下去了,大家脑子里想的都是“每间大殿”这四个字,佣兵们震动,柯夫惊讶,连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也心中一荡。原先大家认为,这就是神庙主体,最大,最华丽的核心了,可听年轻人这样一说,这不过是神庙的一间殿堂,那这座神庙,究竟有多少间殿堂呢?  看见众人的反应,年轻人耻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座大殿虽大,也不至于让数十上百万人,前后六代,耗百年之功吧?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间大殿而已,整座神庙,乃是一座坛城。坛城是什么样?法师大人,作为密修者的你们,想必也比我更清楚一些吧。”  亚拉法师虽然镇定,脑袋也“嗡”的一声,心跳一反违常态地加速,坛城分很多种,世间普及的密宗坛城,最常见胎藏界曼陀罗,金刚界曼陀罗,主尊佛皆有四百余尊,每一神佛一间殿堂,若都是这座殿堂般恢弘,那究竟是多大规模?当然,在这里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时轮金刚坛城,不过亚拉法师也知道,那是后人根据典籍和各种有关香巴拉的传说筑造的,真正有可能的,还应该是根据密教最早的《大日经》和《金刚顶经》所描绘的胎藏界和金刚界曼陀罗。  不过听了年轻人的话后,仍有不少佣兵看着自己的口袋背包,露出进退两难的神情,虽然他们已经满足,相信自己怀揣着这批珠宝面世,自己数代已经吃穿不愁了,他们想就此离开。  年轻人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又道:“当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富裕的,向离开这里的人,请自便,但是我,还想去更深一点的地方探寻,就不能为你们带路了。那些还想得到更多的人,就跟我来吧。”  这些佣兵已经领教了环形阶梯迷宫的可怕,又都知道进来的路已经被堵死,要没有年轻人带路,谁出得去?面对这种变相的威胁,他们无可奈何。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面面相觑,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和他们一样,对这些耀眼的珠宝毫不动心,那么他又想找什么?难道和他们一样,也想找到圣典?可是圣典对他有什么用?而且他想找圣典的话,就不会将他们两人留下了。  柯夫在一旁问:“坛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年轻人随手在环墙上画了个“凸”字形,道:“坛城是这个样子的,许多唐卡和壁画上都有坛城,只是由于它们是平面,所以展现不出坛城的模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北京的天坛,坛城大殿和那个差不多,是一阶一阶的,不同阶层拜访不同的主佛殿,整个坛城的构筑和每一间小殿构筑基本一样,方中有圆,园内有方,万象森列,周融贯通。”柯夫马上领悟道:“像金字塔一样。”  年轻人道:“对,只是有一点不同,应该说像奶油蛋糕一样,坛城是方圆交替,而金字塔是纯方,法师大人,你觉得,这座坛城会是什么样呢?”  亚拉法师持印不语,正做思考,只听那年轻人又道:“其实这佛家的方圆之道,和道家的阴阳之道,有诸多相似之处,天下大道,其理同归。这万物构成,一阴一阳;万物轨迹,一曲一直;万物轮回,一圆一方;世间的道理,也就莫过于此。”  亚拉法师洞心顿悟,不由抬眼再看那年轻人,心道:“如此的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年轻人的心性与悟性,远高于我,不对,这话一定是他从哪里看来的,不过听他说话的口吻,虽有不屑,但对这句话的领悟,他显然在我之上啊。”  法师迟疑思虑问,年轻人已经带队向前,只听得他隐隐约约在向柯夫道:“这个……很难解释……我们走在里面,不能从外看到它的全貌……你把它想象成一个松果吧……大概差不多,一个正坛城,一个影坛城,水中倒影,你明白吗?阴阳之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阴阳之道,正影,倒影……”亚拉法师低头沉吟了两句,忽然道,“我明白了。”  吕竞男道:“法师大人。”  亚拉法师在年轻人画“凸”字的地方又画了个“凸”字,不过与上面的字正好向相反,凸头朝下,两个字拼接在一起,成为梭子形,亚拉法师点在字上道:“这就是坛城的全貌,一正一反,一阴一阳,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指了指上面一个“凸”字的凸头处,然后又指指下面那个“凸”字的凸头道:“他想去这里。”  吕竞男恍然醒悟,扶着法师跟上队伍。  巨大的秋千由静至动,逐渐加速,风势渐大,卓木强巴和莫金如同踩在向下的冲浪滑板上,一直在向前俯冲,前半程心悬胸腔,如飘云端,后半程又心压胸底,双腿渐沉。  眼看石壁近在眼前,明晃晃的灯火已清晰可辨,秋千荡势却到了尽头,开始返回,莫金惊道:“怎么回事?”  按照设计,秋千不是该直接送他们抵达对面殿前平台吗?怎么还差一二十米,卓木强巴的飞索尚沟不到就开始返回了呢?两人赶紧寻找原因,低头一看,顿时大惊——一群地底人,竟然在他们踏上秋千的同时,也飞身扑起,虽然没上秋千,却抱住了秋千下方的铁环,第一个地底人抱住了铁环,后面一人则抱住了前面一人的双腿,这样一个包一个,如猴子荡涧般,串了一串。  这秋千石板宽大,卓木强巴和莫金冲刺时已用尽全力,踏上秋千之后视线被挡,加之光线暗淡,竟然一直没有发现,直到这边光源充足,才一眼瞥见。  每串约莫有四五个地底人,卓木强巴脚下一串,莫金脚下两串,这些地底人改变了秋千重心,难怪不能及岸,就开始反向。  “怎么办?”莫金询问道。  若是不姜这些地底人赶下去,这秋千恐怕只能越荡越缓,最后悬停在半空之中,而深渊之上,这些地底人掉下去,也再难活命。虽然在丛林中与游击队,与毒枭,后来与莫金的佣兵队多有战斗,但那些是敌人,卓木强巴开枪自保,他尚问心无愧。可这些地底人不同,他们智若婴儿,状若野兽,只为求食,求生存,而且攻击力及其低下,若非数量上的优势,对卓木强巴和莫金可以说毫无威胁,如今悬挂秋千之下,已是绝难攀上秋千。而光亮之下,卓木强巴更是发现,还有两名女性小腹微隆,显是有身孕在身,难道说,杀死一个行为癫狂,智力低下,又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就不算杀人吗?  不过好在这时候,那些地底人已经支撑不住,第一个抱住铁环的人一撒手,那一串统统跌落深渊,惨声嘶鸣,与野兽无异,秋千回荡不足一半距离,三串地底人纷纷掉落,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尖叫,如弦崩断。  地底人是掉下去了,可秋千荡势依然越来越缓,第二次靠岸时,比第一次隔得更远,莫金和卓木强巴都看着对方,然后各自问道:“你……你会荡秋千吗?”  “你也不会荡秋千吗?”  两人一问,随即哑然,两个深谙机关术的高手,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秋千难住了。卓木强巴和莫金都很清楚,站在石板之上,若是没有动作,这秋千肯定会越荡越矮,可该如何行动,两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最为简单的东西,显然没有列入他们的训练科目之内。  而莫金还提出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次靠岸,比上次的位置高了一些?”  “你是说这缆绳?”  “上面肯定有东西在绞动这石板两边的缆绳,这秋千的摆幅肯定会越来越小,再不想办法,我们会被困在这中间的。”  “试试吧,总有办法的,滑雪。”卓木强巴提出一个建议。  莫金会意,在秋千荡至高点、开始下坠时,两人分别手握一根缆绳,双膝微曲,身体重心前倾,做出滑雪的姿势,秋千下坠阻力减小,速度明显加快,可是过了中点之后,这种姿势似乎就不大对了。两人摸索着,发现当秋千荡至高点是,猛地一蹲,就像压舱石一般往下一压,随后保持着滑雪姿态与秋千一同下滑,一过中点,卓木强巴长喝一声:“起”,两人又同时起身,将力量灌注于双腿,能将秋千推得更高一些。往复几次,秋千终于又渐渐荡了起来,终于在第十三次靠岸时,秋千达到了最大摆幅,不过此时他们距离先前看到的那平台已经有十来米高了,卓木强巴飞索射出,莫金跟着一扑,两人单手相扣,卓木强巴将莫金甩到了平台上,自己贴墙滑落。  落地后卓木强巴才发现,这不是一座平台,而是一座凹台,就如楼居阳台一般,只是照着比例放大无数,他们不过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就像两只小蚂蚁。  站在这里窥视室内,只觉灯火通明,空间无限;仰望苍穹,则能见暗处一片湛蓝闪烁,如夜空银河流淌,这一明一暗,两相交隔,如同时俯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靠墙根侧有悬梯,两人小心地爬下数十米,随之踏入那灯火通明处,同时深吸一口气,同时发出一声感叹:“啊!”就如亚拉法师等人第一次见到那思考存在意义的万佛之殿,两人都有一种遁入旷野,视线陡开的感觉。  这哪里还是一个大字所能形容的?这简直不能称作一间宫殿或是大厅什么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误入桃源深处,但见孤舟横渡,蹑足阡陌交通,恐扰林中惊鹿。  一片绿色荡尽春意盎然,入眼处层林点翠,碧波摇曳,沙沙作响。两人使劲揉着眼睛,不知自己是否出现幻觉了,这在地底深处,灯火照亮,怎么会有一片密林?这究竟是一座大殿呢,还是一片森林?  脚下,是一片翠绿的草地,红白小花开缀其间,柔软若毯,蔓延开去,不远处就是一株接一株的大树,枝繁叶茂,主干皆需数人合抱,纵百米高,有幽泉自草丛中漫过,只闻水声潺潺呜咽,不见溪流。  莫金不敢相信地蹲下身去,揉捏细草,随即苦笑抬头,对卓木强巴道:“是假的。”那草甸入手光滑,折而不断,发出“喀啦啦”的声响,有些像玻璃纸,那红白小花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几可乱真,更不知古人花了多大功夫,裁剪出数以亿计的根根细草,平铺了整个大殿。  卓木强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这当然是假的,在这地下不知多少米深,若非机关启动,连光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森林,那些大树的树干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有火盏燃烧,若是真树,又怎么能引火燃烧呢?  但是,假得如此有气魄,假得如此逼真,让人如坠幻云,卓木强巴也不得不感叹千年前的能工巧匠们手艺之精湛,想法之奇妙,令人叹为观止。他转头向天,那百余米的高空,在穹顶与墙面接壤之处,无数神佛金刚呈四十五度俯角,踏云绕梁,注目而视。莫金分腿而立,缓缓环视,这种空间和色差的巨大转变,令人的心态顿时从险象环生、岌岌可危转为登临绝顶的豪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站,他便觉得自己屹立于天地之间。他去过无数古墓,见过无数遗迹,却何曾见过这般宏大的气魄,宫殿中有湖泊,宫殿中有森林,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一种艺术了,这是一种境界,包含了至高无上的禅宗思想。两人漫步于林,心随风平,脚下的细草发出摩挲之声,如情人呓语,如幽泉交奏,渐有禅意。那巨树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火光燃烧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气息,淡若幽兰,又似檀香,令人心神安宁,从头到脚,都好似沐浴在圣洁的光环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卓木强巴一怔,缓缓抬手,指向远方,莫金忽然一阵莫名感动,一阵酸楚之意涌上鼻尖,他赶紧揉鼻头,将那股陡生的情愫压了下去。  好大一棵树!  树干刺穿苍穹,顶天立地,树冠如一蓬巨伞,遮天蔽地,周围那些巨树,就好似它的子子孙孙,将其环绕,穹顶之上壁绘飞天,争先恐后地向神木树冠涌去。  见者心声,卓木强巴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悟,只觉天地僻静,假作真是真亦假,似闻虫语鸟鸣,诸般烦恼,皆已消散。  而莫金则仿佛看到了祖屋前那一蓬巨树,想起了在那树下论道的一对祖孙。  第三节白象之境  在那神木的下方,还有一个小白点,状若小马驹,不知为何,自抬眼望见那株树时,卓木强巴和莫金,便不约而同地向那棵大树靠近,初始还提防机关,平安无事地走了一段之后,开始加大步伐,越走越快。  走近了,才发现,那白色的,哪里是什么小马驹?乃是一头六牙白象,高数丈,在那通天大树的下方,林间小树排成两行,似乎是供白象通行之路,一条明亮如镜的丈宽清溪,自白象身前,无声盈动。  那头白象披冠带冕,背驮空心莲座,神情怡然自得,仿若午间小歇,又似清晨汲水自浴,说不出的畅快欢愉,与溪、与林、与树生出一派和谐的境界,浑然天成。卓木强巴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悟愈发强烈清晰起来,这是何等的自在无忧。  忽听莫金喃喃念道:“独步天下,吾心自洁,无欲无求,如那林中之象!”  卓木强巴豁然顿悟,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独步天下,无欲无求,这尊六牙白象与这方天地间,构成一种无欲无求之境。所谓把酒临风,宠辱偕忘,莫过于此,甚或更高一筹。他些微错愕地看着莫金,实在没想到,莫金竟然也有这等境界,一语道破。  “这是南传巴利文五部经中的语句,”莫金被卓木强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象乃佛中之圣,一向被喻为具有大法力和大慈悲的神兽,它们体型庞大,不易被其他生物所伤,也从不主动伤害其他生物,除了人类,便没有天敌,独步于林,首先当有独步于林的资格!”  对于莫金的解释,前面还可接受,至于最后一句,卓木强巴却认为莫金理解偏颇了,同时他也想起了《大藏经》的一句话:“宁独行为善,不与愚为伍,独而不为恶,如象惊自护。”跟着道:“象有大威力而性情温顺,为菩萨坐骑时象征法身能负荷,为菩萨化身时,象征具有大慈悲和大势力。佛有八十瑞相,进止如象王,行步如鹅王,仪容如狮子王。无漏无染,是以象身通体洁白。六牙表示布施、持戒、隐忍、禅定、精进、智慧六度,得六度者,渡生死海,往彼岸得永生;亦指菩萨的超度人间且自由无碍之力,六种神通。”  莫金对这些不敢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白象冠冕之上,那上面镶金錾银,一溜红蓝宝石珠圆玉润,小的若鸽子蛋,大的足有鸡蛋大小,以莫金的眼力,竟是甫一盯上,就转不开眼珠了。  卓木强巴的目光,也由白象落到了白象身前的无声浅溪处,溪水明如镜,溪流缓如绸,细流若梳,细纹若皱,沿溪溯源,卓木强巴赫然发现,这条浅溪,竟是从那棵神木上流出来的。  此时站得太近,看那神木之干,已经不像树干了,更像一堵墙,树之外观,墙之轮廓,绕墙一周,非百步能及。而再近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树瘤、树节、树凸,竟然是被古人雕刻的各种生物,亦有神佛飞天,他们与树的纹理相融一体,仿佛看去,飞天显形,神情熠熠,可定睛一看,眼前却只有树干。  卓木强巴绕树一周,渐渐发现了神木的奥妙,看树身不能将眼力聚焦一处,要放眼全树,整个眼神涣散开去,迷迷蒙蒙间,神佛自现。保持这种观察方式一段时间,那些神佛和诸般生物的雕刻,就越来越清晰,仿若从虚空中复活,竟有身临其境之感。若你眨眼,或是精神集中收拢,那些神佛生物又倏地不见,隐于树干之中。  那道清溪是自神木顶端,枝叶茂密处流出,共有四股,古人在神木上开凿四道螺旋环状隐渠,渠末分向四个方向,将整个大殿纵横分割,或是……由溪流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反万字形?由于卓木强巴无法窥见全貌,故只能猜想。而这四条隐渠就像流经神木的四条河流,沿河两岸  变不了各种隐形生物,奇怪的是,这些隐形生物,古人皆不止雕刻一种形态,而大多是以出生、成长、老去三种形态表示,沿河自上而下,生物的形态就越是复杂多牙膏。而那些隐匿的神佛造像,则在隔河稍远的地方,仿佛悬于虚空,静静地看着所有生物生老病死的变迁过程,有思索、有无视、有淡定、有微笑,不一而足。  对于密宗的奥义,卓木强巴至今尚不太明白,对这些忽隐忽现的图像表达的含义无法理解,只是觉得十分玄妙,妙不可言。  两人各自静心端详着各自所见,沉浸与无人无我的境界之中,甚至忘却了时间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自卓木强巴心底蹦出:“强巴,现在不是你沉迷于古人精巧技艺中的时候,现在首要的是找到法师、竞男、敏敏他们啊!”  卓木强巴一惊,顿时没有了那种若有所得的感悟,再看这大殿,雄则雄矣,却再也不能将他的心境带入神魂飘游的感官世界。但这里会不会是法师他们将要寻找的地方呢?  “你说,这里是否就是神庙的忠心大殿了?”卓木强巴问道。  莫金马上否定道:“怎么可能!不管是神话传说还是历史记载,或是我们的研究推论,神庙中的绝世珍宝,都应该堆积如山,更不论普通的金银器物,课这里是什么?“虽说白象批带上的珠玉硕大,晶莹无暇,但毕竟是自然矿物,只是人工稍加琢磨,与莫金心中的军事珍宝还有一定距离。而且那白象威仪自在,那些珠宝早已与象身融为一体,稍有脱落,都会令白象有瑕,莫金不愿也不敢去动那些色泽诱人的石头。除此之外,这座大殿对莫金而言,就只有莽莽林木,还是假的。  卓木强巴眉头一皱,奇怪于莫金为何没有察觉这里的境界?难道他没有进入那种神游于物外的意境?旋即问道:“如果这里不是核心大殿的话,那还有别的地方?”  莫金点头,卓木强巴又道:“那我们应该去找出口,肯定还有通向别的出口。”  莫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  虽然他没有直接体会到超凡出境的意境,不过也隐隐捕捉到一些感觉,站在白象与神木下,天地之间,万物渺小,空气流动,若有实质,因而也生出了莫名留念之心,只是感觉不如卓木强巴来的明显。恐怕连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也未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卓木强巴竟然自行领悟了出世和入世的过程。  许多事情,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两人达成一致共识,开始在这座似乎没有机关的大殿森林中寻找出路,这一找,机关立现。  和快两人就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走,总在这座殿里或说在这片森林中绕圈子,那些巨树树干参差错落,挡住了视线,目力所及,不过眼前一二十米,等他们绕过这些巨树,自忖是直线向前,可不管怎么走,最后一定走到那棵神木和白象身前。  莫金大为光火,先是在树身做标记,依然不见奏效,最后要拿出炸弹来把树炸开,卓木强巴阻止了他,道:“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情况不明,你这一炸,谁知道又会引动什么机关。”  莫金怒道:“我就不信了,难道这些书还会动?就算迷宫也还有右手原则啊!”  卓木强巴思索不语,这些巨树和地面是一体的,就是利用天然岩石凿成,上下两头都生了根,动是肯定不会动的,关键就在于这些巨树的位置,看起来怎么走都是大路洞开,但实际上这些巨树的主干有粗有细,造成前进的道路必定是弯弯曲曲的。最奇妙的就是,不管他们怎么绕,必定会在树林中转出一道弧形,最后又转回来,加上树身是圆的,迷宫中的右手原则根本行不通。  最开始他们还寄希望于那四道溪流,不曾想那些溪流流经一半,就全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莫金自忖听力过人,循声而领路,当他听得水声改变,面色大喜,说“出来了”的时候,抬眼一望,神木岿巍,白象自在。卓木强巴都懒得说他。  数圈之后,卓木强巴提议休息一下,既然不管怎么走都回到这神木之下,为什么不在这附近找找有无线索,何必如盲人摸象般在林中瞎转。莫金欣然认同,并开始绕着神木、白象寻找线索,找了一圈,连个字符都没发现,卓木强巴又告诉他如何领神木上的神佛显形,两人有试图在那些飘忽不定的图案上寻找线索,只看得两人两眼发花,倒认出了不少生物种类和知名佛像,不过依然连线头也找不到。  莫金不由抱怨起来,说:“每到一处,不是都会看到古人留下的只言片语吗?这里怎么会没有了?”  卓木强巴则道:“古人留下警语之处,必是绝境,我宁可没有。”  莫金道:“虽然是绝境,我们起码可以从那些话里琢磨出古人的一些意图吧,这算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就和这头象呆在?”  “白象!”卓木强巴忽然想起什么,胡杨队长说过的“你要想得到,你才找得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回忆起这几年他们收集密宗资料是,有关白象的部分,回忆不足部分,他打开了方新教授的电脑。十力香象?白象菩萨?香象渡河?印度教智慧神?龙象?狂象?象主?一条条讯息自电脑屏幕上显现,又一条条被否定,蓦然象王条目跳入卓  木强巴眼中,卓木强巴对应一瞧,大喜而起,道:“原来如此,找到路了!”  莫金对中文的字义本来就不甚精通,对于这些佛家、道家术语,更是摸不着门道,忙问:“敢问路在何方?”  卓木强巴道:“路在脚下。”  莫金突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大怒,不过卓木强巴接着便解释道:“《华严经》中有这么一句‘象王行处落花红’。我们却忽略了这地上的红花,你看这白象身后。”  莫金随之望去,草地上红花百花遍缀,到处都是,也看不出有何异同,但仔细再瞧,那白象身后,某些红花,似乎隐约组成莲花图案,一朵一朵,正好与象步吻合,若不是卓木强巴提出了,谁能想到这些红花与周围的红花略有不同。  “神行之径,步步生莲,”卓木强巴道,“就是它了。”  两人沿途细辨,追随象步莲花逆行,但见那红花忽左忽右,“之”字前行,又是干脆掉头几近一百八十度,不多时,两人却走出了巨树之林,两人心中皆暗自称奇。  此时两人眼前,草地一空,裸露岩面上出现一方棋盘,与那些大地开裂,沟壑如棋盘不同,这就是一方巨大的棋盘。卓、莫二人步行丈量,这张棋盘变长百步,上面棋子林立,不过未加雕凿,全是边长为一米的正立方体,每个立方体的直立四面都阴刻了它们棋子身份的符号,上下两面也是相同符号,不过就不是印刻在上面的,而是凸显出来的。  两人不知道这巨大的棋盘摆在这里有什么用,绕过寻门,那道巨石门就在棋盘后面,如含苞之荷,不过从门两侧的滑轨与荷花花瓣看,显然是可以打开的。  然是可以打开的。门两侧依旧是“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身手了得的人”那句话,只是少了第一句,而两句之下各另有一句偈语。  “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下面一句卓木强巴翻译为“十种聪明”,“一个身手了得的人”下面那句则是“十头大象”,后来与电脑中对照,才明白,分别是宗教中的“神之十力”与“象之十力”。  神之十力是只如来的十种智慧,有遍知古今、无漏行、遍知宿命、皆悉遍之等,而象之十力那就是指十头大象的力量了,象征大威猛之熊。这次两人心思敏捷,皆不约而同地说道:“会不会和那棋盘有关?”  两人复观那棋盘,只见体魄的纵横之道皆低于地面十厘米左右,似乎嵌有金属底板,有些棋道交叉的地方则有一个个金属圆盘,看似可以转动,上面有阴刻符号,敏捷只看到那些金属圆盘就立刻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卓木强巴没见过这种机关,忙问:“你知道这种机关?”  莫金反问道:“你……有没有玩过推箱子?电子游戏里的。”  “推箱子?”卓木强巴一愣,随即有些迟疑道,“你是说,手机里的那个?”  “对对。”莫金点头。  “怎么可能?古人就开始玩这个了?”卓木强巴不信。  莫金道:“虽然推箱子是个日本人编写的程序,但你可知道这程序是怎么来的?他是从你们中国的华容道再参考了别的古游戏糅合得来的。而你们中国的华容道,则是唐朝的九宫推演转变来的,我们眼前这个东西,就是九宫推演了,狗屎,难怪要什么十神之力,十象之力。”  卓木强巴回忆了一下,吕竞男确实给他们提过唐朝九宫推演书,不过当时吕竞男说,由于九宫推演太过复杂,仅在唐朝盛行过一时,便渐渐失传了,现在从那些书本典籍中,无法还原九宫推演,而中国的考古学者,目前也没发现过实物参照,故不可考证。  莫金简单地给卓木强巴解释了一下,道:“这些交叉点上的金属转盘是可以转动的,但是,它们与金属底板平齐,而里面用的阴刻,线条圆润光滑,凭你我双手之力,根本无法转动这些圆盘,使不上力,而这些立方体,上下吐出的部分……”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已经明白,接着道:“凸出的部分正好与圆盘上的阴刻吻合,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将这些立方体推到圆盘上,就好像用钥匙插入了钥匙孔,我们转动这些立方体,就等于转动了圆盘,这就使上力了!原来这就是九宫推演!”  莫金补充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看清楚了,每个圆盘上的符号都是不同的,一个圆盘只能与其中一个立方体吻合,而一旦吻合的立方体落入圆盘之中,它就等于将这条交  叉的通道给堵死了,后面的立方体也不能从这条路上通过,这才是九宫推演的精要所在。你必须在推动这些立方体之前算清楚,哪一个先动,哪一个后动,错了一步,麻烦就大了,运气好,可能只是将通道堵死,运气不好,可能会引发其余的机关。”  卓木强巴恍然大悟,难怪莫金说和推箱子很像,照这样看来,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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