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金逸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真的满怀感激,真的活下来了,江哲没有杀人灭口,自己真的死里逃生了,呻吟一声,他坐了起来,看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清水和方巾,他跳下床,惊奇的发觉身上已经没有异样,难道那些药那么好使么,他迅速的洗过脸,换上旁边准备好的一件单衣,然后看看门,无法决定是否要自己出去,无论如何,现在自己身份尴尬,卧底是不能做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最方便的处理已经是杀了自己,不过他们既然费力救了自己,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正在胡思乱想,自己见过两次的赤骥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夏金逸正在呆呆的坐着,目光闪过一丝惊诧,开口道:“夏兄真是好底子,受了重伤,又有毒药挞伐,居然还是生龙活虎。” 夏金逸反应过来,道:“怎么,不是大人的药物的作用么?” 赤骥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公子没有说过,公子说,最近局势不稳,让夏公子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大局稳定之后,再来和公子相见。夏金逸坦然道:“全凭吩咐,不知道我可否自由行动?” 赤骥道:“这个院子公子可以随便走动,但是不要离开,等到局势稳定之后,公子就可以自行决定行止,不知道您有什么喜好,赤骥会替您准备,免得您闲居无聊。” 夏金逸笑道:“这种悠闲生活,我可是求之不得,若是没有妨碍,请替我拿一些曲谱和一管洞箫过来吧。” 赤骥道:“这些院子里面都有,旁边的书房里面有各种书籍可以阅读,这个庄子远在郊外,无人打扰,只要公子不出去,安全定可无虞。” 夏金逸淡淡道:“我已经是一个死人,谁还会留意我,请小兄弟转告大人,我夏金逸情愿俯首听命,绝无二心。” 赤骥神色庄重地道:“公子也有话传下,必然不会亏待夏公子的。” 夏金逸微微一笑,他历经人生巨变,早已经看透了一切,只要心愿得偿,死也无憾,更不会计较什么报偿了。 而在此时,雍王府已经是风云突起,太子突然出了事情,雍王自然也要召集属下商议的,事关重大,就在花厅之中,管休、董志和苟廉,这雍王属下的三杰全部到齐,司马雄去了近卫军镇守,荆迟和长孙冀也都在座,其他的幕僚和雍王亲信的将领也都分列左右,就连几乎从来没有参与过议事的江哲也破例出席,坐在雍王下首悠闲的喝着茶。 众人无不喜气洋洋,这几年来被太子压制,雍王又是一味隐忍,虽然他们也知道不得不如此,可是还是难免郁闷,如今太子被禁,若是能够推波助澜废了太子,岂不是大功告成,所以他们商量的都是如何火上加油,我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完全不发表意见,李贽几次用目示意,我都装作看不见,现在不让他们发泄发泄,不是自找麻烦么。 李贽虽然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对,觉得若是这样做会出问题,所以更加希望江哲说出自己的看法,大家争论了许久,都是谈论如何着手弹劾太子,正说得热闹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怒喝声道:“什么人?” 众人一惊,怎么会有人闯进议事厅呢,长孙冀和荆迟交换了一个眼色,荆迟走到厅门,推门出去,只见一个布衣女子身佩长剑,站在不远处,神色淡然,彷佛这是她自己的地盘一样悠闲,虽然被侍卫团团围住,却丝毫没有惧色。荆迟看到这个女子,吃了一惊,上前行礼道:“原来是闻仙子驾到,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仙子突然闯进雍王府呢?” 那个女子冷冷的看了荆迟一眼,道:“门主在后面和王妃叙谈,若是殿下有意,门主请殿下后面相见。” 荆迟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这时候厅中众人都已经听见了闻紫烟的声音,面面相觑,李贽神色肃然,走出厅门道:“本王这就前去拜见门主。”看了一眼江哲,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淡淡道:“请容臣随行,能够一见凤仪门主,幸何如之。” 小顺子这时已经出现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望着闻紫烟,闻紫烟也毫不示弱的看向他,四目相对,却都是寒光四射。 我向雍王行礼道:“殿下,请让小顺子随行伺候,另外,荆迟速到寒园请慈真大师前往会见门主。” 闻紫烟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寒意,她知道慈真大师到了长安,却不知慈真居然住进了雍王府,这也难怪,慈真大师的行踪岂是平常人可以监视的。 在王府内眷常常游乐的凉亭之内,一个面覆轻纱的雪衣女子负手而立,抬眼望去,不远处正是水光潋滟的小湖,雍王妃高氏带着两个侧妃,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不远处的大树下雍王的两个女儿和江柔蓝正在嬉戏,雍王妃原想把孩子送走,却被那女子阻止,她也不敢违逆,她可是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的,就是自己的丈夫来了,也要以晚辈的礼节拜见的。 雍王的两个女儿毕竟是皇室中人,也觉得情况有些异样,不免有些拘束,倒是柔蓝素来受宠,又没有那么多拘束,反而十分快乐的跑来跑去追着蹴鞠用的圆球,踢蹴鞠本来是要比谁踢得花样好看,只是柔蓝年纪小,因此没有法子踢起来,只能踢着球跑来跑去。 雪衣女子看的有趣,笑着问道:“这个小女孩是谁的女儿?”目光落到高氏身上,雍王妃裣衽道:“启禀门主,这个孩子乃是府中司马江哲义女,王爷吩咐臣妾代为照顾。” 雪衣女子目光闪动,道:“好个聪明灵秀的小女孩儿,真是难能可贵。” 雍王妃笑道:“门主说的是,宫中几位贵主也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年纪虽小,却是天真懂事,解人烦忧。不过就是淘气了一些,常常抓着她爹爹当马骑。”说到这里不由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雪衣女子也是淡淡一笑,她长眉入鬓,原本带些杀气,可是一笑之下,眉目之间多了几丝柔和,一双透彻世情,如同璀璨双星的眼睛也露出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然后她的目光便落到远处,那里雍王李贽正向这里走来,在他身后一个青衣男子正在缓缓而行,若非李贽刻意放慢脚步,只怕那个男子早就跟不上了,虽然如此,那人仍然是额头见汗,在他身后,一个青衣少年迤逦而行,虽然距离还远,可是以雪衣女子的武功,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数年不久,雍王李贽神情多了几分冷静,少了几分霸气,可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英风豪气却是丝毫不减,而那个青年男子,相貌斯文秀气,但是那种优雅从容的气度却让他纵在千万人当中也不会黯然失色,最后就是那个青衣少年,虽然穿着仆人的装束,可是那冰寒的双眸,一举一动之间隐隐的风华气度却是非同反响,雪衣女子轻轻一叹,若非雍王如此雄才大略,支持他真是一个好决定,今日若是雍王肯退让一步,那么自己也不妨改弦易辙。 不久,雍王已经到了近前,上前施礼道:“贽拜见门主,多年不见,门主可安好?” 雪衣女子素手虚扶,道:“雍王殿下安好,本座偶来京城,想起昔日沙场相互扶持的情分,特来探望。” 雍王恭敬地道:“门主盛情,贽感激不尽,门主可见过父皇了么,这些年父皇总是惦念着门主,总是说若无门主援手,就没有我大雍的今日。” 雪衣女子淡淡一笑,看向江哲道:“这位就是江司马,本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我上前施礼道:“晚生拜见门主,今日得见门主风仪,当真是三生有幸。”一边说,我一边打量着凤仪门主,虽然相貌用轻纱隐藏,可是那种睥睨天下的风姿却是遮掩不住,那双灿如明星的眼睛,清净宛如秋日寒江,全无一丝可以分辨的情绪,却又隐隐透着慈悲之意。 凤仪门主看向小顺子,道:“这位就是邪影李顺了,听说你武功不错。” 小顺子冷冷道:“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不敢当门主赞誉。” 凤仪门主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样的下人,只怕世间也没有几个人用的起。” 说罢凤仪门主淡淡一笑,又说道:“雍王、江司马,这个小女孩儿本座很喜欢,若是你们不嫌弃,就把她送给我作弟子吧。”说罢,她指向柔蓝。我和雍王立时都愣住了。 真痛苦啊,我这两天忙于加班,都没时间写文,真希望在存稿发完之前可以不再加班。 请继续期待《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续集~第十二章最终决裂~ 悲情通告,已经连续加班数日,明天后天也要加班,因此实在是没有时间写文,这篇文章发完,周末两天暂停,周一我会发文,希望到时候我已经有时间可以写作了。 大雍武德二十五年,六月,帝以太子失德,命太宗代祭于长安。 ——《雍史·太宗本纪》 雍王李贽心中思如潮涌,他怎不知道凤仪门主这是向他示好,也是最后一次向他摊牌,虽然他很清楚如果得到凤仪门主的支持,自己的储位便是十拿九稳,可是想来想去,他都不能甘心作一个儿皇帝,若是这次妥协,必然要让凤仪门渗入到自己的势力,到时候自己就很难励志改革了,若是凤仪门主提出收他的女儿为徒,他自然可以当面拒绝,可是凤仪门主却是要收柔蓝为徒,虽然凤仪门主已经是他们的首要敌人,可是不能否认的是,梵惠瑶仍是三大宗师之一,而且很可能是居于首席位置,这样一个人要收柔蓝为徒,这是柔蓝的荣幸,若是自己断然拒绝,江哲会怎么想,想到这里,他抬目向江哲望去。 我的心里也正在翻江倒海,让柔蓝拜她为师,想也休想,我和柔蓝的生身父母都希望她一生活得快快乐乐,我只希望能够让她衣食无忧,嫁一个如意郎君,白头到老,甚至我都不准备让柔蓝嫁到富贵人家,免得那些三妻四妾,自命风流的豪门子弟耽误了她,怎会让她去学什么剑,将来让小顺子教柔蓝一些轻身功夫防身就行了,当然如果她真的喜欢习武我也认了,可是绝对不会让她拜到女暴君门下,可是凤仪门主明显是向雍王殿下求和,如果我断然拒绝,雍王会不会不满呢。 我和雍王四目相对目光中都是忧虑,可是却罕见的没有达成共识,我心中苦笑,凤仪门主果然出手不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我们进退失矩,君臣离心了。 这时,我的身边突然想起小顺子的声音道:“不可……”话还没有说完就中断了,我抬头看去,凤仪门主双目含着淡淡的嘲笑,而眼睛的余光更是看见小顺子满头大汗,神色羞怒。心里知道必然是被凤仪门主隔绝了小顺子的传言,但我素来知道小顺子对于察言观色和随机应变实在是在我之上,灵智一开,我已经想通了雍王的为难之处,便扬声道:“门主厚爱,哲本应代小女谢恩,但是小女自幼孤苦,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实在舍不得分开,更何况小女性情顽劣,不堪学剑,哲只望她一生平安康泰,不愿她出类拔萃。” 果然我的话一说完,就听到雍王送了口气的声音。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淡淡的阴蠡,说道:“本座看江司马的诗词别具一格,想不到为人也是这样迂腐,不喜欢看见女子出人头地,是么?” 我恭谨地道:“门主误会了,哲并无此意,只是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于人,哲只愿儿女都是资质平庸,不求显达于诸侯,只求承欢于膝下,不求功高盖世,只求耕读传家,国家有难之时,当尽力挽救,国家平安之时,当为社稷之顺民。”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嘲讽,道:“若是人人如此,还有何人能够匡扶社稷,江司马可是过于独善其身了。” 我微微一笑道:“所谓时势造英雄,天下有大志有野心的人数不胜数,可是若是没有平凡的黎民百姓,谁又能掌握乾坤,若是人人都想去做豪杰,那么岂不是天下大乱,我虽然不幸,身处乱世,不得已深陷缧绁,可是绝不会赞同我的儿女也如我一般呕心沥血。” 凤仪门主沉默片刻,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雍王殿下,不知道你意如何?” 这人可是人人都知道她话中之意,雍王淡淡一笑,道:“小王也觉得柔蓝不适合学武,若是门主能够见到太子殿下,请代小王问候,就说小王必定上本相保,还请太子殿下平心静气,好好养息。” 凤仪门主微微长叹,我们都是心中一乱,只觉她这声叹息充满了慈悲和惋惜的意味。但是我和李贽却都不为所动,凤仪门主见状,冷然道:“殿下,太子乃是你的长兄,如今他身陷缧绁,不知道殿下是要落井下石呢,还是静观其变?” 她这一问,雍王又是心中苦笑,虽然他和太子已经是不死无休的格局,可是此事如何可以当众说出,言出如风,无论如何,太子是他的君,是他的长兄,私下里自然可以将太子当成死敌,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自己说了出来,只怕是没多久就会传到父皇耳朵里面,就是王府中没有人吃里爬外,凤仪门主也不会守秘的,可是若是自己说是静观其变,那么无论如何,自己这次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发动对太子的抨击。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凤仪门主又是淡淡一笑,道:“太子因户部案和锦绣盟案失爱于陛下,不知道雍王殿下如何看法,这件事情,想必雍王殿下清楚的很。” 李贽眉一扬,虽然对这两件事情他不甚明了,可是他很清楚这是谁策动的,他也没有指望这些事情一直隐秘下去,可是若是凤仪门主没有证据的说话,可就怪不得他无礼了。他淡淡道:“这两件事情,天下人有谁不清楚呢,只是碍于淫威,不敢明说罢了。”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她缓缓道:“若说证据,本座自然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不过殿下应该明白,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证据就有了。” 李贽一皱眉,他自然知道若是李援起了疑心,细细查下去,虽然查不出实际的证据,可是一些旁证还是有可能得到的,这样一来对自己便是大大不利,可是就这样俯首,他又不甘心,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猛烈,他的眼光仿佛利剑一般看向凤仪门主。 我这时却是胸有成竹地道:“门主放心,我家殿下只是不愿表功,事实上,殿下已经准备上本保奏,多年兄弟之情,数年君臣之义,雍王殿下乃是信人,若不仁至义尽,是绝对不会擅动干戈的。” 凤仪门主听了江哲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却不在意,笑道:“那么本座就代太子谢谢雍王殿下了,时间不早了,本座还要去看看几位故人,这就告辞,若有机缘,自然会再相见。”说罢她的目光落到远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布衣僧人,她用目光微微致意,也不见如何行动,身形便如轻烟一般,转眼消失不见。这时,我们在场的人才真的松了口气。 李贽苦笑道:“本王突然觉得压力倍增,凤仪门主亲自出马,这次可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淡淡道:“殿下放心,这次本也不是就要立刻达到目的。”然后看向小顺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小顺子眼神有些羞怒,道:“我不是她的对手?” 我闻言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和人家宗师级别的高手比什么,再说慈真大师都说你前途无量,一时失手用得着那么难过么?” 小顺子脸色缓和了许多,默默不语,我见他已经恢复正常,这才放下心来,这时慈真大师已经消失不见,奇人就是奇人。李贽含笑看了我一眼,道:“好了,随云,你也别再掖着藏着,有什么打算快说吧。” 我正要答话,这时远处总管常恩匆匆跑来,道:“殿下,宫中有旨意传下。” 这下我们也顾不上说话,先簇拥着雍王到了前厅,红衣使者拿着黄绫诏旨,高声道:“朕命雍王贽代太子持长安陪祭,钦此。” 雍王心中一阵狂喜,却是不露声色,上前接过诏旨,谢恩之后,问道:“请问钦差,本王可否入宫谢恩。” 那个宦官尖声道:“陛下已经提前起驾黄陵,命殿下和韦相、郑侍中商议祭典之事,不过据咱家所知,虽然时间有些仓卒,可是斋戒还是不能免得,陛下已经下旨让殿下即刻到斋宫,奴婢想,郑侍中很快就要到了。” 他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人通报道:“殿下,郑侍中奉旨前来,请殿下随他入宫斋戒。” 李贽沉声道:“请郑侍中稍候,本王更衣之后便随他入宫。”送走传旨的钦差,李贽有些忧虑地道:“随云,你说会不会有诈。” 我目光一闪道:“殿下,虽然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殿下孤身入宫,臣等无法放心,小顺子武功还不错,让他陪殿下一同进宫,想来郑侍中也不会说什么?” 小顺子脸色一边,脱口道:“公子,你的安危……” 我手中折扇一收,淡淡道:“请殿下传令,到殿下回府为止,府中大小事情,由哲主持。” 李贽立刻道:“金牌在你手上,就是本王亲到,谁敢不听你的命令,你可以立刻斩之,小顺子,这次本王要借重你了,放心,慈真大师就在府上,一定会保护随云的安全。” 小顺子看了我一眼,道:“李顺遵命,请殿下和公子放心,就是凤仪门主亲自出手,小顺子也会舍命保护殿下平安。” 我见众人面色严肃,轻笑道:“大家不用这么担忧,这才我们又不是有什么悖逆之举,只是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罢了,而且凤仪门主既然来了,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放手施为,毕竟,这大雍还有皇上和宗室在。” 大家这才略略放心,当下雍王到前面去见郑侍中,郑瑕果然没有对小顺子的随行表示什么惊异,雍王如此慎重也是理所当然,很快就请雍王入了斋宫,斋戒沐浴,指点礼仪,雍王是一刻也不得闲暇。他这里繁忙,却让太子一系的人心焦如焚。谁都知道,太子和雍王乃是死对头,此消彼长,去年年初,太子代圣上告祭太庙,自此之后,雍王便偃旗息鼓,甚至忙着在幽州巩固势力,如今雍王取代太子陪祭,那么象征这什么不言自明。太子一系的人自然是议论纷纷,而其中的中坚力量自也不肯放手。 可是李援毕竟是一代霸主,那里不会想到这个问题,这次离京,他将在京禁军交给秦青,李寒幽是太子一系的人,自然不会让雍王动手害了太子,而秦青虽然年轻鲁莽,可是秦大将军可不含糊,留下了自己的亲信副将秦勇监督秦青,这样一来,太子也别想趁机加害雍王,再说,韦相和郑侍中乃是文臣的领袖,有他们坐镇,自然是万无一失。为了安全,郑侍中亲自管理雍王斋戒的斋宫,而太子被软禁的锦安殿则由韦观提议,派其子韦膺看护,韦膺如今虽然已是吏部侍郎,又是皇上心目中的佳婿,又是立场中立,有他守护太子,既不用担心有人暗害太子,也不用担忧太子和外面私通消息,而侍中郑瑕的铁面无私人人都知道,这样一来,等于是太子和雍王双双被软禁起来,反而是齐王比较自由,随驾到桥山祭拜,不用陷入这场政治风暴。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布置就很重要,既不能惊动了雍帝留下的镇守长安的文臣武将,又需要维持局势,不能让自己的主君覆顶,所以太子府和雍王府联合要求长安戒严,韦观也只能同意,而在这之后,秦青迅速将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赶出长安的赶出长安,而雍王府也不示弱,雍王属下三杰,管休负责雍王府内部事宜,苟廉负责和韦观等人协调,而董志则带着荆迟返回驻扎在长安城外的近卫军,全军备战,司马雄则带着雍王府宿卫随时听候吩咐。而指挥这一切的江哲江随云则寸步不离寒园,而慈真大师则寸步不离他左右,裴云虽然失去了禁军北营的绝对控制,可是毕竟还是控制着大部分力量,有他坐镇,夏侯沅峰就不能随意调动这部分禁军,只能尽量调用大内侍卫,这样一来,双方势力犬牙交错,谁也不敢先动手,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凤仪门主已经到了长安。 不过在风浪之中,有一个人却是悠闲自在,那就是我了,我虽然每日留在寒园之中,小心翼翼不敢外出,可是却没有做什么大事,每天的情报我翻阅一遍就归档,各种应变措施也让他们自己去计划,我只负责下几个命令。说也奇怪,我这样可以说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却有效的让众人心平气和起来,看来是我平日给他们的印象太好,让他们不自觉的相信我了。 其实本来也用不着着急,对我来说,这次唯一的目标就是可以看看太子的势力,我很清楚,这次不是一劳永逸的机会,雍帝若是真的对太子完全失望,早就废了他了,而不是将他拘禁起来了事,这次雍帝是想试探一下雍王,如果这次我们心急火燎的想铲除太子,必然让雍帝认为殿下心肠狠毒,若是毫无准备,又会让雍帝觉得我们过于矫饰,所以我这般外紧内松,既震慑太子势力,让他们不敢趁机生变,也可以让雍帝明白殿下没有谋逆之心,再说,太子储位已经是岌岌可危,我们若是火上加油,只怕反而引起雍帝的同情怜悯,我们只要不偏不倚,那么凤仪门上蹿下跳为太子张目的做法就一览无遗,什么恩情也不能一辈子压人,这次凤仪门主可以靠着过去的恩情说服雍帝恢复太子的尊荣,那么下次那,再说,太子已经失去人心,虽然势力庞大,却已经是纸老虎了,所以这次的事情我的目标只是平安度过,下一步,就可以着手策划真正的夺嫡大计了。 可是就在我悠闲自得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消息,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却让我有些追悔莫及,今日太子妃安排了亲信侍女绣春的丧事,而绣春是自缢身亡,据说死前已经有了数月身孕。这个消息让我十分遗憾,原本我对于夏金逸的私事并不关心,可是这个女子竟然殉情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叹息了一下,决定传个消息给夏金逸,让他知道一下有个女子深爱他至此,只是可惜了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而同一时刻,大内斋宫之内,李贽专心致志的诵着经文,坐在屋角默默练功的小顺子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虽然他跟随江哲投靠了雍王,可是一直以来,他都对雍王存有敌意,一个原因是当日雍王曾经想要鸩杀江哲,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江哲为了替雍王效力,不仅险些遭到刺杀身死,而且还要强行撑着病体为他谋划。所以尽管很感激雍王对江哲的爱重,小顺子仍然是不大愿意理会雍王。可是今日小顺子却是真的敬佩这个皇子。 小顺子不是白痴,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做江哲的奴仆是他心甘情愿,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的身价,扪心自问,自己若是雍王,肯定会忍不住招揽这样一个高手,就算不指望自己全力效忠,得到自己好感也是物有所值,他也想过这次和雍王独处斋宫,雍王可能会用一些手段来招揽自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始至终,雍王只是专心致志的学习礼仪,埋头诵经,虽然对自己客客气气,却没有丝毫收买之意。小顺子在雍王府多年,不止一次看到过雍王待人的手段,平心而论,若是雍王对他用上,他也难以视若平常,可是雍王却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额外的话。 小顺子明白,这并不是雍王看不起自己,而是,在雍王心中,自己是一个恪守忠义的人,这种尊重,才让小顺子真的接受雍王作为江哲的主君。 对于李贽,并非没有想过收买小顺子,毕竟这样一个武功高手,实在值得留在身边,可是雍王并非是一个定要将天下俊杰掌握在手中的人,在他看来,小顺子忠于江哲,那么只要自己抓住江哲,就不用担心小顺子的问题,而且,这样一个雅量高致的人,他又怎会用收买来屈辱他呢。此时的李贽,绝对没有想到,会因为这个缘故让小顺子终于消除了对他的敌意。~第十三章隐星宗主~ 夏金逸瞪大了眼睛,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赤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绣春姑娘已经自缢身亡,而且已经身怀有孕,我家公子特意派我来通知你。” 夏金逸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再说话,赤骥退了出去,就在他的脚步刚刚跨出门口的时候,他听见了呜咽的哭声,那是一种痛断肝肠的哭声,赤骥心中一酸,连忙加快了脚步。 夏金逸浑浑噩噩的坐在房间的地上,心中再也没有出现李寒幽的身影,他只是回想着和绣春结识之后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的轻薄玩弄,到后来,这个娇弱的女子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心灵,多少次两人相拥而眠,一起憧憬着美好的将来,他甚至想,自己过几年囊中丰厚,可以带着绣春远走他乡,故乡是伤心处,是不能回了,可是天下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让他们安身的。直到,那一天,自己看见了李寒幽,那个吞噬自己的生命和梦想的女子,那个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已经将自己完全忘记的女子,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终结,他每日只是想着如何讨好那个残暴的太子,如何想方设法的报复李寒幽,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冒着生命之险,完成了江哲交给自己的任务,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对于一个凤仪门弟子,一个皇室公主,一个将军夫人,自己的生死在她来说只是蝼蚁一般,那么想要报复,就只有推倒她所依靠的大树,所以雍王和江哲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可是就是在那段痛苦的日子,他身边也总是有那个倩影,安慰他,鼓励他,让他心中还有一线光明,可是他没有顾及她,在自己接受那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之后,为了保守秘密,他甚至没有和她道别,他甚至以为,如果自己诈死,那么这个温柔的少女就会忘记自己,就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殉情自缢,而且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多么残忍的决定啊,她为什么要这样绝决,这是报应么,这是他帮助太子残害那么多无辜少女的报应么? 越想越是苦痛,夏金逸只觉得五脏如焚,头晕目眩,很快就昏迷了过去,半梦半醒之中,他仿佛和绣春回到了家乡,男耕女织,过起了悠闲自己的生活,隐隐约约的,好像自己的父母还活着,正抱着自己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朦朦胧胧中,夏金逸下意识的运起了师父传授的内功,那是一种没有什么作用,却能让人精神振作,睡眠更好的内功,多年来,夏金逸每日都不间断,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可是自己的内力虽然没有增加,可是越来越圆润,而近一年来为了不再梦见李寒幽的倩影,夏金逸可是练的异常努力,今日他痛苦万分,忍不住练了起来,可是练着练着,夏金逸只觉得从丹田升起一股炽热的暖流,夏金逸略一犹豫,那股暖流已经流入四肢百骸,夏金逸只觉得全身经脉好像被烈火焚烧一样,可是奇异的,心中的苦痛居然减轻了几分,心中一动,他继续运功,果然从丹田涌出阵阵暖流,他存心承受最大的苦痛,反而更加认真的运功,那种仿佛撕裂他浑身的痛苦让他心中有些安慰。不知何时,他已经沉迷于其中。 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就会看到一桩奇景,一个男子周身真气隐隐,却如烈火焚烧,神色痛苦中带着安详。也是夏金逸运气好,中午来送饭的赤骥看见门扉紧闭,以为他因为伤心而不愿出来,所以只是在外面喊了一声,将饭菜放到桌子上,没有想到进寝室看他,否则夏金逸必然有死无生。 到了半夜子时,夏金逸只觉得从丹田涌出一股清凉的真气,流遍全身,真气所过之处,四肢渐渐复苏,等到真气运行一个周天之后,夏金逸只觉得精神一震,心中的悲伤内疚竟然不再让他痛苦的想要死去了。他坐起身来,只觉得身上一股酸臭,仔细看去,竟是漆黑一片,连忙跑到院子里,提了井水冲洗干净,沐浴之后,他伸出双手,只觉得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润泽而富有弹性。他不由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叹息道:“逸儿,你终于突破了七情关了。” 夏金逸回头一看,皎洁的月色下,一个黄衣道士正在微笑而立,那个道士不知多少年纪,相貌秀美,肤若婴儿,但是须发皆白,却又彷佛百岁年纪,夏金逸一声低呼,这人正是自己第二位恩师,天都道士梦道人,他上前拜倒,本来想痛哭一场,却觉得无泪可流,不由心中更加奇怪。 梦道人上前将他搀起,道:“逸儿,有些事情今日你已经可以知道了,为师非是平常人,乃是当今魔门星宗宗主。” 夏金逸微微一愣,他曾听师父说过魔门三宗的事情,到了外面才知道这些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曾经怀疑过恩师可能是魔门中人,可是想到自始至终只有恩师对自己最好,便抛却一边,今日听到恩师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夏金逸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块大石。他笑道:“不论师父是什么身份,金逸都不在乎,可是金逸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还请师父告诉逸儿。” 梦道人拉着夏金逸,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微笑道:“好徒儿,为师果然没有选错传人。听我慢慢讲来。我从前说过魔门三宗之事,乾坤乱,烈日现,寒月辅,隐星守,说得正是三宗各有分工,我魔门首代宗主出身寒微,他恨透了那些豪门贵族,认为一个国家之所以衰败,都是因为那些吸食百姓膏血的皇室豪门腐败不堪,他曾经说过,若是君王贤明,百姓不过少受一些苦楚,若是君王昏庸,百姓则是雪上加霜,所以他创立魔宗,为的就是铲平这不平乱世,祖师认为,若是百姓困苦,就要有人揭竿而起,另创新天地,而新朝又能让百姓有百年安康,所以他不希望王朝衰败的的时候,还要让让百姓苦苦忍受,所以他创立三宗,日宗就是揭竿而起的大将,月宗就是促使那些豪门自相残杀的军师,跳起战乱,颠覆朝纲,促使新的局面出现,可是这样一来,若是新朝根基稳固之后,我日月两宗的门人只怕剩不下几个了,战乱纷呈,也难怪如此,可是这样以来,我魔门如何可以维系命脉,所以祖师他智深如海,另外创下了星宗,星宗的宗旨就是隐遁于世,如天上繁星,虽然常见而不相识。而且我们星宗担负着魔门传承的大任,世世代代守护着本门密藏,等到天下乱相呈现,我们就要从那些身份低贱却是心有大志的少年中间选择一些传授他们日宗的武功和月宗的兵法谋略,所以虽然魔门常常被黑白两道和朝廷围歼,却总是死灰复燃,正是我们的功劳。可惜的是,祖师爷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让黎民得到安宁。,只能用战乱来涤清世间的污浊,创造新的太平。” 夏金逸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问道:“师父,那样一来,星宗岂不是成了坐山观虎斗么,挑起天下变乱,本身却置身事外,那岂不是太过分了。” 梦道人苦涩地一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星宗的传人很容易找么,星宗代代一脉相传,每位宗主接下上代宗主的衣钵之后,就要寻找可传衣钵的弟子,而上代宗主就要回到我们星宗守护的密藏那里潜心修炼,星宗秘传心法,叫做‘九死神功’,练了这种心法,心脉最是强韧,只要不砍下头颅,那么就绝不会死去,而且这种心法可以让我们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可是到如今星宗十七代传承,却有两次险些中断。” 夏金逸想了一想,问道:“莫不是,星宗传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很难达到。” 梦道人苦笑道:“星宗传人第一项要求是无亲无故,六亲断绝,这一点还罢了,不难找寻;第二项要求是终身不婚不嗣,这一点就已经有些为难了;第三项要求是需在三十岁前饱经风霜,看透生死。这三项要求已经让可以选择的人选寥寥无几,更何况我们星宗还要求传人至少要有中人以上的资质才行。” 夏金逸想了一想,道:“这些条件,弟子确实勉强可以达到,可是弟子相信,若是仅有这些条件,那么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梦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因为星宗的宗旨所限,本门弟子,既不能享受荣华富贵,需要四处流浪增长见闻,终生漂泊无家,又不能显露武功,即使遇到生命之险,也只能逃避不能还手,这样一来,虽然身为星宗宗主,却终生默默无闻,这种枷锁岂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可以忍受的,所以本门的规矩,三十岁之前若是通过考验,就可以成为记名弟子,从那之后直到六十岁之前可以自由放荡,但是不能修习上乘武功,反正九死神功可以保住性命,若是不幸身亡,只能说明此人性情不能隐忍,不配作星宗传人,六十岁之后,我们才认为可以辨明此人心性,正式收为弟子。” 夏金逸深思地道:“这样说来,弟子并非唯一的候选人?” 梦道人歉然道:“是的,在你之前我已经选择了两个人,可是目前看来你的希望最大,如今你诈死隐身,又是历经惨变,看破情劫,如今你已经突破九死神功的第三重‘七情关’,如果你能够在今后三十年内恪守星宗律令,那么我相信你会成为我的传人。” 夏金逸自从突破七情关之后,只觉得神思敏捷,心中情感渐渐淡漠,也不劝慰恩师,反而追问道:“若是我们几个人都达到要求,那么恩师如何抉择?” 梦道人傲然道:“我魔门强者为尊,若是都通过了,那么自然就要看你们在自相残杀之后谁能活下来了。” 夏金逸淡淡一笑,又问道:“既然如此,我已经取得预选资格,师尊也该教我一些小玩意儿,好让我保住性命要紧。” 梦道人不以为忤,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一些蝇头小楷,梦道人道:“这些东西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你学会这些自保应该没有关系,可是你也要明白,如果你不甘寂寞,靠这些东西就可以名扬天下,到时候你就失去继任宗主的资格,不过按照本宗规矩,如果你甘心放弃成为宗主的机会,那么星宗不会收回你的武功,只要你终生不提星宗二字,那么就可以安渡余生。” 夏金逸冷冷一笑,道:“您老真的信任我们这些候选之人么,恐怕是另有控制手段。” 梦道人目光一闪,露出一丝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道:“这是我魔门祖师在苗疆蛊毒的基础上所研制的真情蛊,只要你服下此药,然后立誓除非成为星宗宗主,否则终生不能提及星宗之事,再经我施以手法,那么就可以了。” 夏金逸接过蛊丸,漠然道:“此药可是师父一声令下,我就会毒发身亡。” 梦道人摇头道:“并非如此,只要你不再提及星宗之事,那么你的生死为师也管不了,而且真情蛊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可以让人延缓衰老,不受其他蛊毒所害,所以为师直到今年八十三岁,需要向你们解释本宗隐秘的时候才解去此蛊。” 夏金逸相信恩师所说没有一字虚假,面色渐渐和缓,他拿起蛊丸,又问道:“恩师,是否徒儿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你都清楚。” 梦道人微微一叹,道:“为师知道十之八九,当年为师在崆峒山挂单,见你虽然忠厚老实,可是面相却是一生凄苦,所以才留下来观察,你回到崆峒,向师门禀告家中之事,我就已经替你查过,凤仪门派人前来杀你灭口之前,我就想法子让崆峒掌门知道此事,所以他才因为不敢得罪凤仪门,将你逐出师门。你拜我为师,我不教你其他武功,反而将你变成今日的浪子,第一是为了让凤仪门对你放心,第二则是因为你若想要成为本门宗主,若非放荡不羁,自娱自乐,怎能熬过那漫长的岁月。后来你下山之后,我虽然没有跟着你,但是我却事先用重金收买了一个梁上君子,让他跟踪你数年,所以这次你在长安出事,我才会匆匆赶来,唯一可惜的是绣春,我原想你既然已经有了牵绊,我也不再冀望于你,只要你带着那个小姑娘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平安离开,我也就和你再无缘分,可是谁知道,这个小姑娘竟然被人杀了。” 夏金逸脸色一变,沉声道:“师父,你说什么,江大人不是说绣春是自缢的么?” 梦道人怜惜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到王府的时候晚了一些,绣春姑娘尸体尚温,她是被人点了死穴,虽然隐秘,可是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夏金逸嘶声道:“是谁,是谁杀了绣春,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既无威胁,也无价值,谁会杀她。” 梦道人淡淡道:“我去的晚了,没有看见凶手,不过你还猜不到么?” 夏金逸只觉得心如刀绞,侧过脸去不再说话。梦道人叹息道:“这件事情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很有可能成为我的传人,可是我不想你终生遗憾,孩子,今后你好自为之。” 夏金逸看看窗外的曙光,却觉得欲哭无泪,他淡淡道:“师父,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有资格参与竞争宗主之位。” 梦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失去资格的时候就会明白,一个小人物可以借助别人的光彩,可是如果当很多人都看到你自己的光彩的时候,你就不用去了,三十年后,就在我们师徒当年居住的寺观里面,我希望你能准时赴约。现在,你该服药了。” 夏金逸看着蛊丸,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仇恨,这世间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说罢他服下蛊丸,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只觉得药丸一沾唇就自动滚入腹中。 梦道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道:“希望我们师徒有缘再会。这房子里的人我已经点了他们的穴道,现在他们也快醒了,为师走了。” 黄影一闪,梦道人影踪不见,夏金逸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种令人见了反而觉得辛酸的微笑。 没过多久,神色有些不安的赤骥出现了,他昨夜被点了穴道,梦道人手法高明,他不仅毫无所觉,而且谁的很好,可是他是秘营出身,总觉得不该睡得这样沉,所以一起来就过来查看夏金逸的情形,进来一看,只觉得夏金逸肤色有些变化,但是见到夏金逸神情茫茫,似乎十分苦痛,所以也不好多问,只是试探着问道:“夏公子昨夜没有休息么?” 夏金逸淡淡一笑,道:“所爱身死,金逸无法安眠。” 赤骥了然的神色闪过,道:“夏公子还是节哀顺便,失去挚爱,虽然痛苦,可是绣春姑娘泉下有知,也会希望夏公子过得快乐一些。” 夏金逸微微一愣,道:“怎么,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也知道失去爱人的痛苦么?” 赤骥微微一叹,道:“我家公子有一首词,从来不曾流传在外,若是夏公子有兴趣,我可以唱给你听。” 夏金逸感兴趣地道:“是什么词,我替你伴奏。” 赤骥眼中闪过忧伤,道:“是一首沁园春。”夏金逸取了洞箫,心神一凝,吹了起来,赤骥随着乐声,低唱道: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碧波月冷,翠袖燕舞;雕阑曲处,银汉暗渡。情好难留,花残莫顾,赢得更深哭一场。病中久,纵相思百转,倩影谁描。 夜阑卧听苦雨。料短发朝来定有霜。唯碧落茫茫,尘缘断矣;蝶影翩翩,触绪还伤。欲思卿颜,不堪赤血,梦里几度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叶笛,谱出回肠。” 夏金逸一边听着一边吹曲,可是到了后来,曲声开始断断续续,却是越发百转愁肠,一曲终了,夏金逸只觉得那原本似乎消失的心痛竟然再次出现,终于泪落如雨。~第十四章长安血夜~ 代祭礼成,与祭者皆言太宗端谨。 六月十五夜,长安乱起,人言有谋逆事,太宗披甲持剑,威震京赍。 ——《雍史·太宗本纪》 六月十四日,夜深人静,在长安一处隐秘的府邸,一间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议,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着黑色的披风,面貌全部隐藏在纱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却是满身剑气,正是闻紫烟本人。两人对着昏黄的灯光,沉默良久,那个男子终于开口道:“请禀告门主,这次我们不能动手,现在只论京中的力量我们和雍王不过是五五之数,而齐王的军马只有他或者他的兵符才能调用,这次不可能参与夺嫡,再说,太子殿下还是有机会的,我们若是急急动手,反而中了圈套。” 闻紫烟叹息道:“门主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总觉得若是不趁机杀了几个眼中钉,真的不甘心。” 那个男子冷冷道:“我们可以去杀谁呢,雍王身边有邪影李顺,除非门主亲自出手,谁能一举得手,江哲身边有慈真大师,其他的人就是杀了又有什么用,凭白造成他们报复的借口,难道去杀在无尘庵清修的长乐公主么?” 闻紫烟微微一笑道:“公主我们自然是不敢杀的,不过叶天秀怎么样,他现在身在长安,我们不若趁机杀了他,斩断庆王羽翼。” 那个男子若有所思地道:“这个主意也不错,只是叶天秀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的,庆王侍卫总管的身份可不寻常,我们杀他也得暗中下手,要不就得借刀杀人。” 闻紫烟神色冷然地道:“杀一个叶天秀易如反掌,若非不想激怒庆王,我早就动手了,如今我们趁着局势混乱将他杀了,庆王就是想兴师问罪也找不到人。” 那个男子淡淡一笑道:“咱们还是不要动手了,就让夏侯去吧,他也是魔门月宗弟子,你别看他表面上似乎武功花样太多,但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闻紫烟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师父常说你才是她的得力助手,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男子淡淡道:“就是得力助手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听命于人。” 闻紫烟正色道:“你放心,事成之后,你定会满意门主的安排。” 那个男子默然,片刻才道:“我要走了,时间不早了。” 闻紫烟轻轻点头道:“路上小心。” 那个男子出了密室,身形轻捷如飞鸿,转眼就消失在夜色当中。而一场血腥的杀戮也即将展开。 六月十五日,雍王李贽代替太子在长安陪祭,当李贽恭谨而完美的完成了祭典之后,就是最挑剔的大儒也只能赞叹不已,而雍王也借着这一场祭典的形势重新回到了大雍朝廷的权力中心,这一点让很多人痛恨不已,也有人欢欣鼓舞。叶天秀就是其中一个,身为庆王的侍卫总管,他对庆王和凤仪门的仇恨一清二楚,而他也明白,庆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取得胜利,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强权,可是直到今日,叶天秀才心甘情愿的承认只有雍王才是配作帝王的人。 叶天秀依依不舍的看了雍王远去的车驾,终于决定回去住处,近日来,姜侯爷已经有信给庆王殿下,小侯爷的毒伤已经暂时得到控制,所以侯爷更希望能够尽快将小侯爷送到长安,可是现在长安局势如此盘根错节,姜侯爷的势力难以保证爱子的安全,所以转托庆王,可是庆王也有碍难之处,在长安,庆王的势力是不稳固的,虽然凤仪门不能明着对付庆王的人,但是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是因为她们不愿给庆王口实,若是小侯爷到了长安,被她们发觉蛛丝马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到时候不仅庆王殿下的苦心经营化成泡影,姜小侯爷也会陷身长安。 回到庆王在长安的秘密据点,已经是天将黄昏,叶天秀吩咐属下们小心守夜,便到书房回信给庆王,说明自己的意见。写完之后还不到一更天,叶天秀心中烦闷,难以安眠,就在书房中翻阅起近期的情报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神秘人站在不远处的街巷里,漠然的看着这里,他身上穿着一件灰黑的长衫,腰间略略束紧,身材修长,有如玉树临风,虽然面上罩着青纱,看不见容貌如何,只是那露在面罩外面的眉眼已经是秀雅非常,他看看天色,突然飞身扑进那所安静的宅院,他飘飞的身影有如轻鸿飞燕,转眼就已经跃过院墙,他的身形高高向院中落下,就已经惊动了叶天秀的属下,他们一边发出暗号向上禀告,一边向那人围去,那人也不惊慌,只是信步向内走去,几个庆王侍卫按耐不住,向前阻拦,却只见一道青光如同电闪一般攸然出现,立时鲜血横流,那几个侍卫俱是被一剑刺穿了咽喉。 这时叶天秀已经匆匆赶来,他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民宅?” 那人轻轻一叹,道:“在下也是奉命而来,叶兄见。”说罢已是扑向众人,那些侍卫都是武功高强,擅长技击的高手,不约而同的出手抵挡,可是那人轻功十分卓绝,只见他身影飞腾,剑光更是有如流光一般,处处在灰黑的身影中闪耀,时而破空击出,时而横闪刺目,所到之处,剑出见血。叶天秀怒喝一声,拔剑扑上,那人却是不和他交手,只是四处追杀那些侍卫,叶天秀更是惊怒,一声长喝道:“你们速退。” 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人,立刻四面八方散去,而叶天秀也趁机挡住了那人,两人的剑法都是十分高明,叶天秀的剑法辛辣,凶狠,快捷,可是其中又透着沉稳,而那蒙面人的剑法却是轻灵快捷,而又变幻莫测,配合着他神幻莫测的轻功身法,更是难以抵挡,两人顷刻间就斗了七八十招,精妙的剑招精彩纷呈,剑气汹涌,两人都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小舟一样凶险万分。 那些庆王侍卫知道若是自己出手反而添乱,又不愿惊动官兵,因此只能围住场地,准备好暗器,心道都想,若是两人分开之时,就要向那蒙面人招呼。 两人斗到酣处,那个蒙面人突然一声轻喝,人剑齐飞向叶天秀飞去,这一剑奇快无比,叶天秀沉着非常,横剑拦阻,两剑相交,各自飘飞,叶天秀发觉那人身躯似乎一颤,不由心中一喜,知道那人功力比自己要弱一些,身形闪过一个弧形,向那人后心一剑刺去,他算准了那个方位那个蒙面人不及转身,而那个蒙面人果然真气不继,身形一滞,叶天秀这一剑就向他的右侧半身刺去,眼看就要得手,谁知那人反手一剑,剑光如同电闪雷鸣,总算叶天秀心思细密,留了一分力,也只来得及躲开要害,他一声痛呼,按住伤口,喝道:“各自突围。”说罢不顾伤痛,向外闯去。 那个蒙面人本想追赶,不知怎么突然住了脚步,转身扑向那些拼命向自己杀了,好为叶天秀阻截敌人的侍卫,他这次却是凌空飞斩,身影如同飞隼,剑光如同暴雨,不过十几招,就把留下来断后的几个侍卫杀的干干净净。最后,那个蒙面人看着满地血腥,轻轻一叹,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帕,将剑上血痕擦去,然后将那柄长剑插入伪装成腰带的剑鞘,那柄利剑,竟是一柄软剑。 这时,大宅中突然火光四起,蒙面人微微皱眉,立刻便知道是庆王的属下自己烧了宅子,免得留下什么证据,他也不恼怒,只是在惊动四方之前隐入到了黑夜之中。 可是,这一场血战却只是这一夜噩梦的开始,就在巡夜的禁军赶到火场,将火扑灭不久,长安城就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郑瑕遇刺,另一件则是长安都会市事变。 郑瑕遇刺是在二更初,完成祭典的收尾工作之后,郑瑕夜行回府,他虽然是文官出身,可是大雍崇尚武勇,他也不喜欢坐轿,只是骑马缓缓而行,两边的随从左右相护,不时的用目四处瞧看,郑瑕一向以刚正耿直,直言敢谏闻名天下,因此上虽然廉洁清正,品性光明,仍然结下了不少仇家,因此身边颇有几个武功出色的护卫,有的是受过郑瑕的大恩,感恩图报,有的是敬重郑瑕的人品,所以倾心相投,还有一些干脆是雍帝派给他的侍卫。李援虽然有些事情不免糊涂,可是却非难纳谏言的昏君,对于郑瑕,他十分尊重,所以在一次郑瑕遇刺之后,李援就下旨派了四名御前侍卫做郑瑕的护卫,后来又赏给郑瑕的另外四名江湖人出身的护卫三等御前侍卫的虚衔,李援对郑瑕之荣宠冠于百官之上,郑瑕也因此对李援更加赤胆忠心。 就在郑侍中和守门的侍卫打过招呼,刚刚走出朱雀门不久,一个黑影匍匐在道路一边的屋顶上,此时,郑瑕的护卫因为这里禁军众多,所以稍微松懈了一下,谁知就在这个时刻,那个黑影突然急射而出,一剑刺向郑瑕。这一剑快如流星闪电,原本郑瑕是绝对没有生机的,但是说来也是侥幸,这个黑影凌空刺杀的时候,恰好郑瑕想起,迎接圣驾还京的仪式虽然已经安排好,可是按照礼仪应该去向雍王请示一下,毕竟皇上指派雍王代祭,那么就等于让雍王坐纛一样,虽然这段时间雍王等于是被软禁在斋宫,可是礼节上却不能轻乎,郑瑕原本就是最重视这些礼数的,所以他从马上俯下身子低声吩咐一个侍卫,让他今夜先去送一封帖子到雍王府,说明今夜不能去拜见的原因。就在他俯身的一刹那,那个刺客已经飞身刺来,两相凑巧,郑瑕只觉得一阵剧痛,那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背。 而就在刺客飞身而出的时候,明亮的月色已经将他的身影显露无疑,那些侍卫虽然没有能够阻拦这一剑,可是亡羊补牢却做的不错,郑瑕俯身跟他说话的那个侍卫,一把将郑瑕扯下马来,而另外几个侍卫也都拔出刀剑,向那个刺客围去,可是那个刺客不同寻常,颇得一击不中,飘然远引的真谛,在这些侍卫合围之前,已经冲出重围,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瑕忍着剧痛道:“立刻派人去通知雍王殿下、韦相和禁军统领秦青。”说罢就已经昏迷过去。这些护卫连忙将郑瑕送到不远处的太医院救治,而郑瑕遇刺的消息也立刻就传到了长安各大势力的耳中。 就在各方势力心中猜疑的时候,六月十五日,令长安天翻地覆的大事件发生了。 长安最繁华的两处集市,分别是都会市(东市)和利人市(西市),而毗邻东市的平康坊更是不夜之地,按照惯例,两市的宵禁比别处要晚两个时辰,而平康坊更是不夜禁的好所在,所以三更时分这里正是灯火通明、春意盎然的不夜天,就在子夜时分,火光四起,东市之内各处商家群起救火,可是混乱之中,却有人一边呼喝着“蜀人誓死不降大雍”一边杀人劫货,东市没有坊门,所以市中民众纷纷外逃,一时之间,一片混乱,同时,离东市最近的春明门也开始起火,有人在城内外呼喊要杀的长安血流成河。大雍立国以来,长安一直是歌舞升平,一时之间东市的官员措手不及,只能无可奈何的派人去向秦青禀报。 若非秦青已经因为郑瑕遇刺的事件而惊动,只怕还要拖延,但他带了秦勇早已经出了门,一看到东市方向火起,秦青和秦勇都是究竟战场的将领,立刻传令所有禁军全部出动,秦青派出禁军各自保护长安重要的衙门和府邸,然后下令紧闭城门,秦青亲自带着一支禁军将东市团团包围,这一切只花了大半个时辰,秦勇则负责大街小巷的盘查,禁军四处高声传达军令,宣布长安进入戒严状态,所有居民必须待在家中不许出门,如有违反军令者杀无赦,这样的手段果然有效,等到秦青和秦勇在东市会合的时候,整个长安只有这里还没有平静下来,只因东市之内外来的商贾武士最多,里面火势虽然已经平息,可是却互相残杀起来,秦青和秦勇虽然也想派禁军进去镇压,可是这里乃是长安繁华之地,若是禁军镇压不免玉石皆焚,两人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如今长安可以作主的人只剩下雍王和丞相韦观,韦观乃是文官,两人只得派人向雍王请示。 火起之前,雍王李贽正在和我商议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李贽神情愉快地道:“随云,如今本王可以说已经得到了大雍的军心和民心,你认为如何?” 我恭谨地道:“殿下这次长安陪祭,令天下得见殿下风采,虽然皇上仍然有心庇护太子,可是如今谁不知道太子失德,故而臣恳请殿下,这次不要急急逼迫,反而殿下还要顺着凤仪门主的意思上本保奏,若是殿下真的攻讦太子,只怕天下人都以为殿下不顾念兄弟之情,而且皇上急急灭口,显然是只想给太子一个教训就罢了,若是殿下逼得太紧,害得皇上无法下台,只怕还会迁怒殿下。” 李贽皱眉道:“你说得是,只是你也知道,如今凤仪门主已经亲自出马,只怕从今之后太子就不会有什么失误,拖上几年,只怕本王就没有机会了。” 我笑道:“殿下放心,如今凤仪门已经是孤注一掷,她们势力再大,也抵不过天下的民心,太子殿下也不是任凭摆布的木偶,他的本性难改,什么事都可能作出来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等着,臣的计划已经有了,只是齐王太碍事了,齐王虽然性情粗暴,心计也浅些,可是有些事情别人还没有发觉,齐王就已经凭着天赋机敏而察觉,所以殿下当务之急就是把齐王殿下遣离长安。” 李贽想了一想道:“这倒不难,进来北汉有些异动,我正可以推荐齐王到边关巡视。” 我连忙道:“殿下不妨自请巡视边关。” 李贽一愣,然后便是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欲擒故纵?” 我拊掌道:“正是如此,殿下若是回到军中,便如蛟龙入海,那些人怎肯放殿下前去,到时候有这个资格的除了齐王没有别人,齐王一走,殿下就可以安心和太子一战,等到事成之后,只要一纸军令,还怕齐王不乖乖的自缚还京么?” 李贽点头道:“好,我等到父皇回来,就说明此事,等到六弟一走,我就可以放心了,现在太子方面的领军大将只有六弟,若是他走了,我就可以安枕无忧。” 我摇头道:“那也未必,靖江驸马也掌握君权,精通兵法。” 李贽含笑道:“随云,你别可告诉我你没有在秦家做什么手脚?” 我微微一笑,想起骅骝,秘营精英,我曾经的亲卫,如今不正是在秦勇的身边么? 就在我和雍王谈笑的时候,有侍卫回报,说是郑瑕遇刺,雍王和我正在忧心忡忡,没多久,府中的侍卫又来禀报看到了火光,这是今夜的第二处火光,位置似乎是东市,我和雍王面面相觑,我飞快的动着脑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碰在一起发生呢,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分了吧。~第十五章王者神威~ 时,东市之内鱼龙混杂,秦将军青告于太宗,太宗奋起,携宿卫百人,亲临东市,于市门高呼道:“奸细作乱,凡我子民,静立莫动。”当是时也,太宗金甲锦衣,见者拜服,乱乃定。 ——《雍史·太宗本纪》 雍王派人出去打探,没有多久就有回报,李贽听了之后倒是松了口气道:“早年我在兵部的时候,曾经考虑到如果发生变乱该如何处理,因此曾经给禁军训练过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现在看来,秦青果然还是将门虎子,处理的十分妥当,如今不过是一处城门着火,变乱也集中在东市附近,只要处理得当,倒也不会酿成大乱。” 我一边在心里庆幸表弟荆舜卿的江南春在利人市,一边担忧接下来必然会有的大搜查,要知道夏金逸还在长安呢。听了雍王的话,不由赞叹道:“殿下深谋远虑,精通军务,臣万分钦服,只是这东市发生暴乱一事十分蹊跷,臣实在有些不明白。” 李贽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随云你毕竟少经军旅,以本王看来,是我大雍疏忽了,这几年,争储之事越演越烈,浑忘了天下还未平定。” 我恍然大悟,拊掌道:“定是北汉的密谍,南楚柔弱,而且现在百废俱兴,那些人虽然自称蜀人,可是蜀人在庆王治理下颇为安定,锦绣盟又已覆灭,所以只有北汉才有可能,殿下方才说边关有警,只怕正是因为北汉有心犯境,这次先派人挑起长安动乱,这也是一举两得,既可以跳起民怨,抵消皇上告祭黄帝陵的影响,又可以让大雍各方势力彼此猜疑,方才臣还在怀疑郑瑕遇刺是否是因为太子迁怒,若不是东宫失火,郑瑕禀告皇上太子不在东宫,只怕太子也不会被软禁,如今看来可能也是北汉所为。” 雍王摇头道:“北汉民风彪悍,若是派人劫杀还有可能,若是刺杀大将也有可能,可是刺杀一个清正廉洁的文官,这样的事情他们作不出来。” 我摆弄着手中的折扇,皱眉道:“今夜发生了三件大事,庆王在长安的秘密据点被人捣毁,郑侍中朱雀门前遇刺,如今又是东市变乱,东市变乱很有可能是北汉密谍所为,唉,我也是疏忽了他们,没想到他们敢如此嚣张,如今看来正是他们举兵进犯的前兆,庆王,庆王,这倒有可能,长安之中若说谁和庆王有仇,只怕是凤仪门嫌疑最大,不过这件事情也罢了,就是猜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是谁刺杀郑侍中呢?说句实话,郑侍中乃是皇上忠臣,素受陛下信赖,如今他亲自参与此次东宫之事,他素来刚正不阿,对太子只怕已经是心生不满,有这样一个人在皇上身边,对殿下只有好处,莫非,莫非……”我不再说话,接下来的猜测太骇人听闻了,就是我也不敢多想。 雍王也心中一动,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随云,当日凤仪门主用柔蓝相试,我们断然拒绝,只怕从今之后我们日夜都要小心凤仪门的刺客了。” 我冷冷道:“殿下不想为人掣肘,臣也素来不喜受人限制,凤仪门早和殿下水火不容,如今从少林派的反应看来,凤仪门众叛亲离之日已经不远,若是殿下和凤仪门媾和,反而失去了难得的人心和机会。” 雍王傲然一笑道:“本王虽然知道凤仪门可以让我轻而易举登上皇位,可是世间之事往往是不能贪图捷径的,本王立志一统天下,靖肃宇内,焉能受人胁持,凤仪门主虽然用心良苦,可惜本王不是受教之人。” 我施礼道:“殿下志向远大,臣敬服,希望臣能够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 雍王肃然道:“随云你对本王襄助良多,日后本王还要和你共商国事,你定然可以亲眼看到四海升平之日。” 我微微一笑,虽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心法,这几日练来,果然有点进步,可是若是这样劳心劳力,不知道我还能活上几年。 看看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我有些不安地道:“殿下,公主殿下没有随陛下去桥山,今日可是在无尘庵么?” 雍王看了我一眼,见我神情有些恍惚,轻轻摇头道:“你放心,无尘庵那里定有人去保护的,皇妹身份贵重,乃是父皇爱女,又是深受大雍百姓敬爱,所以不会有人敢松懈的,随云可是不放心么。” 我面上一红,道:“不论是否有人去保护公主殿下,殿下您也应该派人去看看的。” 雍王淡淡一笑,道:“这个应该不用我操心了,想必王妃已经派人去了。” 这时,一个侍女进来禀道:“王妃命奴婢禀报殿下,派去探望公主的侍卫回报,夏侯总管已经带人护住了无尘庵,现在情况混乱,王妃还给公主殿下送了一封信,劝公主明日回宫,公主已经答应了,还说让娘娘带着柔蓝小姐进宫去看她。” 雍王挥手让侍女退下,我这才放心下来,问道:“那么现在应该是谁护卫雍王府,殿下可留意了么?” 雍王失笑道:“若是本王要等你提醒,只怕早就迟了,现在在外面的正是裴云,你放心吧,绝没有人能趁机加害本王,再说,你不是早就让王府宿卫小心戒备了么?” 我赧然一笑,刚才私下里让司马雄出去传令戒备,想不到也没有瞒过雍王的眼睛。 正在我们继续研究今夜事变的时候,秦青的使者已经进了雍王府的大门了。 听了使者的禀报,雍王面色一沉,道:“这些密谍也太可恨了,东市乃是长安重地,这次可是损失惨重,如今恐怕是他们从中浑水摸鱼,东市的商家,哪个没有保镖护卫,这样发展下去,只怕东市就成了废墟了,这可不行,本王得立刻前往处置。” 我连忙拦阻道:“殿下,如今东市已经是一片混乱,殿下若是前去,平息了争端还好,若是无用,只怕会有人把这件事情的责任算到殿下身上,如今一动不如一静,还请殿下三思。” 可是这次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的雍王却摇头道:“随云,本王乃是大雍亲王,三军统帅,这等时候,正是我为朝廷和百姓尽力的时候,怎能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东市之乱早一刻平息,损失就要少一些,长孙冀、司马雄,你们点上一百亲卫,随我前往东市,府中诸事,随云你要小心,慈真大师和小顺子至少要有一个在你身边才好。” 我还想劝阻,可是举目望去,李贽神采奕奕,气势迫人,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头道:“臣遵命,请殿下放心,小顺子我会派他到后宅保护王妃和几位郡主,有慈真大师和外面的裴将军在,殿下不用担心府中的事情。” 李贽淡淡一笑,喝道:“取本王的金甲来,本王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搅乱我大雍的皇都。” 门外的侍卫齐声高喝,不多时已经有雍王的亲卫拿来了金甲,雍王也不避人,脱下便衣外袍,穿上金甲,外面披上蜀锦战袍,举步向外走去,龙行虎步,矫健非常,那些侍卫都是跟着雍王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见到雍王这般气势,就似从前开战之前一般,不约而同的下拜道:“雍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我分明的感觉到那一种沙场血战的强凝气氛,不由被那冲天而起的杀气豪情所动,也高声道:“预祝殿下马到成功,臣在府中设宴相候,待殿下归来庆功。” 雍王大笑道:“众将士,可听到司马大人要为我等设宴庆功呢,我们还不快去快回,也好畅饮通宵。” 那些侍卫都已经结束停当,大开了中门,簇拥着雍王上了战马,霎时马如龙,人如虎,冲出府门,顷刻不见,只留下御道之上尘烟四起和渐渐低微的马蹄声。 我目送着雍王的背影消失,心中思绪万千,虽然雍王没有接受我的意见,可是我却没有丝毫恼怒,这样的人,才配作万乘之君,才配作我江哲的主君。 这时,拱卫雍王府这一带的禁军统领裴云策马过来,对我说道:“大人,雍王殿下不愧是一代名将,只见殿下的近卫骑兵,就知道殿下治军严谨,将士用命,可惜裴云没有机会在殿下麾下作战。” 我淡淡一笑,道:“总会有机会的,近日来北汉有些异动,边关有些风险,殿下准备向皇上请旨巡视边关,你若是愿意可以向殿下请求随军。” 裴云眼睛一亮,思索起可行性来,不过这个消息,给裴云身后的禁军听了,却是各有所思。 我心中暗笑,用这个方式传出消息,不怕太子一方不连忙筹划如何阻止雍王回到军营。突然之间,我想起一件事情,这次北汉策动长安事变,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实际作用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除非,他们另有打算,若是我策划这件事情,应该如何盘算呢,心中千回百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心中大惊,连忙道:“裴将军,我需借助你一臂之力。” 裴云一惊,道:“请大人吩咐。” 我招手道:“裴将军,你跟我来一趟。”说完也不顾他是否跟来,便急匆匆的赶回寒园,心里盘算,时间应该会来得及,不由庆幸我想到了那件事情,就是我杞人忧天,也好过后悔莫及。 李贽来到东市的东门,如今秦青正在那里指挥禁军,秦青已经是等得十分心焦,一看到雍王来到,策马上前高声道:“殿下,如今里面已经是一片混乱,末将几次下令若是他们不肯停手,就要强行镇压,可是他们都不肯听从,请问殿下,是否准许末将动武。” 李贽冷冷道:“东市乃是长安菁华所在,几乎大雍的所有大商家都在东市设有店铺,若是玉石俱焚,只怕有伤大雍的经济命脉,还是本王来处理吧,秦青,你将禁军指挥之权暂时交给我如何?” 秦青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末将遵命。”说罢迅速传下将令,禁军都是大喜,他们对雍王的声威早有所闻,很多人还曾经见过雍王上阵杀敌的英姿,在将领的带领下,万余禁军同声高呼道:“谨尊雍王殿下将令,殿下千岁千千岁。” 东市之内正在混战的人们听到禁军们的高呼,很多人都不由放慢了手脚,这时临近东门的人群中发出惊呼,只见一个身披金甲,外罩红色蜀锦战袍的雍容男子神色温和,高坐战马之上,出现在禁军之前,身旁两员战将,一个黑衣黑甲,笔直口方,相貌端正,一个长眉凤目,面白无须,身穿青色战甲,那黑衣将军手中乃是精钢打造的马槊,只看上一眼也知道重量不低于二十斤,腰间则佩着横刀,一见便知是一员勇将,而青衣将领手中乃是丈二银枪,背着一把金弓,马上挂着四个箭囊。两员大将和左右虎赍皆是杀气隐隐,气度沉凝,更显得金甲将军气度从容冷静。 这东市之人大都是走南闯北之人,对大雍的名将豪门如数家珍,一见之下,便知道是什么人到了。手中的刀剑更是用不上力气,心中惴惴不安,唯恐雍王殿下下令镇压。 雍王用目一瞧,已看出这些人气势已弱,便高声道:“现在奸细作乱,挑拨离间,尔等皆是我大雍子民,焉能助纣为虐,若是心无反意,便需坐倒在地,双手抱膝,司马雄,你给本王数上十声,十声之后,若还有站立者给我全部射杀,本王当年纵横天下,攻城略地,焉能被这小小东市所困阻。” 李贽说话之时用了内力,这些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司马雄已经高声道:“众军随我高呼,雍王殿下有令,不是奸细,坐倒在地,双手抱膝,十声之后,站立者定杀不赦。” 不过片刻,军令已然传下,只听见雷鸣一般的喊声,将雍王军令高声重复三遍,东市之内人人听得清楚。这时司马雄将手中马槊指向高空,高声道:“一。”众军也同声附和,声音惊动天地。司马雄以马槊指天为记,到后来,那些禁军只要看见司马雄的动作,便同声高数。 十声还未数罢,那些在东门口拥挤的人群已经纷纷坐倒,这时有人尖声高呼道:“他们都是骗人的,我们混战不过为了自保,可是他们为了掩盖此事,必然要将我们当成叛逆。” 他的声音一响,人群中已经有人惊惶失措,眼看局势就要难以控制。雍王冷冷一笑,长声道:“长孙,给我杀了那些造谣生事的奸细。” 长孙冀早在雍王出声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如今听到雍王令旨,抬手一箭,箭影仿佛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将一个汉子钉在地上,这一手立刻震慑了全场,那些人开始用惊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装的军队。 李贽高声道:“此人胡言乱语,意图煽动,本王若是将你们当成叛逆,早已下令围剿,如今本王体念你们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从军令,本王绝不追究。” 说罢,李贽策马前行,司马雄、长孙冀和百名近卫虎视眈眈的簇拥着雍王,一行人所到之处,李贽不断高声宣布赦令,大雍百姓对雍王都是崇敬非常,都很听话的坐倒在地,并且将大路让开,李贽沿着东市的大道缓缓前行,长孙冀手中弓箭紧握,若是有人出言挑拨便是一箭,他箭术绝伦,目光敏锐,竟然没有错杀一人。 李贽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冰寒中透着威严,他只是用目环视众人,那些还在满怀犹疑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松开兵器,在雍王等人身后,被阻挡在外面的禁军井然有序的进入东市,将那些已经坐倒在地的各种身份的武士兵器收缴,然后监视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不许外出。东市很大,李贽沿着市内的纵横的四条主道一一巡视,所到之处,就是有人想要趁机作乱,可是奇异的是,雍王明明手无寸铁,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扫过来,就人人心惊胆战,仿佛都忘记了他身边的护驾将军的厉害。一路行来,虽有几处有人悍然不服,可是长孙冀和神箭和近卫们的横刀,让他们很快就被当场斩杀,而雍王的凛凛神威,也让他们意图挑起事端的行动化成泡影。 直到天将黎明,东市终于被禁军全部控制,幸好很多地位举足轻重的商贾都闭门不出,只让手下守住商铺,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李贽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是不可以下狠心镇压东市变乱,可是想到后果就不敢动手了,如今总算局势已经控制住,接下来只要好好盘查这些人,定然可以查出北汉的密谍来。 李贽对秦青道:“秦将军,如今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本王将军权交还,剩下的事情你好好处理吧,若有不能决断之处,可以到王府见我,还有,去向韦相禀报一声,本王这就要回去更衣,如今大局已定,本王还要进宫向母后和诸位娘娘通报一声。” 秦青万分佩服地道:“今日得见殿下威严,末将拜服,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李贽微微一笑,就要告辞离去,这时候,一队禁军押着几个绳索捆绑的汉子走了过来,李贽住马,看了一眼,问道:“这些人都要好好看押,一定要仔细审问。” 秦青正要答话,那些大汉突然嘶声道:“李贽,纳命来。”说着同时振臂,绳索寸寸断裂,那几个剽悍的汉子和那一小队禁军同时向李贽扑来。~第十六章错综复杂~ 乱初平,有苏定峦者,凌空刺杀,幸宗师慈真禅师隐在侧,太宗无恙,苏定峦,北汉三品将军,性暴烈,斩将夺旗,攻无不克,常为大军先行,号“先锋将军”是也。 ——《雍史·太宗本纪》 这时只听弓弦响起,声如珠落玉盘,长孙冀施展开连珠神射,几个冲在前面的没有衣甲的大汉首当其冲,被利箭射穿血肉之躯,却原来长孙冀心细如发,他发觉那些禁军的步伐有些混乱,这是不应该发生在训练有素的禁军中的现象,故而及时发箭阻挡那些刺客。而这一耽搁,李贽的近卫已经将那些刺客挡住。 就在李贽微笑着看着已经占了优势的近卫的时候,突然路旁一座商铺突然有人破门而出,身如闪电,势若雷霆,手中步槊向李贽刺去。 这时司马雄正在前面督战,不及赶回,长孙冀张弓搭箭,连射三箭阻拦,不料那人手中短剑挥动,长孙冀那可以断金裂石的长箭竟然被硬生生反弹而回,长孙冀大惊之下来不及闪身,只得用弓身拨打箭支。那反弹而回的箭支居然中蓄强力,长孙冀连人带马向后退了三步,金弓弓弦更是已经断裂。一时之间,长孙冀竟然无力救护雍王。 这时雍王身边只有四个近卫,他们同时以身躯挡住那人的来势,可是那人的身躯居然诡秘的绕了一个弧形,向雍王刺去,李贽虽然也是沙场骁将,可是那人锋芒所指,竟然让李贽觉得无力闪避,心中一叹,难道我壮志未酬就要死在此处么,不由闭上了双眼。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声宛如天籁的佛号传来。 “阿弥托佛。”声如九天惊雷,然后李贽便觉得身上一松,那逼人的剑气已经消失无踪,连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的马前,慈真大师双手合十,正在念诵佛号,而两丈之外,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满面怒火的看着慈真大师,手中拿着一柄精钢打造步槊,李贽一眼看去,就是抽了一口冷气,这柄步槊竟然是紫黑色的,李贽久经沙场,知道只有人血才能将兵器染成这个颜色,如此身材,如此武功,如此杀性,李贽立刻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他朗声道:“原来是北汉先锋将军苏定峦驾到,不知道本王何幸,竟然让将军亲来行刺。” 雍王的亲卫还好,那些禁军有很多都曾经和北汉做过战,对这位先锋将军早闻其名,却是没有见过,不由都用好奇和凶狠的目光望去。 北汉军素以勇猛凶悍闻名天下,或者在训练精良上不如大雍军队,但是若论个人战力却在大雍展示之上,凡是大雍军士对北汉出名的将领战士都是耳熟能详。北汉军方领袖乃是威远将军龙庭飞,此人出身名门,精通军略,虽然只有三十岁,但是屡次将大雍军队击败,唯一能在他面前败而不溃的至今只有雍王李贽一人,就是齐王李显也曾经惨败在他手上。若非大雍兵多将广,只怕不仅不能出关攻击北汉,还会被龙庭飞给攻破关隘呢。除了龙庭飞之外,北汉还有四位将军名震天下。 飞虎将军石英擅长长途奔袭,一举克敌,磐石将军段无敌擅长守城,铜墙铁壁,鬼面将军谭忌,擅长行军布阵,而先锋将军苏定峦则擅长阵前斩将,他乃是魔宗宗主宗无极的二弟子,武功虽然没有能够登峰造极,却是难得的沙场骁将,想不到此人竟然出现在长安行刺雍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这里惊疑,却不知苏定峦也是心中叫苦,刺杀雍王是非小可,就是事成,只怕也只能是玉石俱焚,这种事情宗无极怎会让他这个阵前斩将夺旗的猛将来做,他原本是因为这两年边关无事,闲的无聊,特意扮成商人到大雍游玩,顺便也想探探军情,在长安已经流连了一个多月。 谁知道北汉秘谍系统竟然在此时下手跳起东市事变,意图扰乱大雍皇都,为半月之后的大举进犯作准备,而苏定峦也接到宗无极的命令,让他相机行事,刺杀雍军统帅李贽,苏定峦在长安已有多日,很清楚若是今次事变,雍王李贽定然要到东市镇压,果然被他等到了雍王,凭着他一身绝世武功,原有七成胜算,他只想一举杀了李贽,然后趁着局势混乱之际逃走,北汉秘谍早已为他准备了撤退的后路,不料事与愿违,竟被慈真大师阻拦,苏定峦越想越是恼怒,也顾不得慈真大师具有与宗主同等地位的宗师身份,手中步槊指向慈真,怒喝道:“你这秃驴,不在寺里修行,屡次坏我魔宗大事,真是可恨可恶。” 他虽然骂得难听,慈真大师却不恼怒,只是淡淡道:“老衲乃是大雍子民,雍王殿下军功卓著,乃是大雍军神,更是朝中擎天之柱,焉能坐视你等刺杀殿下,若是苏施主放下屠刀,老衲愿为施主求情,请殿下饶了你的性命。” 苏定峦四下瞧看,只见雍王亲卫和禁军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眼前又有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心知这次绝难逃生,但是他心志坚强,冷冷道:“好,就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 说罢步槊闪动,直向慈真大师扑去,慈真大师神情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左手一晃,右手握拳猛击出去,却正是少林拳法中最基本的一着“冲天炮”。但是慈真大师使来却是威猛绝伦,让人一见便觉不可抵挡。 苏定峦心中一紧,但他心性凶悍,毫无畏惧的一槊刺出,拳槊相交,慈真大师丝毫未动,苏定峦却是被迫退了一步,但他眼中凶光一闪,步槊矫如游龙,再次扑上。 两人过招不到数合,只见慈真大师一掌击中苏定峦胸膛,苏定峦被击飞数丈,只见他嘴角溢血,步槊脱手,而胸口更是凹陷下去,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慈真大师一抖袍袖,长宣佛号,退到雍王马后,不再作声。 一个雍王的侍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钢刀去碰了碰苏定峦的身躯,见他纹丝不动,便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谁知苏定峦却在此时眼睛一睁,劈手夺过钢刀,用力斩去,那个侍卫临危不乱,一个铁板桥向后仰身倒去,钢刀险险的划过他的身躯,苏定峦横刀下劈,那个侍卫已经翻滚闪开,而就在同时,慈真大师在远处一指轻弹,一声脆响,那百炼钢刀竟被从中击断。 那个侍卫跳起身来,心有余悸的退到一边,这时,长孙冀拿着刚刚讨过来的一张强弓,张弓搭箭,指向苏定峦,喝道:“苏将军,你若再擅动,休怪长孙冀箭下无情。” 苏定峦眼中闪过萧瑟的神色,大笑道:“苏某何许人也,北汉先锋将军,这些年来,你们大雍死在本将军手上的将军和勇士不计其数,今日苏某行刺失败,却断然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慈真大师,你和家师也是同等身份之人,总不会为难晚辈,定要苏某被俘吧?” 说罢,苏定峦看向慈真大师,他心知就是他想要自杀,若是慈真大师出手阻拦,自己可当真是求死不得。慈真大师微微一叹,道:“老衲是为了大雍社稷,援手雍王殿下,苏施主若非在老衲面前伤害人命,老衲也不愿多管红尘俗事。” 苏定峦见慈真大师已经表示不会为难自己,更是得意的笑道:“李贽,你今日幸逃大难,若非慈真大师在此,你早就死掉了,可惜我事先不知道慈真大师到了长安,否则老子倒是愿意在沙场上多杀你们几个大将。” 苏定峦的话虽然凶狠,可是大雍军士最是敬佩勇士,见他虽然奄奄一息,却仍然如此豪气冲云,却也都目露欣赏之色,虽然如今就是让他们亲手杀了苏定峦,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心软,可是却也绝对不愿折辱于他。所以都看向雍王,担心他发怒。 雍王却是长笑一声道:“苏将军失手却是本王侥幸,将军放心,本王答应你,不仅不迫你投降,还会将你的尸体送回北汉,让你的国主将你当作英雄好好安葬。” 他说话之时尽显英雄本色,神色更是顾盼雄飞,令众人皆是心中折服。 苏定峦惨然一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张口,却是鲜血泉涌,他也不在意,只是行走几步,俯身去拿步槊,人人都当他要自尽,谁知他的身躯还没有站起,竟然用力一甩,那步槊快如流星,向李贽射去,众人不由惊呼,李贽却是似乎早有所料,在马上一侧身,避开了步槊。众亲卫勃然大怒,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只待雍王令旨,就要将苏定峦千刀万剐。 苏定峦却是毫不畏惧,直起身躯,坦然道:“苏某大好男儿,只能死在勇士刀下,怎可自尽身亡,若是殿下肯亲手杀了苏某,才是苏某荣幸,定峦将步槊送给殿下,为什么你却避开呢?” 雍王微微一愣,笑道:“魔宗弟子,果然是厉害,本王也很喜欢你的脾气,可是你行刺本王事小,杀害我大雍无辜百姓事大,苏将军手上染满了我大雍子民的鲜血,请恕本王不能容情,众将士,谁为苏将军送行。” 司马雄提马上前道:“殿下,此獠意图刺杀殿下,罪大恶极,末将保护殿下不周,失职之罪难逃,请准许末将杀之。” 雍王微微颔首,司马雄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看向苏定峦,苏定峦抬头望去,目中竟无一丝恐惧。司马雄也是心中佩服,就在苏定峦抬头的瞬间,司马雄横刀斩下,众人只觉的眼前流光一闪,苏定峦已是头颅落地,鲜血四射,人头飞起,口中仍然呼道:“好快意!” 司马雄却是神色不变,自行回马缴令。李贽高声道:“此人虽然凶残成性,却是豪气干云,本王已经许他身还故里,你等可有异议。” 众军齐声道:“谨尊殿下令旨。” 雍王见事情已经平息,这才带着亲卫和慈真大师回转王府。 一路上,雍王奇怪的问道:“大师,您不是在寒园潜修么,怎会前来相救本王?” 慈真的骑术只是平平,虽然凭着他的身手,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还是要小心翼翼的驾驭着马匹,他答道:“殿下,老衲是受了江先生所托,方才江檀越匆匆前来,说殿下到东市处理事变,他说想来想去,若是只想凭着扰乱长安来打击大雍,未免有些问题,所以担心有人是想把殿下诱出去,加以刺杀,所以老衲也赶到东市,暗中保护殿下,想不到江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居然一语中的,也是殿下仁德感天,才有这样的奇士襄助。” 李贽也是惊叹不已,转念一想道:“这样一来,随云身边岂不是无人保护,若是有人趁机刺杀可怎么办呢?” 慈真大师笑道:“殿下放心,裴云正在江先生身边,而且还有五十亲卫,就是老衲亲自出手,一时半刻也难以刺杀成功,邪影李顺就在府中,若是发生意外,也来得及赶来,殿下勿忧。” 李贽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眉心却有些紧锁,从前他没有和太子势成水火之前,凤仪门也推荐过护卫给他,不过他不喜欢女子在军中,所以留用的都是男子,但是王妃和内眷的安全还是有凤仪门保护的,今日一看,一旦发生事变,王妃身边没有得力的保镖就是有些碍难。 这时,慈真大师突然道:“殿下,老衲俗家有一对远房侄孙女,今年只有十九岁,拜在峨嵋门下学剑,今年已经艺成下山,两个丫头虽然剑术和品性都不错,可是却淘气的很,老衲闻之王妃贤德无双,若是能够得到娘娘言传身教数年,真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 李贽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大师,李贽谢过。” 慈真大师微笑道:“殿下言重,这是老衲求殿下相帮,怎敢受殿下谢礼。” 李贽有客气了几句,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穿这两个女子乃是为保护雍王家眷而来,而且这两个少女出身峨嵋,也是峨嵋向雍王示好之意。 回到寒园,看到江哲安然无恙,李贽终于松了一口气,送走了慈真大师和裴云,李贽这才对江哲说道:“幸好你请慈真大师相救,否则本王恐怕真要丧命了。” 我赧然道:“也是臣思虑不周,所幸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李贽苦笑道:“其实这次也不错,虽然这次本王险些遇害,可是杀了北汉的‘先锋将军’也是足可以补偿了。” 我叹气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庆王定会因为属下被杀戮而恼怒,若是派人来追查凶手,只怕这混乱的局势会更加混乱,郑侍中遇刺,东市事变,虽然殿下镇压变乱有功,可是只怕会有人趁机说是殿下取代太子陪祭,上天才会降下灾难,而且这件事情也会掩盖太子秽乱后宫,对天地神灵不敬的罪行。” 李贽听得心中一寒,道:“难道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也会有人相信么?” 我看了雍王一眼,道:“不是会不会让人相信,而是有人愿意相信,陛下恐怕会给太子一次机会,殿下威震皇都,可是陛下听了不免觉得殿下声威太高,为了压制殿下,也会原谅太子一次。” 李贽苦笑道:“想不到本王苦心为了社稷,却因此遭到猜忌,唉,可是今日之事,本王焉能袖手旁观?” 我微微一笑,施礼道:“殿下,这次您是作对了,皇上对您猜忌,可是天下人谁不敬仰殿下的德行,此事传扬出去,对殿下只有好处,何况皇上若是借机饶了太子,也会对太子已经是失去信心,太子更会因此事而心中惴惴不安,这样父子君臣之间相疑甚深,太子失去皇上恩宠和储位只在朝夕之间,只要遣走齐王,殿下就可以放手而为了,如今殿下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请殿下传令给石大人,让他准备回朝之事。” 李贽面上露出喜色,转瞬消失,道:“写信可以,不过本王还是想看看父皇这次会如何处置此事。唉。希望父皇秉公而断,否则我这个做儿臣的也未免太寒心了。” 我没有答话,雍王恐怕是注定要失望的。看看已经明亮的天色,我有些疲倦了,就请雍王也回去休息。回到房间,小顺子已经回来了,满面的不悦之色,我问道:“怎么了,这样难看的脸色。” 小顺子抱怨道:“公子,你让我去保护王妃也就算了,可是怎能你让慈真大师去救殿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苦笑道:“我总不能把你叫回来吧,不用担心,慈真大师已经和雍王有了安排,下次你就不用离开我身边了。不过今天你得去办一件事情,这几天长安风声一定不好,你先让夏金逸出城躲躲,免得被人发现,毕竟他在长安也不是个无名无姓的人。” 小顺子脸色有些古怪地道:“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不过赤骥传来话说,他们那里去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惊奇地道:“不速之客,那里是他们精心布置的密窟,怎会有外人来到?” 小顺子脸色更加古怪,道:“那人是叶天秀,庆王殿下的侍卫,你也见过的。” 这下我可真的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第十七章各有心思~ 却原来昨夜东市事变,长安城内全部戒严,叶天秀虽然侥幸逃生,可是却实在无力移动,最后便随便选了一间民宅,心想哪怕是用强将屋子里的主人给制住,只有自己能够休息一晚,将伤势调理一下,明日应该能够勉力逃走。可是世上就有这样巧的事情,这间宅子正是夏金逸的住处。 叶天秀一进院子,就被夏金逸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方便处理,便去叫醒了赤骥,而赤骥过去的时候,叶天秀已经昏迷不醒,待赤骥替他包扎好伤势,内外用药之后,叶天秀才醒了过来,他请赤骥替他到雍王府求救,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此伤势,是绝对不可能生出长安了,而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就是得到雍王府的援手,雍王殿下因为太子已然和凤仪门势成水火,看在庆王面上,或者会救自己一命。 若是别处,赤骥恐怕会为难,可是这人提到雍王府,赤骥心就放下了一半,他将消息送到雍王府的时候,小顺子听了也是一愣,他可是知道今夜庆王侍卫在京中被人屠杀的事情的,想不到叶天秀这样命大,不过叶天秀出现在夏金逸的藏身处,这该如何处理他就不能擅自作主了。 我沉吟了片刻,庆王和凤仪门为敌,那么就是自己这一方的盟友,而且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叶天秀自然是要救的,可是夏金逸就不能住在那里了,如今的局势,如果夏金逸露了行踪,可不是好事,等到叶天秀离开之后,恐怕会有人来追查这个地方,所以必须让夏金逸离开,可是让他到哪里去呢,今日开始,长安必定是风声鹤唳,只怕难以藏身。思来想去,我道:“你亲自去一趟,让夏金逸想个法子改头换面,离开长安一段时间,现在的局势,我也无能为力,他应该能够明白。” 小顺子淡淡道:“公子,这人留着总是一个祸患,不如杀人灭口吧?” 我摇头道:“不行,我从未做过亏心之事,此人助我良多,不顾性命,我若是这样做,未免令人齿冷,你好好劝他,反正他在长安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离开的好。” 小顺子点点头道:“那么我就亲自去一趟,我想赤骥不会让叶天秀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事情的。” 李顺带了雍王府的马车,向那藏身之处驶去,今日长安果然是一片萧条,街上到处都是禁军,不过雍王府的牌子很够用,没有人敢拦阻。车中,李顺心中暗想,若是夏金逸不肯答应,自己就是拼着公子责怪,也要将他杀了灭口。 没过多久,车子到了位于偏僻民巷的宅子,李顺命令随行的仆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独自进去,走进院子,李顺的眼睛突然闪过寒光,瞳孔因为杀气而有些缩小,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青年,那个青年相貌俊秀,肤色白皙透明,而更加独特的是那种冷淡的气质,他虽然站在那里,欣赏着院中那池荷花,可是在他眼中,李顺却看不到一丝喜悦,也看不到任何悲伤,仿佛他这个人就是没有情绪的存在。可是那种熟悉感又从哪里来呢?他仔细的打量着那个青年,终于闪过一丝惊诧和恍然,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个夏金逸,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赤骥没有告诉自己夏金逸有了这样的变化。想到这里,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从旁边的房间出来迎接的赤骥。 赤骥却是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夏金逸这几日变化极大,但是赤骥日日和他接近,反而觉不出来,对于夏金逸气质上的变化,赤骥只当是他悲伤而致,故而没有禀报给小顺子知道。他虽然心中奇怪,但是不敢多问,上前道:“这位夜爷,您就是雍王府的官爷吧,叶公子已经在房里等您了。” 李顺淡淡道:“你先下去,我和夏公子有话要说。” 赤骥神色有些不安,默默退下,夏金逸却是好像刚刚看到小顺子一样,亲热的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原来是您亲自来了,大人最近可好?” 小顺子默默的看着夏金逸,他能够感觉到这人的确是真心高兴看到自己,可是古怪的,他也能够深刻感叹到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突然,他一掌击向夏金逸,夏金逸神色似乎有些惊慌,可是却是飞快的举掌相迎,手掌相交,小顺子只觉的夏金逸的真气似阴柔,又似阳刚,十分古怪,一声巨响之后,小顺子纹丝不动,夏金逸却是后退了两步,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红晕。 小顺子没有继续出手,夏金逸却也没有惊慌之色,肃手而立,却是微微一笑。 小顺子淡淡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金逸眼光一闪,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顺子冷冷道:“公子命我转告你,如今长安城十分危险,若是你愿意,可以暂时到外面避一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代公子作主,放你自由离去。” 夏金逸眼中杀机一闪,道:“不,若不看到李寒幽收到惩罚,夏某绝不离去。” 小顺子眉头一皱,道:“凤仪门之事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解决的,你不方便留在京城。” 夏金逸默然,片刻之后才道:“你不是也觉得我有很多改变么,现在他们还会认得出我么?” 小顺子想了一想,道:“乍看之下可能不会,可是你在太子府呆了许久,很多人都有可能辨认出你。” 夏金逸神色恭谨地道:“请李爷向大人转达夏某心意,夏某情愿替大人效力,改变容貌并不困难,夏某相信不会随便被人认出。” 小顺子心中一动,夏金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武功突飞猛进,此人聪明伶俐,若是留在公子身边,倒也不错,易容术虽然不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特征,但是夏金逸的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只要深居简出,应该可以瞒过他人的眼睛。而且他若胡闹起来,不肯离开,自己纵然是杀了他,也不是一招两招的事情,若是给叶天秀听到一些事情,也是后患,不如将他带回雍王府,若是公子说可以留用,就留他在寒园,若是公子说不行,自己就杀了他。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宽道:“你跟我回去雍王府见公子吧。” 夏金逸不是不明白小顺子心中暗藏的杀机,可是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得偿宿愿,便恭恭敬敬地道:“草民谨遵官爷谕令。” 小顺子无奈地一笑,走向叶天秀养伤的厢房,在病榻之上,叶天秀神色惨白,大半个身子都用白布缠绕包裹着,看到小顺子,他勉强坐起身来,苦笑道:“原来是李兄亲来,天秀感激不尽。” 小顺子肃然道:“昨夜闻叶兄遇袭,殿下和我家公子都是十分担心,想不到叶兄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定有后福,但不知叶兄可知道昨夜是何人出手么?” 叶天秀苦笑道:“来人蒙面出手,剑术高强,叶某自愧不如,但却不知那人身份。” 小顺子目光一闪,又问道:“可知道那人是男是女,用的是什么剑法?” 叶天秀早已将那日情形回想了千遍万遍,此刻他毫不犹豫地道:“那人是个男子,虽然他眉目秀雅,可是叶某和他苦战良久,那人绝非女子,否则我也不用猜是谁做的了,他的剑法也很出众,精妙高深,有些像越女剑法。” 李顺眉梢一动,道:“你是怀疑夏侯沅峰么,他练得不就是越女剑法么。” 叶天秀摇头道:“我也想过可能是他,可是我曾经见过夏侯大人的剑法,觉得没有这个蒙面人凶狠凌厉,而且越女剑法虽然博大精深,可是并非一脉单传,江湖上有很多流派,凭着这一点实在不能确认是否夏侯大人。” 李顺也不去多想,这件事情总有水落日出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便笑道:“叶侍卫,还是先到王府吧,您的伤势也要重新处理一下,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叶天秀欣然点头。 这一天虽然长安局势渐渐平定,可是私下里却是暗波汹涌,一大早,李寒幽就进宫拜见纪贵妃。两人在纪贵妃居处对坐品茗。李寒幽明显的神思不属,纪贵妃却是神色淡然。两人说了半天闲话,李寒幽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师叔,这次恩师前来接管权力本是无可厚非,可是昨夜长安乱成这个样子,寒幽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您说,是不是师父对寒幽有了不满?” 纪贵妃淡淡一笑道:“你过虑了,这些年你做的很好,若是门主觉得你有错,是绝不会轻轻放过你的,只是这些事情不适合你去做,你虽然是内堂弟子出身,可是如今嫁给了秦青,名义上就成了外堂弟子,这些事情是不适合你们做的,对凤仪门来说,你们维持今日的荣耀地位,远比你们做那些事情更重要。” 李寒幽叹息道:“当日门主安排我下嫁秦青,说句心里话,我是不愿意的,师叔,我真的很想成为师父的衣钵传人,可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纪贵妃却很清楚她的未尽之意,凤仪门主的权威不容反抗,而且,富贵荣华逼人来,又有几人能够狠心拒绝。手中团扇轻摇,纪贵妃雍容地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虽然下任门主你是不能了,可是门主的意思很清楚,未来的凤仪门并不是门主一人作主,紫烟修为最高,又对师姐忠心耿耿,凤仪门这些年精心培养的武力大半都在她掌握之中,只是凶残之名太盛,所以是没有什么希望继承门主之位,你二师姐萧兰和五师姐秦铮,都已经嫁人,已经失去继承资格,三师姐凤非非在江湖上虽然有些名望,但是却不能驾驭群雄,也只能处在辅佐地位,你四师姐梁婉如今已经是神智不清,你七师姐又是性子轻率,更不能担当大任,只有你六师姐凌羽和八师姐燕无双一个清丽出尘,一个艳冠群芳,武功也不错,最符合门主的要求,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按照现在的情形,紫烟这监察之位是跑不了的,我们这些身在朝廷中的弟子自然是一派,非非、羽儿、晓彤、无双也是一派,谁也别想独断专行,只要你够本事,让兰儿和铮儿对你惟命是从,还怕不能和她们分庭抗礼么。” 李寒幽越听越是欢喜,道:“多谢师叔指教,还希望师叔多多提点。” 纪贵妃笑道:“你是冰雪聪明的人,还糊涂什么,只要你不要露出不满之色,师姐是不会放弃你的,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话。” 李寒幽有些忧虑地道:“可是弟子听说是大师姐策划了刺杀郑暇,若是传扬出去可怎么办?” 纪贵妃冷笑道:“你怕什么,别说不是你干的,就是你亲自出手也不用怕,这次为什么门主同意月宗的人去屠杀庆王的人,不就是用来掩饰我们刺杀郑暇的行动么,若是庆王的人死了,只怕人人都会怀疑我们,可是就是怀疑也没有关系,谁不知道我们和庆王之间的恩怨,只要我们没有直接去杀了庆王,皇上是不会责怪我们的,何况又没有证据,谁会想到我们要杀的是郑暇呢?” 李寒幽叹息道:“门主真是难以揣度,现在弟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去杀郑暇。” 纪贵妃叹息道:“唉,师姐也是不得已,郑暇为人严刚,这次皇上回来就是有心放了太子,这郑暇也必然像上次召见一样,直言批评太子失德,偏偏皇上又对他十分敬重,若是让他在皇上面前多进谏几回,只怕太子的储位是保不住了,为了我们的目的,也只好牺牲郑大人了,只是可惜没有成功,不过他这次是别想动摇太子的地位了。” 李寒幽笑道:“只有月宗最蠢被我们当成了挡箭牌。” “谁蠢还不一定呢。”鲁敬忠笑着轻摇折扇,缓缓说道。而坐在对面的礼部尚书夏侯阑说道:“师弟,你也不要太过轻敌,凤仪门主手段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们日月二宗不少人死在她手里。” 鲁敬忠神色一肃道:“师兄,我知道这女人的厉害,可是如今她也不可能把我们铲除,太子殿下虽然不算精明,可是提防凤仪门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和凤仪门心中嫌隙已经很深,我自信可以和凤仪门主分庭抗礼。” 夏侯阑微微一叹道:“师弟,我们月宗自从二十年前会盟之后,如今已经是人才凋零,可经不起折损了。” 鲁敬忠冷冷道:“师兄是月宗元老,自然爱惜羽毛,可是我鲁敬忠却是在三十年前得到恩师传授,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恩师在月宗是什么身份,可是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双手得来的,我绝对不容许被人夺走。” 夏侯阑苦笑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可是听先师讲,我们月宗传承了十七代,中间多次发生典籍散失的情形,但是也总是香烟不断,先师曾说,魔宗必然另外有专门负责传承的分支,甚至先师怀疑那些人就是只闻其名,却连我们自己也不明白详情的星宗弟子,先师这一支十分侥幸,连传数代而不断绝,有些事情他也曾经深为不解,可是先师有一件事情却说的很明白,历代月宗弟子,多以阴谋为体,不得善终,所以我极力阻止沅峰涉入魔宗事务,可是你却总是不肯放过他,这次又让他去杀庆王侍卫,你真得要和我作对到底么?”说到后来,夏侯阑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鲁敬忠却坦然道:“师兄,你可以大隐于朝,可是侄儿青春年少,如此人品才智,你怎么忍心让他碌碌无为,再说,自古以来,若是智勇之士,鲜有安逸偷生之辈,我既然有这般才华,这世间就应该有我的地位,若非是野心和傲气,月宗怎会传承不断,明知道每次会盟之后,二三十年之内相互残杀,最后不过一两个能够得到富贵权势,可是可曾有人放弃过,谁不想辅佐明主一统天下,画影凌烟,而且还可以成为月宗宗主,凭借宗主符令,就可以得到星宗接引,往窥‘阴符经’真本,可惜这近千年以来,只有第十三代有位祖师晋为宗主。” 夏侯阑神往地道:“而且那位宗主神秘消失之后过了半年又回来了,心满意足地含笑而逝,可惜终究不肯说他看到了什么。” 鲁敬忠眼中闪过狂热,道:“我若生不能一窥阴符经,宁愿一死。” 夏侯阑淡淡道:“不错,我也曾经这么想,祖师爷当年智深如海,只将七层所学传下,就有了今日的月宗,我愿曾经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想看一看祖师爷的遗作。可惜如今我心灰意冷,只想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所以你还是不要再打沅峰的主意了。” 鲁敬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道:“师兄真的以为是我一人的主意么,侄儿聪明过人,你又曾经传了所学给他,他也是气盛少年,怎肯俯首于人,师兄,你若是当初不教他读书学剑也还罢了,今日已经迟了。” 夏侯阑神色一变,良久才道:“不错,你说的不错,确实迟了。”~第十八章雍帝回銮~ 高祖归,于太宗着意嘉勉,太宗自请巡边,帝未许之。 ——《雍史·太宗本纪》 六月十六日,未时末,长乐公主在禁军和御前侍卫的保护下返回皇宫,她坐在公车之中,秀丽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担忧,就在方才,夏侯沅峰通过绿娥求见,她原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夏侯沅峰从前虽然有求凰之意,可是自从自己拒绝之后就没有前来纠缠,现在想起来,夏侯沅峰倒比那个温文尔雅的韦膺识趣一些,便许他觐见。 夏侯沅峰此来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委婉的说道:“近来臣得到消息,有人想极力促成殿下和韦大人的婚事,从前陛下赐婚,殿下虽然拒绝,可是陛下始终没有撤回旨意,所以有人想迫使公主履行婚约,因为这一年多来,殿下和雍王府走得很近,虽然殿下不愿介入纷争,可是在有些人眼中,殿下还是支持雍王的,所以有人想让公主迅速完婚,这样一来,韦家的立场本是中立的,公主乃是德言容功出类拔萃之人,绝不会让夫家为难,那些人也是想釜底抽薪,谁不知道殿下和雍王府交好,而且皇上对公主恩宠非常,他们也不想让公主影响了皇上的观感,何况现在太子的储位岌岌可危,正是他们不敢轻忽的时候,所以殿下的婚姻,他们看的很重,可是他们也不敢用强,恐怕会用些手段,公主千万小心在意,韦大人虽然人品端重,可是他对公主一片痴心,恐怕会受人利用。” 长乐公主透过车窗上的轻纱帷帐,向外看去,长安街上一片肃然,禁军密布,车马不行,她心中不由十分怅然,想起当年建业危急之时,自己被大雍密谍救出王宫,也是在车中看到原本繁华德街道上倒是都是慌乱的人群,如今车外剑拔弩张的气氛,和那时比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六月十八日,雍帝李援返回长安,这次李援明显的心情不好,即使在百官跪迎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铁青,在他回来之前,对着接驾的雍王勉强称赞了几句,便匆匆回宫,然后便立刻召了韦观、李贽和秦青进宫。而随驾的抚远大将军秦彝、魏国公程殊和齐王李显却都奉旨回府休息了。 当着三人的面,李援愤怒的摔碎了茶杯,道:“你们真是好本事,短短的几天,朕的长安就成了这个样子,郑侍中遇刺,东市事变,长安火起,好,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们。” 三人连忙跪下请罪,韦观诚惶诚恐地道:“臣奉命主管政务,都是臣失职,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陛下重重治罪。”秦青则是满面羞愧地道:“臣有负圣恩,没能维护皇都安宁,郑侍中遇刺在先,东市火起在后,若非雍王殿下亲临东市主持大局,恐怕事态还会扩大,请陛下免了臣的官职吧。”李贽也歉疚地道:“都是儿臣失察,数日前,儿臣已经得到边关不靖的军报,可是没有看在眼里,如今已经查明,乃是北汉密谍趁机作乱,儿臣乃是父皇亲封的天策元帅,罪责难辞。” 李援看着争先恐后请罪的三人,却是觉得十分疲倦,他跌坐在龙椅之上,心道,若非你们争权夺势,怎会让长安如同不设防的集市一般,任由敌国间谍出入。可是李援很清楚这种情况实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立长子为储君,虽然是制度的缘故,可是自己并不是没有私心的,李贽的精明强干让他总是心中有些嫉妒,所以总是想压着他,可是李援又深知,自己的子嗣之中只有这个儿子能够青出于蓝,可是因为种种情势,自己还是决定支持李安。难道,我错了么,李援想起自己在黄陵得到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之后,愤怒的想要杀人,却不知道可以怪罪谁。 韦观乃是文官,怪罪无用,秦青虽然有亏职守,可是想一想,如今的长安也不是他可以作主的,再说自己不就是因为秦青比较容易使用才让他当禁军统领的么。还有雍王李贽,自己又能怪他什么,这几年来,他几乎日日身处凶险之中,不得已韬光养晦,这次事发之时,他也刚从斋宫出来,而且若没有他不顾生死力挽狂澜,只怕这长安不是成了废墟,就是成了屠场,而且还险些遇刺,理应嘉勉,可是如果自己嘉奖他,那么太子又怎么办,真得要废他么,李援心中虽然对太子十分失望,可是还是不愿轻易废黜太子,他心中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写在史书上,是要让自己脸面抹黑的,更何况冠冕堂皇的借口还是要有的,可是目前太子的罪行却如何能够让外人得知。 想到这里,他疲倦地挥挥手道:“罢了,韦观罚俸一年,秦青官降一级,仍然暂代统领之职,以期戴罪立功,雍王有陪祭之功在前,又有平乱之功在后,本应重赏,只是如今你已经封无可封,朕就赐你黄金三千两吧。” 李贽叩首道:“儿臣叩谢父皇赏赐,只是儿臣不缺金银,这次长安事变,平民百姓多有无辜受害者,愿父皇将这些赏赐用作救济,则儿臣感同身受。” 李援深深的看了李贽一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笑道:“贽儿你果然不愧贤王之称,好了,朕准了,你遇刺受惊,回去要多多休息。” 李贽连忙道:“父皇,从这次的事情和边关军报来看,只怕北汉蠢蠢欲动,若是父皇允许,儿臣想到边关巡视一下。” 李援目光一闪,道:“这件事情朕再想想,你先下去作些准备吧。” 李贽心中一喜,来之前,江哲曾经说过,若是皇上立刻同意,那么殿下恐怕是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登上储位了,虽然说龙腾深渊,虎啸山林,自由自在,可是那就意味着皇上根本无心立您为储君,否则绝不会让您在这个时候远离朝政中心,若是那样一来,臣恐怕殿下您只能用武力夺取皇位了,那绝非殿下和臣所期望的。若是皇上坚持留您下来,那么殿下还有五成机会被皇上立为储君,因为还有五成可能是皇上对您猜忌已深,绝不愿您回到军中。但若是皇上犹豫不定,那么恭喜殿下,皇上已经对太子失望,只要殿下处理得当,那么取得储位并不困难。 李贽对江哲最佩服的一点,就是他能够一眼看穿他人的心思,不过却不包括他身边的人,例如小顺子,例如柔蓝,这大概就是可察秋毫之末,却不见泰山的道理吧。满怀欣喜却不敢宣于言表的李贽,兴匆匆的告退回府了。 李贽回去雍王府自然是满心欢喜,韦观回府也没有人敢责备他,只有秦青,满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父亲会如何惩罚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先去找秦勇,让他陪自己去见父亲,也好让父亲对自己轻罚一些。想到这里,离开皇宫的秦青也不回自己的驸马府,也不去拜见父亲,而是先去秦勇的家里。秦勇虽然是被秦彝收养在府里,可是早在十年前,秦勇就搬出了秦府,据说是因为他的母亲不大适应大将军府的威严,秦青在成亲之前就经常去秦勇家,其实两家隔得并不远,秦母出身贫寒,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是身体健康,还是喜欢种菜养鸡,秦勇又雇了几个仆妇照顾母亲,所以母子两人都是十分惬意,秦青就最喜欢去吃秦母做的小菜,总觉得比起家里的名厨做的还好,可是他成亲之后,却是渐渐的远离了这些生活。 一边回想,一边策马而行,没有多久,秦青就到了秦勇的住处。跳下马,他用力敲门,门内传来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道:“来了,大哥回来了么?”秦青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勇哥搬家了么。还没等他想清楚,门已经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探出头来,看见秦青就是一愣,问道:“这位官爷,您找谁啊?” 秦青犹豫地问道:“秦勇在么,我是他的堂弟。” 那个少年眼睛一亮道:“干娘总是说起将军呢,还说您最喜欢她的菜。”说罢转过头去喊道:“干娘,干娘,秦青秦将军来了。” 门里面传来笑语声道:“什么秦将军,在这里他也是你堂哥,华儿,还不让青儿进来。” 那个少年嘻嘻笑着,把门拉开,秦青满面糊涂的牵马进去,将坐骑系在院中的大槐树上,对着站在台阶上笑容满面的苍老妇人道:“婶娘,这些日子没有来看您,您老身体可好?” 老妇人道:“好着呢,就是你勇哥,总是忙得不着家,幸好还有华儿陪我。” 秦青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您的义子?” 老妇人笑道:“他叫刘华,原本是江南人,自小无父无母,在外流浪,前几年跟了一个大商人做了几年工,也算是读了些书,长了些见识,后来流浪到长安,却不幸生了病,幸好你勇哥有一天发现他病倒在路边,就把他拣了回来,我看这孩子聪明懂事,索性就收了这个干儿子,他也没有别的好处,就是知疼知热,勤劳肯干,现在在一家绸缎庄当伙计,已经升了领班了,不像你勇哥,就知道在军营里面厮混,现在也没有给我找个儿媳妇,让我抱抱孙子。” 秦青这才明白过来,看向刘华,只见这个少年眉清目秀,眉弯如月,眼明如星,嘴角含笑,令人见之便觉得可亲可爱,不由心生好感,便笑道:“既然是婶娘的义子,你也叫我一声四哥吧,我们这一辈,勇哥排行老大,我是老四。” 刘华乖巧地道:“小弟给四哥见礼,四哥是来找义兄的么,方才大将军已经把义兄叫去了。” 秦青心里一慌,问道:“你看勇哥神色怎么样,有没有担心我爹爹责罚。” 刘华差点笑出声来,忙道:“勇哥没什么异常,就说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让我和干娘不用等他。” 秦青心里嘀咕,当然不用等他,看来今天晚上跪祠堂的时候有人陪我了。想到这里,他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便道:“婶娘,你们忙吧,我也得回去给父亲请安了。” 老妇人笑道:“这也是的,你们兄弟都一个样,今天勇儿也是正要去见大将军,就被大将军派来的人召去了。” 秦青听得更是心慌,连忙匆匆告别,上马就向大将军府驰去,他可没有看见,送自己出门的那个少年刘华,眼中露出了一丝古怪好笑的神色。 秦青满心都是忧虑,又想快些到家,免得父亲火气更大,又害怕见到父亲之后,不容分说就是一顿棍棒下来,让自己进祠堂跪着。就这样犹犹豫豫地回到家中,一进门,就有家将禀告,老爷有令,公子一回来就到书房见他。 秦青心中就是一凛,父亲的书房可是他最恐惧的地方,每次自己若是犯了错,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叫到书房,可是现在也不能溜走了,只得故作镇静地来到书房门前。当秦青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的时候,却是一愣,秦彝一身便装,正在和秦勇指着地图说着什么,见到秦青进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和秦勇说话,秦青仔细听去,却是父亲正在和秦勇商议,如何重新布置长安防卫,免得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秦青不由一阵惭愧,也不敢插话,只听父亲和秦勇商量着如何布防,从前禁军的主要职责是维护皇城,对于长安城内的治安主要是由京兆尹负责的,所以这次发生事故,禁军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也有禁军的实质上的统领秦彝不在的缘故,可是随机应变还是有些不足,所以秦彝重新规划了禁军的布防以及训练的方案。 等到两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秦彝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青儿,你有什么要对为父说得么?” 秦青心里一跳,连忙道:“父亲,都是青儿无能,还请父亲责罚。” 秦彝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靖江驸马,我也管不了你了,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你年纪尚轻,声威不足,这次能够处理成这个样子,也是勉强合格了,我要问你的是,前些日子,你为什么拦阻雍王府江司马的车驾,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来向我说明这件事情,可是你却一直没有来。” 秦青先是一愣,然后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情,父亲不提,我几乎忘了,说起来我现在还是有些气恼,当日明明是有叛逆藏在车上,可是江哲用金牌迫我不能搜查,如果不是寒幽说不应该多事,我还想密奏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