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夜深沉-10

这只獾是列那狐的嫡亲侄子,他对列那狐怀着浓厚的家族感情。  “攻击一个缺席的人是很容易的,”他说,“因为他无法为自己辩护。可是,伊桑格兰,你忘了列举你对我的好叔叔所施展的凶狠的报复伎俩。你是怎样叫他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弄到一顿鱼吃的?而你剩给他的只是一堆鱼骨;还有……”  这时另一个站了起来,激烈地、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胡獾的话。这是小狗古杜瓦。  “我,”他用愤恨的语气大叫道,“我站在我的表兄伊桑格兰一边。列那狐是个坏蛋。我可以举出他偷香肠的事……”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花猫蒂贝尔大模大样地走上前来。  “当然,我丝毫不想为列那狐辩护,相反,我还不只一次地责备过他。可是,在这里,我不得不认为,古杜瓦,你举出香肠的例子丝毫帮不了你的忙。首先,香肠并没有到你的手里,它只是放在窗台上。你在窗台下面哭泣,并不意味着香肠就属于你了。”  “可是,这是人们答应过给我吃的。”古杜瓦申辩道。  “香肠完全是偶然掉下来的,”蒂贝尔继续说,“正好落在列那狐的头上。他便认为这是天赐的礼物。古杜瓦,香肠上可没有写着你的名字啊!  “后来我还跟列那狐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最后,我取得了胜利,就把香肠吃掉了。这叫做:合情合理!”  狮子诺勃雷对花猫的这席话点头表示满意。  这样,在狮子的眼里,列那狐不再显得那样有罪了。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菲耶尔夫人也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见。  “那些品头评足的闲话丝毫不值得我们注意。”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不必深入到这类卑劣的琐事中去,亲爱的老爷。”  可是,就在这时,所有吵吵嚷嚷的动物突然停止了说话,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一列奇特的队伍从大路上走来。  领头的是公鸡尚特克勒,两侧陪着潘特和斯波特。在他后面,四只年轻的公鸡边走边哭地抬着一副盖着青苔的担架,担架上静静地躺着一件被树叶覆盖着的东西。  这个悲伤的队伍强烈地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骤然沉默下来。人人都在看着,听着。  当他们走到狮子诺勃雷面前时,尚特克勒脱下帽子,开始讲话。  “陛下,”他说,“我们是来请求报仇,请您仗义执法的。  “在我们的住地,有人用最卑鄙的手法犯下了一宗可怕的凶杀案。我们的家族人口很多,大家本来幸福地生活在一个花园里,这个花园是由一位精明能干的牧场主交给我们的。这位就是潘特,她是全国最著名的产蛋能手,她还有很多其他母鸡所不具备的本领,她还善于解梦。潘特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斯波特,她就在这里;另一个叫柯珀,是曾经跟大家生活在一起的人人钟爱的最迷人的美人。  “陛下,我本人也有一个可爱的大家庭。我们履行国家规定的义务,过着太平美满的生活。”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骗子,他用您的名义对我们说……”  “用我的名义?”诺勃雷愤怒地吼叫起来。  “是的,陛下,用您的名义。他还给我看了用您的爪子签署的和平法令。  “这个骗子要我们到园子外面去。我们想得到一点自由,就轻信了他的话。  “就这样,我的孩子们,我的可怜的孩子们,”尚特克勒哭了起来,”一刹那之间便不见了,成了这个骗子的牺牲品了。  “最后,他竟然不顾任何廉耻,肆无忌惮地跳到我们中间,咬死了无辜的柯珀。看家狗听到我们的惊呼赶来,才夺下了她的尸体。”  尚特克勒这时让到一边,潘特和斯波特便把担架上刚刚揭去树叶的被杀害的小白柯珀让大家看。  群众中响起了愤怒的议论声。  王后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潘特和斯波特大声痛哭起来,把自己身上的一些羽毛都揪了下来。  “要求正法!要求正法!”她们高叫着。  尚特克勒也用高亢的音调喊:  “惩罚!报仇!”  “惩罚!报仇!”所有的动物一起怒吼。  诺勃雷心里虽然已经很清楚,但还是问道:  “是谁干了这桩卑鄙的勾当?”  “列那狐!”尚特克勒回答。  于是,震耳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惩罚!报仇!处死他!处死他!”  狮王诺勃雷非常威严地站起来。  “在审判之前,”他说,“我还要听听被告说些什么,因为他完全有申辩的权利。”  格兰贝尔再次发言。  “陛下,请您原谅。”他说,“没有证据控告别人是很容易的。我在这里可以肯定,列那狐好几天前进了修道院,他怎么还能做出这种坏事来呢?这分明是别人在诬陷他。”  “他进了修道院?”国王问。  “他已经出来了。”刚刚进来就座的贝纳神父说。“列那狐丝毫没有诚意,他不能禁止自己吃肉。我怕他带坏我们的初学修士,所以只好叫他还俗了。他已经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格兰贝尔还想证明列那狐进了修道院而没有杀害柯珀,但是人们查对了日期后,事情就水落石出了——罪犯列那狐将受审判,而且无疑将被判处死刑。  “一定要立刻把他找到,押到这里来。”诺勃雷命令道。  “谁能替我去走一趟?”狮子问。  群众没有作出热情的反应。  只有那只笨拙的穿着过分肥大的裤子的狗熊勃伦愿意到茂柏渡去。  “你要小心行事,”国王说,“在这件事情上,你要谨慎又谨慎,机灵更机灵,因为列那狐是非常狡猾的。勃伦,你千万不要相信列那狐向你表示的任何善意,他的善意就是圈套。”  “陛下,”勃伦说,“请您不必担心。我也学了几招,足以对付他的诡计。如果我不能押他来这儿受审,我就不姓勃伦了。”  “很好。”国王说,“在你去找他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在这里料理这位可怜的受害者的丧事,我们要把这件丧事办好,使沉浸在极大的哀伤中的蒙难者的家属感到满意。”  勃伦满怀信心地出发了。狮子诺勃雷同他的牧师贝兰和神父贝纳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国王派狗熊勃伦传讯列那狐  狗熊勃伦向列那狐的住地茂柏渡走去。  路途遥远,行程艰难。勃伦在跋山涉水的过程中感到天气已经变得很暖了。  列那狐在孩子们的帮助下,把住宅周围的环境作了巧妙的布置,把茂柏渡伪装起来,迷惑前来寻找他的敌人。  因此,狗熊勃伦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列那狐住的坚固的城堡。当他最后到达时,他伸伸舌头,松了口气,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列那狐刚刚吃完午饭——一只又肥又嫩的阉鸡,正在惬意地睡午觉。温柔的艾莫丽娜一边做着家务,一边照料着丈夫,不让孩子们吵醒他。  室内是清新、舒适和安静的。  忽然,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静寂:勃伦在屋外踱来踱去,正在寻找进门的办法。  是粗暴地破门而入,用突然袭击的暴力手段把这个犯人逮走呢,还是作为一个有礼貌的使者,把这位国王的男爵请到朝廷上去呢?  勃伦正在犹豫。但是当他看到那扇矮矮的小门时,他便打消了犹豫:除了文雅的做法外,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呢?  “列那狐,”他叫道,“国王的钦差狗熊勃伦来到了你家门口。  “请你快出来,听我传达国王的紧急命令。国王陛下要我立即把你押送朝廷。  “快一点,列那狐,别让我们的君主等急了。  “人家告了你很多状,你要被判处死刑了,绞刑架正等着你呢。所以,事情是十万火急的啊!”  列那狐并没有睡着,他清楚地听到勃伦在屋前来回走动的沉重的脚步声。  他揣摩出了狗熊的来意,考虑了接待他的办法,所以并不着慌,没有显得措手不及。  这时他又听到狗熊的第二次叫喊,他回答道:  “哎呀,我本来昨天就想到朝廷去的。真对不起呀,我的伙伴,你辛苦了,让你一直找到这里来。可是,你看,我正患着重病呢。”  “生病?”勃伦惊奇地问,“你生什么病呀?”  “哎!”列那狐痛苦地呻吟着,“天时不好引起的。而且家里早已断了粮,什么都吃啊!不过,暂且不说别的,首先让我好好谢谢你,感谢你上门来看我。国王派了他的最得力的大臣到我家里来,使我感到不胜愉快和荣幸!”  “呼……呼……”勃伦喘着气,对列那狐这些文质彬彬的言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忽然想起诺勃雷曾告诫过他列那狐是非常机灵的。  这时列那狐下了床。他没有立刻从大门出去,而是绕过住宅里为逃命和迷惑敌人而设置的一些弯弯曲曲的通道,从一扇隐蔽的小门走出去,突然出现在狗熊的身边。把狗熊吓了一跳。  “啊,狗熊大人,欢迎,欢迎!”列那狐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跟你上路。能和你一起旅行使我感到分外高兴,尽管我还感到有些不大舒服。”  “你吃得这么坏,究竟吃些什么呢?”狗熊勃伦有礼貌地问。  “该死的蜂蜜!”列那狐回答。  “蜂蜜?”勃伦兴致勃勃地叫起来。  “是啊。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对这种讨厌的东西那么感兴趣。我是宁愿挨饿也不想尝它的,可是肚子叫了也没有办法。”  “蜂蜜!”勃伦重复说,他的嘴里只念叨着这两个字。“可是,列那狐,那是最甜美的食物呀。要是能吃到蜂蜜,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你怎么会不爱吃它呢?”狗熊问。他对列那狐忽然变得很亲热了。  “哎!”列那狐说,“自从吃了那顿蜂蜜后,我就害了一场大病。尽管给我蜂蜜的那家邻居待我很殷勤,而且经常在吃饭时放上很多蜂蜜,可是我却从此不想再碰它了。”  “啊,列那狐,看你说的什么话!蜂蜜是所有食物中最好吃的东西。我可爱吃呢,爱吃得要命!”  “你能告诉我哪儿能找到蜂蜜吗?”勃伦继续说,“假如你能告诉我,你以后就可以指望我为你效劳,象一个忠实的朋友那样为你效劳。啊,列那狐,蜂蜜!”  “那么,亲爱的勃伦,”列那狐说,“你需要多少蜂蜜呢?我将高兴地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去,那里的蜂蜜你怎么吃也吃不完。如果真要叫你吃完,你还得讨饶呢!”  “那就快走吧,快到那里去吧!”勃伦说。  “可是,国王……”狡猾的狐狸装腔道。  “国王可以再等一会儿嘛!何况,我的亲爱的朋友,我愿在众人面前为你辩护,支持你的立场。依我看,那些控告都是站不住脚的。  “快带我去尝尝那儿的蜂蜜吧。”  列那狐便立即领着狗熊勃伦出发了。  他朝着一个名叫朗夫瓦的富裕农民的田庄走去。他过去跟这个农民玩过几次圈套,所以认识了他。  黄昏将近,太阳快下山了。朗夫瓦已经回家,田庄上很安静。列那狐和勃伦走到朗夫瓦砍下了准备出卖的一堆大树干跟前。  有一段大橡树的树干上被砍开一个长长的裂口。为了不让裂口合拢而使工作白费,砍柴人在这条裂口的两头分别打上了两个楔子。  “喏,就在这儿,”列那狐温和地说,一边指了指这段树干,”在这个树缝中藏着很多很多的蜜。别害怕,我的伙伴,你把嘴伸进去。越往里伸,吃到的蜜就越多,因为蜜是藏得很深的。那里面的蜂蜜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好吃呢!”  勃伦是个馋鬼,为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再险恶的地方也愿意去,而且丝毫用不着别人鼓励。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根本不用再去催促,就已经把脑袋伸进大树的缝隙里,接着肩膀也进去了。  列那狐一点也没有闲着:他连忙把撑开树缝的楔子拔出来。  先拔掉一个,接着是另一个……勃伦中了列那狐的诡计。  “好好吃吧,我的伙伴!”列那狐嘲笑着说,“可别吃得肚子痛,吃好吃的东西要有节制啊!  “我就在这儿附近等你。等你吃完了你那么爱吃的蜂蜜后,我们再一块儿上朝廷去。”  狗熊勃伦好象被夹在虎头钳里一般,没等列那狐说完,就嗷嗷大叫起来。他又疼痛又害怕,感到大祸临头,发出了震耳的咆哮声。  砍柴人朗夫瓦听到这一吼声,便拿着斧子,带着仆人,走出门来,准备保卫自己的家园。  列那狐不肯一无所获就离开这里,便偷了一只肥嫩的母鸡,准备当晚饭。  “我就此可以摆脱这个大笨蛋了。”他想,“我的晚饭有了着落。那位国王陛下永远也见不到他的使者了,他对我的怨恨也会渐渐忘却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地过去。啊!生活是多么美好!”  为了庆祝这一成就,列那狐决定吃一次野餐。他把母鸡带到附近一条清澈欢快的小河边,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品尝这一美味。  正当他吃完最后一块鸡肉时,他看到河中顺流而下漂来一块巨大的东西。  怎么?是自己眼花了吗?这不是狗熊勃伦吗?难道他从树缝和砍柴人的斧子下逃出来了吗?  一点没有错,的确就是他。可是他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啊:头上掀掉了一块皮,一只耳朵已经不见,嘴巴淌着鲜血,样子煞是怕人。  “那位朗夫瓦真如我料想的那么笨。”列那狐想,“我把这么好的一宗货给他送上门,让他可以足足受用一个季度,他只要从树干上取走就行了,可是却偏偏让他跑了。哎!真是个笨蛋!”  “怎么啦,我的伙伴?”他向狗熊叫道,“你已经吃够蜂蜜了吗?我正在这儿乘凉等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可是,你怎么啦?可能不巧碰上蜜蜂了吧?所以脑袋成了那么奇怪的样子。你的手怎么那样红,是不是摘掉了黑手套了?要不就出了奇迹,你杀死了那位砍柴人朗夫瓦?”  狗熊勃伦没有回答。他受尽了屈辱和痛苦,这时只让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清凉的河水稍稍减轻了他的剧烈的疼痛。  可怜的勃伦!原来,当他听见朗夫瓦和他的仆人们应声而出时,他用尽平生力气想从虎头钳中挣脱出来。由于害怕,他死命挣扎,终于从树缝中挣脱出来,但却成了列那狐所看到的这副模样。经过受伤和流血,痛苦和狂怒,最后总算逃脱了朗夫瓦和他的仆人、以及邻近的人们和看家狗的追击。  还是那些女人救了他:她们声称帮忙而实际上却怕得要命,东奔西窜,反而碍住了男人们的手脚。其中一个女人窜到勃伦面前时掉进了河里,大家忙着去抢救她。勃伦乘机也跳进河里,让河水做了他的救星。  狗熊在列那狐的嘲笑声中远远地漂走了。他这时在想该怎样向国王交待这件差事。国王派胡獾格兰贝尔传讯列那狐  为了尽快找到列那狐,格兰贝尔一路飞奔而来。  列那狐听到格兰贝尔来到,以为有人来攻打他,连忙谨慎地关上了大门。  格兰贝尔在门外叫唤,说明自己是谁。  “开门,开门,我的好叔叔!”他说,“我是特地来跟你说话的,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列那狐开了门。他显得非常快活,伸出爪子搭在格兰贝尔的胸口。  “商谈事情之前,我们先吃饭吧。”列那狐说,“艾莫丽娜正好为我们准备了几只阉鸡,是按一个古老有名的家常菜谱烹调的。我们先舒舒服服地吃起来,然后再慢慢聊天。”  虽然格兰贝尔应狮子诺勃雷的命令急于把列那狐带到朝廷去,但是他觉得先吃顿饭也不错,事情也可以从这儿开始嘛!  阉鸡做得十分鲜美,艾莫丽娜为此受到大大的夸奖。吃完饭,叔侄俩把手臂搁在桌子上交谈起来。  格兰贝尔概述了局势的严重性:群众提出的申诉,国王已经知道;受到列那狐捉弄的狗熊勃伦和花猫蒂贝尔又向国王进行了汇报。所有这一切对列那狐非常不利。  “我的好叔叔,”格兰贝尔说,“你应该到那里去为自己申辩。你我都很明白:谁不在场,谁就是错的。想要给人定罪,什么吹毛求疵的话都说得出来,还可以加油添醋。  “叔叔,你去得越晚,攻击你的话就越多,对你的压力也就越重。你迟去一分钟,就增加一分钟的罪名。  “国王本来对你很有好感,今天似乎已经不再提起绞刑架的事了。  “快走吧,路上我们还可以考虑怎样进行辩护。”  “好吧!”列那狐说,“你这番话确实说得入情入理。我理解了你的意思,我的美丽的侄儿。  “不过,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现在反正是黑夜,等到拂晓以后,我们就动身。”  格兰贝尔也不好再勉强他了。  这一晚是在浓厚的家庭气氛中度过的:大人和孩子们一起玩乐;列那狐向格兰贝尔讲述两个孩子的勇敢精神,夸他们将来大有作为,并且说到马尔邦什已经学会袭击母鸡,而贝尔西埃竟能巧妙地跳下水去捉到一只鸭子。  列那狐的最小的儿子鲁赛尔还在妈妈的怀里。从他机灵调皮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将来不会比两个哥哥差劲。  “你的家庭多么美满,列那狐。”格兰贝尔说,“当你看到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干起你这一行来的时候,你该多么高兴啊!他们不久就能帮你一把了。”  “是啊,”列那狐回答,“他们正在往正路上走呢。夜深了,格兰贝尔,你也累了,我们睡一会觉,明天早上就会更有精神了。”  格兰贝尔睡着了。列那狐就跑去找艾莫丽娜。  “艾莫丽娜,”他说,“格兰贝尔带我到朝廷去。如果我在那里被扣留了,你千万不要难过。我可能要在那里申辩很长时间,你不要为我担心,要把家庭和孩子们照顾好。”  “家里储藏了好几个月的粮食。不过,你还是叫马尔邦什和贝尔西埃出去打些野味,因为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不得不躲在家里,需要有足够的食物储备。”  “亲爱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艾莫丽娜说,“你要尽力挫败敌人,要提防他们的袭击,因为一到朝廷,他们就离你更近了。等你回来再和我们团聚,我们将一直忠实地等着你。”  接着他们就睡觉了。  东方泛出鱼肚白时,列那狐和格兰贝尔上了路。  “的确,”列那狐说,他好长时间一直默默无言地走着,“的确,我有些小的过失,我应该责备自己。我向你忏悔,格兰贝尔,我跟伊桑格兰开过几次玩笑,但是这笔帐已经还清了。何况,每次还不都是为了搞一点吃的,维持我的生活吗?  “我们活在世上,决不是为了互相争斗。但是,如果你不是最强有力的,你就必须是最狡猾的。我觉得世上就是这么一场争夺!  “也许,在很多场合,我本来可以做得更仁慈些,不必用失礼的言行去愚弄或触怒我的敌人——甚至我的朋友,把他们搞得那么狼狈。但是,有些时候,机会实在太诱人了。”  “格兰贝尔,我完全不是一个圣人。可是,我向你恳切地说,我希望成为一个圣人。如果不做圣人,至少也要做一个隐士。因为,我对所有这些人的卑劣行径已经看透了。如果国王不把我绞死,我就想到深山里去,去过用草根树皮充饥的生活。从现在开始,我放弃一切逸乐生活,也不再吃肉了。”  “我愿意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格兰贝尔说,“我相信,这样会使已经决心要惩处你的国王大大改变他的看法。”  这时候,他俩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格兰贝尔踌躇了一下。  “走那条路吧,”列那狐说,指了指右边的一条路,“那条路很幽静,还可以顺便经过我所熟悉的一个牧场。”  狡猾的狐狸没有说出他之所以熟悉这个牧场,是因为他在那里犯下了大量罪行,偷过许多母鸡,几乎把整个饲养场搬空了。  格兰贝尔天真地跟着他走。列那狐继续跟他谈论自己的善良愿望,声称要改变信仰,而且已经为这事作了很好的准备。  正当格兰贝尔赞赏着他、为他的良好愿望高兴时,忽然有几只母鸡冒冒失失地从鸡埘里跑了出来,叫唤着,匆匆忙忙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走过。  她们的后面跟着一只年轻大胆的公鸡。他既鲁莽又爱虚荣,冠子突得特别高,讲话十分傲慢。  这对我们这位刚刚声称要改变信仰的人来说又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立刻恢复了本能,或许也是为了要教训一下那只傲慢的调皮鬼,就一下子扑过去,把公鸡的羽毛抓得四散飞扬。公鸡惊惶地逃跑了。  格兰贝尔急忙阻止了这场行凶。他十分生气,对列那狐的行为非常不满。  “啊,叔叔,”他说,“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可还干出这种事情来,这未免太过分了。”  “难道你不能改一改你这种恶劣的习性吗?一看到这么一只小小的公鸡,你就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真是太健忘了。”列那狐说,“这纯粹是闹着玩玩,决不是有心的,请你相信我,格兰贝尔。”  列那狐爬到林中最高的一棵大树上,向那个住着阉鸡和母鸡的园子眺望。那里又是一番更加诱人的景象。  然而,他很快显出一种反悔的神情,对于重犯这样的罪行觉得非常惭愧,这使格兰贝尔又不得不原谅了他。  他们继续赶路,途中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故。田野上看不见一只家禽,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列那狐也就能够显示出自己的行为一直十分端正。  他们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国王的宫殿。这时,列那狐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严重的局势明白地摆在他的眼前。  他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困境呢?列那狐申辩  几个巡探看到格兰贝尔和列那狐到来,就把消息立刻传开了。每人都想看看狮子诺勃雷将怎样接见犯人列那狐。  大家争先恐后地跑来,你推我挤拥成一团。  他们每人都想发言。  既然列那狐犯法失势了,不就可以趁这个机会痛快地凌辱他一番吗?  列那狐看到那么多敌人围着他,便骄傲地挺起胸,丝毫没有露出担心或恐惧的神色——这姿态本身就是一个证明。  列那狐仍然象一位男爵前来向他的君主致意那样,尊严地昂起头,走到雄狮诺勃雷和母狮菲耶尔夫人的面前。  他象一位品德完美的大臣一般向国王恭敬地行了个礼。  “陛下,”他说,“请您原谅,我没有能够更早地前来履行我的义务。  “这几天,我身体不适,一直不敢上路。但是,请陛下相信我赤诚的心,陛下不会不知道我是您的最忠心的臣子。我知道,我对陛下的这颗忠心引起了别人对我的嫉恨。我的温顺的侄儿格兰贝尔在旅途中告诉我,控告我的状子已经在您的脚下堆积如山了。  “陛下,我准备在起诉人面前进行申辩,以便证明我的正直纯洁的心地。”  “你是个说话动听的人,狐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国王尖刻地说,“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在这里,我们要了解的是事实真相。”  “我的忠诚绝不是用言词构成的。”列那狐答辩说,“陛下可以经常进行考查,我希望陛下不要忘记这样做。”  “可是在你的忠诚里却丝毫看不出尊敬和顺从。”国王反驳道,“昨天我派了从所有的人里面挑选出来的使者去找你,可是你把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狗熊勃伦和花猫蒂贝尔都在这里,你看看他们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甚至还裹着绷带,你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痛苦啊!”  “哎呀,陛下,”列那狐有点激怒地说,“把一些人的推到另一些人头上,这种做法实在太容易了。  “就拿狗熊勃伦来说吧,他馋嘴想吃蜂蜜,我把他带到一个有蜂蜜的地方,我想这是主人应尽的义务。谁知道他却忘乎所以,轻率地把脑袋使劲往树缝里钻,结果就伸不出来了。这难道也是我的过错吗?  “而花猫蒂贝尔呢,我请他吃晚饭,还在我家睡觉。以后他自己到一位邻人家里去,想在那里贪得无厌地大吃老鼠。我怎么知道那里已经安上了捕笼,他会因此被捉住呢?  “我一直守在外面,关心地等他出来,想把他领回家里去。但是我不能落到农民手里呀,所以也就没有办法救他啦。  “对他们两人来说,陛下,馋嘴贪食就是惹祸的根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菲耶尔夫人似乎觉得列那狐说得很有道理,就向她的丈夫表示了这个意思。  “但是,”狮子说,他直率地避开了这个主题,“我们还要谈谈更早一些的事情。列那狐,我接到了对你那么多的控告,我只好请我的牧师记下来,他为这件事已经用去了数不清的纸张。  “大灰狼伊桑格兰也揭发了你的无数罪状。”  “他胡说。”列那狐说,不太尊敬地打断了国王的话。“伊桑格兰是个无耻之徒。在我死去之前我要跟他决斗。过去,我一直象一个忠实的外甥对待舅舅那样殷勤地关心他。即使我们之间不存在亲戚关系,我也是这样做的。  “如果我应该死的话,那么,陛下,也请您给我最后一次恩典,让我在临死之前在您的面前与伊桑格兰决一雌雄。”  “可以。”国王说,“但是还有很多别人控告你呢,小狗古杜瓦,松鼠鲁索,山雀,慈鸦,乌鸦,野兔库阿尔,海狸潘珊,等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因为实在太多了。也许要说出谁没有控告你倒更容易些。  “列那狐,最后一个控告你的就是尚特克勒。他告发你害死了可怜的柯珀,她的坟墓就做在这里。你还丧天害理地吃掉了尚特克勒的许多孩子。”  “陛下,”列那狐回答,“你知道,我已经无法比现在更善良了。我承认,那些公鸡和母鸡吸引了我,这完全出于我的本能。对于他们,我是又喜欢,又憎恨。啊!这是我的天性,有什么办法呢!  “一旦有点儿风吹草动,他们就大声尖叫起来;为了逃避他们经常遇到的虚构的敌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可笑地学着飞翔,这些都使我感到非常恶心。我还讨厌他们那种趾高气扬、假装勇敢和傲慢自大的姿态。他们头脑迟钝,但却自以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  “可是,陛下,我发狂似地爱吃……爱吃他们又鲜又嫩的肉和那用牙齿一碰就会断裂的细嫩的骨头。所以,当我的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向您驯服地承认,没有比咀嚼公鸡、阉鸡和母鸡更快活的事了,如果我的本能战胜了我的理智的话。只有在这种时候,我的爱和恨才得到了满足。  “至于其他的人,那是因为贪婪、馋嘴、笨拙,有时甚至是因为运气不好而使他们狼狈的。这些人今天也到这里来非难我,陛下,说实话,这是不公平的。  “和我一样,他们完全有能力进行判断、分析和自卫。  “难道说,伊桑格兰在一个冰冻的池塘里让自己的尾巴被猎人割断了,也能怪我没有守在他身边,没有告诉他不要多捉鳗鱼吗?  “难道说,他由于渴望分享我的快乐,好奇地想看看我的举动而被吸引住了,也要怪我没有劝阻他吗?这是他自己的过错,怎能安到我的头上呢?  “说到蒂贝尔被农家的面包箱轧断尾巴,那是因为他偷吃奶油吃得身子太重而逃得太慢的缘故。他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在这件事上帮了他的忙,而且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吧?何况,他还从我那里偷走了一条香肠……”  “这条香肠是我的,是我的……”小狗古杜瓦叫起来,打断了列那狐的话。  “谁拿到手就是谁的!”列那狐用教训的口吻说,“另外,野兔库阿尔的抱怨和海狸潘珊的惊惧都是没有道理的。  “慈鸦为了察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几乎要把我的眼睛啄瞎,难道我能容忍他这样做吗?  “最后,陛下也一定能够理解,我不能让贪婪的兔子欺侮我的小儿子鲁赛尔。鲁赛尔只不过从兔子那里拿了一个樱桃,这是一个小孩子围着饭桌子转的时候常常发生的事情。”  列那狐讲完了这席话,四周响起了一片骚动和抗议声,一直传到国王的耳朵里。  国王正在轻声跟菲耶尔夫人说话。  这时伊桑格兰走近了御座。  “陛下,”他说,“列那狐说的净是花言巧语,您不能上他的当。  “根据他的说法,他比刚刚出生的羊羔还要清白呢!可是,正是他的这些口蜜腹剑的话使我们大家受了欺骗,遭了祸害。  “千万别信他的话,陛下,否则我们的事业一定会遭殃!”  狮子诺勃雷转过头来,看了看这个冒失进谏的人。  “怎么,”他吼道,“难道我分辨不出别人讲话的对错了吗?我是一个要受别人指点的小孩子,还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君王?”  伊桑格兰满面羞愧,一声不吭了。  “我知道你是从个人出发来责备列那狐的。”国王说,“在别的事情上,他仗着自己的力量和智慧,犯下了罪行,这是无话可说的,但是,对于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却完全同意他的说法:你们两人似乎棋逢敌手,你对他的攻击完全可以进行自卫嘛!  “因此,我完全赞同他的意见:你们两人作一次决斗。我认为这是分辨你们之道:“我问你,玄欢是不是已死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和他在一起时他还好好的。”浩天不解地问道。  “可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西罗徐徐道:“他是死在你手上的?”  “西罗,你在说什么啊!我和玄欢是好朋友,怎么可能出手害他!”浩天反应激烈。  “浩天确实与玄欢关系很好,可是你不是。”西罗叹了口气道。  “西罗,你疯了吗?我就是浩天啊!”  “你不是。浩天正在沉睡。现在的你是谁?”西罗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究竟是谁?”  浩天沉寂了很久,才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西罗看着他道:“因为你不该叫我西罗的。”  “为什么?”  西罗冷淡的目光忽然眺望远方,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在私底下,他从来不叫我西罗,他只叫我‘教主’。”  “教主?原来如此。”浩天笑着坐下来,“看来他对你真不错,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只认你一人为教主。”  西罗道:“我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浩天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呢。”  “原本我还不愿那样想,不过我听你的语气习惯,似乎是五年前的老朋友,对吗?”西罗道。  “不愧是灵教的掌教,果然聪明啊!”浩天拍着手称赞他。  “你附身在浩天身上想干什么?”  “我想你死了,浩天就可以继承灵教了。到时灵教不就是我一个人的吗?”  “你为什么不亲自当教主呢?我想五年来你应该有一个固定的躯体才对。”西罗说道。  “幕后的感觉更好。”浩天微笑道。  “我倒不觉得冠朴你是这样的人啊。”西罗看着他道,“难道是因为她?”  “你胡说!”浩天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子还在发抖。  “原来真是如此。”西罗只是叹息:“无论多聪明的男人若是真喜欢上一个女人时,他在这个女人面前就会变成傻子。”  “不许你再说。”浩天愤怒地出手。  西罗只是笑着看着他,无论谁到了他这样动弹不得的时候,都只有等着。  “不要啊!浩天!”  玳香原本一直在外边站着,本想让他们好好地聊聊,谁知听着听着却不对劲起来。  等她听见浩天出手时,想救已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用自身向浩天撞过去。  浩天一掌拍开玳香,玳香直接摔在软榻旁。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张开双手护住西罗道:“浩天,你不可以这样!清醒一点,那是西罗阿!”  浩天闻言迟疑了一下,接着却又得意地笑道:“没用的,在我的摄魂大法下,他是醒不来的。论通灵术,我可比浩天强多了。”  浩天取出一把刀:“知道吗,这把刀就是我刚刚杀玄欢的,刀上已见了血,到现在他想必已中毒身亡了吧。现在,西罗,你可以去陪他了。”  玳香的心也已随他这一刀沉下。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过,随着风飘来一种奇异的香气。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她就像是被这阵风吹进来的。  浩天看着她不由失声叫道:“简练环!”他立刻就发觉自己握刀的手好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住,怎么也砍不下去。  “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我。”简练环甜甜地微笑着,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同样甜甜地,“你难道不知道用刀砍人是会疼的。”  浩天冷冷道:“这不是你的肉。”  简练环柔声道:“虽然不是我的肉,可是他身上有我分身的味道,你如果杀他,我也一样会心疼的。”  浩天反应激烈:“不可能!你那段香已被我毁掉了,他怎么可能得到?”  “你不记得了吗?我的香是被秋晚夜放在参王一起的,我的分身闻到参味,居然移到了参王上。真是嘴馋啊。”她嫩白的小手指轻轻一指,浩天就发觉自己手里的刀,忽然到了她的手里。  “原来如此。”浩天眼睁睁地看着她就像捏面团一样将刀揉成一颗钢球。  “原来是你多管闲事。”浩天恶狠狠地看了简练环一眼道,“现在这个身子可是浩天的,你们舍得下手吗?”  “你真卑鄙!”玳香边骂边转身看西罗,“西罗,你觉得怎样?”  玳香这一眼看去,顿时大惊,却见西罗闭着眼,早已是气息全无。不由大惊道:“西罗!西罗!”  西罗被她一阵摇晃,顿时无力地倾倒,脸上却依然微笑不语。  “西罗!”玳香见此光景,不由颓然跪倒。  “怎么,他死了吗?哈哈哈,还真是无趣。”浩天大笑。  “浩天,你还笑!都是你害的!”玳香恨恨地扬出鞭子。  浩天一把抓住鞭梢,突然运气朝自己猛地一拍,邪邪一笑道:“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杀了浩天吧。”  “不可以!”玳香听得他如此一说,当下大惊,要去阻拦,却还是来不及,浩天顿时七窍流血,横死当场,脸上依然带着那诡异的笑容。  “浩天!”玳香悲呼一声,上前抱住浩天的尸体,止不住泪流。  所有人都死了!玳香呆呆地来回看着两具尸体,顿时觉得万念俱灰,牙一咬,凄然道:“西罗,浩天,玄欢,我马上来陪你们了。”  说罢就要自尽。  “哎,你等一下!”简练环上下抛着钢球叫住玳香。  玳香呆呆地看她。  简练环叹气道:“你还不快进来!人真的都要死光了。”  “对不起,伤太重,走不快。”玄欢抚着胸,慢慢走进来道。  “玄欢!你还活着!”玳香惊讶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来。  “多亏这位小仙女,我还死不了。”玄欢咽了口血水道。  “你余毒未清,不要多讲话了,不然就白白浪费了我的那颗药了。”简练环说道。  “是。”玄欢忙应了一声,看着浩天七窍流血的样子问道,“小仙女!浩天这个样子真的还有救吗?”  “我说有救就一定有救,只是刚才被那个恶灵强行霸占着躯体,如果不让那恶灵离开,他复活了也没用。”简练环耸耸肩道。  玄欢忙拉起玳香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简练环闭上眼,双手展开,接着猛喝一声,睁开双眼,她的眼睛居然发着幽幽的红光,红光扫过浩天全身,然后她又闭上眼道:“可以了。”  玄欢与玳香不敢置信地盯着浩天,果然浩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真的是浩天?”玄欢迟疑地看他,“不是冠朴假扮的吗?”  浩天盯着他半晌,才苍白着脸笑道:“玄欢,你这样的问法,就算我真是冠朴,难道我会告诉你我不是浩天吗?”  “看来你真是浩天!”玄欢高兴地抱住他。  浩天忍不住龇牙:“玄欢,你轻点,我还受着重伤呢。”  “对不起。”玄欢忙轻轻放下他。  “小仙女,西罗还有救吗?”玳香抬起雨打梨花的脸,抽抽噎噎地哀求简练环,“救救西罗,求求你了!只要能救活他,我情愿不再纠缠他。”  “玳香!”浩田与玄欢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真的作得到吗?”简练环看着她。  “是。”玳香咬着嘴唇答应。  “可是他的身体早就老化僵硬了,就算复活也活不了多久了。”简练环摇头。  “那怎么办!只能这样吗?”玳香失望地哭起来。  “你不要难过,还有一个办法。”简练环道,“毕竟这件事我哥也有责任,我一定会还西罗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你哥?”玄欢奇怪地看她一眼。  简练环甜甜地笑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我和秋晚夜也投缘,一定会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哈哈哈......”  “噢。”玄欢虽然有些疑惑,见她那样也就不再追究,又问,“那你去哪里弄个身体呢?”  “没问题,那个恶灵不是一直霸占着一个躯体吗?我们抢来给西罗不就好了吗?”简练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抢?”玄欢不由有些汗颜,“小仙女,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是冠朴那么厉害,只有西罗才是他的对手,我们可不成。”  浩天与玳香都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那就让西罗去抢吧。反正是他自己以后要用的,如果抢不到,那就是他的命了,我可没办法了。”简练环笑嘻嘻地说道。  “西罗不是死了吗?”玳香有些呆愣地问道。  “不错,不过他的魂魄我截下来了。”简练环指指手中的钢球,“就在里面。”  “这孩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王妃有些伤心,“如果有什么......王爷怎么受得了!”  “王妃不用太担心,他只是失血过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晚夜一直陪着王妃在琅玡院等着慕客白苏醒。  “秋小姐,客白真的没事吗?”王妃还是不放心,“这么久了还没有醒?”  “我的医术王妃难道还信不过吗?”晚夜微笑。  “我相信你。秋小姐,”王妃抓住她的手,“我现在才发现,有你在身边真好。”  晚夜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妃又问道:“以后我就叫你晚夜好不好?”  “好。”晚夜微笑应道。  “晚夜,你以后就安心和客白在一起,我再也不会反对了。”王妃高兴地说道。  “母妃,晚夜!”慕客白终于清醒了,看见两人便虚弱地叫道。  “客白,你觉得如何?”王妃忙和晚夜一起过来。  “好多了。”慕客白看着两人手拉手亲密的样子,问道,“母妃,你们……”  “我们和好了。晚夜,客白就交给你了。”王妃微笑着拉起晚夜和慕客白的手,“客白,你以后要好好待晚夜,知道吗!”  慕客白闻言大喜:“多谢母妃!”  “好了,那我先走了,你们聊啊。”王妃微笑着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母妃慢走。”  “好了,你先放手好不好?”晚夜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道。  “不放,我想永远这么握着。”慕客白摇头道。  “永远?你想的倒好。”晚夜轻轻地捶他一下。  慕客白马上将她另一只手也抓住,笑道:“我想得本来就好。”  “好了,你别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晚夜道。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事。”慕客白松开手,深情地看着她道。  “我知道了。现在不要动。”  晚夜仔细地检查:“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早就说我已经没有事了。”慕客白道。  “对了,瑞熙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府里怎么有会摄魂大法的人?”晚夜不解地问道。  “是啊。以前都没有这种事发生,我一定要彻查此事。我已经吩咐杨林查查王府那些人的背景来历,很快就有消息了。”  “我看你不如先查查田浩那个人。”晚夜建议道。  “为何你会觉得他有问题?”慕客白有些惊异。  “这只是我的感觉。”  “总有原因的吧?”慕客白又问道。  “上次你们挑选管家时,我就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他无缘无故地对着我笑,”晚夜解释,接着一笑,“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既然有这个感觉,我这就让杨林先查查这个田浩,毕竟他是刚进王府的,嫌疑很大。”慕客白点头道。  “小郡主!小郡主!等我通报小侯爷你再进去可好?”门外突然传来杨林的声音。  “杨林,你给我走开!”玳香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我要见秋晚夜!”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听来不大对劲阿?”晚夜疑惑地问道。  “不错。”慕客白点头,扬声叫道,“是玳香吗?你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玳香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  晚夜打量着她惊异不定地问道:“小郡主,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在燕山馆?”  “西罗……西罗他……”玳香凄苦地说道。  晚夜当下震惊,她不愿相信,但见玳香那副样子便问道:“西罗他怎么了?难道……”  玳香泣不成声地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快!我走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晚夜摇头,急忙冲了出去。�决定这样做的。  “可是,你千万不要打开袋子。万一丢了里面哪怕是最小的一件——这些宝物早已点过数,清单已经交给国王的——国王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不必担心。”贝兰说,他并不感到好奇。  贝兰为能给狮子诺勃雷带回这么重要的宝物而感到自豪。他于是深深感谢了列那狐和他的妻子,向他们告别。  “叫朗普快一点来啊!”他上路时喊道。  “你放心好了!”列那狐暗笑着回答,“他会和你同时到达那里的!”列那狐献给国王的礼物  菲耶尔夫人一心想得到列那狐答应过的那些珠宝首饰,显得有点焦急不安。她的丈夫比她沉着一些,心里惦念的主要是那些金币,他没有把期待使者归来的急切心情表露出来。  这时,蜗牛塔迪夫几乎跑着进来,禀报说他已经从远处看到绵羊贝兰。国王和王后一听就站起身来,想出去迎接他。  但是这样有失尊严的举动似乎太显眼了,所以狮子诺勃雷又重新坐下,请菲耶尔夫人也坐下。  不一会,贝兰来到了。他走得气喘吁吁,在向国王和王后行礼后,把口袋递给了国王。  “朗普呢?”国王问,一手接过袋子。  “他应该和我同时到达这儿的,陛下。”贝兰回答,“真奇怪,他怎么没有赶上我呢?”  “列那狐对我招待得很周到。”他继续说,”您一会儿在这个袋子里看到的东西就是他听了我的劝告后装进去的。他事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我们配合得可协调呢。”  国王揭去封印,打开口袋。他立刻发出了骇人的叫声,菲耶尔夫人也跟着惊叫起来。  可怜的朗普的头颅就在国王的手里。贝兰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带回来的竟是一只送葬袋。他吓得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看到他的朋友的惨状,简直不能相信。  国王很快抓住了事情的要害。  “这是列那狐交给你的口袋吗?”他用阴郁的声调问。  “是的,陛下。”贝兰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你说他根据你的劝告这样做的呢?是你劝他杀死朗普的吗?”  “噢……陛下……”可怜的贝兰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他看到这一魔术般的现象,没法自我辩解。  最后,他还是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朗普进入列那狐的屋里休息,而自己留在户外时,诺勃雷摇起头来——用不着再继续细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列那狐又犯了一次罪。  而且是多么凶残的罪行啊!  他杀死了国王的使者——无辜的朗普。朗普对列那狐本来是应该严加提防的。  可怜的朗普对列那狐表示亲近与信任,而无情无义的列那狐却报之以野蛮的残杀。  更为严重的是,他还把他的脑袋叫另一个使者带给狮子诺勃雷。  当然,财宝的事更是无影无踪了。  怎样处理这件事呢?国王有些犹豫不决。  财宝到底有没有呢?国王本来完全信以为真,而且还为这事高兴了一场。他宁愿列那狐不改变原来的说法。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后也在沉思。贝兰被吓坏了,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国王双手托着脑袋,考虑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征求男爵们的意见,他们只能说出一句话:处死列那狐。  财宝既然没有到手,也许应该赶快采取这一措施,就此了结这件事。  可是,这么一来,列那狐带着这个秘密进了坟墓,那又是多么可惜啊!  狮子诺勃雷思考了很久,忽然站起身来。等着接受惩罚的贝兰看到这个情景,吓得浑身打颤。  “走吧,”国王说,“不必再犹豫了。  “我们到茂柏渡去一趟,一定要叫列那狐说个明白。”  国王这里指的并不仅仅是叫列那狐招供自己的罪行。  这一决定象一条导火线,使整个宫廷都燃烧起来了。  攻打茂柏渡!人人都这样说。抄列那狐的老家,这是迫使他就范的好机会。于是所有的男爵,甚至包括列那狐过去的朋友,都兴冲冲地擦亮了武器,作好了一切准备。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踏上了征途。  国王由重新得宠的伊桑格兰以及勃伦和蒂贝尔护驾。贝兰很尴尬地跟在国王后面。  接着便是王后。梅花鹿布里什梅、野猪博桑和猴子关特罗簇拥着她。  公牛布吕央和大马费朗并肩前进。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  清晨景色优美,一路上大家兴致很高。不一会,茂柏渡便在眼前了。  这么大批人马的走动早已惊动了茂柏渡。队伍还没有来到茂柏渡,就已有人跑到列那狐家里,给他报了信。  他于是把正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叫进屋里,关上门,跟妻儿们一起躲起来。他已经在住宅周围筑起了坚固的工事,准备抵御外来的围攻。  家里的食物是充足的,地下有曲折的通道,必要时可以从那里出去,远远地避开敌人。  他与全家人待在屋里,和孩子们玩击掌游戏。  当艾莫丽娜正准备做饭的时候,国王和他的队伍来到了茂柏渡。攻打茂柏渡  国王到了列那狐的城堡前。他和他的随从们发现列那狐已经采取了防卫措施。  国王决定围攻,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大家当即安营扎寨。  野营生活是艰苦的。围攻者们想到要长期战斗下去,都泄了气,因为他们知道列那狐早已作了充分的准备。  列那狐对于住宅被围倒似乎并不在意。他象平常一样生活、吃喝、睡觉、跟孩子们玩耍,还教他们各种各样的把戏。他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情趣而感到满意。  艾莫丽娜一直待在丈夫的身边。她不觉得苦,对于长期的困居生活丝毫没有怨言。  国王的军队一直包围着这座城堡,不时发动猛攻,但却连一块石头也没有动摇。  这确实有点令人失望。可是国王总惦记着那笔财宝,其他一些人想着要报仇,另外一些人则什么也不想了。包围圈还是没有松动。  可是,列那狐倒想消遣一下了。一天晚上,一场激烈的攻坚战——虽然毫无成果——结束以后,大家沉沉地入睡了。这时,列那狐悄悄地走出屋子,在儿子们的帮助下,用绳子把躺在树下的所有进犯者都捆绑起来,拴到了树上,有的系住了爪子,有的勒住了尾巴。  然后,他站在一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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