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怕的集会魔鬼们正在开着一个重要会议。望着这些可怕的鬼脸,扬·比比扬不禁毛骨悚然:魔鬼们头上长着角,骨瘦如柴,细长的手臂晃来晃去,好像被风吹动的干树枝。一轮皓月升上天空。突然,一个魔鬼用苍老而嘶哑的嗓子喊:“快把月光灭掉!快把月光灭掉!”另一个老魔鬼像松鼠一样,敏捷地爬上树梢,拼命地对着月亮吹气,乌云聚到一起遮住了圆圆的月亮。黑暗中,又传出一阵阵可怕的窈窃私语。起初, 扬·比比扬什么也没听清楚;后来他的耳朵变得好使起来,能够听出一二个字,最后整句话都能听清了。魔鬼们在向头领报告一天里自己给人类做了哪些坏事,明天又打算怎么干。在这一群魔鬼的对面,坐着一个年长的魔鬼,正愁眉不展地沉思着,他眼睛里含着泪水,痛苦地垂着双手。头领问他:“你呢,老嘘嘘卡,你干了些什么呢?”“没有,威严的头领,今天我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我的儿子阿嘘回来时,被别人打得遍体鳞伤。我要惩罚他。”“谁打他?”“他的朋友扬·比比扬。”扬·比比扬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从树背后伸出头来看一眼,然后竖起耳朵听个仔细。“我的宝贝儿子阿嘘!”老魔鬼接着说,“我不知劝他多少次,教训他多少次,他还是被人打了。可怜的孩子头上突然长了一个大疙瘩,而且越长越大。可他还是舍不得扬·比比扬,老是想着他,替他担忧,但又怕同他见面。这是一个不祥之兆。如果我们让这孩子放任自流,我们就太草率了。说不定他会堕落成为一个好小伙子的。”“现在插手还来得及!”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扬·比比扬也惦记着自己的朋友,只要让他明天从柳树底下酸泉中取一罐水来给阿嘘,小鬼头上的疙瘩就会消失。这样,他们就会重归于好。”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声雄鸡的啼叫,魔鬼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乌云消散,月亮又把银白色的柔光洒向大地。扬·比比扬回到磨坊,久久不能入睡。天方破晓,他就拿了瓦罐,从酸泉中提了满满一罐水,向第一次遇见阿嘘的那块石头走去。“阿嘘出来吧!阿嘘回来吧!我等着你呢!”他爬上石头呼喊着。第六章 箍桶匠的报复扬·比比扬把酸泉里取来的水给了阿嘘以后,他们又重归于好了。他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地待自己的朋友。有一次,当他们愉快地度过了一天胡作非为的流浪生活以后,阿嘘问他:“你还记得吗?扬·比比扬,箍桶匠请你吃过拳头。”“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扬·比比扬说。“要向箍桶匠报仇!”“好极了,可怎么报呢?”“我们去偷他的母鸡!”“好主意! ”扬·比比扬高兴得跳起来,“箍桶匠有好多良种鸡,他非常爱惜这些鸡。鸡窝就在箍桶作坊后面。”“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捣他的鸡窝。”阿嘘决定。阿嘘和扬·比比扬看到镇上的灯光都灭了,便悄悄地绕过小院子,钻过破篱笆,进了院子。在破屋下面,大大小小的木桶一个紧挨一个地排列着,有一只木桶中放着一只大麻袋。阿嘘拿起麻袋,低声地对伙伴说:“就把母鸡装在这里面。”两个人轻轻地朝鸡棚走去,这是一间瓦顶泥糊的旧草棚,一扇小门没有上锁,一群美丽的白母鸡在静静地睡觉。“爬进去抓,要拧断它们的头,再递给我,我负责把它们装进麻袋!”阿嘘下达着命令。扬·比比扬像狐狸一样小心翼翼爬进鸡棚。母鸡咕哒、咕哒地惊叫起来,不一会儿,一只小手从小门里送出一只鲜血淋淋的母鸡,阿嘘把它塞进麻袋,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就装满了一麻袋。在作坊里过夜的箍桶匠惊醒过来,听到隐隐约约的鸡叫声,他赶忙起来,轻轻地开了门走到外面。阿嘘发现有人,急忙扔掉麻袋躲到鸡棚后面去了。这时,扬·比比扬正好从小门里伸出一只拿着鸡的溅满血污的手,嘴里轻轻地说:“这是最后一只了……”箍桶匠也正好站在小魔鬼刚才站过的地方,他接过鸡也同样轻轻地回答:“好啦……出来吧!”扬·比比扬从门里伸出头发蓬乱的脑袋,匍匐着爬了出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箍桶匠早已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像老虎钳一样钳住他的脖子了。“哎哟! ”扬·比比扬叫了一声。“嗤──嗤──嗤……别出声!”箍桶匠威胁说。他紧紧掐住扬·比比扬的脖子,憋得他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舌头卡在嗓子里,动弹不得。阿嘘躲在鸡棚后面,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轻轻地跃过篱笆,一阵风似地消失在黑暗中了。“哎哟!哎哟!放我走吧,箍桶匠伯伯!我再也不敢了!这都是阿嘘叫我干的。”扬·比比扬扯开嘶哑的嗓子喊。“别喊,别喊,我的孩子!”箍桶匠温厚地说,“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已经走上邪路,可我要你走正道。孩子,来……上这儿来吧!”他这番口气温和、出自肺腑的话语,使扬·比比扬放下心来。而且箍桶匠现在已不再抓他的脖子,而是拉着他的手,就像拉着亲儿子一般。扬·比比扬想趁此机会逃走,他慢慢把手抽出来,可是箍桶匠抓得很紧,怎么也挣脱不掉。“你甭想偷愉溜走。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走!要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跟我走吧!”箍桶匠把扬·比比扬带进作坊,那里放着很多木桶。箍桶匠一面拉着扬·比比扬的手不放,一面仔细地查看木桶,并且用手挨个儿地敲敲。在一只大木桶旁边,箍桶匠停了好久。“爬进去! ”他命令扬·比比扬。扬·比比扬想逃走。“爬进去,爬进去,我的孩子,不用怕,我只是想检查一下这只木桶是不是结实。”扬·比比扬明白反抗是没有用的,于是就抓住桶边,两手使劲一撑,扑通一声跳了进去。箍桶匠随即用盖把木桶盖好,拿起榔头把桶钉死。“放我出来!箍桶匠伯怕!放我出来吧! ”扬·比比扬哀求着,“我再也不偷了!求求你……”可是箍桶匠不吭声。他把木桶横倒,让它在地上滚动。扬·比比扬在里面被摔来摔去,他大叫大嚷,可是木桶还是不停地滚动。箍桶匠把木桶滚到田里,然后再滚到河边,最后把它推进水里。湍急的河水将它托住,平稳、轻盈地带走了它。这时,木桶里的扬·比比扬不再打滚了。他静静地躺着,好像在船里一样。后来,他也猜到,木桶说不定在水上漂浮,于是他开始喊叫,比刚才喊得更响:“阿嘘,阿嘘快来救我!你神通广大,快来救救朋友!……喂,阿嘘……”木桶不停地漂啊漂啊, 只有溅起的浪花在回答扬·比比扬的呼喊。木桶有节奏地摇晃着, 疲惫不堪的扬·比比扬终于睡着了。第七章 三个寻宝人就在发生上面这些事情的日子里,有三个老头儿在河边徘徊,他们是寻宝的人。因为有消息说,从一架运送印度某王公行李的飞机上,掉下一只装满珠宝和黄金的小木桶。寻宝人走遍四乡,到处打听,希望能找到这笔财富。在那个扬·比比扬最伤心的夜晚,三个寻宝人在岸上僻静处安顿了下来,他们燃起了火堆,围上厚实的毡斗篷。黎明,东方还刚刚发白,一个老头儿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这声音从哪儿来的呢?老头儿走下岸去看看,突然,他甩掉肩上的毡斗篷,拼命地喊叫道:“木桶,木桶,木桶!”躺在火堆旁边的另外两个老头儿急忙向他奔来。第一个老头好像疯子一样乱跳乱蹦,还在地上打滚。他一边用手指着什么,一边嘶哑地嘟哝着:“木桶,木桶……是我找到的!我第一个看到的……我应该得一半,还有一半你们分!木桶,木桶,木桶……”“你怎么啦?”“你快说清楚!”“木桶……宝贝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瞧,在那儿,它漂过来了!漂过来了!就是这木桶……让贫穷见鬼去吧!”的确,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着一只木桶。三个寻宝人高兴得简直发疯了,他们不加考虑,连衣服也不脱就跳下水去了。河面很宽。他们游到深处,开始泅到水里,河水冰凉冰凉的,但是他们一点没有感觉到。一想到王公的财富自己送上门来,浑身就热乎乎的。他们终于游到木桶跟前,用手轻轻地把它向岸边推去,还互相招呼着:“喂!小心!”“但愿木桶不要散开。”“现在里面的宝贝全是我们的……”“我的妈呀!想必我们生来有福……”扬·比比扬在寻宝人的叫喊声中醒来了。可怜的孩子开始以为是魔鬼们在提他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吓得呆若木鸡。可是当他意识到,是一些不认识的人正把木桶推向岸边,他高兴得心花怒放。一会儿他感到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原来,木桶已经被拖到岸上,在地上打着滚,最后,木桶终于停了下来。扬·比比扬听见几下低沉的声音。“来,一起把它打开!”“不过别在这里,我们把它推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去。万一给人瞧见……”“先把木桶埋在泥里,等天黑再打开。”“莫非要把我葬在土里?那我一定要闷死了……”扬·比比扬想到这里发抖了。“不行!我已经等不及了!”“把木桶推到那边柳树林去,在那儿打开!”“对! ”木桶在石板路上滚动,一会儿又滚到了沙土上。扬·比比扬终于听到树枝擦到木桶的沙沙声和人们的叫喊声。“停住!把斧子拿来!”随着几下猛烈的敲击,桶盖给砸飞了。扬·比比扬探出头来,挺直身子从木桶里跳了出来。“僵尸鬼!僵尸鬼!”寻宝人号叫一声,拔腿就跑。扬·比比扬也一个劲儿地跑,一心想躲开人们的眼睛,藏到金香花丛里或者柳树林去。“站住!”他听到有人叫他。扬·比比扬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再也跑不动了。原来是阿嘘站在他面前。“阿嘘!箍桶匠把我关在木桶里,我差点闷死了!”“是我救你的,扬·比比扬。要是我不向寻宝人指点木桶,你早就完蛋了……现在我们又在一块了!走吧……”“你是我忠实的朋友!”扬·比比扬深受感动,抱住小魔鬼吻了他一下。第八章 扬·比比扬的泥巴脑袋从此,扬·比比扬和阿嘘形影不离了。可是小魔鬼渐渐对扬·比比扬不满起来。那就是扬·比比扬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每天夜晚,他总要偷偷走到他自己家的破茅屋门口,留下一只大圆面包:这面包是他从面包房里偷来的。阿嘘把这些情况告诉了父亲。老嘘嘘卡拍拍儿子的肩膀,笑了笑说:“必须把他那个发善心的脑袋换成别的!”于是有一天,阿嘘建议说:“到郊外林中草地去找孩子们玩。”“好吧!”扬·比比扬心里正渴望着跟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做游戏,“可是你这可怕的嘴脸不会把他们吓跑吗?”“我能变成小吉卜赛人。”刹那间,阿嘘变成了一个活泼伶俐的吉卜赛人,雪白的牙齿,鬈曲的头发,一双俏皮的小眼睛闪闪发光。“我太喜欢你了。 ”扬·比比扬惊叹地说。郊外有一大片绿色草地,经常有很多孩子到那儿去玩。附近住着一个做陶器的老大爷,名字叫戈尔奇兰,他为人温厚善良,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身上系着一条沾满黏土的长围裙。老陶工能制作各种美丽的陶器:水罐、钵子、瓦盆……他把刚做好的毛坯放在作坊前晒干。孩子们往往为了寻开心,用石块去砸那些还没有干的坛坛罐罐,甚至用脚去踩。对这些捣蛋鬼,老陶工从不打骂他们,只是撵他们走,劝他们别这样。他贫穷、孤身一人,没有孩子,所以他特别喜欢别人家的孩子。那一天,老陶工刚好捏了一个泥人,放在太阳光下晒。泥人的身体和扬·比比扬一样高,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活的一样。老陶工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卡尔乔。老陶工在院子里忙着烧窑; 正好阿嘘和扬·比比扬溜达到草地这边来,他们在卡尔乔面前站住了。瞧那个泥孩子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神气十足,眼睛注视着远方,这不禁激起了扬·比比扬的反感。他走到卡尔乔跟前,使劲地拧了它一把,掰下了一块黏土,这一下使扬·比比扬感到高兴了。他折了一根刺花梨的枝条,一会儿捅捅卡尔乔的耳朵和腰部,一会儿又戳戳它的光腿……阿嘘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扬·比比扬用一个手指去捅卡尔乔的肋骨,想挖出它的心脏。泥孩子痛得叫唤起来,决定向折磨它的人报复。“快逃!”阿嘘尖叫了一声,便拔腿跑了。扬·比比扬心里一害怕也跟着跑了。被惹得发火的卡尔乔用目光寻找着石块,但没有找到。于是,它拧下自己的泥巴脑袋,朝扬·比比扬扔去。这一掷太有力了!小捣蛋鬼的脑袋被打飞了。老魔鬼嘘嘘卡一直在旁边偷偷看着,他拾起卡尔乔的头,一下子把它安到扬·比比扬的脖子上。扬·比比扬和阿嘘还在奔跑,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