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伦和福晋,一见到乾隆,就双双跪倒了。 “皇上!臣知道尔康这次犯下了滔天大祸,罪不可赦!但是,请看在老臣一生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尔康一命!”福伦情急的说。 福晋泪流满面,磕着头,真情流露的说: “皇上!请体念天下父母心啊!这次闯祸的几个人,也有皇上的亲生儿女,尽管痛在心头,恨在心头……他们仍然是自己的骨肉啊!他们受到任何伤害,最痛的还是父母呀!皇上的心,想必跟我们一样,请您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吧!” “你们还敢求情?”乾隆怒气冲冲的喊:“尔康是朕的御前侍卫,掌管的就是朕和皇宫的安全!他却知法犯法,做出这么荒唐的大事!带坏了永琪和两个格格!朕杀他一百次,也难消心头之恨!你们当父母的,有没有好好的管教儿子?怎么允许他这样胆大妄为?现在,你们还有脸来求情?” 福伦看到乾隆这样震怒,不禁颤抖,激动得无以复加: “臣罪该万死!不曾把儿子管教好,但是,老臣只有两个儿子,实在受不了丧子之痛!如果皇上一定要处死尔康,不知道可不可以让臣用自己这颗脑袋,换取尔康一命?” “朕看在你们福家三代的忠贞上,也看在令妃和你们的亲属关系上,才没有把你一起治罪!你再说一句,朕连你一起下狱!依朕看,你和香妃的脱逃,也脱不了关系!” “皇上请明察!”福伦老泪纵横了:“臣实在一点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怎会让尔康闯下这种砍头的大祸呢?” 令妃忍不住,也含泪跪下了: “皇上!尔康一向是皇上最喜爱的臣子,这次的罪,虽然重大,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他戴罪立功呢?” “皇上!”福晋磕头说:“请给臣妾一点时间,放尔康回家,让臣妾和尔康好好的谈一谈,或者,可以追查出香妃娘娘的逃亡路线!” “是是是!”福伦拼命点头:“让老臣带领尔康,追回香妃,弥补过错!如果追不回香妃,皇上再杀尔康,也不迟!” 乾隆冷冷的看着福伦: “你不用多说了,尔康的个性,朕了解!今天,就是用刀搁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香妃的去向的!你不用设法营救他了!犯下这样的大案,他和那两个格格,都必死无疑!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今天,看在你们父子一场,允许你们探监!想要朕放他出来,门都没有!” 福伦福晋神色惨变。令妃就拉住乾隆的衣服,痛楚的喊道: “皇上啊!尔康是你的女婿啊!” 乾隆一拂袖子,暴怒的喊: “不要再说了!这样的女儿女婿,不如没有!” 令妃不敢再求,看着福伦福晋说道: “你们只好去监牢里,劝劝尔康,把香妃娘娘的下落说出来,如果追回了香妃,让他将功折罪吧!” 正说着,侍卫紧紧张张的进房一跪,急促的说: “启禀皇上,五阿哥在监牢里晕倒了,脸色苍白,口吐白沫!” 乾隆吓了一跳,毕竟父子连心,内心一阵刺痛。令妃早已心惊胆战的喊道: “五阿哥一向娇贵,那里受过牢狱之苦!怎么办?怎么办?” 在监牢里,永琪正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大声的呻吟。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哎哟……” 尔康在他身旁,凄厉的大喊着: “你们有没有禀告皇上?五阿哥病势沉重,如果再不宣太医,大概就活不成了!这可不是普通人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有丝毫差错,你们一个个全部活不了!” 几个狱卒,围在旁边看,紧张得不得了。 “已经禀告皇上了,五阿哥……你千万撑着点儿……” 正说着,狱官带着福伦、福晋、侍卫、狱卒、太医浩浩荡荡而来。 尔康一眼看到父母,又是惊喜、又是惭愧,悲喜交集。一时之间,顾不得永琪了,急忙迎上前去: “阿玛!额娘!你们怎么来了?” 狱官打开栅门,福伦和福晋就冲了进去。尔康双膝落地,磕下头去: “儿子向你们请罪!连累阿玛额娘伤心,我实在太不孝了!” 福晋一把抱住尔康的头,泪如雨下。 “尔康!你要杀掉父母吗?你闯下这样的大祸,要让我们两老如何活下去呀?” “对不起!”尔康惭愧至极,痛楚的说:“额娘,阿玛,大祸已经造成,后悔也晚了!你们赶快派人飞骑到西藏去,把尔泰叫回来……他是西藏驸马,皇上会对他另眼相看的!有他在,你们就不会被我和紫薇连累了!” 永琪在地上呻吟打滚: “哎哟!哎哟……” 福伦急呼: “五阿哥!你怎样了?” 太医和狱官已经在检查水琪。尔康急忙过来帮忙,趁机捏了太医一把。太医一楞,心领神会。这位太医已经诊治过紫薇小燕子好多次,深知乾隆对这几个年轻人爱护备至,到底为何把他们下狱,他可弄不清楚。永琪是五阿哥,无论如何不会有杀身之祸,跟着演这场戏,绝对没错!他就急忙诊治,煞有介事的问: “这样子有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尔康说。 “两个时辰?”太医惊喊:“决拿担架来,抬出去,这个监牢寒气重,五阿哥吃不消!” “喳!” 狱卒还有些犹豫,福伦急急说道: “我刚刚从皇上那儿来,皇上听说五阿哥病了,急得不得了!大家好好的把五阿哥抬到景阳宫去,令妃娘娘在那儿等着他!太医,你照顾着!” “是!”太医恭敬的回答。 狱卒这才急急的去抬担架了。 永琪和尔康,暗暗的握了一下手,交换着彼此的情谊和一切。尔康就低头对永琪说道: “五阿哥!出去之后,好好保重!万一没有机会再见,帮我照顾额娘和阿玛!尔康千谢万谢了!”尔康说着,就跪在永琪面前,对他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福晋一听尔康这个话,就激动得热泪直流,喊道: “尔康,求你不要这样说……不会有这种万一,不会不会的!” 永琪凝视尔康,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哎哟……尔康,你我情如兄弟,放心……大家生死与共……哎哟……” 狱卒抬来担架,手忙脚乱的把永琪放上担架。 “慢慢走,慢慢走!”太医说。 众人就抬着永琪匆匆出去了。 狱官已经得到令妃的关照,看着尔康、福伦和福晋,说: “福大人和公子,大概要好好的谈一谈,我到外面去等!一盏茶以后,来接二位!” 狱官和狱卒出门去,把牢门仍然牢牢锁上。 福晋一看没人,就握紧了尔康的手,急促的说道: “尔康,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你说出香妃的下落,让你阿玛把她找回来!那么,大家说不定都可以没事!你看在父母都已经不再年轻的份上,不要保密了!” 尔康握住父母的手,诚挚的说道: “阿玛,额娘,请不要勉强我做无情无义的事!如果我会出卖朋友,苟且偷生,我就不会闯下今天的大祸了!” “我知道,你从小就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福伦对尔康摇头,难过已极的说:“但是,今天,赔上去的,是四条人命,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紫薇和小燕子的命吗?我刚刚见了皇上,他语气强硬,除了五阿哥,你们几个生机渺茫呀!” 尔康正色的回答: “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了!如果我用香妃来换取我们的生存,紫薇会轻视我的!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我这样做。小燕子也是!难道我一个男子汉,还不如她们几个弱女子吗?” 福伦见尔康心意已定,势难挽回,就把尔康的手紧紧的一拉,低声说道: “如果你还有机会走出这个监牢,你就远走高飞吧!不要顾念父母,不要犹疑不决,知道吗?” 尔康不禁一凛。这才体会,父母之爱,真是深深深深呀! 男监里的状况,女监里一点也不知道。 三个姑娘蜷缩在一起,彼此给彼此温暖。小燕子闲极无聊,竟然作起诗来。 “昨天笑嘻嘻,今天哭兮兮,管他哭与笑,总归命归西!” 紫薇笑了,给小燕子喝采: “好诗!好诗!有点天才!” 小燕子被紫薇一夸,就得意起来: “作诗有什么难?我一口气可以作好多首!”就摇头晃脑的念:“自从来到漱芳斋,宫门牢门分不开,尽管千岁千千岁,脑袋迟早掉下来!” “好诗!好诗!”紫薇又说:“视死如归!” “什么‘死乌龟’?还‘臭王八’呢!”小燕子马上泄气了。“你骂我呀?” “我怎么会骂你?”紫薇失笑的说:“作诗还作得满像样,碰到成语你就原形毕露了!” “成语?我决定要学成语了!” “现在‘决定’了!只怕出去之后就忘了!”金琐笑了笑。 “如果这次还能出去,我一定学!”小燕子举手作发誓状:“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 紫薇用手抱着膝,叹了口气,说: “我最喜欢两句成语,是‘勇者不惧’和‘无欲则刚’!前面一句说,勇敢的人,什么都不怕!后面一句说,什么都不要的人,就是最刚强的人!希望我们面对死亡的时候,也能做到‘勇者不惧’,‘无欲则刚!” 小燕子想了想,缩缩脖子说: “可是,我没有这么伟大,我怕死,怕痛,怕饿,怕冷,怕没朋友,怕蛇,怕毛毛虫……怕一大堆的东西!我也什么都要,要活着,要快乐,要自由,要享受,要你们……还要永琪!” 狱卒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笃笃”响起,打破了寂静。金琐惊喊: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紫薇一颤,警告两人: “三更半夜,一定不是好事,大家注意了!咬紧秘密!” 狱卒“钦铃匡郎”打开门锁。 小燕子就大声喊: “你们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半夜三更,如果是要找什么‘大人’来审问我们,就不必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紫薇格格,走!”狱卒简单的说。 “只有我一个人吗?”紫薇惊问。 “是!” 小燕子和金琐大惊,上次夹棍的事,记忆犹新,就一边一个,死命拉住紫薇。 “不行不行!这次我一定不让你一个人去!要带,就把我也带去!”金琐喊。 “每次都选紫薇,明知道她的身子最弱,就是欺负她!不去不去!死也不去!”小燕子也跟着喊。 “哪里由得你们?让开!”狱卒把二人重重的一推。 金琐被推倒在地。小燕子跳了起来,一拳打去。喊着: “反正是死,我跟你们拼了!我是‘勇者拼命’,‘拼死则刚’!”她一面喊着,一面飞跃起来,拳打脚踢,势如拼命。 “来人呀!来人呀……”狱卒大叫。 侍卫一拥而入。 小燕子豁出去了,夺门而逃,侍卫飞扑而上,大打出手。小燕子手脚并用,外带嘴咬,什么不入流的打法都使出来了,但是,她哪里是众侍卫的对手,没有多久,就被打得趴下了。 紫薇就被狱卒拖走了。金琐大喊: “小姐!小姐……小姐啊!” 小燕子也直着脖子,惨烈的喊着: “紫薇!如果你再被夹手指,记住好女不吃眼前亏呀……他们要路线图,就给他们一个……给他们三个四个都可以……” 紫薇就在一片喊声中,被狱卒拉走了。 紫薇并没有被带到什么可怕的地方去,她被带进了御书房。 房内一灯如豆,乾隆背着手,在房间里郁闷的走来走去。 “万岁爷!紫薇格格带到!” 紫薇见到乾隆,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阿玛!” 乾隆对侍卫挥手说: “通通下去!” “喳!” 待卫全部退出,房里只剩下乾隆和紫薇。 乾隆就站住了,死死的盯着她。 “紫薇,今晚,这房里只有朕和你,朕想和你好好的谈一谈!” “是!”紫薇忐忑的应着。 “不用跪了!起来!” “谢皇阿玛!”紫薇起身,悄眼看乾隆,心里充满了歉疚和不安。 “朕对于香妃的整个故事,仍然糊里糊涂,朕希望你坦白的告诉朕,到底前因后果,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这个故事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你从头说起,不许再有半个宇的谎言!” 紫薇点了点头。 “好!我把整个故事,都告诉皇阿玛。”她吸了一口气,开始述说:“尔康和五阿哥,护送娘娘出城那天,曾经和一个回族武士打斗,同时,听到了那个‘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故事。他们回到宫里,把故事告诉了我和小燕子,我们大家,就全体被这个故事感动了,震撼了,几乎是着魔了……” 紫薇就这么开始,述说了这整个漫长的故事,如何在会宾楼,和蒙丹不打不相识。如何听到蒙丹和含香七次私奔的情形,深受感动。如何决定帮助两人传递消息,如何借萨满法师作法,把蒙丹蒙混进宫。如何看到含香死而复生,大家决定铤而走险……她全部都说了。只是,她隐藏了“蒙丹”的名字。只用“回人”代替。至于蒙丹和含香的去向,当然只宇不提。 终于,她把整个故事说完了。 “这就是整个的故事!香妃就这样逃走了!” 乾隆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一脑的震惊,郁怒,和不可思议。 “你们居然两次假借萨满巫师的名义,把那个回人偷运进宫,和香妃私会?这么大胆?” 紫薇俯头不语。 “那个回人,还和朕见过面!” 乾隆眼前闪过蒙丹锐利的眼神,闪过那个驱鬼的画面,闪过小燕子喷水的情形。他气得握紧了拳头,瞪着紫薇,抖着声音说: “紫薇,你们把朕的尊严放在哪里?这样当着朕的面,一次两次的戏弄朕?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皇阿玛!”紫薇含泪看他,真挚的说:“当香妃娘娘挣扎在生与死之间,当一份强烈而无助的感情震撼着我们的灵魂的时候,我们就把什么都忘了!好像天地万物都很渺小,这个皇宫也很渺小!我承认,我们顾不得皇阿玛的尊严,正像我们顾不得自己的生死一样!” 乾隆狠狠的看着她。咬牙说道: “皇宫很渺小,皇阿玛也很渺小!伟大的是那个回人和香妃!你只看到那个回人的感情,没有看到朕对香妃的感情吗?” “我看到了。”紫薇深刻的说:“可是,皇阿玛,感情这回事,好像应该有个先来后到,要不然,人与人的关系,会弄得天下大乱。我们应该有一种‘感情道德观’!中国不是自古就有‘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这句话吗?那个回人,和香妃娘娘从八岁就相知相许了,那份感情,更胜于一个丈夫啊!” “你胆敢和朕谈‘感情道德观’!”乾隆一拍桌子,怒极的说:“你明知道朕对香妃的感情,你完全不顾!利用朕对你们的宠爱,玩弄花样,把宫外的男子,带进宫来和朕的妃子私会,再把妃子掩护出宫,帮她私奔!做出这么多荒谬绝伦的事情来,你还胆敢说什么‘道德观’!你的‘道德观’在哪里?啊?” 紫薇低下头去,答不出话来。乾隆又一声怒吼: “那么,那晚,你们在令妃娘娘那儿,说了几百个稀奇古怪的理由,千方百计把朕灌醉,就是为了掩护香妃出宫?” 紫薇轻轻的点了点头。 乾隆思前想后,脸色铁青,瞪着她,重重的点着头: “好一个孝顺的女儿!好一个明珠格格!好一个还珠格格……朕真是认对了女儿!” 紫薇咬了咬嘴唇,眼泪落下。她痛楚的说: “对不起,皇阿玛……真的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充满了犯罪感……直到老佛爷赐死含香,带给我的震撼太大了,这才不得不把计划实行!” 乾隆再一吼: “现在,朕只要你再回答一句话,你们把香妃送到哪里去了?” 紫薇低头不语。 “说!” “我不能说!就算我说了,那也是骗你的,我不要再骗你,我就是不能说!”她哀恳的看着乾隆:“皇阿玛,你不能原谅他们吗?不能用一颗宽大的心,去接受这件事情吗?如果你肯把自己置身事外去看,这件事其实是很美很美的!” “置身事外?朕如何置身事外?你们拐走的,是朕的妃子呀!你还敢说这件事很美很美?什么地方很美?我真恨不得把你掐死!” 紫薇看到乾隆如此恨她,恨到咬牙切齿,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乾隆愤愤的在室内踱步,喘着大气。然后,一下子停在紫薇面前,紧紧的,死死的,恨恨的看着她。 “香妃去了哪里?你要不要回答朕?” 紫薇轻轻的摇头。 乾隆扬起手来,用手背对着她的脸抽了过去。力道之大,使她跌倒在地。乾隆就瞪着她说道: “今天,朕如果不是想到雨荷为朕苦守了十八年,朕一定马上就毙了你!你不配做朕的女儿!朕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儿!”就大喊:“来人呀!带下去关起来!” 紫薇被关回了监牢。 小燕子和金琐急忙扑了过去。 “紫薇!紫薇……你怎样?有没有被夹手指?啊?”小燕子急问。 金琐拉起她的手,就拼命检查手指。 “还好手指没事……你被带到哪里去了?他们打你了吗?用刑了吗?哪里痛?哪里痛?告诉金琐啊!” 紫薇抬起充满伤痛的眼光,看着两人,悲切的说: “我没有被用刑,你们放心……可是,我的心好痛……皇阿玛,他那样恨我,我好不容易认到的爹,又失去了!” 小燕子把紫薇一抱,含泪说: “他这样不谅解我们,我们所有做的事,他都不能站在我们这边去想,他和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想法不一样,做法不一样……这样的爹,失去就算了!不要为他心痛了,他恨我们,我也恨他!大家彼此彼此!” 紫薇伸手,紧紧的拥住两人,咽了口气,说: “我们这次是死定了!皇阿玛……他不会再原谅我们了!让我们勇敢的面对死亡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够救我们?不知道尔康和永琪怎样了?他们两个好聪明,说不定已经逃出去了!”小燕子祈求的看着牢房外面,喃喃的说。 是的,永琪已经逃出了牢房。 他被救到景阳宫,装病装了整个一下午。乾隆没有理他,太后没有管他,别人也不过问。到了晚上,才见令妃匆匆忙忙的赶来,摒退了左右,她急促的说: “永琪,你听我说,福伦和福晋在学士府等你,你马上出宫去见他们,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要走神武门,走西华门,那儿的侍卫,我已经关照好了!你就连夜出宫去吧!” “不行!”永琪脸色一正:“我装病出来,是为了救大家,我要马上去见皇阿玛!现在,所有的事,都在皇阿玛一念之间!他原谅了大家,就大家没事,他不原谅大家,我就是连夜出宫,也没有用!”说着,就往外走:“皇阿玛现在在哪里?延禧宫吗?” 令妃急忙拉住他,着急的说: “皇上怎么可能原谅大家呢?你们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尊严扫地!失去香妃的痛,失去儿女的痛,已经让他没有理智了!这个时候的皇上,是个受伤的老虎,危险得不得了!” “他没有失去我们,只要他能够原谅我们,我们依然是他的儿女,会用以后的生命,来为这件事赎罪!我去解释给他听,我去忏悔,我去告诉他整个的前因后果,只要他听了全部的故事,他就会‘感动’,会明白我们这样做,是因为我们个个有‘正义感’,他不但不该杀我们,还应该以我们为荣!” “你不要天真了!皇上已经把紫薇叫去,仔细问过了!该说的话,大概紫薇都说了!皇上不但没有‘感动’,还越听越气,告诉我说,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了紫薇和小燕子!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们两个,立刻杀了!” 永琪大震,瞪着令妃。 “这么说,我更不能一个人出去了!我得留在宫里,和他们共存亡!” “共什么存亡?”令妃大急:“现在,逃一个是一个!等到皇上气消了,你再回来!”就压低声音,对永琪语重心长的说:“宫里有我,还有晴儿!你快走,去找福伦,安排一切。我留在宫里,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和晴儿联手,救出他们几个来!可是,宫外,一定要有人接应,你懂了吗?” 永琪睁大眼睛,看着令妃,明白了。 “我懂了!令妃娘娘,你这么好心,老天一定会报答你!可是,你自己会不会有问题?” “放心!我好歹有个小阿哥,帮我撑腰,我不怕!皇上再怎么生气,不可能把整条船打沉的!你收拾一点东西,快走!信任我!尔康、小燕子、紫薇……都像我亲生的儿女一样,我不会让他们送命的!” 永琪想想,就毅然的一摔头: “好!我出去等消息!安排一切!不过,我先要给皇阿玛留一封信,免得你被牵连!” 永琪给乾隆留了一封信,就在令妃的掩护下,匆匆出宫了。 他马不停蹄,直奔学士府。到了学士府,福伦已经在等着他。把他带进了书房,他就惊见柳青和柳红,赫然在座。 “柳青,柳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青奔过来,激动的摇了摇永琪的胳臂,说: “我们今晚来找尔康,福大人把我们留住,了解了我们和你们的交情,才告诉我们,你们大家出了事!” 福晋急忙上前,说: “大家长话短说,我们这个学士府,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怕皇上会认为这儿是追查香妃的一条线索,派人盯上咱们!” “目前还不会,因为尔康在牢里!”福伦说,看着永琪:“现在,五阿哥不能待在我这儿,皇上一发现五阿哥跑了,第一个就会查到我们这儿来!所以,你们马上去帽儿胡同,那儿有我的亲信老柯!”他交了一张纸条给永琪:“这是地址,到了那儿,自然有人会招呼你们!” “福大人的意思,我们还是不太明白!”柳红有些困惑。 福伦紧紧的看着大家,压低声音: “令妃娘娘已经答应我们,在适当时机,把他们四个全部救出来!等到他们救出来了,我会把他们送到帽儿胡同。那儿,已经准备好了马匹,马车,干粮,盘缠,衣服和行李。我知道,柳青柳红都有一身功夫,你们大家上了马车,就彼此保护,也彼此作伴,亡命天涯吧!” 永琪震动极了,看着福伦和福晋。 “福大人!福晋!你们舍得尔康吗?” “不舍得又怎样?”福晋眼泪一掉:“总不能眼看他死!他和紫薇,这一场恋爱感天动地,我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果他们还能逃出这次的劫难,我认了!让他们远走高飞吧!五阿哥,你和小燕子也是!那个小燕子不属于皇宫,在宫里,迟早要出事,你们走吧!天涯海角,总有生存的地方!” 永琪怔怔的看着福伦和福晋。柳红问: “我们都跑了,你们会不会出事呢?” “我已经派人去西藏,叫回尔泰和塞娅!我想,我有世袭的爵位,是三代的忠臣,皇上再狠心,也不忍心动我!何况,在朝廷里,我还有我的背景!再加上尔泰是西藏驸马……不要紧,你们大家放心,也让尔康放心的走吧!他留在宫里,我才胆战心惊呢!”福伦说。 “福大人,福晋!”柳青就义薄云天的一抱拳,说:“我柳青向你们两位保证,会拼命保护五阿哥和尔康,让他们健康平安!” “好在,这一走,也不是永远走了,过个一年半载,如果香妃的事件平息了,皇上淡忘了,还是可以回来!”柳红安慰着福晋。 “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永琪说:“说不定皇阿玛会突然想通了,饶了我们!” “就是!就是!”福晋说,想想,又忧心忡忡了:“如果皇上一直想不通,大家就危险了!不知道令妃娘娘是不是能够把他们救出来?万一救不出来,怎么办?” 福伦看着福晋,怀抱着希望,说: “我们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你别忘了,在宫里,我们还有一个希望,就是晴儿!” 福晋眼睛一亮: “是啊!还有晴儿!”37 晴儿确实使出了她的全力,在太后面前,给小燕子等人求情。 “老佛爷,请您开恩,跟皇上美言几句,放了他们大家吧!” “你说得多么简单?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们犯下欺君、叛国、包庇、偷渡……种种大罪,每一条都是好几个死罪,怎么可能再有生路?晴儿!你也醒一醒,既然那个尔康和你也没有夫妻缘份,你就不要再去顾念他了!” “夫妻缘份虽然没有,知心朋友还是可遇而不可求。老佛爷……他们犯下的案子,不是正好解除了老佛爷的心腹大患吗?把香妃送走,老佛爷也松了一口气……以后,香妃就再也不会回来迷惑皇上了!何必再去追寻她的下落呢?将错就错,不是很好吗?万一追回来了,皇上又不可自拔,难道老佛爷还要再赐死香妃一次?” 太后一楞,深思起来: “晴儿说得有理!” “所以,他们几个,是歪打正着,为老佛爷除害了!”晴儿赶紧再说:“老佛爷,你可不可以看在他们也有‘功劳’的份上,放了他们呢?” 太后深深的看着晴儿,似乎要看到她内心深处去。 “晴儿,你对尔康,还是很喜欢的,是不是?” 晴儿眼中含泪,默然不语。 太后就有活动的意思了。 “或者,可以让尔康免于死罪吧!” 晴儿猛然打了一个寒战,急促的喊: “就让他们一起免于死罪吧!如果他们都死了,尔康一个人活着,对他而言,是生不如死啊!” 太后怔了怔,还来不及说话,外面传来太监大声的通报: “皇后娘娘到!” 随著通报,皇后带着容嬷嬷急步而入,匆匆请安: “老佛爷吉祥!” “这么急冲冲的,有什么事吗?”太后问。 “老佛爷派到济南去的高庸,回来了!”皇后声音清脆的回答。 太后一震: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回老佛爷!”容嬷嬷走到太后身边,神秘的说:“高庸带来了三个人!一个是当年亲手接生紫薇的李婆婆,还有一对老夫妻,是紫薇的舅公和舅婆!” “人呢?”太后神态一正,眼神专注。 “就在外面等!不知道老佛爷要不要马上传来问话?”皇后问。 “还等什么?马上传进来!” “是!奴婢这就去带进来!”容嬷嬷立刻走了出去。 晴儿退在一边,惊奇的看着听着。紫薇的舅公舅婆?难道找到了什么破绽不成?她睁大眼睛,谅惧不已。 容嬷嬷带了高庸、李婆婆、舅公舅婆等人进来。高庸甩袖一跪: “奴才高庸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次奴才去济南,寻访了好多人家,总算没有白跑,已经把紫薇格格仅存的亲人,和接生的李婆婆都带来了!请老佛爷亲自查问吧!” 太后眼光锐利的看向后面三人。只见那三人,都是一身灰布衣服、满脸风霜,很老实的普通老百姓。这时,早就匍伏于地,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世面,都吓得簌簌发抖。 “谁是李婆婆?”太后威严的问。 “我是!”李婆婆急忙抬头。 “紫薇是你亲手接生的?事隔十九年,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哪一个紫薇?” “如果是当年住在大明湖边‘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号’的夏家,那就没错了!”李婆婆战战兢兢的说。 太后立刻敏捷的接口: “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号的夏家,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接生那天,我实在不愿意去!”李婆婆惶恐的说道:“又是下大雪,又是深更半夜,又不是老主顾……我左推右推不想去,可是,来人一出手就是两个银锭子,实在太多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接生费,这才冒着风雪去了!” 太后顿时大震,提高声音,尖锐的问: “风雪?那紫薇是八月二日生,怎么会有风雪?” “我没说是八月二日呀,”李婆婆愕然说道:“如果我没记错,那晚刚好是腊八!因为夏家派人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喝腊八粥!”就一指那个舅公:“夏家派来的人,就是这位!” 太后惊得一个颠踬,心想,原来紫薇是冬天出生的,这么说,她根本不是皇帝的骨肉!早知这个紫薇身世可疑,看来,根本是个骗局!她整理了一下零乱的思绪,盯着那一对老夫妻,再严肃的问道: “你们确实是紫薇的舅公舅婆吗?” “是是是!”两老拼命点头。 “紫薇的母亲是夏雨荷吗?” “是!夏雨荷是我的外甥女。当年住在趵突泉路,大家还很亲近,相信紫薇还认得我!后来,雨荷搬到千佛山下面去了,大家就疏远了!”舅公说。 “那么,你们可曾知道,紫薇的生父是谁?” 舅公惭愧的低下头去: “实在不清楚,雨荷的事情,一直好神秘,没有成亲就有了孩子,生活不是很检点……大家对他们都有看法……雨荷生产那天,夏家一团乱,还是雨荷的娘,求着我去请产婆的!” “你确定那是十二月八日?” 舅公斩钉断铁的一点头: “对!癸亥年腊月八日!” 太后又惊得一跳: “癸亥年?难道不是壬戊年?” “不是!肯定是癸亥年……”舅公就转头看老妻,不太有把握的问道:“她不是和我们家秋儿同年生的吗?” “是!”舅婆点头说:“秋儿是我们的孙子,生在秋天,她生在冬天,雨荷那时跟我很接近,还开玩笑的说过,要亲上加亲呢!” 太后整个震住了。 晴儿也吓呆了。 同一时间,乾隆正为了永琪溜走的消息,气得发昏了。 “留书出走?什么叫做留书出走?他不是生病了吗?” 小顺子跪在地上,双手高捧着一封信: “这是五阿哥留下的信,他从监牢里抬出来的时候,确实病得很厉害,肚子痛得不得了,后来,吃了药,好多了。他说到御花园走走,就一去不回了!” “岂有此理!早知道,让他死在牢里,不要放他!” 乾隆就一把抢过那封信,拆开来看。小顺子磕了一个头,赶紧起身退出去。 令妃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察看着乾隆的神色。 乾隆只见信上写着: “皇阿玛,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在您如此暴怒的时刻,就算我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我们几个,对皇阿玛的尊重和敬爱,始终如一,天地可表!香妃事件,我们虽然大错特错,但是波涛汹涌的表面,在底层,总有一个撼动的根源!如果皇阿玛有一天找到了那个根源,说不定能够原谅我们的一切!皇阿玛,我再次为我们五个求情,如果皇阿玛饶恕了我们,您将得回四个儿女,我会回来向您负荆请罪!否则,永琪不能独活,就在这儿和您永别了!” 乾隆把信纸一抛,气得暴跳如雷: “永别了!好!让他消失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我没有这样不孝的儿子!” 令妃捡起信看了看,婉转的说道: “皇上!臣妾觉得,五阿哥这封信,纸短情长,让人感动!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可奈何!只要皇上原谅了紫薇他们,他就会回来的!否则,他选择和尔康他们大家‘同生共死’!皇上,您真的要三思啊!已经失去香妃了,何必再失去这么多儿女呢?悲剧喜剧,就在皇上一念之间啊!” “令妃!你不要再帮他们说话了!悲剧喜剧,不在朕的一念之间,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当他们选择了帮助香妃逃亡,他们已经选择了悲剧!在这件事情里,最让朕痛心的,还不止是他们帮助香妃逃亡,还有他们对朕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朕一问再问,他们咬定香妃变成蝴蝶飞走了……”他越说越气,大吼:“哪有这样的儿女,把朕当成一个白痴来玩弄?” 乾隆如此盛怒,令妃不敢说话,偏偏这时,太后的人到了,甩袖跪倒: “皇上,老佛爷有请!说是有急事,请万岁爷去一趟慈宁宫!” 片刻以后,紫薇、小燕子、金琐,全部被带到了慈宁宫。 小燕子是乐观的,看到有人来带她们,就惊喜起来。 “一定是皇阿玛想明白了,要放我们了!” 紫薇没有那么乐观,但是,也带着希望: “皇阿玛是个‘性情中人’,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想明白!肯传我们,就是好事,就怕他根本不理我们!” 在慈宁宫门口,她们又惊见尔康被押了过来,更加肯定有好消息了。连金琐都振奋起来,高兴的喊: “是尔康少爷耶!你们的分析一定对了,皇上也传了尔康少爷,大概真的要释放我们了!” 尔康一看到紫薇等人,也惊喜交集,恍如隔世: “紫薇!小燕子……你们也来了?”他忘形的奔了过来,贪婪而心痛的看紫薇:“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冷?有没有受伤?赶快告诉我!” “赶快进去吧!不要在这儿聊天了!”狱卒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小燕子心怀希望,对狱卒一凶,掀眉瞪眼的喊: “你当心!皇阿玛叫我们过来,是要释放我们!你凶什么凶?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们到底是格格耶!我们放了之后,头一个拿你开刀!你这个势利小人,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说!” 狱卒被小燕子的气势吓住了,连忙赔笑: “格格不要生气,奴才也是奉命办事呀!各位格格大爷,请快进去吧!” 紫薇看不到永琪,急忙问: “五阿哥呢?” “昨天就出去了!有机会再说!” 大家进了慈宁宫,就呆住了。只见一屋子都是人,乾隆、令妃、太后、皇后、晴儿、容婉赎等人都在,个个神情严肃。除了宫里的人,地上还跪了好几个老百姓,正是李婆婆、舅公和舅婆。 太后立刻开口: “小燕子,你们几个谁都不要说话!”就看着地上的老百姓问道:“哪一个是紫藏,你们认一认!” “我真的认不出来!当初是个小婴儿!”李婆婆哭丧着脸回答。 舅公舅婆抬头,仔细看着紫薇、金琐和小燕子。 紫薇等人愕然着,被动的看着那三个风尘仆仆的老人。尔康更是困惑。紫薇看了半晌,忽然认出来了,眼睛一亮,惊喜交集,定睛看去。 舅公舅婆也认出来了,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 舅婆向紫薇伸长了手,热情的喊: “紫薇!你还记得我吗?” “舅婆!舅公!”紫薇兴奋的喊:“你们不是在济南吗?怎么会到北京来了?” 舅婆就紧紧的抱住了紫薇,舅公含泪点头,说: “好多年不见了,紫薇,你长大了!长成一个小美人了!记得你们搬到千佛山下那一年,你才只有九岁,才到我这儿!”用手比着紫薇的身高。 舅婆更是热泪盈眶,一迭连声的说: “好好好!这么标致的女儿,又进了宫,雨荷可以安心了!” 太后看到这儿,就重重的咳了一声,提高声音问: “认亲认完了吗?紫薇,这确实是你的舅公舅婆吗?” 紫薇赶紧放开舅婆,恭敬而困惑的说道: “是!不知道他们两老,怎么会到北京来?是来找我的吗?是来投奔我的吗?” 尔康觉得情形十分古怪,不禁去看晴儿。晴儿的眼光和尔康一接触,就对尔康着急的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妙”,尔康就整个人都绷紧了。 金琐诧异的看着舅公舅婆,忍不住也上前了一步,屈了屈膝: “舅爷爷,舅奶奶,你们好!” “哎哟!这是金琐吧?”舅婆惊讶的喊:“还跟着紫薇呀?真好!真好!” 太后冷玲的说: “好了!那么,这个亲戚关系,是没错的了!”就陡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问:“紫薇,你家原来住在哪儿?后来搬到哪儿?” 紫薇吓了一跳,赶紧回答: “原来住在‘趵突泉路江家巷五十二号’,后来搬到千佛山下面的梨花镇去了!” “你是哪年哪月生的?”太后再问。 “我是壬戌八月二日生的!” 太后就大声说: “李婆婆!你把紫薇的出生年月日,再说一遍!” “我去接生那天,是癸亥年腊月八日!”李婆婆吓得发抖,颤声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姑娘?我完全认不出来……” “夏雨荷有几个女儿?”太后就厉声问舅公。 “雨荷只有这一个女儿!”舅公吓得噗通一声,又跪倒了。 这一下,紫薇明白了。她太震掠了,踉跄后退。顿时之间,脸色惨变。她拼命摇头,看着那三个人,无法置信的说: “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我是八月生的,我娘说,那年紫薇花开得特别好,到八月还没谢,所以取名叫紫薇!” “可是,你确实是癸亥年腊月八日生的!”舅公肯定的说:“是我帮你娘找的接生婆!你小时候并不叫作‘紫薇’,大家都叫你‘小不点’,因为生下来好小!一直到你六岁,你娘才突然给你改了名字,说是叫起来不好听,这才叫‘紫薇’!” 不止紫薇明白了,大家都明白了。小燕子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怒。金琐也是睁大了眼睛,困惑不已。尔康全神贯注,脸色苍白。乾隆满脸的痛楚,满眼的愤恨。 紫薇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的世界全部粉碎了: “怎么会这样?我娘不会骗我,她说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昏乱的看着舅公舅婆:“你们肯定吗?我不是壬戌年生的?” 舅公、舅婆异口同声的回答: “真的!没错!你和我们家秋儿,是同年生的!没错!” 乾隆听到这儿,忍无可忍,往前一迈,痛楚的盯着紫薇,咬牙切齿的说: “紫薇!你和你娘,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圈套,把朕骗得团团转!什么苦守十八年,让朕以为你娘是第二个王宝钏!对她充满了歉疚和惭愧,用一颗最真挚的心来接受你……结果,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策划多年的大骗局!你的出生,远在朕离开济南两年以后!你娘,居然是这样诡计多端,满腹阴谋的女子,怪不得有你这样诡计多端、满腹阴谋的女儿!朕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了你!” 紫薇被乾隆这几句话,彻底打倒了。她崩溃的摇头,凄然的、结舌的说: “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她不是……皇阿玛,你认得她,你了解她……” 乾隆大声一吼,打断了紫薇: “不要叫朕皇阿玛!朕不是你的‘皇阿玛’!” 一直旁观的小燕子,这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往前一冲,大叫起来: “皇阿玛!你不要中计!到底这几个人,是怎么跑出来的,谁也弄不清楚!就算他们真的是紫薇的舅公舅婆,他们已经老了,说不定记错了年份月份!你不要冤枉了紫薇,再去冤枉紫薇的娘!夏雨荷已经死了,没有办法从地底下爬起来帮自己说话!皇阿玛……” 乾隆指着小燕子,厉声打断: “你给朕住口!你和紫薇,串通一气,根本从头到尾,是个大骗局,现在东窗事发,还不知羞耻,居然还敢振振有词!什么皇阿玛!朕也不是你的‘皇阿玛’!” 金琐看到这样,忍不住痛喊出声了: “皇上!我跟在太太身边九年,直到太大去世!我用我的生命和一切来发誓,太太是个高贵贤慧的女子,绝不可能像皇上想的那样!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育小姐,也非常严格……” “朕不要再听关于雨荷的任何一句话!朕再也不相信那些谎言!把这些跟雨荷有关系的人,通通给朕拉下去!朕不要见到他们,滚!” 便有太监上来,把舅公舅婆李婆婆等人拉走了。 紫薇看着乾隆,眼泪夺眶而出,她摇着头,痛楚已极的说道: “皇阿玛……这件事我百口莫辩!当不当皇阿玛的女儿,我已经不在乎……但是,我娘的人格操守,不容侮蔑!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娘怎么会那样说?我已经混乱了……”说着,她情绪大乱,噗通一跪,仰天大叫:“娘!你在哪儿?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告诉我……” “好了!不要再演戏了!”太后铁青着脸,大声说:“我已经看够了你们的戏码!如此欺君大罪,已经罪不可赦,回监牢里去等死吧!” 尔康急冲上前,脸色惨白的喊: “皇上!请听我说几句话!” 太后一拦,盯着尔康,话中有话的说: “尔康!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要你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你这一年多以来,陷在怎样一个大阴谋里?你以为只有皇上被骗吗?还有两个被骗的人,一个是永琪!一个是你!醒过来吧!尔康,你是皇上忠心的臣子,是我们大家深深喜爱的青年,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两个丫头,来历不明,满口谎言,你不要再被骗了!现在,紫薇根本不是格格,那个‘指婚’,当然也不算数!只要你醒悟,你还是我们大家的尔康,你所有的罪,一慨都可免除!听到没有?” 紫薇听了太后这一篇话,就掉头泪眼看尔康,心碎肠断。她知道“指婚”没有了,尔康只要回头,依然有着锦绣前程,就对尔康匐伏在地,哀声说道: “尔康!好自为之!紫薇和你永别了……” 尔康看到紫薇如此,听到她这样的话,真是万箭钻心。他比紫薇还要心碎,还要激动。他急奔上前,忘形的跪下,抓住紫薇的胳臂,用力的摇了摇。喊道: “永别什么?我和你天上地下,永远在一起,如何永别?”他掉头看乾隆,语气坚定的说:“皇上!紫薇对于你,身世很重要,血缘很重要,生辰八字很重要……对于我,什么都不重要!我重视她,爱护她,不因为她是格格,不因为她身上有皇家血脉……只因为,她是世上唯一的紫薇!她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好,她是流氓地痞的女儿也好,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也好,她是穷酸乞丐的女儿也好,她依然是我的紫薇!我对她的感情和欣赏,绝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有丝毫改变!要我用紫薇来换取生命和荣华富贵,未免太小看我了!” 紫薇抬头,眼光热烈的看着尔康,太感动了,眼神如痴如醉了。 小燕子含泪一笑,忽然拍起手来,大笑说道: “尔康!我崇拜你!我帮你鼓掌!有你这么伟大的人,跟我们一起死,我连砍头也不怕了!”就跳了好高,欢呼道:“好!大家‘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乾隆震住了。 晴儿热泪盈眶。令妃拭着眼角的泪。 皇后和容嬷嬷对看,也被这种气势震慑住了。 紫薇、小燕子和金琐,又被关回了监牢。 金琐把紫薇一抱,气愤的喊道: “小姐!你不要相信那个舅公舅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买通了?怎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生辰八字,太太交待得那么清楚,绝对不会有问题!难道我们不信太太,要信这些不相干的人吗?” 紫薇已经心平气和,眼里漾着幸福的泪光,平静的说: “金琐!不要为我抱不平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生气。我是哪年哪月生,我是谁的女儿,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皇阿玛认不认我,也完全不重要了!我反而谢谢舅公舅婆,没有他们来作证,我怎么会更深一层的认识尔康呢?”就作梦似的抱着膝盖,把脸颊靠在膝盖上:“我觉得好幸福,真是‘死而无憾’了!” 小燕子情绪仍然高昂,摇着紫薇: “紫薇,尔康那个监牢,离我们这个监牢远不远?” “不知道,应该不远吧!一个是男监,一个是女监。他大概就在那一头!”指指铁栅外面。 “你要做什么?你总不至于,想跟他喊话吧?”金琐看小燕子。 “永琪已经出去了,他一个人在牢里,不是好无聊吗?我确实想跟他喊话!”小燕子就大叫起来:“尔康!尔康!你听得到我吗?听到了,敲一敲铁栅栏,让我们知道!” 隐隐约约,传来有人用东西敲击铁栅的声音。 “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得到!”小燕子兴奋的大喊:“尔康!你是我们永远的尔康!你是紫薇永远的尔康!我们为你骄傲!你是英雄!是大侠……紫薇现在有悄悄话要讲给你听,你赶快把耳朵竖起来……” 紫薇含泪带笑的推着小燕子: “什么悄悄话?他听不见嘛!我嗓门没有你大,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