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挨的这一顿毒打,收到的效果还真不小,雨鹃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似乎缓和多了。而雨凤,在知道云飞“伤上加伤”以后,她是“痛上加痛”,听得眼泪汪汪,恨不得插翅飞到云飞床边去。想到云飞在这个节骨眼,仍然帮自己顶下捅刀子的过失,让自己远离责任,就更是全心震动。这才知道,所谓“魂牵梦萦”、“柔肠寸断”,是什么滋味了。 当阿超在和雨凤姐弟,畅谈受伤经过的时候,云飞也拗不过梦娴的追问,终于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坦白的告诉了母亲。梦娴听得心惊肉跳,连声喊着: “什么?原来捅你一刀的是雨凤?这个姑娘太可怕了,你还不赶快跟地散掉!你要吓死我吗?” “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说嘛,说了就是这种反应!你听了半天,也不分析一下人家的心态,也不想一想前因后果,就是先把她否决了再说!”云飞懊恼的说。 “我很同情她的心态,我也了解她的仇恨,和她的痛苦……可是,她要刺杀你呀!我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要刺杀你的人接近你呢?不行不行,我们给钱,我们赔偿他们,弥补他们,然后,你跟他们走得远远的!我去跟你爹商量商量……”她说着就走。 云飞一急,跳下地来,伸手一拦。 “娘!你不要弄得我的伤口再裂一次,那大概就要给我办后事了!” 梦娴一吓,果然立即止步。 “你赶快去床上躺着!” “你要不要好好听我说呢?” “我听,我听!你上床!” 云飞回到床上。 “这件事情,我想尽办法要瞒住爹,就因为我太了解爹了!他不会跟我讲道理,也不会听我的解释和分析,他和你一样,先要保护我,他会釜底抽薪!只要去一趟警察厅,去一趟县政府,或者其他的单位,萧家的五个孩子,全都完了!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抖。所以,娘,如果你去告诉爹,就是你拿刀子来捅我了!” “那有那么严重!你故意要讲得这么严重!”梦娴惊怔的说。 “就是这么严重!我不能让他们五个,再受到丝毫的伤害!”他深深的看着梦娴:“娘!你知道吗?雨凤带着刀去寄傲山庄,她不是要杀我,她根本不知道我会去,她是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就痛不欲生了!她是去向她爹忏悔,告罪。然后,预备一刀了断自己!如果我在她内心不是那么重要,她何至于发现我是展家的人,就绝望到不想活了?她真正震撼我的地方就在这儿,不是她刺我一刀,而是我这个人,主宰了她的生命!我只要一想到她可以因为我是展云飞而死,我就可以为她死!” “你又说得这么严重!用这么强烈的字眼!”梦娴被这样的感情吓住了。 “因为,对我而言,感情就是这样强烈的!她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可以用她的生命来爱……雨鹃,她也震撼我,因为她用她的生命来恨!她们是一对奇怪的姐妹,被我们展家的一把火,烧出两个火焰一样的人物!又亮又热,又灿烂,又迷人,又危险!” “对呀!就是“危险”这两个字,我听起来心惊胆战,她会捅你一刀,你怎么能娶她呢?如果做了夫妻,她岂不是随时可以给你一刀?” 云飞累了,沮丧了,失望的说: “我跟你保证,她不会再捅我了!” “我好希望你能够幸福!好希望你有个甜蜜的婚姻,有个很可爱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但是,这个雨凤,实在太复杂了!” “没办法了!我现在就要这个“复杂”,要定了!但是……”他痛苦的一仰头:“我的问题是,她不要我!她恨死了展云飞!我的重重关卡,还一关都没过!所以,娘,你先别为了我“娶她”之后烦恼,要烦恼的是,怎样才能“娶她”!” 一声门响,两个人都住了口。 进来的是阿超。他的神色兴奋,眼睛闪亮。云飞一看到他,就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怎样?你见到雨凤了吗?不用避讳我娘了,娘都知道了!” “我见到了!” “她怎样?”云飞迫切的问。 “她又瘦又苍白,不怎么样!雨鹃姑娘拦着门,拿扫把打我,不让我见她,对我一阵乱吼乱叫,骂得我狗血淋头,结果……” “结果怎样?”云飞急死了。 “我一气,就回来了!” 云飞瞪大眼睛,失望得心都沉进了地底: “哎!你怎么这么没用?” 阿超嘻嘻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做你的信差,那次交过白卷呢?她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云飞瞪了阿超一眼,一把抢过信笺,急忙打开。 信笺上,娟秀的笔迹,写着四句话: “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 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 云飞把信笺往胸口紧紧一压,狂喜的倒上床。 “真是一字千金啊!” 阿超笑了。 梦娴对这样的爱,不能不深深的震撼了。那个“复杂”,会唱歌,会编曲,会拿刀捅人,会爱会恨,还是“诗意”的,“文学”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啊! 这个姑娘,每晚在待月楼,又唱又跳,娱乐佳宾。 这晚,待月楼依旧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在两场表演中间的休息时间,雨凤姐妹照例都到郑老板那桌去坐坐。现在,她们和郑老板的好友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在郑老板有意无意的示意下,大家对这两姐妹也有一些忌讳,不再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了。 郑老板和他的客人们已经酒足饭饱,正在推牌九。赌兴正酣,金银花站在一边,吆喝助阵。雨凤、雨鹃两姐妹作陪,还有一群人围观,场面十分热闹。郑老板已经赢了很多钱。桌上的牌再度开牌,郑老板作庄,慢慢的摸着牌面,看他的底牌。面上的一张牌是“虎牌”。所谓虎牌,就是十一点,牌面是上面五点,下面六点。 雨鹃靠在郑老板肩上,兴高采烈的叫着: “再一张虎牌!再一张虎牌!” “不可能的!那有拿对子那么容易的!”高老板说。 “看看雨鹃这金口灵不灵?”郑老板呵呵笑着。他用大拇指压着牌面,先露出上面一半,正好是个“五点”!全场哗然。 “哈哈!不是金口,也是银口!一半已经灵了!”金银花说。 郑老板再慢吞吞的开下一半,大家都伸长了脑袋去看。 “来个四点,正好是瘪十!”许老板喊。 “四点!四点!”赌客们叫着。 “瘪十!瘪十!瘪十……”高老板喊。 大家各喊各的,雨鹃的声音却特别响亮,她感染着赌钱的刺激,涨红了脸,兴奋的喊着: “六点……六点……六点……一定是六点!虎儿来!虎儿来!虎儿到!虎儿到……” 郑老板看牌,下面一半,赫然是个“六点”。 “啪”的一声,郑老板把牌重重掷下,大笑抬头: “真的是虎儿来,虎儿到!虎牌!”他看看其他三家:“对不起,通吃!” 桌上的钱,全部扫向郑老板。围观者一片惊叹声。 “郑老板,你今晚的手气简直疯了!”高老板说。 许老板输得直冒汗,喊: “雨鹃,你坐到我旁边来,好不好?也带点好运给我嘛!” 金银花笑得花枝乱颤,说: “雨鹃,你过去,免得他输了不服气!” 雨鹃看了郑老板一眼,身子腻了腻: “我不要……人家喜欢看兴家的牌嘛!” 郑老板大笑,高兴极了,拍拍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福星,就坐这儿!”他把一张钞票塞进雨鹃的衣领里:“来,给你吃红!” 雨鹃收了钞票,笑着: “下面一把,一定拿皇帝!” “再拿皇帝,我们大家都不要赌了,散会吧!”许老板叫。 “好嘛!好嘛!那就拿个大牌好了!”雨鹃边笑边说。 郑老板被逗得开心大笑。 雨凤什么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两鹃。一脸的难过。 大家又重新洗牌,正在赌得火热,欢欢喜喜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嚣张的响了起来: “小二!小二!先给我拿一壶陈绍,一壶花雕来!那酱牛肉、腰花、猪蹄、鸡翅膀、鸭舌头、豆腐干、葱烤鲫鱼……通通拿来!快一点!” 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只见,云翔、天尧,带着四五个随从,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正在那儿呼三喝四。 雨鹃身子一挺,雨凤僵住。姐妹俩的脸孔都在一瞬间转白。 金银花警告的看了姐妹俩一眼,立即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的迎向云翔: “哟!今晚什么风,把展二爷给吹来了?赶快坐坐坐!”她回头喊:“小范,叫厨房热酒!珍珠、月娥,上菜啊!有什么就去给我拿什么上来,没有什么就去给我做什么!大家动作快一点,麻利一点!” 珍珠、月娥、小范一面高声应着,一面走马灯似的忙碌起来。 云翔看看金银花,看看郑老板那桌,大声的说: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两位萧姑娘,也到我们这桌来坐一坐?” 郑老板眼光一沈。雨鹃和雨凤交换了一个注视。郑老板歪过头去,看雨鹃: “你怎么说?要我帮你挡了吗?” 雨鹃眼珠一转,摇摇头,很快的说: “不用了。我过去!” “不许闹事!”郑老板压低声音。 “我知道。” 雨鹃起身,雨凤立刻很不放心的跟着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 ※ ※ 郑老板抬头,对屋角一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有若干大汉不受注意的,悄悄的散立在云翔那桌的附近。 天尧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云翔低声说: “伏兵不少,你收敛一点!” 云翔顿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唔,很好玩的样子!有劲!” 姐妹俩过来了,雨鹃已经理好自己纷乱的情绪,显得镇定而且神秘奕奕。对云翔嘻嘻一笑,清脆的说: “我老远就听到有鸟叫,叫得吱呀吱的,我还以为有人在打猎,猎到夜枭还是猫头鹰什么的,原来是你展某人来了!”她伸手就去倒酒,抬眼看众人:“好像都见过面哦!几个月以前,寄傲山庄的一把火,大家都参加过,是不是?我敬各位一杯。祝大家夜里能够睡得稳,不会作恶梦!家宅平安,不会被一把野火烧得一乾二净!” 两鹃举杯一口乾了,向大家照照杯子,再伸手去倒酒。 天尧和满桌的人,都惊奇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翔被这样的雨鹃吸引着,觉得又是意外,又是刺激。仰头大笑: “哈哈!火药味挺重的!见了面就骂人,太过份了吧!我今晚可是来交朋友的!来来来,不打不相识,我们算是有缘!我倒一杯酒,敬你们姐妹两个!这杯酒乾了,让我们化敌为友,怎么样?”他抬头,一口乾了杯子。 雨凤瞪着他,尽管拚命努力克制着自己,仍然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树洞里,好好的躲着,一定要来招惹我们呢?表示你很有办法,有欺负弱小的天才吗?对着我们姐妹两个,摇旗呐喊一下,会让你成英雄吗?看着别人痛苦,是你的享受吗?” 云翔怔了怔,又笑: “哟,我以为只有妹妹的嘴巴厉害,原来这姐姐的也不弱!”他举杯对雨凤,嘻皮笑脸的:“长得这么漂亮,又会说、又会唱,怪不得会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其实,哥哥弟弟是差不多的,别对我太凶哟!嫂子!” 这“嫂子”二字一出,姐妹俩双双变色。雨凤还来不及说什么,雨鹃手里的酒。已经对着云翔泼了过去。 云翔早有防备,一偏身就躲过了,顺手抓住了雨鹃的手腕: “怎么?还是只有这一招啊!金银花,你应该多教她几招,不要老是对客人泼酒!这酒吗?也挺贵的,喝了也就算了,泼了不是太可惜吗?” 金银花急忙站起身,对雨鹃喊: “雨鹃!不可以这样!”又转头对云翔,带笑又带嗔的说:“不过,你每次来,我们这儿好像就要遭殃,这是怎么回事呢?你是欺负咱们店小,还是欺负咱们没有人撑腰呢?没事就来我们待月楼找找庥烦,消遣消遣,是不是?” 另一桌上,郑老板谈笑自若的和朋友们继续赌钱。眼角不时瞟过来。 云翔仍然紧握住雨鹃的手腕,对金银花一哈腰,笑容满面的说: “千万不要动火!我们绝对不敢小看待月楼,更不敢跑来闹事!我对你金银花,或者是郑老板,都久仰了!早就想跟你们交个朋友!今晚,面对美人,我有一点儿忘形,请原谅!” 金银花见他笑容满面,语气祥和,就坐了回去。 雨鹃忽然斜睨着他,眼珠一转,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 “你抓着我的手,预备要抓多久呢?不怕别人看笑话,也不怕我疼吗?” 云翔凝视她: “赫!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可怜?我如果松手,你大概会给我一耳光吧?” 雨鹃笑得好妩媚: “在待月楼不会,我答应过金大姐不闹事。在什么荒郊野外,我就会!” 云翔抬高了眉毛,稀奇的说: “这话说得好奇怪,很有点挑逗的意味,你不是在邀我去什么荒郊野外吧?” “你那里敢跟我去什么荒郊野外,你不怕我找人杀了你?”雨鹃笑得更甜了。 “我看你确实有这个打算!是不是?你不怕在你杀我之前,我先杀了你?” 雨凤听得心惊胆战,突然一唬的站起身来: “雨鹃,我们该去换衣服,准备上场了!” 金银花慌忙接口: “是啊是啊!赶快去换衣服!” 雨鹃站起身,回头看云翔,云翔就松了手。雨鹃抽回手的时候,顺势就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摸。按着,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翔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两姐妹隐入后台,郑老板已经站在云翔面前。笑着喊: “金银花!今晚,展二爷这桌酒,记在我的帐上,我请客!展二爷,刚刚听到你说,想跟我交个朋友!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怎样?到我这桌来坐坐吧!有好多朋友都想认识你!” 云翔大笑,站起身来: “好啊!看你们玩得高兴,我正手痒呢!” “欢迎参加!”郑老板说。 天尧向云翔使眼色,示意别去,他只当看不见。就大步走到郑老板桌来,郑老板开始一一介绍,大家嘻嘻哈哈,似乎一团和气。云翔落座,金银花也坐了回来,添酒添菜。小范、珍珠、月娥围绕,一片热闹。大家就赌起钱来。 雨凤和雨鹃回到化妆间,雨凤抓住雨鹃的手,就激动万分的说: “你在做什么?勾引展夜枭吗?这一着棋实在太危险,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不管你有什么计画,你都给我打消!听到没有?你想想,那个展夜枭是白痴吗?他明知道我们恨不得干掉他,他怎么会上你的当呢?你会吃大亏的!” 雨鹃挣开她的手,去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固执的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雨凤更急了,追过来说: “雨鹃!不行不行呀!你进了虎穴,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别说虎子了,什么“子”都得不到的!那个展夜枭,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家里还有一个以漂亮出名的太太……他不会对你动心的,他会跟你玩一个“危险游戏”,弄不好,你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雨鹃抬头看她,眼睛闪亮,神情激动,意志坚决: “我不管!只要他想玩这个“危险游戏”,我就有机会!”她四周看看,把手指压在唇上:“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不要谈了,好不好?你不要管我,让我赌它一场!” 雨凤又急又痛又担心: “这不是一场赌,赌,有一半赢的机会!这是送死,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有……”她压低声音说:“你跟郑老板又在玩什么游戏?你不知道他大老婆小老婆一大堆,年纪比我们爹小不了多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嘘!不要谈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来不及了!” 雨凤感到伤心、忧虑,而且痛楚。 “雨鹃,我好难过,因为……我觉得,你在堕落。” 雨鹃猛的抬头,眼神凌厉: “是!我在堕落!因为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世界,要生存,要不被别人欺压凌辱,只能放弃我们那些不值钱的骄傲,那些叫做“尊严”什么的狗屁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雨凤睁大眼睛看她,觉得这样的雨鹃好陌生: “你觉得,如果爹还在世,他会允许我们堕落吗?” “别提爹!别说“如果”!不要被你那个有“如果论”的人所传染!“如果”是不存在的!我们的爹,也不存在了!但是……”她贴到雨凤耳边,低低的,阴沈沈的说:“那个杀爹的凶手却存在,正在外面喝酒作乐呢!” 雨凤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雨鹃抬头一笑,眼中隐含泪光: “你快换衣服,我们上台去,让他们乐上加乐吧!” 于是,姐妹俩压制住了所有的心事,上了台,唱了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十八相送”。照例把整个大厅,唱得热烘烘。这晚的雨鹃特别卖力,唱作俱佳,眼光不住的扫向郑老板那桌,引得全桌哄然叫好。郑老板和云翔,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赌钱,凝视着台上。 云翔大声喝彩,忍不住赞美: “唱得真好,长得也真漂亮!身段好、声音好、表情好……唔,有意思!怪不得轰动整个桐城!” 郑老板微笑的盯着他: “待月楼有这两个姑娘,真的是生色不少!可是,找麻烦的也不少,争风吃醋的也不少……” 云翔哈哈一笑,接口: “有郑老板撑着,谁还敢老虎嘴里拔牙呢?” 郑老板也哈哈一笑: “好说!好说!就怕有人把我当纸老虎呢!”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台上的雨凤雨鹃,唱完最后一段。双双携手,再对台下鞠躬。在如雷的掌声中,退进后台去了,郑老板对金银花低语了一句,金银花就跟到后台去了。 郑老板这才和云翔继续赌钱。 云翔的手气实在不错,连赢了两把,乐得开怀大笑。 雨凤雨鹃穿着便装出来了。郑老板忙着招手: “来来来!你们两个!” 姐妹俩走到郑老板身边,雨凤坐下。雨鹃特别选了一个靠着云翔的位子坐下。郑老板就正色的说: “听我说,雨凤雨鹃,今天我作个和事佬,你们卖我的面子,以后和展家的梁子,就算过去了!你们说怎样?” 两姐妹还没说话,金银花就接了口: “对呀!这桐城,大家都知道,“展城南,郑城北”,几乎把一个桐城给分了!今天在我这个待月楼里,我们来个“南北和”!我呢,巴不得大家都和和气气,轮流在我这儿作个小东,你们开开心心,我也生意兴旺!” 郑老板笑了: “金银花这算盘打得真好!重点在于要“轮流作东”,大家别忘了!” 满桌的客人都大笑起来,空气似乎融洽极了。云翔就笑嘻嘻的去看雨鹃: “你怎么说呢?要我正式摆酒道歉吗?” 雨鹃笑看郑老板,又笑看云翔: “这就为难我了!我要说不呢,郑老板会不高兴,我要说好呢,我自己会呕得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有这么严重吗?”云翔问。 “怎么不严重!”雨鹃对着他一扬眉毛,就唱着小调,唱到他脸上去:“冤家啊……恨只恨,不能把你挫磨成粉,烧烤成灰!” 云翔被惹得好兴奋,伸手就去搂她: “唱得好!如果真是你的“冤家”,就只好随你蒸啊煮啊,烧啊烤啊,煎啊炸啊……没办法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雨鹃也跟着笑,郑老板就开心的说: “好了!笑了笑了!不管有多大的仇恨,一笑就都解决了!金银花,叫他们再烫两壶酒来!我们今晚,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再高高兴兴的赌一场!”云翔接口。 顿时间,上酒的上酒,洗牌的洗牌,一片热闹。 雨鹃在这一片热闹中,悄悄的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云翔手中。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回去再看,要保密啊!” 云翔一怔,看着风情万种的雨鹃,整个人都陷进了亢奋里。他那里能等到回家,乘去洗手间的时候,就打开了雨鹃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明天午后两点,在城隍庙门口相候,敢不敢一个人前来?” 云翔笑了,兴奋极了。 “哈!这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以为她是猫,想捉我这只老鼠!她根本不知道,我才是猫,准备捉她这只老鼠!有意思!看看谁厉害!” 云翔回到桌上,给了雨鹃一个“肯定”的眼色。 雨凤看得糊里糊涂,一肚子的惊疑。13 这天深夜,回到家里,姐妹两个都是心事重重。雨鹃坐在镜子前面,慢吞吞的梳着头发,眼光直直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深不可测。雨凤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实在熬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肩。 “雨鹃!你有什么计画?你告诉我!” “我没有什么计画,我走一步算一步!” “那……你要走那一步?” “还没想清楚!我会五、六步棋同时走,只要有一步棋走对了,我就赢了!” “如果你通通输了呢?”雨凤害怕的喊。 雨鹃好生气,把梳子往桌上一扔: “你说一点好话好不好?” 雨凤一把拉住她,哀恳的喊: “雨鹃!我们乾脆打消复仇的念头吧!那个念头会把我们全体毁灭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雨凤抓着她的胳臂,激动的摇了摇: “你听我说!自从爹去世以后,我们最大的痛苦,不是来自于生活的艰难,而是来自我们的仇恨心,我们的报复心!我们一天到晚想报仇,但是,又没有报仇的能力和方法,所以,我们让自己好苦恼。有时,我难免会想,假若我们停止去恨,会不会反而解救了我们,给我们带来海阔天空呢?” 雨鹃迎视雨凤,感到不可思议,用力的说: “你在说些什么?停止仇恨!仇恨已经根深柢固的在我的血里,我的生命里!怎么停止?要停止这个仇恨,除非停止我的生命!要我不报仇,除非让我死!” 雨凤震动极了,雨鹃愤怒的质问: “你已经不想报仇了?是不是?你宁愿把火烧寄傲山庄的事,忘得乾乾净净,是不是?” “不是!不是!”雨凤摇头,悲哀的说:“爹的死,正像你说的,已经烙在我们的血液里,生命里,永远不会忘记!可是,报仇是一种实际的行动,这个行动是危险的,是有杀伤力的,弄得不好,仇没报成,先伤了自己!何况,弟妹还小,任何鲁莽的行为,都会连累到他们!我自己有过一次鲁莽的行为,好怕你再来一次!” “你放心吧!我不会像你那样,弄得乱七八槽!” “可是,你已经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看着你对郑老板送秋波,又看到你对那个展夜枭卖弄风情,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只知道一件事,我快要心痛得死掉了,我不要我的妹妹变成这样!我喜欢以前那个纯真快乐的萧雨鹃!让那个雨鹃回来吧!我求求你!” 雨鹃眼中含泪了,激烈的说: “那个雨鹃早就死掉了!在寄傲山庄着火的那一天,就被那把火烧死了!再也没有那个萧雨鹃了!” “有的!有的!”雨凤痛喊着:“你的心里还有温柔,你对弟妹还有爱心!我们让这份爱扩大,淹掉那一份恨,我们说不定会得救,说不定会活得很好……” “那个展夜枭如此得意,如此张狂,随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像玩物一样的逗弄一番,我们这样忍辱偷生,怎么可能活得很好?” “或者,我们可以换一个职业……” “不要说笑话了!或者,我们可以去绮翠院!还有一条路,你可以嫁到展家去,用展家的钱来养活弟妹!” 雨凤一阵激动: “你还在对我这件事呕气,是不是?我赌过咒,发过誓,说了几千几万次,我不会嫁他,你就是不信,是不是?” ※ ※ ※ “反正,我看你最后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敢说你现在不爱他,不想他吗?” “我们不要把话题岔开,我们谈的不是我的问题!” “怎么不是你的问题?我们谈的是我们两个的问题!你有你的执迷不悟,我有我的执迷不悟,我们谁也劝不了谁!所以,别说了!” 雨凤无话可说了。姐妹俩上了床,两个人都翻来覆去,各人带着各人的执迷不悟,各人带着各人的煎熬痛楚,眼睁睁的看着窗纸被黎明染白。 早上,有人敲门,雨凤奔出去开门。门一开,她就怔住了。 门外,赫然站着云飞和阿超。 雨凤深吸口气,抬头痴望云飞,不能呼吸了,恍如隔世。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云飞注视她,低沈而热烈的开了口:“雨凤!总算……又见到你了!” 雨凤只是看着他,眼里,凝聚着渴盼和相思,嘴里,却不能言语。 “你好吗?”云飞深深的,深深的凝视她:“不好,是吗?你瘦多了!” 雨凤的心,一阵抽搐,眼泪立刻冲进眼眶: “你才瘦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伤口怎样?” “见到你,比在床上养伤,有用多了!” 雨鹃在室内喊: “谁来了?” 雨鹃跑出来,在她身后,小三,小四,小五通通跟着跑了出来。小五一看到云飞,马上热烈的喊: “慕白大哥,你好久没来了!小兔儿一直在想你呢!” “是吗?”云飞走进门,激动的抱了抱小五:“小兔儿跟你怎么说的?” “它说:慕白大哥怎么不见了呢?是不是去帮我们打妖怪去了!” “它真聪明!答对了!”云飞看到小五真情流露,心里安慰极了。 小四一看到阿超,就奔了过去。 “小四!怎么没去上学?”阿超问。 “今天是十五,学校休息。” “瞧我,日子都过糊涂了!”阿超敲了自己一下。 “我跟你说,那个箭靶的距离是真的不够了,我现在站在这边墙根,几乎每次都可以射中红心!这样不太刺激,不好玩了!”小四急急报告。 “真的吗?那我们得把箭靶搬到郊外去,找一个空地,继续练!现在不止练你的准确度,还要练你的臂力!” “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小四关心的看他。 “那个啊,小意思!” 阿超就带着小四去研究箭靶。 小三跑到云飞面前,想和云飞说话,又有一点迟疑,回头看雨鹃。小声的问: “可以跟他说话吗?到底他是苏大哥,还是展混蛋?” 两鹃一怔,觉得好困扰。还来不及回答,云飞已诚恳的喊: “小三,小四,小五,你们都过来!” 小五已经在云飞身边了,小三和小四采取观望态度,不住看看雨鹃,看看云飞。 “我这些天没有来看你们,是因为我生病了!可是,我一直很想你们,一直有句话要告诉你们,不管我姓什么,我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慕白大哥!没有一点点不同!如果你们喜欢过他,就喜欢到底吧!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不排斥我,我会是你们永远的大哥!”云飞真挚已极的说。 小三忍不住接口了: “我知道,你是苏慕白,你写了一本书,《生命之歌》!大姐每天抱着看,还背给我们听!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大姐说,能写那本书的人,一定有一颗善良的心!” 云飞一听,震动极了,回头去热烈的看雨凤,四目相接,都有片刻心醉神驰。 小四走到云飞身前,看他: “我听阿超说了,你们都被暗算了!两个人都受了伤。你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不是很危险吗?你的伤口好了没有?” 云飞好感动: “虽然没有全好,但是已经差不多了!” 雨鹃看到这种状况,弟妹们显然没办法去恨云飞,这样敌友不分,以后要怎么办?她一阵烦恼,不禁一叹。 云飞立刻向她迈了一步,诚心诚意的说: “雨鹃!就算你不能把我当朋友,最起码也不要把我当敌人吧!好吗?你一定要了解,你恨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知道寄傲山庄被烧之后,我的懊恼和痛恨跟你们一样强烈!这些日子跟你们交朋友,我更是充满了歉意,这种歉意让我也好痛苦!如果不是那么了解你们的恨,我也不会隐姓埋名。我实在是有我的苦衷,不是要欺骗你们!” 雨鹃好痛苦。事实上,听过阿超上次的报告,她已经很难去恨云飞了。但是,要她和一个展家的大少爷“做朋友”,实在是“强人所难”。一时之间,她心里伤痛而矛盾,只能低头不语。 雨凤已经热泪盈眶了。 云飞看到雨鹃不说话,脸上,依旧倔强。就叹了口气,回头看雨凤: “雨凤!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有好多话想跟你谈一谈!” 雨凤眼睛闪亮,呼吸急促,跑过去握住雨鹃的手。哀求的问: “好不好?好不好?” “你干嘛问我?”雨鹃一甩手,跑到屋里去。 雨凤追进屋里,拉住她: “要不然,我回来之后,你会生气呀!大家都会不理我呀!我受不了你们大家不理我!受不了你说你们大家的份量赶不上一个他!”她痛定思痛,下决心的说:“我跟你说,我再见他这一次就好!许多话必须当面跟他说清楚不可!见完这一次,我就再也不见他了。我去跟他了断!真的!” 雨鹃悲哀的看着她: “你了断不了的!见了他,你就崩溃了!” “我不会!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我知道我跟他是没有未来的!我都明白了!” 雨鹃叹了口气: “随你吧!全世界都敌友不分,我自己也被你们搞得糊里糊涂!只好各人认自己的朋友,报自己的仇好了,我也不管了!” 雨凤好像得到皇恩大赦一般: “那……我出去走走,尽快回来!” 雨鹃点头。雨凤就跑出去,拉着云飞。 “我们走吧!” 两人站在大树下,相对凝视,久久,久久。 云飞眼中燃烧着热情,不能自已。终于将她拥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难捱过!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融化在这样的炙热里,片刻,才挣脱了他。 “你的伤,到底怎样?阿超说你再度流血,我吓得魂都没有了!你现在跑出来,有没有关系?大夫怎么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完全好了,那是骗你的!我还是会痛,想到你的时候,就痛得更厉害!不想到你的时候很少,所以一直很痛!” 她先还认真的听,听到后面,脸色一沈。 “难得见一面,你还要贫嘴!” 他脸色一正,诚恳的说: “没有贫嘴,是真的!” 她心中酸楚,声音哽咽: “你这个人真真假假,我实在不知道你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 云飞激动的把她的双手阖在自己手中。 “这些日子,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我好后悔,应该一上来就对你表明身份,不该欺骗你!可是,当时我真的不敢赌!好怕被你们的恨,砍杀得乱七八糟,结果,还是没有逃过你这一刀!” 她含泪看他,不语。 “原谅我了没有?”他低声的问。 她愁肠百折,不说话。 “你写了二十个字给我,我念了两万遍。你所有的心事,我都念得清清楚楚。”他把她的手拉到胸前,一个激动,喊:“雨凤,嫁我吧!我们结婚吧!” 她大大一震。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嫁你?怎么可能结婚?” “为什么不可能?” 雨凤睁大眼睛看着他,痛楚的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姓展!因为你是展家的长子,展家的继承人!因为我不可能走进展家的大门,我不可能喊你的爹为爹,认你的娘为娘,把展家当自己的家!你当初不敢告诉我你姓展,你就知道这一点!今天,怎么敢要求我嫁给你!” 云飞痛苦的看着她,迫切的说: “如果我们在外面组织小家庭呢?你不需要进展家大门,我们租个房子,把弟弟妹妹们全接来一起住!这样行不行呢?” “这样,你就不姓展了吗?这样,我就不算是展家的媳妇了吗?这样,我就逃得开你的父母,和你那个该死的弟弟吗?不行!绝对不行!” “我知道了,你深恶痛绝,是我这个姓!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姓苏,你希望我永远姓苏!” “好遗憾,你不姓苏!” 云飞急了,正色说: “雨凤,你也读过书,你知道,中国人不能忘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不会爱一个不认自己父母的男人!如果我连父母都可以不认,我还值得你信赖吗?” “我们不要谈信赖与不信赖的问题,这个问题离我们太遥远了!坦白说,我今天再跟你见这一面。是要来跟你做个了断的!” “什么?了断?”他大吃一惊。 “是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你了!我要告诉你,并不是我恨你,我现在已经不恨了!我只是无可奈何!在你这种身份之下,我没有办法跟你谈未来,只能跟你分手……” “不不!这是不对的!”他急切的打断了她:“人生的道路,不能说走不通就停止不走了!我和你之间,没有“了断”这两个字,已经相遇,又相爱到这个地步,如何“了”?如何“断”?我不跟你了断,我要跟你继续走下去!” 她着急,眼中充泪了: “那有路可走?在你受伤这段日子里,我也想过几千几万遍了!只要你是展家人,我们就注定无缘了!”她凝视着他,眼神里是万缕柔情千种恨,声音里是字字血泪,句句心酸:“不要再来找我了,放掉我吧!你一次一次来找我,我就没有办法坚强!你让我好痛苦,你知道吗?真的真的好痛苦……真的真的……我不能吃,不能睡,白天还要做家事,晚上还要强颜欢笑去唱歌……” 云飞好心痛,紧紧的把她一抱。 “我不好,让你这么痛苦,是我不好!可是,请你不要轻易的说分手!” 她挣开了他,跑开去,眼泪落下: “分手!是唯一的一条路!” 他追过去,急促的说: “不是唯一的!我还有第三个提议,我说出来,你不要再跟我说“不”!” 她看着他。 “我们到南方去!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已经在南方住了四年,我们办杂志、写文章,过得优游自在。我们去那儿,把桐城所有的是是非非,全体忘掉!虽然生活会苦一点,但是,就没有这些让人烦恼的牵牵绊绊了!好不好?” 雨凤眼中闪过一线希望的光。想一想,光芒又隐去了。 “把小三、小四、小五都带去吗?” “可以,大家过得艰苦一点而已。” “那……雨鹃呢?” “只要她愿意,我们带她一起走!” 雨凤激动起来,叫: “你还不明白吗?雨鹃怎么会跟我们两个一起走呢?她恨都恨死我,气都气死我,我这么不争气,会爱上一个展家的人!现在,还要她放弃这个我们生长的地方,我们爹娘所在的地方,跟你去流浪……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跟她开口,她会气死的!” “你离不开雨鹃吗?”他问。 雨凤震惊的,愤怒的一抬头,喊着: “我离不开雨鹃!我当然离不开雨鹃!我们五个,就像一只手掌上的五个手指头!你说,手指头那个离得开那一个?你以为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像你家一样,会彼此仇恨,勾心斗角,恨不得杀掉对方吗?” “你不要生气嘛!” “你这么不了解我,我怎能不生气?” “那……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急都快被你急死了,所有的智慧都快用完了!” 她低下头去,柔肠寸断了: “所以,我说,只有一条路。” ※ ※ ※ “你在乎我的身份更胜于我这个人吗?” “是。” “你要逼我和展家脱离关系?” “我不敢。我没有逼你做什么,我只求你放掉我!” “我爹说过一句话,无论我怎样逃避,我身体里仍然流着展家的血液!” “你爹说得很对,所以,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可能到此为止的!你虽然嘴里这样说,你的心在说相反的话,你不会要跟我“了断”的!你和我一样清楚,我们已经再也分不开了!” “只要你不来找我……” “不来找你?你乾脆再给我一刀算了!” 雨凤跺脚,泪珠滚落: “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 “你这样一下子是苏慕白,一下子是展云飞,弄得我精神分裂,弄得雨鹃也不谅解我,弄得我的生活乱七八糟,弄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你还要一句一句的逼我……你要我怎样?你不知道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吗?” 云飞紧紧的抱住她,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肩上,在她耳畔,低低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爱你”,真是对不起!我这么“在乎你”,真是对不起!我这么“离不开你”,真是对不起!我这么“重视你”,真是对不起……最大最大的对不起,是我爹娘不该生我,那么,你就可以只有恨,没有爱了!” 雨凤倒在他肩上,听到这样的话,她心志动摇,神魂俱碎,简直不知身之所在了。 雨凤弄得颠三倒四,欲断不断。雨鹃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 这天下午,云翔准时来赴雨鹃的约会。 庙前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云翔骑了一匹马,踢踢踏踏而来。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树上。大步走到庙前,四面张望,不见雨鹃的人影。他走进庙里,上香的人潮汹涌,也没看到雨鹃。 “原来跟我开玩笑,让我扑一个空!我就说,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约我单独会面?” 云翔正预备放弃,忽然有个人影从树影中窜出来,往他面前一站。 云翔定睛一看,雨鹃穿着一身的红,红衫红裤黑靴子,头上戴了一顶红帽子,精光四射,帅气十足,令人眼睛一亮。 雨鹃灿烂的笑着: “不简单!展二少爷,你居然敢一个人过来!不怕我有伏兵把你给宰了?看样子,这展夜枭的外号,不是轻易得来的!” ※ ※ ※ 云翔忍不住笑了: “哈!说得太狂了吧?好像你是一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样,我会见了你就吓得屁滚尿流吗?你敢约我,我当然会来!” “好极了!你骑了马来,更妙了!这儿人太多,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好不好?” “你敢和我同骑一匹马吗?” “求之不得!是我的荣幸!”雨鹃一脸的笑。 “嘴巴太甜了,我闻到一股“口蜜腹剑”的味道!”云翔也笑。 “怕了吗?”雨鹃挑眉。 “怕,怕,怕!怕得不得了!”云翔忍俊不禁。 两人走到系马处,云翔解下马来,跳上马背,再把雨鹃捞上来,拥着她,他们就向郊外疾驰而去。 到了玉带溪畔,四顾无人,荒野寂寂。云翔勒住马,在雨鹃耳边吹气,问: “这算不算是“荒郊野外”了?” “应该算吧!我们下来走走!” 两人下马,走到水边的草地上。 雨鹃坐下,用手抱着膝,凝视着远方。 云翔在她身边坐下,很感兴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下面要出什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