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苍天有泪-3

身后,忽然响起那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给我回来,回来!”  雨鹃霍的一回身,气冲冲的喊:  “你到底要怎样?水也给你泼了,人也给你骂了,我们也自认倒楣走人了……你还要怎样?”  那个女子笑了,有一股妩媚的风韵。  “哈!火气可真不小!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敲我的门?为什么说家破人亡?再有呢,水是我泼的,衣裳没给你弄乾,我还有点儿不安心呢!回来,我找件衣裳给你换换,你有什么事,也跟我说说!”  雨鹃和雨凤相对一怔,雨凤急忙抬头,眼里绽出希望的光芒,把所有的骄傲都摒诸脑后,急切的说:  “这位大姐,我们是想找个工作,不论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干!烧火、煮饭、洗衣、端茶、送水……什么什么都可以……”  女子眼光锐利的打量两人。  “原来你们想找工作,这么凶,谁敢给你们工作?”  雨鹃脸色一僵,拉着雨凤就走。  “别理她了!”  “回来!”女子又喊,清脆有力。  两姐妹再度站住。  “你们会唱歌吗?”  雨凤满脸光彩,拚命点头:  “唱歌?会会会!我们会唱歌!”  女子再上上下下的看二人: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话呢,你们就敲对门了!”她一转身往里走,一面扬着声音喊:“珍珠!月娥!都来帮忙……”  就有两个丫头大声应着:  “是!金大姐!”  姐妹俩不大相信的站着,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那儿发楞。女子回头嚷:  “还发什么呆?还不赶快进来!”  姐妹俩这才如大梦初醒般,慌忙跟着向内走。  雨凤、雨鹃的转机就这样开始了。她们终于遇到了她们生命里的贵人,金银花。金银花是“待月楼”的女老板,见过世面,径过风霜,混过江湖。在桐城,名气不小,达官贵人,几乎都要卖她的帐,因为,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在撑腰,那个人,是拥有大风煤矿的郑老板。这家待月楼,表面是金银花的,实际是郑老板的。是桐城最有规模的餐馆。可以吃饭,可以看戏,还可以赌钱。一年到头,生意鼎盛,是“城北”的“活动中心”。在“桐城”,有两大势力,一个是城南的展家,一个就是城北的郑家。  雨凤、雨鹃两姐妹,对于“桐城”的情形,一无所知。她们熟悉的地方,只有溪口和寄傲山庄。她们并不知道,她们歪打正着,进入了“城北”的活动中心。  金银花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听完了姐妹俩的故事。展家!那展家的孽,越造越多了。她不动声色,把姐妹俩带进后台的一闲化妆间,“呼”的一声,掀开门帘,领先走了进去。雨凤、雨鹃跟了进来,珍珠、月娥也跟在后面。  “你们姐妹的故事呢,我也知道一个大概了!有句话先说明白,你们的遭遇虽然可怜,但我可不开救济院!你们有本领干活,我就把你们姐妹留下,没有本领干活,就马上离开待月楼!我不缺烧饭洗碗上菜跑堂的,就缺两个可以表演,唱曲儿,帮我吸引客人的人!”  雨凤、雨鹃不断对看,有些紧张,有些惶恐。  “这位大姐……”  金银花一回头:  “我的名字不叫“这位大姐”,我是“金银花”!年轻的时候,也登过台,唱过花旦!这待月楼呢,是我开的,大家都叫我金银花,或是金大姐,你们,就叫我金大姐吧!”  雨凤立刻顺从的喊:  “是!金大姐!”  金银花走向一排挂着的戏装,解释说:  “本来我们有个小小的戏班子,上个月解散了。这儿还有现成的衣裳,你们马上选两套换上!珍珠,月娥,帮她们两个打扮打扮,胭脂水粉这儿都有……”指着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我给你们两个小时来准备,时辰到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出场表演!”拿起桌上一个座钟,往两人面前一放。“现在是五点半,七点半出场!”  雨鹃一惊,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今晚?两个小时以后要出去表演?”  金银花锐利的看向雨鹃:  “怎么?不行吗?你做不到吗?如果做不到,趁早告诉我,别浪费了我的胭脂花粉!”就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我还以为你们真是“虎落平阳”呢!看样子,也不过是小犬两只罢了!”  雨鹃被刺激了,一挺背脊,大声说:  “行!给我们两小时,我们会准时出去表演!”  雨凤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毫无把握,着急的喊:  “雨鹃……”  雨鹃抬头看她,眼神坚定,声音有力:  “想想在医院的小五,想想没吃没穿的小三小四,你就什么都做得到了!”  金银花挑挑眉毛:  “好!就看你们的了!我还要去忙呢……”转身喊:“龚师傅!带着你的胡琴进来吧!”  就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抱着胡琴走来。金银花对龚师傅交代说:  “马上跟这两个姑娘练练!看她们要唱什么,你就给拉什么!”  “是!”龚师傅恭敬的回答。  金银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倏然回头,盯着雨凤雨鹃说:  “你们唱得好,别说妹妹的医药费有了着落,我还可以拨两间屋子给你们兄弟姐妹住!唱得不好呢……我就不客气了!再有,我们这儿是喝酒吃饭的地方,你们别给我唱什么“满江红”“浪淘沙”的!大家是来找乐子的,懂了吗?”  雨凤咽了一口气,睁大眼睛,拚命点头。  金银花一掀门帘,走了。  珍珠、月娥已经急急忙忙的打了两盆水来。催促着:  “怏来洗个脸,打扮打扮!金大姐可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价可还的啊!”  龚师傅拉张椅子坐下,胡琴声“咿咿呀呀”的响起。龚师傅看着两人:  “两位姑娘,你们要唱什么?”  表演?要上台表演?这一生,连“表演”都没看过,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怎么表演?而且,连练习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表演?雨凤急得冷汗直冒,脸色发青,说:  “我快要昏倒了!”  雨鹃一把握住她的双臂,用力的摇了摇,两眼发光的,有力的说:  “你听到了吗?有医药费,还有地方住!快打起精神来,我们做得到的!”  “但是,我们唱什么?“问燕儿”、“问云儿”吗?”  两鹃想了想,眼睛一亮:  “有了!你记得爹有一次,把南方的小曲儿教给娘唱,逗得我们全体笑翻了,记得吗?我们还跟着学了一阵,我记得有个曲子叫“对花”!”  这天晚上,待月楼的生意很好,宾客满堂。  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楼上有雅座,楼下是敞开的大厅。大厅前面有个小小的戏台。戏台之外,就是一桌桌的酒席。  这正是宾客最多的时候,高朋满座,笑语喧哗,觥筹交错,十分热闹。有的人在喝酒,也有一两桌在掷骰子,推牌九。  珍珠、月娥穿梭在客人中,倒茶倒水,上菜上酒。  小范是待月楼的跑堂,大约十八、九岁,被叫过来又叫过去,忙碌的应付着点菜的客人们。  金银花穿着艳丽的服装,像花蝴蝶一般周旋在每一桌客人之间。  台前正中的一桌上,坐着郑老板。这一桌永远为郑老板保留,他来,是他专有,他不来就空着。他是个身材颀长,长得相当体面的中年人。有深邃的眼睛,和让人永远看不透的深沈。这时,他正和他的几个好友在推牌九,赌得热和。  龚师傅不受注意的走到台上一隅,开始拉琴。  没有人注意这琴声,客人们自顾自的聊天,喝酒,猜拳,赌钱。  忽然,从后台响起一声高亢悦耳的歌声,压住了整个大厅的嘈杂。一个女声,清脆嘹亮的唱着:  “喂……”声音拉得很长,绵绵袅袅,余音不断,绕室回响:“叫一声哥哥喂……叫一声郎喂……”  所有的客人都楞住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看着台上。  金银花不禁一怔,这比她预期的效果高太多了,她身不由己,在郑老板的身边坐下,凝神观看。郑老板听到这样的歌声,完全被吸引住了,停止赌钱,眼睛也瞪着台上。他的客人们也都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小范正写菜单,竟然忘了写下去,讶然回头看台上。  随着歌声,雨鹃出场了。她穿着大古装,扮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手持摺扇,顾盼生辉。一面出场,一面唱:  “叫一声妹妹喂……叫一声姑娘喂……”  雨凤跟着出场,也是古装扮相,扮成一个娇媚女子。柳腰款摆,莲步轻摇,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半带羞涩半带娇。  两个姐妹这一男一女的扮相,出色极了,立刻引起满座的惊叹。  姐妹俩就一人一句的唱了起来:  “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了种子……”雨凤唱。  “发了一棵芽……”雨鹃对台下扫了一眼。  台下立刻爆出如雷的掌声。  “什么果子什么叶?”雨凤唱。  “红果子绿叶……”雨鹃唱。  “开的是什么花?”雨凤唱。  “开的是小白花……”两鹃唱。  “结的是什么果呀?”雨凤唱。  “结的是黑色果呀……”雨鹃唱。  “磨的是什么粉?”雨凤唱。  “磨出白色的粉!”雨鹃唱。  “磨出那白的粉呀……”雨凤唱。  “给我妹妹搽!给我妹妹搽!”雨鹃唱。  下面是“过门”,雨凤做娇羞不依状,用袖子遮着脸满场跑。雨鹃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满场追雨凤。  客人们再度响起如雷的掌声,并纷纷站起来叫好。  郑老板驽讶极了,回头看金银花:  “你从那里找来这样一对美人?又唱得这么好!你太有本领了!事先也没告诉我一声,要给我一个意外吗?”  金银花又惊又喜,不禁眉开眼笑:  “不瞒你,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大大的意外呢!就是要我打着灯笼,全桐城找,我也不见得会把这一对姐妹给找出来!今天她们会来我这里唱歌,完全是展夜枭的杰作!是他给咱们送了一份礼!”  “展家?这事怎么跟展家有关系?”郑老板惊奇的问。  “哗!我看,我们桐城,要找跟展家没关系的,就只有你郑老板的“大风煤矿”,和我这个“待月楼”了!”金银花说。  过门完毕,雨凤、雨鹃继续唱了起来。           ※        ※         ※  “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小桥下,只见前面来个人……”  “前面来的什么人?”  “前面来的是长人!”  “又见后面来个人……”  “后面来的什么人?”  “后面来的是矮人!”  “左边又来一个人!”  “左边来的什么人?”  “来个扭扭捏捏,一步一蹭的大婶婶……”  “哦,大婶是什么人?”  “不知她是什么人?”  雨鹃两眼啾着雨凤,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唱着:  “妹妹喂……她是我俩的媒人……要给我俩说婚配,选个日子配成对!呀得呀得儿喂,得儿喂,得儿喂……”  雨凤一羞,用袖子把脸一遮,奔进后台去了。  雨鹃在一片哄然叫好声中,也奔进去了。  客人们疯狂的、忘形的鼓着掌。  金银花听着这满堂彩,看着兴奋的人群,笑得心花怒放。  奔进后台的两凤和雨鹃,手拉着手,彼此看着彼此。听着身后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她们惊喜着,两人的眼睛里,都闪耀着光华。她们知道,这掌声代表的是;住的地方有了,小五的医药费有了!  当天晚上,金银花就拨了两间房子给萧家姐弟住。房子很破旧,可喜的是还乾净,房子在一个四合院里,这儿等于是待月楼的员工宿舍。小范、珍珠、月娥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也有个照应。房间是两间相连,外面一个大间,里面一个小间,中间有门可通。雨凤和雨鹃站在房间里,惊喜莫名。金银花看着姐妹俩,说:  “那么,就这么说走了,每天晚上给我唱两场,如果生意好,客人不敬,就唱三场!白天都空给你们,让你们去医院照顾妹妹,可是,不要每天晚上就唱那两首,找时间练唱,是你们自己的事!”  雨鹃急忙说:  “我们会好多曲子,必要的时候,自己还可以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金银花似笑非笑的啾着雨鹃:  “现在,不骂我是神经病,泼了你一身水了?”  雨鹃嫣然一笑:  “谢谢你泼水,如果泼水就有生机,多泼几次,我心甘情愿!”           ※        ※         ※  金银花噗哧一声笑了。  萧家的五个兄弟姐妹,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云飞回家转眼就半个月了,每天忙来忙去,要应酬祖望的客人,要陪伴寂寞的梦娴,又被  望拉着去“了解”展家的事业,逼着问他到底要管那一样?所有的亲朋,知道云飞回来了,争着前来示好,筵席不断。他简直没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在记忆深处,有个人影一直反覆出现,脑海里经常漾起雨凤的歌声:“问云儿,你为何流浪?问云儿,你为何飘荡?”好奇怪,自己名叫“云飞”,这首歌好像为他而唱。那个唱歌的女孩,大概正带着弟妹在瀑布下享受着阳光,享受着爱吧!自从见到雨凤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幸福,在那五个姐弟的脸上身上,不在这荣华富贵的展家!  这天,阿超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我都打听清楚了,那萧家的寄傲山庄,已经被二少爷放火烧掉了!”  云飞大惊的看着阿超:  “什么?放火?”  “是!小朱已经对我招了,那天晚上,他跟着去的!萧家被烧得一乾二净,萧老头也被活活烧死了……他家有五个兄弟姐妹,个个会唱歌,大姐,就是你从河里救出来的姑娘,名字叫萧雨凤!”  云飞太震惊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抓起桌上的马鞭,急促的说:  “我们看看去!把你打听到的事情,全体告诉我!”  当云飞带着阿超,赶到寄傲山庄的时候,云翔和纪总管、天尧,正率领着工人,在清除寄傲山庄烧焦的断壁残垣。  云飞和阿超快马冲进,两人翻身下马。云翔看到他们来了,惊愕得一塌糊涂。云飞四面打量,看着那焦黑的断壁残垣,也惊愕得一塌糊涂。  “赫!这是什么风,会把你这位大少爷,吹到我的工地上来了?”云翔怪叫着。  云飞眼前,一再浮现着雨凤那甜美的脸,响起小五欢呼的声音,看到五个恩爱快乐的脸庞。而今,那洋溢着欢乐和幸福的五姐弟,不知道流落何方?他四面环视,但见满眼焦土,一片苍凉。心里就被一种悲愤的情绪涨满了,他怒气冲冲的盯着云翔:  “你的工地?你为了要夺得这块地,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还烧出一条人命!现在,你在这儿盖工厂,你就不怕阴魂不散,天网恢恢,会带给我们全家不幸吗?”  云翔立刻大怒起来,暴跳着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块地老早就属于我们展家了,什么叫“夺得”?那晚,这儿会失火,完全是个意外,我只是想用烟把萧老头给薰出来!谁知道会整个烧起来呢?再说,那萧老头会烧死,与我毫无关系……”就大叫:“天尧!你过来作证!”  天尧走过来,说:  “真的!本来大家都在院子里,没有一个会受伤,可是,有个小孩跑进火里去,萧老头为了救那个孩子……”  天尧的话还没说完,云翔一个不耐烦,把他推开,气冲冲的对云飞吼:  “我根本用不着跟你解释,不管我有没有放火,有没有把人烧死,都和你这个伪君子无关!你早就对这个家弃权了,这些年来,是我在为这个家鞠躬尽瘁,奉养父母,你!你根本是个逃兵!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更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云飞沈重的呼吸着,死死的盯着他:  “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极了!这才博得一个“展夜枭”的外号!听说,你常常带着马队,晚上出动,专吓老百姓,逼得这附近所有的人家,没有一个住得下去,因而,大家叫你们“夜枭队”!夜枭!多光彩的封号!你知道什么是夜枭吗?那是一种半夜出动,专吃腐尸的鸟!这就是桐城对你展二少爷的评价!就是你为爹娘争得的荣耀!”  云翔暴怒,喊:  “我是不是夜枭,关你什么事?那些无知老百姓的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  云飞抬头看天尧,眼光里盛满了沈痛:  “天尧!你、我、云翔,还有天虹,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我们都有很多理想,我相当个作家,你想当个大夫,没想到今天,你不当大夫也罢了,居然帮着云翔,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再抬头看纪总管,更沈痛的:“纪叔,你也是?”  纪总管脸色一沈,按捺着不说话。  天尧有些老羞成怒了,也涨红了脸:  “你不能这么说,我们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别人欠了债,我们当然要他还钱,要不然,你家里开什么钱庄?”  “对!”云翔大声接口:“你以为你吃的奶水就比较乾净了吗?你也是被展家钱庄养大的!别在这儿唱高调,故作清高了!简直恶心!”  云飞气得脸色发青:  “我看,你们是彻底没救了!”他突然走到工人前面,大喊:“停止!大家停止!不要再弄了!”  工人们愕然的停下来。  云翔追过来,又惊又怒的喊:  “你干嘛?”  云飞对工人们挥手,嚷着:  “统统散掉!统统回家去!我是展云飞!你们大家看清楚了,我说的,这里目前不需要整理,听到没有?”  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           ※        ※         ※  云翔这一下,气得面红耳赤,走过去对云飞重重的一推。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发号施令?”也对工人们挥手:“别听他的,快做工!”  “不许做!”云飞喊。  “快做!快做!”云翔喊。  工人们更加没有主张了。  “纪叔!”云飞喊了一声。  “是!”纪总管应着。  “我爹有没有交代你,展家的事业中,只要我喜欢,就交给我管?”  “是,是……有的,有的!”纪总管不能不点头。  云飞傲然的一仰头:  “那么,你回去告诉他,我要了这块地!我今天就会跟他亲自说!所以,你管一管这些工人,谁再敢碰这儿的一砖一瓦,就是和我过不去!也就是纪叔您督导不周了。”  “是,是,是。”纪总管喃喃的说。  云翔一把抓住了云飞的衣服。大叫:  “你说过,你不是来和我争财产,抢地盘的!你说过,你不在乎展家的万贯家财,你根本不屑于和我争……那是那是……四月五日,早上几点?”他气得头脑不清。“大家吃早饭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那些话吗?口说无凭,算我没说过!”  “你混蛋!你无赖!”云翔气得快发疯了,大吼。  “这一招可是跟你学的!”云飞说。  云翔忍无可忍,一拳就对他挥去。云飞一闪身躲过。云翔的第二拳又挥了过来。阿超及时飞跃过来,轻轻松松的接住了云翔的拳头。抬头笑看他:  “我劝二少爷,最好不要跟大少爷动手,不管是谁挂了彩,回去见着老爷,都不好交代!”  纪总管连忙应着:  “阿超说的是!云翔,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  云翔愤愤的抽回了手,对阿超咬牙切齿的大骂:  “我忘了,云飞身边还有你这个狗腿子!”又对云飞怒喊:“你连打个架,都要旁人帮你出手吗?”再掉头对纪总管怒吼:“你除了说“是是是”,还会不会说别的?”  云翔这一吼,把纪总管、阿超、天尧全都得罪了。天尧对云翔一皱眉头:  “我爹好歹是你的岳父,你客气一点!”  “岳父?我看他自从云飞回来,心里就只有云飞,没有我了!说不定已经后悔这门亲事了……”  纪总管的眼神充满了愠怒,脸色阴沈,不理云翔,对工人们挥手说:  “大家听到大少爷的吩咐了?统统回去!今天不要做了,等到要做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工人们应着,大家收拾工具散去。  云翔惊看纪总管,愤愤的嚷:  “你真的帮着他?”  “我没有帮着谁!”纪总管声音里带着隐忍,带着沧桑,带着无奈:“我是展家的总管!三十年来,我听老爷差遣!现在,还是听老爷差遣!我根本没有立场说帮谁或不帮谁!既然这块地现在有争执,我回去问过老爷再说!”  纪总管说完,回身就走。天尧瞪了云翔一眼,也跟着离去。  云翔怔了怔,对云飞匆匆的挥了挥拳头,恨恨的说:  “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也追着纪总管和天尧而去。  阿超看着三人的背影,回头问云飞:  “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回家,抢在二少爷前面,去跟老爷谈谈?”  云飞摇摇头:  “让他去吧!除非我能找到萧家的五个子女,否则,我要这块地做什么?”他一弯腰,从地上抬起“寄傲山庄”的横匾,看了看:“好字!应该是个怀才不遇的赞书人吧!”  云飞走入废墟,四面观望,不胜怆恻,忽然看到废墟中有一样东西,再患弯腰拾起,是那个已经烧掉一半的小兔儿,眼前不禁浮起小五欢呼“小兔儿!”破涕为笑的模样。  “唉!”他长叹一声,抬头看阿超:“你不是说这附近还有一家姓杜的老夫妻吗?我们问问去!我发誓,要找到这五个兄弟姐妹!”  云飞很快的找到了杜爷爷和杜奶奶,也知道了寄傲山庄烧毁之后的情形。没有耽搁,他们回到桐城,直奔“圣心医院”,就在那间像“难民营”一样的大病房里,看到了小三、小四和小五。  小五坐在病床上,手腕和额头都包着纱布,但是,已经恢复了精神。小三和小四,围着病床,跟她说东说西,指手画脚,逗她高兴。  云飞和阿超快步来到病床前。云飞看着三个孩子,不胜怆恻。  “小三,小四,小五,还记得我吗?”云飞问。  小五眼睛一亮,高兴的大喊:  “大哥!会游泳的大哥!”  “我记得,当然记得!”小三跟着喊。  小四好兴奋: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        ※         ※  “好不容易!找了好久……”云飞凝视着三个孩子:“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小三立即伸手,把云飞的衣袖一拉,云飞偏过头去,小三在他耳边飞快的说:  “小五还不知道爹已经……那个了,不要说出来!”  云飞怔了怔,心里一惨。四面看看:  “你们的两个姐姐呢?怎么没看见?”  小三和小四就异口同声的说:  “在待月楼!”  待月楼又是宾客盈门,觥筹交错的时候。  云飞和阿超挤了进来,小范一边带位,一边说:  “两位先生这边坐,对不起,只有旁边这个小桌子了,请凑合凑合!这几天生意实在太好了。”  云飞和阿超在一个角落上坐下。  “两位要喝点酒吗?”  云飞看着一屋子的笑语喧哗,好奇的问:  “你们生意一直这么好吗?”  “都亏萧家姐妹……”小范笑着,打量云飞和阿超:“二位好像是第一次来待月楼,是不是也听说了,来看看热闹的?”忍不住就由衷的赞美:“她们真的不简单,真的好,值得二位来一趟……”  云飞来不及回答,金银花远远的拉长声音喊:  “小范!给你薪水不是让你来聊天的!赶快过来招呼周先生!”  小范急忙把菜单往阿超手里一塞。  “两位先研究一下要吃什么,我去去就来!”就急匆匆的走了。  阿超惊愕的看云飞: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全桐城的人,都挤到这待月楼里来了!”  云飞看看那座无虚席的大厅,也是一脸的惊奇。  龚师傅拎着他的胡琴出场了,他这一出场,客人已经报以热烈的掌声。龚师傅走到台前,对客人一鞠躬,大家再度鼓掌。龚师傅坐定,开始拉琴。早有另外数人,弹着乐器,组成一个小乐队。这种排场,云飞和阿超都见所末见,更是惊奇。  喝酒作乐赌钱的客人们都安静下来。谈天的停止谈天,赌钱的停止赌钱。  按着,雨凤那熟悉的嗓音,就甜甜的响了起来,唱着:  “当家的哥哥等候我,梳个头,洗个脸,梳头洗脸看花灯……”  两凤一边唱着,一边从后台奔出,她穿着红色的绣花短衣,葱花绿的裤子,纤腰一握。头上环佩叮当,脸上薄施脂粉,眼一抬,秋波乍转,简只是艳惊四座。  雨鹃跟着出场,依然是男装打扮,俊俏无比。唱着:  “叫老婆别罗嗦,梳什么头?洗什么脸?换一件衣裳就算喽!”  客人们哄然叫好,又是掌声,又是彩声。  云飞和阿超看得目瞪口呆。  台上的雨凤和雨鹃,已经不像上次那样生硬,她们有了经验,有了金银花的训练,现在知道什么是表演了,知道观众要什么了。有着璞玉般的纯真,又有着青春和美丽,再加上那份天赋的好歌喉,她们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微笑,一声唱一声和,都博得满堂喝彩。雨凤继续唱:  “适才打开梳头盒,乌木梳子发上梳,红花绿花戴两朵,胭脂水粉脸上抹。红褂子绣蓝花,红绣鞋绿叶拔,走三走,压三压,见了当家的把礼下……”对雨鹃弯腰施礼:“去看灯喽!”  “去看灯喽!”  两人手携着手,作观灯状。合唱:  “东也是灯,西也是灯,南也是灯来北也是灯,四面八方全是灯……”  又分开唱:  “这班灯刚刚过了身,那边又来一班灯!观长的……”  “是龙灯!”  “观短的……”  “狮子灯!”  “虾子灯……”  “犁弯形!”  “螃蟹灯……”  “横爬行!”  “鲤鱼灯……”  “跳龙门!”  “乌龟灯……”  又合唱:  “头一缩,头一伸,不笑人来也笑人,笑得我夫妻肚子疼!”  合唱完了,雨鹃唱:  “冲天炮,放得高,火老鼠,满地跑!哟!哟!不好了,老婆的裤脚烧着了……”  雨凤接着唱:  “急忙看来我急忙找,我的裤脚没烧着!砍头的你笑什么?不看灯你尽瞎吵,险些把我的魂吓掉……”  唱得告一段落,客人们掌声雷动。           ※        ※         ※  云飞和阿超,也忘形的拚命鼓掌。  金银花在一片喧闹声中上了台。左手拉雨凤,右手拉雨鹃,对客人介绍:  “这是萧雨凤姑娘,这是萧雨鹃姑娘,她们是一对姊妹花!”  客人报以欢呼,掌声不断。金银花等掌声稍歇,对大家继续说:  “萧家姐妹念过书,学过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生活困难才出来唱小曲,大家觉得她们唱得好,就不要小气,台前的小篮子里,随便给点赏!不方便给赏,待月楼还是谢谢大家捧场!下面,让萧家姑娘继续唱给大家听!”  金银花说完,满面春风的走下台。  郑老板首先走上前去,在篮子里放下一张纸钞。  一时间,好多客人走上前去,在小篮子里放下一些零钱。  雨凤、雨鹃又继续唱“夫妻观灯”。  云飞伸手掏出了钱袋,看也不看,就想把整个钱袋拿出去。阿超伸手一拦:  “我劝你不要一上来就把人家给吓跑了!听曲儿给小费也有规矩,给太多会让人以为你别有居心……”  云飞立刻激动起来:  “我是别有居心,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还人家一个寄傲山庄,还人家一个爹,还人家一个健康的──,和一个温暖的家!再有……能够让她们回到瀑布下面去唱,而不是在酒楼里唱!”  “我知道,可是……”阿超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不说了。  云飞想想,点头。  “你说得有理。”  他沈吟了一下,仍然舍不得少给,斟酌着拿出两块银元,走上前去,放进篮子里。两块银元“叮当”的一响,落进篮子里,实在数字太大了,引来前面客人一阵驾叹。大家伸长脖子看,是那一位阔少的手笔。  台上,雨凤、雨鹃也惊动了,看了看那两块钱,再彼此互看一眼。  雨凤惊愕的一回头,眼光和云飞接了个正着。心脏顿时怦的一跳,脸孔蓦然一热,心里讶然的惊呼:  “怎么?是他?”5  姐妹俩唱完了“夫妻观灯”,两人奔进后台化妆间。雨鹃一返身就抓住雨凤的手,兴奋的喊:  “你看到了吗?居然有人一出手就是两块钱的小费!”  雨凤不能掩饰自己的激动,低声说:  “我……认识他!”  雨鹃好惊讶,对当初匆匆一见的云飞,早已记忆模糊了。  “你认识他?你怎么会认识一个这样阔气的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事实上,你也见过他的……”  雨凤话还没说完,有人敲了敲房门,按着,金银花推门而入,她手里拿着那个装小费的篮子,身后,赫然跟着云飞和阿超。  “哎!雨凤雨鹃!这两位先生说,和你们是认识的,想要见见你们,我就给你们带来了!”金银花说着,把小篮子放在化妆桌上,用征询的眼光看雨凤。  雨凤忙对金银花点点头,金银花就一笑说:  “不要聊太久,客人还等着你们唱下一支歌呢!让你们休息半小时,够不够?”  雨凤又连忙点头,金银花就一掀门帘出去了。  房内,云飞凝视雨凤,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还记得我吗?”半天,他才问。  雨凤拚命点头,睁大眼睛盯着他:  “记得,你……怎么这么巧?你们到这儿来吃饭吗?”  “我是特地到这儿来找你们的!”云飞坦白的说。  “哦?”雨凤更加惊奇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那天,在水边遇到之后,我就一直想去看看你们,不知道你们好不好?但是,因为我自己也刚到桐城,好多事要办,耽误到现在,等我打听你们的时候,才知道你家出了事!”云飞说。眼光温柔而诚恳。“我到寄傲山庄去看过,我也见过了杜老先生,知道小五受伤,然后,我去了圣心医院,见到小三小四和小五,这才知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唱歌!”  雨凤又困惑,又感动。问:  “为什么要这样费事的找我们?”  云飞没料到雨凤有此一问,怔了怔,说:  “因为……我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天!人与人能够相遇,是一种缘份,经过在水里的那种惊险场面,更有一种共过生死患难的感觉,这感觉让我念念难忘!再加上……我对你们姐弟情深,都不会游泳,却相继下水的一幕,更是记忆深刻!”  雨凤听着云飞的话,看着他真挚诚恳的神情,想到那个难忘的日子,心里一阵激汤,声音里带着难以克制的痛楚:  “那一天是四月四日,也是我这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我后来常想,那天,是我们家命中无法逃避的“灾难日”,简直是“水深火热”。早上,差点淹死,晚上,寄傲山庄就失火了!”  云飞想着云翔的恶劣,想着展家手上的血腥,冲口而出:  “我好抱歉,真对不起!”  雨凤怔怔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已经从水里把我们都救起来了,还抱歉什么?”  云飞一楞,才想起两凤根本不知道他是展家的大少爷,他立刻掩饰的说:  “我是说你们家失火的事,我真的非常懊恼,非常难过……如果我当天就找寻你,如果我那晚不参加宴会,如果我积极一点,如果……人生的事,都是只要加上几个“如果”,整个的“后果”就都不一样了!如果那样……可能你家的悲剧不会发生!”  一直站在旁边,好奇的,倾听着的雨鹃,实在忍不住了。就激动的插口说:  “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们家不是“失火”,是被人放了一把火,就算有你那些“如果”,我们还是逃不过这场劫难的!只要那个祸害一日不除,桐城的灾难还会继续下去!谁都阻止不了!所以,你不用在这儿说抱歉了!我不知道那天早上,你对我姐姐妹妹们做了些什么,但是,我铁定晚上的事,你是无能为力的!”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讨还这笔血债!”  两鹃眼中的怒火,和那种深深切切的仇恨,使云飞的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  “雨鹃!你……少说几句!”雨凤阻止的说。  雨鹃回过神来,立即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对云飞勉强一笑:  “对不起,打断你跟我姐姐的谈话了。雨凤最不喜欢我在陌生人面前,表露我们的心事……不过,你是陌生人吗?”她看着这个出手豪阔,徇徇儒雅的男人,心里涌上一股好感。“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云飞一震,这么简单的问题,竟使他慌张起来。他犹豫一下,很快的说:  “我……我……我姓苏!”  阿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  “原来是苏先生!”雨鹃再问:“苏……什么呢?”  “苏……慕白,我的名字叫慕白,羡慕的慕,李白的白。”           ※        ※         ※  雨凤微笑接口:  “苏轼的苏?”  云飞又怔了一下,看着雨凤,点了点头:  “对!苏轼的苏!”  “好名字!”雨凤笑着说。  阿超就走上前来,看了云飞一眼,对姐妹二人自我介绍:  “我是阿超!叫我阿超就可以了!我跟着我们……苏少爷,跟了十几年了!”  云飞跟着解释:  “他等于是我的兄弟,知己,和朋友!”  金银花在外面敲门了:  “要准备上场罗!”  两凤就急忙对云飞说:  “对不起,苏先生,我们要换衣服了!不能跟你多谈了……”忽然抓起篮子里的两块钱,往云飞面前一放:“这个请收回去,好不好?”  云飞迅速一退:  “为什么?难道我不可以为你们尽一点心意?何必这样见外呢?”  “你给这么多的小费,我觉得不大好!我们姐妹可以自食其力,虽然房子烧了,虽然父亲死了,我们还有自尊和骄傲……如果你看得起我们,常常来听我们的歌就好了!”  云飞急了:  “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一般的客人好不好?请你把我看成朋友好不好?难道朋友之间,不能互相帮助吗?我绝对不想冒犯你,只是真心真意的想为你们做一点事!如果你退回,我会很难过,也很尴尬的!”  雨凤想了想,叹口气:  “那……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后,请再也不要这样做了!”  “好,就这么说定!我走了,我到外面去听你唱歌!”云飞说完,就带着阿超,急急的走了。  云飞和阿超一走,雨鹃就对雨凤挑起眉毛,眨巴眼睛:  “唔,我闻到一股“浪漫”的味道……”就对着雨凤,唱了起来:“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了种子,发了一棵芽……”  雨凤脸一红:  “你别闹了,赶快换衣服吧!”  “是!外面还有人等着看,等着听呢!”雨鹃应着。  雨凤一慌,掉头跑去找衣服了。心里却漾着一种异样的情绪,苏慕白,苏慕白!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已经深深的镌刻在她心上了。           ※        ※         ※  第二天,雨凤提着一个食篮,雨鹃抱着许多水果,到医院来照顾小五。两人一走进那间“难民营”,就呆住了。只见小五的病床,空空如也,被单也收拾得乾乾净净。  姐妹俩惶惑四顾,也不见小三小四踪影。雨凤心脏咚的一跳,害怕起来:  “小五呢?怎么不见了?”  “小三和小四呢?他们去那里了?”雨鹃急忙问隔壁的病人:“对不起,你看到我的妹妹吗?那个被烫伤的小姑娘?”  “昨天还在,今天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呢?我们没有办出院,钱也没有缴,怎么会不见……”雨鹃着急。  这时,有个护士急急走来:  “两位萧姑娘不要着急,你们的妹妹已经搬到楼上的头等病房里去了!在二零三号病房,上楼右转就是!”  雨凤、雨鹃惊愕的相对一看。  “头等病房?”  两人赶紧冲上楼去,找到二零三病房,打开房门,小三、小四就兴奋的叫着,迎上前来,小四高兴的说:  “大姐,二姐,我们搬到这么漂亮的房间里来了!晚上,不用再被别的病人哼啊哎啊的,闹得整夜不能睡了!”  小三也忙着报告:  “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张帆布床,护士说,晚上我们陪小五的时候,可以拉开来睡!这样,我们就不会半夜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小五坐在床上,看来神清气爽,精神很好,也着急的插嘴:  “护士姐姐今天给我送鸡汤来耶!好好吃啊!”  “我也跟着喝了一大碗!”小四说。  “我也是!”小三说。  雨凤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四面看看,太惊讶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雨鹃:“我们不是还欠医院好多钱吗?医药费没付,他们怎会给我们换头等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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