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众人的声音吼成一片,有的叫“格格”有的叫“小燕子”,有的叫天,有的叫地,有的叫菩萨。 “尔康!永琪!你们还不上去救她……”乾隆大喊。 谁知,那白绫的结根本是虚打的,那里套得往小燕子,乍然松开。 乾隆话未说完,小燕子却从空中直溜溜的掉下来了。正好掉在乾隆脚前。 乾隆惊愕,眼睛从上面移到下面,瞪着小燕子。 小燕子一跃而起,嘴里怒骂着。 “什么都跟我作对。连个白绫都跟我作对!” 小燕子一面喊,一面捞起白绫,奔到另一根屋檐下,搬凳子,架凳子,跃上凳子,抛白绫,打结……。 乾隆看出苗头不大对,怒喊: “小燕子!你在胡闹什么?”就对尔康等人一瞪眼:“你们由着她胡闹吗?赶快把她给捉下来!” “臣遵旨!” 尔康和尔泰便飞跃上去,把小燕子拉下了地。 乾隆往小燕子面前一站,生气的瞪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气死朕吗?只有那些没教养的小女子,才闹这手‘一哭二饿三上吊’!你什么不好学,居然学这个!一点出息都没有!” 小燕子往乾隆面前一跪,说: “我本来就是‘没教养的小女子”,改也改不好!皇后想尽办法要杀了我,我帮她处理了,让您少费心!” “你跟皇后又怎么了?她打了你两个宫女,又没打你,你也要气成这样?” 这一下。小燕子不是做戏了,真情流露,痛喊出声: “皇阿玛!宫女也是人,宫女也有爹有娘,爹会疼,娘会爱呀!她的娘虽然死了,她还有爹……她的亲爹如果知道她被人打成这样,一定会心痛死的!” 说着,爬起身子,把紫薇拉到乾隆面前来:“紫薇,抬起头来,让皇阿玛看看你的脸!” 紫薇万万料不到小燕子会这样把她拉到乾隆面前,跪在那儿,又是激动,又是伤心,再加上脸上有伤,心里更是难过,觉得不能给乾隆一个最完美的印象,所以,抬着头,两行热泪,就沿颊滚落。 尔康、尔泰、永琪都没有料到小燕子这一招,三人十分震动与期待的观望着。 金琐更是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父女的相会。 紫薇磕下头去。声音颤抖着: “奴婢紫薇叩见皇上!”再抬头痴痴看着乾隆。 乾隆见紫薇眼中,盛满千言万语,两颊肿胀,热泪双行,说不出来的楚楚动人,不禁一怔,没来由的被深深撼动了。 “你是紫……紫什么?乾隆怔怔的问。 “奴婢名叫紫薇,奴婢出生在紫薇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取名叫紫薇。” “嗯,好名字!挺容易记的。”低头看看紫薇的脸:“让她们给你擦点药!” 乾隆这样一点点关心,已经让紫薇感动得一塌糊涂,哽咽说: “有皇上这样一句话,不用上药了!奴……奴婢谢皇上恩典!” 乾隆心中一热,有股奇异的悸动。就柔声说: “宫里规矩多,受点委曲,也是难免。皇后的脾气不好,打你们两下,只好认了!平常,要劝着格格,不要再火上加油,知道吗?” 紫薇柔顺的答道: “奴……奴婢知道。皇后教训奴婢,也是奴婢的福气,不敢抱怨,不敢委曲。格格厚爱奴婢,才引起这样一场大乱,奴婢知罪了!以后,一定劝着格格,不再和皇后娘娘冲突!” 乾隆忍不住仔细看紫薇: “嗯!脑筋清楚,是个懂事的……怪不得格格宠你!”便振作了一下,说:“你们都起来吧!” 小燕子看了紫薇一眼,起身。 紫薇再磕了上个头,也起身。 乾隆就正视着小燕子,说: “好了!事情过去了,你不许再胡闹了!以后,皇后找你麻烦,你也机灵一点,不要硬碰硬,嘴巴甜一点,态度好一点,能够‘化戾气为祥和’,不是皆大欢喜吗?你是聪明孩子,怎么不懂呢?” 小燕子一听,大惊失色,抗议的大声说: “皇阿玛!你不要太狠心!那个“力气’怎么能化成“浆糊’呢?我每次见到皇后娘娘,就要倒媚,不是这儿伤,就是那儿痛,再把“力气’化成‘浆糊’,我就升天了!” 尔康、尔泰、永琪你看我,我看你,拼命憋着笑,快要憋死了。 紫薇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已闪着笑意。 乾隆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抬眼去看永琪。 “永琪,你跟小燕子常在一一起,朕要问问你,她是不是每次说话都这样颠三倒四?朕说东,她说西,朕说上天,她说下地,但是接嘴接得个快,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回皇阿玛,我们跟小燕子说话的时候,会迁就她的语言!”永琪忍笑回答。 “原来如此!”乾隆笑笑,点点头,看看小燕子,忽然回头,对三人瞪圆了眼睛:“那么,是谁教她说‘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的?这不是她的语言吧!” 三人一呆,面面相觑。没想到演了半天戏,栽在一句台词上! “还不快说实话!”乾隆喊。 尔康一叹,上前说: “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乾隆对几个人看来看去,明白了。 “好!你们气走了皇后,跟她的人动手,还恶人先告状,把朕引到这儿来看小燕子演戏,是不是?” 永琪对乾隆心服口服,坦白的说了: “皇阿玛别生气,如果我们不告状,皇额娘一定先告状,而且会说得很难听,我们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皇上!这都是臣出的主意,请不要怪罪五阿哥!”尔康急忙请罪。 “皇上英明!”这都是我的主意,跟五阿哥和尔康没有关系!”尔泰抢着说。 小燕子挺身而出: “皇阿玛!不是的!他们都是要保护我,所有坏点子,当然是我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才不要他们帮我担罪名!” 乾隆呆了呆,看着大家,瞪大眼睛,骂着说: “你们串通一气,。联手做戏!这样大胆!这样放肆!连朕都敢骗!不怕朕摘了你们的脑袋吗?但是……哈哈!”再想想,忍不住大笑了,“你们演得这么逼真,这么卖力,大概也是情迫无奈吧!看在两个宫女受伤的分上。朕只好化力气为浆糊,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但是,下不为例!” 小燕子噗通跪落地,高喊: “皇阿玛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的人便全体跪落地。齐声喊: “皇上万岁万万岁!” 乾隆被大家喊得心里热烘烘,可是,觉得小燕子实在太过分了,就对小燕子严厉的说: “你不要以为对朕喊句万岁万万岁,朕就会不罚你!你这样又上吊又发疯的乱闹,让大家陪着你撒谎,简直无法无天!朕看你的学问一点进步也没有,坏点子倒有一大堆!书房也白去了!朕罚你把‘礼运大同篇’写一百遍!三天之内,交给朕看!而且要把它讲解出来给朕听!如果你做不到,朕会再打你二十大板!君无戏言!” 小燕子脸色惨变。 “皇阿玛!您不是说烧了我们吗?” “别人能饶,你不能饶!你‘化力气为浆糊’,绝不能饶!” “但是…但是,这个‘搬运大桶什么篇’是什么东西?” “三天之后,你告诉朕,那是什么东西?” 小燕子呆了。 紫薇看着这个明察秋毫,又恩威并用的乾隆,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景仰,又是崇拜,又是依恋……各种复杂的情绪,把她那颗充满孺慕之情的心,涨得满满的了。第十六章 接下来的三天,小燕子、紫薇、尔康、尔泰、永琪全部都在赶工,抄写“礼运大同篇”。乾隆的“一百篇”,把大家忙坏了。连金琐、明月、彩霞这些会写字的丫头,都被抓来帮忙。深更半夜,漱芳斋灯火通明,人人在写“礼运大同篇”。 可是,这些丫头写得实在太糟了。紫薇检查大家的成绩,真是不忍卒睹。 “明月,你不用写了!”紫薇叹口气。 “阿弥陀佛!”明月喊。 “彩霞,你也不用写了!”紫薇又说。 “谢天谢地!”彩霞喊。 “金琐,我看,你也算了!不用写了!” “我去给你们作消夜!包饺子去!”金琐如获大赦,逃之夭夭了。 小燕子立刻停笔,满脸期待的看着紫薇说: “你看我写的这个,大概也过不了关。我觉得,我也不用写了!” 紫薇拿起小燕子那张“鬼画符”,认真的看了看。 “不行!随便你写得多烂,你得写下去!皇上只要看了我们的字,就知道你有帮手!他会问你,那一张是你写的!你非多写一点不可,你的‘真迹’越多,过关的希望就越大!赶快振作一点!写!写! 写!” “啊?非写不可啊?”小燕子脸拉得比马还长。 “非写不可!” “这个‘鱼家瓢虫’怎么那么多笔画?” “什么‘鱼家瓢虫’?紫薇听得一头雾水,伸头一看,不禁叫了起来:“那是‘鳏寡孤独’!我的天啊!” “你别叫天了!这些字,我认得的没几个!是谁那么无聊,写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伤脑筋,作苦工!写这个一百遍,能当饭吃吗?能长肉吗?能治病吗?真是奇怪!”小燕子说着说着,一不小心,一大团墨点掉在纸上。“哎呀!这怎么办?” 紫薇看看,把那张拿过来,撕了。 ‘喂喂!我写了好半天的!”小燕子急抢。 “弄脏了,就只有重写。”再拿起小燕子写的另一张,看看,又撕了。 你怎么耙我写的,都撕了呢?我一直写,你一直撕,我写到明年,也写不了一百张!小燕子大急。 “那张实在写得太难看,皇上看了一定会生气,只有重写!”说着,又看一张。 “你别撕!你别撕……”小燕子紧张兮兮的喊。 话没说完,紫薇又撕掉了。 小燕子大为生气,嚷着。 “你怎么回事嘛?你的字漂亮,我的字就是丑嘛! 你拼命撕,我还是丑丑丑!” “你丑丑丑,你就得写写写!你快一点吧,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小燕子一气,伸脚对桌子喘去,嘴里大骂: “什么玩意嘛!哎哟!”没料到,踢到桌脚,踢翻了趾甲盖,痛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啦?” 小燕子苦着脸,抱着脚,满屋子跳。 小燕子缴卷的时候,脚还是一跛一破的。 “皇阿玛!我来缴卷了!” 乾隆抬头,惊愕的看着小燕子。 “你的脚怎么啦?” “我好惨啊!”小燕子哀声的说,“早知道,给您打二十大板算了!毕竟,二十大板劈哩叭啦一下子就打完了,只有一个地方会痛!这个字,写了我三天三夜,写得手痛头痛眼睛痛背痛,最糟糕的还是脚痛,痛得不得了!痛成这样子,还是写得乱七八糟,我管保,您看了还是会生气!” “你写字,怎么会写到脚痛的呢?”乾隆惊讶极了。 “因为一直写不好,紫薇说。这张也不能通过,那张也不能通过,拼命叫我重写,我一生气,用力端了桌子一下,没想到,桌子那么硬!把脚趾甲都端翻了!” 乾隆瞪着小燕子,见小燕子说得凄凄凉凉,诚诚恳恳,真是啼笑皆非。 “拿来!给朕春看!”乾隆伸手。 小燕子便做贼心虚的,胆怯的把作业呈上。 乾隆一张张的翻看着。只见那一张一张“礼运大同篇”,有各种各样的字体。有的娟秀,有的挺拔,有的潇洒,有的工整……只是,最多的一种,是“力透纸背,墨汁淋漓,忽大忽小,不知所云”的那种。 乾隆心里有数,越看,脸色越沉重。 小燕子看着乾隆的表情,就知道不妙,一副准备被宰割的样子。 “你有多少人帮忙?老实告诉朕!”乾隆头也不抬的问。 “能帮忙的,都帮忙了!可以说是“全体总动员”了!尔康、尔泰、永琪都有。连明月、彩霞、金琐都被抓来帮忙。可是,她们实在写得太烂,紫薇说不能用!”小燕子倒答得坦白。 “那些是你写的?” “不像字的那些,就是我写的!像字的,漂亮的,干净的…都不是我写的!” 乾隆抬眼盯着小燕子: “你倒爽快!答得坦白!” “皇阿玛那么聪明,我遮掩也没用!紫薇说,只要皇阿玛一看,就知道我有帮手,逃都逃不掉,叫我不要撒谎!” “峨?你不止有帮手,原来你还有军师!”乾隆看到一叠作业中,屡屡出现一种特别娟秀的字迹,不禁注意起来,抽出那张,问:“这是谁写的?” “紫薇!” 乾隆一愣,仔细的看看那张字,沉吟。 “就是那天被打的紫薇?” “是!” 乾隆有点诧异,但,随即搁下,抬头严肃的看小燕子,声音蓦的抬高了: “为什么找人代写?朕说过你可以找人帮忙吗?” “可是……可是……您也没说不可以啊!您要我写这个一百遍,我觉得还是打二十大板来得干脆!” 小燕子鼓勇说。 “好!现在你告诉朕,你写了这么多遍,它到底在说什么?” 小燕子深呼吸了一下,在肚子里默念了几遍,正色说:“这礼运大同篇,是孔子对这个社会的一种理想境界,它的意思是说,天下是大家的,只要选出好的官员,大家和和气气,每个人能把别人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别人的儿女当成自己的儿女,让老人啦,孩子啦,孤儿寡妇都有人照顾!不要贪财,不要自私,那么,我们睡觉的时候可以不要关门,阴谋诡计都没有了,上匪强盗也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就完美了!”一口气说完,吸口气,看着乾隆。 乾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小燕子,惊奇不已。 “是谁教你的?纪师傅吗?” “是紫薇啦!”小燕子笑了:“他说,讲得大复杂,我也记不清楚,这样就可以了!” 乾隆惊愕,这已是小燕子第五次提到“紫薇”的名字,他不能不注意了。 “这个紫薇,她念过书啊?” “当然啊!念书,作诗,写字,画画,弹琴,唱歌,下棋……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武功!”小燕子两眼发光,真心真意的,崇拜的说。 乾隆听到有这样的女子,感到非常好奇。可是,小燕子的后,不能深信。他想了想,对小燕子瞪瞪眼睛。 “好了!算你运气!字虽然写得乱七八糟,讲解得还不错,朕就饶了你!以后,你再胡闹,朕还会罚你写字!下次罚的时倏,不许有人帮忙,全体要你自己来!” 小燕子呆了呆,叹了一口长气。 “这下我完了!希望孔老先生不要再折腾我,少说点话,少写点文章,使小燕子手也不痛,头也不痛,眼耳口鼻都不痛,是谓大同!” “你在叽哩咕噜,念什么经?” “回皇阿玛!没有念经,只因为写了大多遍‘礼运大同篇’,说话都有一点,‘礼运大同式’!夜里睡觉,梦里都是‘天理这公’、‘是谓大同’!” 乾隆失笑了。觉得终于找到治小燕子的办法了,心里不禁十分得意。 乾隆真正注意紫薇,还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皇后对于潄芳斋,似乎兴趣大得很。对于管教小燕子,似乎兴趣更是大得很。在乾隆面前,说东说西,每次都带着火气。 “皇上!这个小燕子,如果您再不管教,一定会出大事的!” “你跟小燕子的冲突,真是永不结束啊?这宫里嫔妃那么多,每个都称赞小燕子,为什么你一定要跟她作对呢?”乾隆皱眉。 “我不是和她作对,而是必须让后宫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您难道没有听到,宫女们,嫔妃们,都在窃窃私语吗?” “私语什么?”乾隆困惑。 “大家都说,小燕子和五阿哥之间,有些暧昧!” 乾隆一震,这句话听进去了,眼神立刻注意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不堪入耳的话传出来?是谁在造谣言?” 皇后深深凝视乾隆: “恐怕不是谣言吧!臣妾那天,亲眼目睹,五阿哥、尔康、尔泰都在漱芳斋,一屋子男男女女,毫不避嫌!听说,那漱芳斋夜夜笙歌,常常主子奴才,醉成一片!” “有这等事?”乾隆心中,浮起了阴影。 “臣妾绝对不敢造谣!想这后宫,本来就是臣妾的责任!如果出了什么不名誉的事,会让整个皇室蒙羞!皇上不能不察!” “朕知道了!”乾隆不耐的说。 皇后还想说什么,乾隆一拦。 “朕知道你为了后宫的清誉,非常操劳!朕劝你也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有些事,只要不伤大雅,让它去吧!像是前几天,你在漱芳斋,教训了两个奴才!其实,奴才犯错,要打要骂,都没什么关系,可是,那两个丫头,偏偏是令妃赏赐给小燕子的!你这样一打,岂不是又挑明了和令妃不对吗?” 皇后一听,才知道小燕子已经先告了状。而乾隆却一面倒的偏向小燕子,不禁怒不可遏。 “原来皇上都知道了!那么,皇上也知道尔康、尔泰和五阿哥动手的事了!” “不错,朕都知道了!朕已经告诫过永琪和福家兄弟,也惩罚过小燕子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朕想,小燕子心无城府,虽然行为有些离谱,心地却光明磊落!后宫那些三姑六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喜欢搬弄是非!你听在耳里,放在心里,也不必太认真了!” 皇后气坏了,张口结舌。 乾隆看看她,想想,又说: “朕也知道,尔康尔泰和永琪,情同手足,这是永琪的福气!他们和小燕子感情好,又是小燕子的福气!朕不愿用很多教条,很多无中生有的罪名,把这种福气给打断了!小燕子的操守,朕信得过!永琪,朕也信得过!至于尔康尔泰,更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小燕子真和他们走得近,朕便把她指给他们兄弟之一!不过,朕还想多留小燕子两年,所以,走着瞧吧!” 皇后忍无可忍的抬高了声音,“皇上!你如此偏袒,只怕后宫之中,会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来日大祸,恐怕就逃不掉了!” “乾隆大怒,一拍桌子: “放肆!你会不会讲一点好听的!” “自古忠言逆耳!这个小燕子、来历不明、粗俗不堪!没有一个地方像皇上,明明是个假‘格格’,整个故事,大概都有高人在幕后捏造导演!皇上,你如此英明,怎么偏偏对这件事、执迷不悟呢?”皇后越说,声音越大。 乾隆怒极,脸色铁青。重重的一甩袖子。喝道: “住口朕不要再听你的“忠言’了!‘幕后高人’,你是指谁?令妃吗?你心胸狭窄,含血喷人,还跟朕说什么‘忠言逆耳’!你身为皇后,既不能容忍其他妃嫔,又不能容忍小燕子,连五阿哥和尔康尔泰,你也怀着猜忌!什么叫高贵典雅,与世无争,你都不知道吗?你让朕太失望了! 皇后被骂得踉跄一退,抬头看着乾隆。又气又委曲又感到侮辱,脸色惨白。知道再说什么,乾隆都听不进去,只得跪安,匆匆离去了。 乾隆用几句话,堵了皇后的口,可是,自己心里,却不能不疑惑。尤其那句: “听说,那漱芳斋夜夜笙歌,常常主子奴才,醉成一片!” 所以,这晚,夜色已深。乾隆批完了奏章,想了想,回头喊: “小路子,你给朕打个灯笼,不要惊动任何人,朕要去漱芳斋走走!!” “喳!要多叫几个人跟着吗?要传令妃娘娘吗?” “不用!就这样去!到了漱芳斋,也别通报,知道吗?” “喳!”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漱芳斋的大厅里,几盏灯火,透着幽柔光线,一炉薰香,飘飘袅袅,氤氤氲氲的缭绕着一室檀香味。紫薇正在抚琴而歌。歌声缠缠绵绵,凄凄凉凉,穿过夜空,轻轻的荡漾在夜色里。 乾隆只带着一个人,悄悄来到漱芳斋。 果然,隐隐有歌声传出。 乾隆神色一凛,眉头微皱。 漱芳斋的大厅里,紫薇浑然不觉,正唱得出神,金琐在一边侍候着,小燕子在打瞌睡。其他的太监宫女,都早已睡了。 金琐推推小燕子,低声说:“大家都睡了,你也去睡觉吧!我陪着她!” “我不困!我喜欢听她唱!”小燕子朦朦胧胧的说。 紫薇唱得哀怨苍凉: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 梦也渺渺,人也渺渺,天若有情天也老! 歌不成歌,调不成调,“风雨潇潇愁多少?” 漱芳斋外,乾隆被这样凄婉的歌声深深的吸引了,不禁伫立静听。 紫薇唱得专注,乾隆听得专注。紫薇唱得神往,乾隆听得神往。紫薇唱得凄凉,乾隆听得凄凉。紫薇唱得缠绵,乾隆听得震动。 紫薇唱完,心事重重,幽幽一叹。 窗外,也传来一叹。 小燕子睡意全消,像箭一般快,跳起身子,直射门外,嘴里大嚷着: “你是人是鬼?给我滚出来!半夜三更,在我窗子外面叹什么气?上次没抓到你,这次再也不会放过你了!滚出来!” 小燕子“砰”的一声,撞在乾隆身上。 乾隆一伸手,就抓着小燕子的衣领。小燕子暗暗吃惊,没料到对方功夫这么好,自己连施展的余地都没有。她看也没看,就大骂: “你是那条道上的?报上名来!敢惹你姑奶奶,你不要命了……” 乾隆冷冷的开了口: “朕的名字,需要报吗?” 小燕子大惊,抬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朕是那条道上的,你看清楚了吗?”乾隆再问。 小燕子噗通一跪,大喊: “皇阿玛!这半夜三更,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紫薇的琴,戛然而止。抬眼看金琐,不知道是该惊该喜。 片刻以后,乾隆已经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里。三个姑娘,忙得不得了。拿靠垫的拿靠垫,端点心的端点心,泡茶的泡茶。乾隆四看,室内安安静静,温温馨馨。几盏纱灯,三个美人,一炉檀香,一张古琴。 这种气氛,这种韵味,乾隆觉得有些醉了。 小燕子跟在乾隆身边,,忙东忙西。兴奋得不得了。 “皇阿玛,你怎么一声也不吭,也不让小路子通报一声,就这样站在窗子外面,吓了我一大跳!” 乾隆笑笑,问: “小邓子他们呢?” “夜深了,大家都困了,我叫他们都去睡觉了!” 小燕子说:“要让他们来侍候吗?” “不必了!” 紫薇和金琐在忙着泡茶。 乾隆看看桌上的琴,再凝视忙忙碌碌的紫薇: “刚刚是你在弹琴唱歌吗?” 紫薇一面泡茶,一面回头恭敬答道: “是奴婢!” “好琴艺,好歌喉!”乾隆真心的称赞,再仔细看紫薇。好一个标致的女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秋水,目若晨星。 紫薇捧了一杯茶,奉上。 “这是西湖的碧螺春,听说皇上南巡时,最爱喝碧螺春,奴婢见漱芳斋有这种茶叶,就给皇上留下了!您试试看,奴婢已经细细的挑选过了,只留了叶心的一片,是最嫩的!” 乾隆意外,深深看紫薇,接过茶,见碧绿清香,心中喜悦,嚼了一口。 “好茶!”他盯着紫薇:“刚刚那首歌,你愿意再唱一遍给朕听吗?” “遵旨!” 紫薇屈了屈膝,就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拨了拨弦,就扣弦而歌。 乾隆专注的听着,专注的凝视紫薇,这样的歌声,这样的人!依稀仿佛,以前曾经有过相似的画面,这个情景,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啊! 紫薇唱完,对乾隆行礼: “奴婢献丑了!” 乾隆日不转睛的看紫薇,柔声的问: “谁教你的琴?谁教你的歌?” “是我娘……”紫薇警觉到用字不妥,更正道: “是奴婢的娘,教奴婢的!” 乾隆叹口气: “怪不得小燕子总是‘我’来‘我’去,这个‘奴婢’这样,‘奴婢’那样,确实别扭,现在没外人,问你什么,直接回答吧,不用拘礼了!” “是!皇上!” “你娘现在在哪儿?怎么会把你送进宫来当差呢?” “回皇上,我娘已经去世了!”紫薇黯然的说。 “哦!那歌词,是谁写的?” “是我娘写的!” “你娘,是个能诗能文的女子啊!只是,这歌词也太苍凉了!”乾隆感慨的说。 紫薇见乾隆对自己轻言细语,殷殷垂询,心里已经被幸福涨满了。此时,情不自禁,就暗暗的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 “我娘,是因为思念我爹,为我爹而写的!” “哦?你爹怎么了?”乾隆怔了怔。 小燕子在旁边,听得心都跳了。她的爹啊……见了她都不认识啊! 金琐站在一边,眼眶都湿了。她的爹啊……近在眼前啊! “我爹……”紫薇看小燕子,看金琐,看乾隆。 眼中来上了泪雾,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依然带着颤音:“我爹,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前程,就离开了我娘,一去没消息了!” 乾隆怔忡不已,看着紫薇,不禁怜惜。 “原来,你也是个身世堪怜的孩子!你爹有你娘这样盼着,也是一种福气!后来呢?他回去没有?” 紫薇低声说: “没有。我娘一直到去世,都没有等到我爹!” 乾隆扼腕大叹: “可惜啊可惜!所以,古人有诗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年少夫妻,最禁不起离别! 当初,如果不轻言离别,就没有一生的等待了!” 紫薇看着乾隆,情绪复杂,思潮起伏: “皇上分析得极是!不过,在当时,离别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毕竟,谁都没有料到,一别就是一生啊!不过,我娘临终,对我说过几句话,让我印象深刻……”说着,有些犹豫起来:“皇上大概没有兴趣听这个!” “不!朕很有兴趣!说吧!” 紫薇凝视乾隆,几乎是一字一泪了: “我娘说,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乾隆撼动了。对这样的女人。心向往之。 “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说出这样一篇话!你娘这种无悔的深情,连朕都深深感动了!你爹,辜负了一个好女子!” 小燕子眼珠一直骨碌碌的转着,时而看乾隆,时而看紫薇,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喊了出来: “皇阿玛!你认为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太傻了?值得同情吗?我听了就生气,等了一辈子,还感谢上苍,那么,受苦就是活该!女人也太可怜,太没出息了,一天到晚就是等等等!对自己的幸福,都不会争取!”乾隆对小燕子深深的看了一眼: “朕明白。你也想到你的娘了,是不是?你和紫薇,虽然现在境况不同,当初的遭遇,倒是满像的!” 小燕子一呆,紫薇也一呆。两个人都震动着。 乾隆深思的看看窗外,有些怆恻起来: “身为男子,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男人通常志在四方,心怀远大,受不了拘束。所以,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在江山与美人的选择中,永远有矛盾。男人的心太大,要的东西大多,往往会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身边的幸福。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朕说得太远了!”调回眼光,愧疚的看小燕子,怜惜的看紫薇:“好久以来,朕没有跟人这样‘谈话’了!能和你们两个,谈到一些内心的问题,实在不容易!”注视紫薇:“紫薇,你这样的才气,当个宫女,未免太委曲你了!” 小燕子冲口而出: “皇阿玛!你也收她当个‘义女’吧!” 乾隆瞪了小燕子一眼。 “你以为收个义女是很简单的事,是不是?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 紫薇吓了一跳,生怕小燕子操之过急,破坏了这种难能可贵的温馨。急忙说: “格格有口无心,皇上千万千万别误会!紫薇能在格格身边,做个宫女,于愿已足!” 小燕子不服气的喊: “孔子不是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吗? 皇阿玛,你把全天下和我一样遭遇的姑娘,都收进宫来做格格好了!” 乾隆看着小燕子,又惊又喜: “你居然说得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这种话!” “我写了一百遍呀!” “可见,这个有用,以后再写点别的!” “皇阿玛,请饶命!”小燕子大叫。 乾隆笑了,紫薇笑了,金琐笑了。室内的气氛好极了。。 紫薇看着乾隆,心里涨满了孺慕之情。对乾隆微笑说: “皇上!您一定饿了吧!我让金琐去厨房给您煮点小米粥来,好不好?想吃什么,您尽管说!金琐还能做点小菜!” “是吗?”乾隆摸了摸自己的胃:“你不说,朕不觉得,你一说,朕才觉得真有点饿了。” 小燕子急忙接口: “皇阿玛不说,我也不觉得,皇阿玛一说,我也饿了!” 金琐笑着请安: “我这就去做吃的!” 金琐便兴奋的,匆匆忙忙的奔去了。 于是,乾隆在漱芳斋吃了消夜。 乾隆吃饱,精神又来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亢奋,看着紫薇说: “我听小燕子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格格就是这佯……皇上您知道她的,她就会夸张!”紫薇脸红了。 “我夸张?皇阿玛。你已经看过她的字,听过她的琴…”“朕还没试过她会不会下棋!” 此时,小路子哈腰进门,甩袖一跪。提醒说: “万岁爷,已经打过三更了!” 乾隆一瞪眼: “三更又怎的,别拦了朕的兴致!你去外面等着!” “喳!” 结果,乾隆和紫薇一连下了四盘棋。 第一盘,乾隆赢了,可是,只赢了半颗子。乾隆的棋力是相当好的,他简直有些不信。第二盘,乾隆又赢了,赢了一子半。第三盘,乾隆再度赢了,赢了一子。 乾隆兴趣盎然,瞪着不疾不徐的紫薇: “这样下棋,你不是很累吗?” “跟皇上下棋,一点都不累!”紫薇慌忙应道。 “怎么不累,你又要下棋,又要用心思,想尽办法让朕赢!你这样一心两用,怎么不累?可是……朕觉得很奇怪,你故意输棋,朕不奇怪,朕奇怪的是,你用什么方法,输得不着痕迹,而且就输那么一子半子的?” 紫薇的脸孔,蓦然绯红。佩服无比的喊: “皇上!我那有故意输棋,是您的棋下得好,您有意试我的高低,故意下得忽好忽坏,声东击西,弄得我手忙脚乱,应接不暇,那里还能顾得到输几子! 我拼命想,别输得太难看就好了!” 乾隆大笑了。 “哈哈!看来,我们都没有全心在下棋!现在! 朕命令你,好好的使出全力,跟朕下一盘!不许故意输给朕,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两人又开始下棋。这样一下,就下到天亮。最后一盘,两人缠斗不休,乾隆数度陷入长考。等到一盘下完,已经是早朝的时候了。数完子,乾隆输了,也只输了一颗子。乾隆大笑,推开棋子,站起身来。 “你赢了!好好好!朕终于碰到一个敢赢朕的人!”注视紫薇,心服口服:“你这个围棋,也是你娘教你的吗?” “我娘会一点,我有一个教我念书的顾师傅,教了我几年!我娘把我像儿子一样栽培!” 乾隆兴致高昂: “这棋逢敌手,酒遇知音,都是人生乐事!紫薇,朕改天再来和你下!” 这时,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进门,——见到乾隆,全体跪落地。惊喊: “皇上吉祥!” 乾隆见到四人,这才一惊。 “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紫薇惊呼: “皇上!别误了早朝!”便回头喊:“金琐打水来!小邓子,小卓子,快去皇上寝宫拿朝服来!明月,彩霞,拿水来漱口!” 立刻,房里人人忙乱。 小邓子奔到门口,和令妃娘娘撞了个满怀。一屋子人,纷纷行礼,喊“令妃娘娘吉祥!” 令妃进门,看到乾隆,呼出一大口气。 “皇上!可让臣妾吓坏了,到漱芳斋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奴才们快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了!” “是朕的疏忽,和紫薇下棋下得忘了时间,怎么一晃眼,就到这个时辰了?朕的朝服……” “臣妾带来了!”善解人意的令妃,急急报朝服捧上。 紫薇绞了帕子,给乾隆擦脸,又倒了水来,给乾隆漱口。看到朝服,就本能的接过,令妃早就一步上前,两人帮皇上更衣。 一阵忙忙乱乱,乾隆总算弄整齐了出门去。令妃率众跟随。 紫薇、小燕子、金琐追到门口,屈膝喊道: “皇阿蚂好走!” “奴婢恭送皇上!” 乾隆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的回头,再深深的看了紫薇一眼。这才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第十七章 紫薇和乾隆,居然有这么好的开始,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小燕子真是兴奋极了,每天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这天,她要带紫薇去“景阳宫”看五阿哥。和紫薇研究了半天,决定“正大光明’的去。 于是,小燕子穿着一身红色的格格装,紫薇穿着一身绿色的宫女装,两人都装扮得十分美丽,昂头挺胸的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金琐、明月、彩霞、小邓子、小卓子,一行人非常惹眼,浩浩荡荡的往景阳宫走去。她们一路走,身前身后,一直有太监伸头伸脑的窥探着,紫薇拉拉小燕子的衣服,小燕子就发现了,仔细再一看,容嬷嬷居然站在假山后面,全神灌注的看着她们。 小燕子就不动声色,大声的说: “紫薇,我现在带你去五阿哥那儿走走,五阿哥在兄弟姐妹里,跟我最谈得来!奇怪的是,我每次去看五阿哥,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在我后面伸脑袋。你瞧,那儿就有一个!” 小燕子一面说着就突然飞窜到一根柱子后面,捉出一个太监,撂倒在地。对那小太监大声一吼: “谁要你来跟踪我的?说!”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大拜特拜。 “格格饶命!没有人要奴才跟踪您,是奴才正穿过花园,要去坤宁宫办事……” 小燕子一脚就踩在太监的胸口。 “你说不说?说不说?” 紫薇拉拉小燕子的衣袖,慢条斯理的说: “格格不要生气!上次你把那个侍卫踩到吐血,你忘了你脚力大,别闹出人命来!” “那我可管不着!他不说,我就踩死他!”小燕子说着,用力一踩。 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尖叫起来: “格格!高抬贵脚呀!冤枉啊!高抬贵脚啊!” “我这个‘贵脚’抬不起来了!你再不说,我要把你的五脏都踩出来!” 小燕子再一用力,小太监尖口叫出声了: “是容嬷嬷!容嬷嬷!”就对着容嬷嬷的藏身处大喊:“容嬷嬷救命啊!” 容嬷嬷一见情况不对闪身要溜,谁知,一个人影一闪,已经拦住了她。容嬷嬷定睛一一看,原来是永滇。 “容嬷嬷!站住!”永琪大喝一声。 容嬷嬷吓了一一跳,只得站住。永琪就厉声说: “这宫中规矩,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容嬷嬷维持着骄傲,说: “奴婢不知道五阿哥是什么意思?” 永琪气势凌人的一吼: “什么意思?这‘格格’大,还是你大?” “当然“格格’大!” 小燕子可逮着机会了,大喊: “放肆!说话居然不用“奴婢’,反了!金琐!给我教训她!” “啊?格格……”金琐愣住了。 “金琐,你不知道怎么教训,是吗?就是上去给她几巴掌,就像她上次给你的!”小燕子喊着,其势汹汹。 金琐眨巴着眼睛,呐呐的说: “格格……奴婢不会这个!” 小燕子没辄,又喊: “明月!你去教训她!” 明月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