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故事集-18

“我恐怕没有痊愈的希望了。”“亲爱的,你的病会有起色的。”迈尔鲁夫安慰她。“在我离开人世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叮嘱你,那就是你一定要好生保管这个戒指,千万别让它再落到坏人手里。”“夫人请放心,在安拉保佑下的人是不会出差错的。”王后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递给迈尔鲁夫,再次交代清楚。第二天王后便瞑目长逝。迈尔鲁夫寒泪葬王后,并忍着悲痛继续处理国事。但这一天,他终因抑不住悲伤情绪,而让朝臣们提前下朝,他自己也回到后宫,一个人孤单寂寞地坐到天黑。他的亲密随臣为安慰他,便来到后宫,陪他谈心聊天,一边吃喝消遣,一直玩到深夜,才告辞走了。迈尔鲁夫便回寝室安歇。宫女替他换好睡衣,扶他躺下,替他捏退按摩,待他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离去。迈尔鲁夫在睡梦中忽然被响声惊醒,睁眼一看,身旁站着一个丑恶可怕的女人。“你是何人?要干什么?”他惊恐地问道。“你别害怕,我是你的老婆伐特维麦。”他仔细打量一番,从她的丑恶面目和突出的牙齿上辨认出她果然就是自己的元配夫人伐特维麦,于是问道:“你是怎么窜进宫来的?是谁带你到这个地方的?”“这里是什么城市呀?”“这里是无诈城。你是何时离开埃及的?”“我刚离开埃及不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否讲清楚些?”“你要知道,自从那年跟你吵架,并受魔鬼的怂恿去告发你,而你为躲避差役远走他乡后,我的境遇随即变得如此的凄惨,现在想来,我当初真不该跟你吵闹,更不应该去告你。请容我慢慢告诉你这些年来我的境遇吧。”伐特维麦继续说道:“从你走后,我坐着哭了几昼夜,手里没有钱买吃的,为了生存下去,我只有乞讨一条路。于是开始过上卑微、下贱的乞丐生活。我低声下气地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希望能讨些残汤剩饭,卑贱、凄惨到极点。想起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幸福日子,以及如今这种惨痛的境遇,我只得以泪洗面,整夜地伤心哭泣……”她详细叙述她的遭遇。迈尔鲁夫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最后她说:“昨天我奔波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讨到手,我每次伸手向人乞讨,总是挨人咒骂,谁也不肯施舍给我。夜里没有吃的,饿得我五脏都燃烧起来,我忍受不住,又大声哭泣起来,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巨人,问道:‘你这女人!为什么在此哭泣?’我:‘我原本有个丈夫,靠他养活我,可是他已失踪很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去向。今天我没有乞讨到吃喝的食物,由于受不了冻饿的摧残,不得已才在这里伤心哭泣。’‘你丈夫是谁?叫什么名字?’‘叫迈尔鲁夫。’‘哦,我知道他。’巨人说:‘告诉你吧,你丈夫如今已是一个王国的国王了。要是你愿意,我可将你送到他身边。’我说:‘如果能送我去,那你可是救了我,我将感激不尽。’于是他便带我飞腾起来,最后落到这幢宫殿里。他吩咐道:‘你进房就可见到你丈夫正睡在床上了。’我进得房来,果然见你安睡在床上,看得出你如今已是大富翁了。我们是结发夫妻,压根儿没想到你会遗弃我。赞美安拉,如今他让我们夫妻再一次重逢了。”听了伐特维麦的诉苦,迈尔鲁夫顿时想起从前的苦难日子,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埋怨道:“到底是我遗弃你,还是你一贯不念夫妻之情,百般虐待我,并三番五次告到法庭,最后还叫艾彼-特伯格前来逮捕我,逼我出走。”他以事实质问老婆一番后,才心平气和地对她讲述了自己出走后的遭遇、经历,以及和公主结婚、做国王,王后去世,遗下七岁的太子等整个过程。他老婆听了,十分感动,向他表示性悔悟,说道:“以前发生的事是生前注定了的,总算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诚心忏悔,前来投奔你,求你庇护,就当救济穷人一样地收留我吧。”她的诉苦、哀求、忏悔,终于打动了迈尔鲁夫的慈悲心肠,使他顿时忘了从前所受的虐待和因其造成的种种的磨难,欣然说道:“你若能彻底忏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会收留你、善待你的。若你不改邪归正,再要为非作歹,那我会毫不客气立刻杀了你。你要知道,我身为国王,生杀予夺的大权都捏在我手里,现在人人怕我,除了安拉外,我是谁也不怕的。因为我有一个万能的戒指,只要我擦它一下,戒指神便会出现在我面前,听候我的吩咐,并满足我的一切愿望。当然,现在你愿意回家乡的话,我会叫他立刻送你回埃及去,并为你准备好你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物。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便腾出一幢宫殿供你居住,并派二十个婢仆侍候你,把你当王后对待,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是留下来还是回去你现在选择吧。”“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下去。”她毫不犹豫地说,并当即吻他的手,表示诚心悔过。迈尔鲁夫信守诺言,立刻命人腾出一幢宫殿供她居住,并派婢女和太监伺候她。从此她一步登天,变为王后。太子逐渐长大,他知书识礼,经常来往于国王与王后之间,成为迈尔鲁夫与伐特维麦双方感情的联系者,但伐特维麦因为太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不喜欢他。太子聪明伶俐,发现王后对他不怀好感,同时也看不惯她的言行,便逐渐鄙弃她,不再那么亲近她。迈尔鲁夫呢,看见伐特维麦已经变成老太婆,形貌越发丑陋不堪,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怪,尤其是她恶习太深,对人还是恶毒成性,因而无形中也跟她疏远起来,不再理睬她,只是还以慈善之心对待她,一直供养着她。伐特维麦也感觉到迈尔鲁夫在逐渐疏远她,尤其见他终日醉心于宫中漂亮的妃子,因而醋意大发,从心里恨透了他。最后她心一横,决心报复,于是打主意去偷戒指,杀死他们父子,然后自称女王。主意已定,她便开始行动。这天夜里,她偷偷摸摸离开自己的宫殿,趁着夜色溜到丈夫迈尔鲁夫睡觉的行宫里。因为经过长期观察,她知道迈尔鲁夫的习惯,他一向珍视那个戒指,尤其重视刻在戒指上的符咒,所以每次睡觉,必先脱下戒指,摆在枕头下面,醒来后,必先沐浴熏香之后,才会戴上它。为保全戒指不发生意外,他睡觉时,不许婢仆在他寝宫中逗留。沐浴时必亲手关锁寝室。他一向戒备森严。现在伐特维麦为达到她那罪恶的目的,想趁迈尔鲁夫熟睡之时顺利地偷去戒指。当天夜里,太子还未睡觉,无意中发觉王后没有在自己的宫中安歇,却鬼鬼祟祟跑进父王的行宫来,顿觉奇怪,暗自道:“深更半夜,这个妖津离开自己的宫殿跑到父王的行宫里来干什么呢?哼!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缘故。”于是他轻手轻脚暗地里跟踪着她。太子有一柄镶宝石的短剑,是他随身携带的心爱之物,国王见他随时都佩着短剑,从不离身,便经常取笑他说:“啊哟哟,我的儿啊!你这柄剑真够好哇,但你总不至于带着它上战场去杀人啊!”“不,父王!有朝一日,我会用它砍掉犯死罪者的脑袋的。”太子爽快地回答国王,其豪言壮语当时就博得国王的称赞。那天夜里,太子跟踪王后,拔出短剑,直追到国王寝室门前,仔细窥探她的行径,见她鬼头鬼脑地一边寻找什么,一边低声说:“他把戒指放在哪儿呢?”这时候太子才知道她是为偷戒指而来的,于是抑制着满腔的愤怒,冷静地等待着。这时王后找到了戒指,低声说:“喏!它在这儿呢。”接着把戒指拿到手,拔脚就走。太子隐在门后,待她跨出门坎,就要擦戒指召唤神灵的那一刹那,举起握剑的手,对准她的脖子刺了一剑。这个泼妇一声尖叫,栽倒在地,死在血泊里。迈尔鲁夫被尖叫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见王后倒在门前,身下一片血泊,同时见太子手中握着血淋淋的短剑,凛然站在尸体旁边。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父王,多少次你曾取笑过我的这柄短剑,如今让你亲眼见到了它的威力!喏!现在我用它除了一害。”于是太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叙说一遍。迈尔鲁夫听了叙述,惊喜交集,立刻掀起枕头寻找,不见了戒指的踪影。接着他检查老婆的尸体,发现戒指还紧紧地捏在她的手里,他取回戒指,眉开眼笑地说:“我的好儿子,毫无疑问,像你维护我的安全这样,安拉会维护你的一生和来世的安全的。这个肮脏的家伙,如今她咎由自取,死有余辜。”迈尔鲁夫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唤来仆从,随即他把王后图谋不轨的行径当众宣布,吩咐暂且抬走尸体,预备装殓埋葬。最后他说:“她不惜千里奔波,从埃及跋涉到这儿只是为了寻找葬身之地。诗人说得好:人的生命早已被注定,因而只能按步遵循。无论他乡的山水怎样,都不会有你的葬身之城。”经过屡次风波之后,迈尔鲁夫的经验阅历越来越丰富,他一心向往于安静生活,希望平平静静地安度晚年,兼之他饮水思源,怀念旧情,感恩图报,因而派人把逃难期间在田里款待他的那个农夫接到宫中,并委他为宰相,共谋国家大事,将其视为最知心的朋友,当上宾对待,共享荣华富贵。他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从此他同农夫之间,在君臣的关系上,又增加了一重友情。日子过得很快,流年似水,转眼之间就过了几个年头了。这时候太子逐渐长大成人。此时的迈尔鲁夫抱孙心切,便留心给儿子物色对象,替他建立了美满家庭。于是他和儿子、儿媳一起,一直过着美满、幸福、舒适、愉快的生活。巴士拉银匠哈桑的故事阿里-萨诞生与成长很久很久以前,在虎拉萨这个地方,生活着一个叫麦顿廷的商人。麦顿廷拥有万贯家财,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过着美满舒适的生活。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虽已年届花甲,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他想到自己毕生积攒下来如此巨大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终有一日会随着自己的死亡,落入他人之手,为此,他终日慨叹不已。这一局面在他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才终于有所改变。这天真主赐于他一个男孩。麦顿廷因自己老年得子而欣喜若狂,给孩子取名阿里-萨,将他视为掌上明珠。阿里-萨长得眉清目秀,就像十五的圆月那样美丽可爱。父母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由于有优越的家庭环境,他健康地成长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品行和常识不断充实、丰富。渐渐地,阿里-萨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知书达礼的少年。这时候麦顿廷已是风烛残年,长年卧病不起。这一天,麦顿廷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于是把儿子阿里-萨叫到床前,说:“儿啊,我就要随真主的召唤而去了。在我瞑目之前,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父亲,有什么话您就说吧。”阿里-萨心里明白这是父亲给他的遗言。“我要告诉你,不要滥交朋友,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你的知己,必须随时警惕意外之灾,随时小心防避飞来横祸。千万不要接近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接近那些坏人就如同接近铁匠一样,即使不被溅起的火星灼伤,也会被烟熏坏双眼。诗人曾经说过:一你想获得真正的情谊,并非轻而易举。遭灾罹难之际,难负真情实意。这是我对你的叮咛,你须铭记在心。从此以后你当息交绝游,断然离群索居。二人总是潜藏着一种痼疾,若你细细观察,用心注意,便会发现那些欺诈与心机,所以你切记不可与之接近。三交际场中难免胡言乱语,你必不能从此获利。除非探讨学问,交流知识,你还是应独自修心养性。四人的言行神鬼莫测,他们的本性我已亲自体会。所谓的情谊只是欺骗,人总忘不了矫饰虚伪,玩弄权谋。”“是的,父亲,这些我一定牢记在心。”阿里-萨对父亲说,“您还有什么嘱咐吗?”“你应该随时多做好事。只要是力所能及,就不要忘了慷慨待人,对人务必和蔼可亲,广施博济才能得到尊敬。诗人曾经这样讲:慷慨为怀,乐善好施,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只有能做到的人,日后才不会追悔叹息。”“是的,父亲,这些我一定牢记在心。”阿里-萨毕恭毕敬地答应一定遵从父亲的教诲,“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呢?”“我的儿啊,你必须随时随地在心中想着安拉,才能得到他的保佑和庇护。要爱惜金钱,不要等到把钱财挥霍一空,再去低三下四地求人怜惜。要知道,在这个世上钱财决定着一个人的地位。诗人曾经这样说:人穷时亲人也不亲近,人富时人人都愿亲近。只为金钱的缘故,冤家也能化解。一旦一贫如洗,亲朋也将离我而去。”“是的,父亲,这些我一定牢记在心。”阿里-萨向父亲保证道,“您还有什么嘱咐吗?”“我的儿啊,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躁之过急。你要知道,年长的人总是见多识广,行事之前最好向他们请教。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若希望更高贵的人同情你,怜悯你,你就要向比你弱小的人表示怜悯。要知道,安拉随时都在注视着你,所以你万万不能恃强凌弱,否则必遭报应。诗人曾说过:一一个人不能了解一切,凡事都应跟人商议,听取别人意见。要知道一面镜子只能照出自己的脸,两面镜子才能看见你脑后的情形。二做事应冷静心细,不可躁之过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宽厚待人别人才会同样待你。安拉在天上俯视一切,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恶人尽管横行一时,终将得到应有的报应。三仗势欺人绝非我辈的本性,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恶者虽然沉醉于梦乡,安拉却在聆听受害者的诅咒。酒是万恶之源,它会侵蚀你的健康,消磨你的意志,所以你应禁绝。诗人曾经这样讲:我与酒一贯无缘,灵魂与肉体得到保全,意识与语言也能协调。我从不与酒鬼结交,一生中从不曾烂醉如泥,也不曾因酒误事。这些都是我一生的经验,也是智者的诤言。今天我所嘱咐你的,希望你能牢记在心。现在,我要把你托付给安拉了。我的儿啊,你要好自为之。”随后,麦顿廷便昏厥过去。过了好长一会,他慢慢地苏醒过来,喘息一番,然后虔诚地做了一番祷告。他喃喃自语地念着《作证言》里的话:“我深信安拉是独一无二的,我深信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经过一番挣扎,麦顿廷溘然逝去。看着父亲终于离自己而去,阿里-萨万分悲痛,眼中泪水长流。幸喜他是一个坚强和有见识的青年,最后他强抑下悲痛,为父亲料理后事。人们听到麦顿廷瞑目长逝的噩耗,大家都感念这个忠厚长者,于是不分尊卑贵贱、男女老幼,都来参加他的葬礼。阿里-萨在亲朋好友的协助下,花费很多钱财,为老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他们把浴洗梳妆过后的麦顿廷的尸体装殓起来。阿里-萨把父亲安葬入土,和前来吊唁的人们围在四周,诵念《古兰经》,还在墓碑上刻下一段诗句:你来自土地,安拉给了你做人的权利,你学会用人类的语言来赞美他,人生的轮回使你重归于土壤,似乎你从不曾来到人间。办完父亲的丧事后,阿里-萨遵照当地的风俗,在家里为父亲守孝。他感怀、追思父亲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不禁悲痛万千,终日以泪洗面。之后不久,母亲也撒手离他而去。阿里-萨只能强压苦痛,像为父亲送葬那样,又为母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经过这般双重打击之后,阿里-萨变得更加成熟。他在家中潜心度过了守孝的漫长日子。守孝期满以后,阿里-萨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在父亲开设的商店中接手了所有的生意,自己主持着经营和买卖。他完全像曾对父亲保证过的那样,不轻易与人交往,每日只是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地经营着父亲的遗业。阿里-萨买下祖白绿这样过了一年有余,阿里-萨牢牢遵从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像父亲所希望的那样,每天按步就班到商店中,一心一意从事着买卖。他从不出交去际,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近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浪荡青年觊觎阿里-萨的钱财,于是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企图从他身上获得好处。阿里-萨做了一年多的生意,无论是经验,还是见识、阅历都日渐丰富。他渐渐把父亲的遗言抛诸脑后,开始不把那些谆谆叮嘱当回事了。于是,他同一帮坏家伙打成一团,在他们的引诱下终日出入酒馆茶铺,赌博、酗酒在他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时的阿里-萨的行为举止,跟刚丧父时简直判若两人,他还恬不知耻地说:“我现在还很年轻,不趁着大好时光享受父亲遗留的大笔财产,那什么时候来享受呢?要知道诗人说得好:花儿正艳时就当摘采,否则只能空对枯枝叹息。是呀,我现在正该像诗人吟唱的那样,尽情享用我的财产金钱。”于是阿里-萨不分白天黑夜地同那帮狐朋狗友一起过着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生活。过了不多久,这种吃喝玩乐的堕落生活耗掉了他大量金钱。手头拮据并未使阿里-萨警醒,他反倒变本加厉,把父亲遗留下来的房屋、商店统统典当或出售,换成钱,供自己和那些酒肉朋友奢侈。阿里-萨的家业逐渐败落。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仅剩下一套衣服还属于他自己。这时他终于如梦初醒。想着前一段时期的所作所为,他不禁羞愧难当,懊愧不已。从此他的生活窘迫,每天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儿。有一天,阿里-萨从早到晚都未吃一口饭,感到饥饿难忍,于是打算去找那些曾使用他的钱去追欢买笑、吃喝玩乐的朋友们,希望那些人能够请他随随便便吃上一顿。于是,阿里-萨满怀希望,匆匆去找那些曾经交往甚密的酒肉朋友。他走遍全城,在每个朋友那里都吃了闭门羹,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个个都对他避而不见。奔忙了半日,阿里-萨还是没吃上一口饭,仍然是饥肠辘辘。这时的阿里-萨,第一次感到世上的人情冷暖,不由得灰心丧气,愤懑至极。无可奈何之下,他强忍饥饿,拖着疲惫的双退,一步一挪往回走。不知不觉中来到集市,他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熙熙攘攘,非常爇闹。见到这种情形,阿里-萨觉得很奇怪,他想:“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挤成一堆?向安拉起誓,我一定得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拼命地挤到人群中间,往里一看,原来是一个美貌的少女被人带到集市上来出卖。这个少女面色红润,身材窈窕,颜容秀美,完全称得上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美女。一首赞美美女的诗写的就像是这女郎本人:她经得起最挑剔的眼光审视,体态轻盈适中,腰肢盈盈一握。她的美妙身段引人遐想,也使女人们产生嫉妒,感到忿恨。她的面孔如圆月一般明亮,柔软的身体就似风中的花支在摇摆。她的肌体发散出麝香的芬芳,世上所有的花儿都不能与她争艳。她的身材无与轮比,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明月,引人注目。阿里-萨瞧着姑娘出类拔萃的容貌,心中无限爱慕,暗道:“向安拉起誓!我要在这里等着,看看到底谁会把她买到手。”同时他心里也想知道,这样一个姑娘的身价到底能值多少。于是他挤在人群中等待着。那些生意人知道阿里-萨的父亲是位富商,因而把他当做也是来集市做买卖的。等到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经纪人慢吞吞地踱到姑娘身边,指着她高声叫着:“诸位财主老爷!诸位朋友!这个姑娘名叫祖白绿。她长得就像一块无瑕的美玉,真正算得上是无价之宝。即使把她放在美女堆里,对她也只是众星捧月。她是男人心目中真正的美女。现在开始出卖。哪位老爷愿意先出个价?不管价钱是高是低。各位老爷,我们的买卖是公平、自由的。谁也不会埋怨第一个出价的。现在请出个价吧!”“我出五百块金币。”不等经纪人说完,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首先开了价。“五百一十块。”另一个商人把价格抬高了十块。“六百块!”一个叫拉施顿的老头加了九十块。他长得瘦小、萎琐,一双蓝眼睛像哈蟆似地鼓着。“六百一十块。”价格还在增高。“一千块!”拉施顿高喊着。这个老头打算以此使其他商人退缩。果然,一千块的价格令所有人都驻足不前,没有人继续出更高的价钱了。价钱显然已出到最高了,拍卖停了下来。经纪人走到姑娘的主人跟前,询问是否以一千块金币卖掉这个姑娘。姑娘的主人说:“当初我曾经发过誓,我要卖她的时候,卖给谁和卖的方法,都会征得她的同意。既然我做了保证,就请你替我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于是经纪人过来对祖白绿说:“美丽的姑娘,这位大老爷愿出一千块金币来买你,你愿不愿意跟他走?”祖白绿十分厌恶拉施顿丑陋的面目和猥琐的举止,更反感他那一双紧瞪着自己的蓝眼睛,于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老头满头白发,已经如朽木一般苍老,我绝不愿意被卖给他这样的老家伙。一位诗人曾经吟唱过这样的歌,连安拉都会奖励他的诗句:那一日我苦苦哀求,希望得到她的吻,虽然我一把年纪,却拥有金钱和权力。她却断然拒绝我的请求:‘不,向安拉发誓,我绝不会答应。’唉!我须发皆白,失掉爱情的亲睐,莫非我已无权享受生活的美好!”听了祖白绿的肺腑之言,经纪人很同情她,对她的处境感到理解,说:“安拉作证,人们确实应该体恤和谅解你的苦衷。说老实话,这区区一千块根本不能买下你,你的身价,就算出一万块也不为过。”他重又来到祖白绿的主人面前,向他说了祖白绿不愿意跟那个老头的缘故。主人听了,吩咐道:“既然是这样,你再和她商量,另外找一个买主吧。”拉施顿把祖白绿据为己有的企图破灭了。由于她不愿意,这笔买卖没做成。这时,另有一个商人走到经纪人跟前,说:“就按刚才的价钱,我出一千块买她。请问问她的意见,是否愿意把自己卖给我?”祖白绿冷眼看了这个人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人把自己苍白的胡须用墨染了,竭力装得像津力旺盛的年轻人。祖白绿对这个道貌岸然、行为卑鄙的家伙十分讨厌,于是高声吟唱:“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来到我面前,他的颈项粗硬得可以用鞋底敲打。蓬头垢面如同蚊蚋在他脸上建巢,突兀的额头可作拴牲口的木橛。这个魔鬼迷恋我的姿色和身材,鬼鬼祟祟地染黑一头白发,恬不知耻地要将我欺骗。他随时变换着黑白迥异的须发,就像魔法师棍下令人发笑的小丑。”唱到这里,她叹到:“诗人对这种人的揭露真是一针见血:她说:‘你染黑了头发也无从掩饰。’我答道:‘只是为了不让你发觉。’她说:‘这样也太滑稽、可笑了,你习惯了欺诈哄骗,以至连头发也显得鬼祟。’”经纪人觉得祖白绿说得很对:“安拉作证,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那个买主瞠目结舌,不知所以,问道:“她到底说些什么呀?”经纪人把祖白绿的话复述了一遍,并解释了一番。那个染黑头发的老头自惭形秽,退缩到一旁。立刻又有一个家伙提出以一千块金币的价格买下祖白绿。经纪人过来征求祖白绿的意见。祖白绿回头一看,那个人瞎了一只眼,不由得大为扫兴,说道:“诗人曾经这样形容过只有一只眼睛的人:须知独眼龙最擅长偷坚耍滑,切记要远离这种家伙。如果独眼龙尚存一丝正直,安拉也不会让他失掉眼睛。”祖白绿对独眼的人没有好感,决定不把自己卖给他。经纪人又着人群中一个胡须直垂到腰间的矮个说:“姑娘,你愿意跟这位老爷成交吗?”祖白绿见这人丑陋不堪,身材短小,十分不悦,鄙夷地说道:“这个人长得既矮又丑,有一首诗真是太适合他了:有一位朋友,满脸络腮胡,形容令人生厌,举动叫人心烦,恰似冬天的寒夜,漫长、黝黑,陰森可怖。”经纪人听了祖白绿一席话,知道她没把这人看上眼,这笔生意又告吹了。经纪人很为难,觉得很不容易让祖白绿称心如意,于是恳切地对她说:“姑娘,这儿有一大堆生意人,还是你自己给自己物色一个满意的人吧。你看上谁,就对我说,我来帮你跟他谈。”祖白绿抬起头,环视着人群。在这群人中,她几乎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这时,她的目光落在阿里-萨身上,发现这是个一表人材的英俊小伙子,不由得大为倾心。她转身对经纪人坦诚地说:“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长着一头卷曲的黑发,面色容光焕发,气宇不凡,是诗人们吟颂的对象,是多情女子心目中的王子。他的甜言蜜语定能让女人心醉,有首诗这样赞誉:你的美丽脸孔坦露在人们面前,为你倾倒的人却难免遭到非难。你的潇洒神韵打动着我,让我心如潮水难以平静。你的气息甜美如麝香,沁人心脾,你的津夜甘美如醇酒般醉人。天神只得将你逐出乐园,因为仙女也会为你神魂颠倒。你的傲慢使你如同鹤立鸡群,因为皓月也是因身在高空而更显清辉。他曾对我这羚羊般可爱的人儿许下诺言,我惴惴不安等待诺言实现的那一天。他的眉宇间流露出真情,可是怎样才能让他保证诺言?人们说:‘您怎么跟这脸上满布皱纹的人谈情说爱?’我要说:‘无知的人们,你们少说无稽之言。他脸上的皱纹无非是掩饰年少,跟他亲吻如同跨进乐园,他唇里流出的津液如仙河水般甘甜。’说实话,我愿意把自己卖给他。”祖白绿最后这样说。经纪人听了ZLB对阿里-萨的赞美之辞,察觉到她言语间流露出的兴高采烈的心情,认为这一次买卖一定能成功,因而也觉得十分高兴。于是赶紧劝她的主人做成这笔交易。他夸赞祖白绿的聪明伶俐,非常惊异她的知书识礼。“她十分聪明乖觉,又能背诵许多诗文,这还只是她的特长之一,你可不要奇怪。”祖白绿的主人也开始夸起他来,“她还懂得《古兰经》的七种读法,会用七种书法写字,对《圣训》的造诣也很深,知道历史上所有传述者的名字,还会许多手艺。她擅长做绣花的丝绸门帘,八天就能织好一个,在集市上能卖五十块金币呢!她这双纤纤素手真比金子还值钱呢!”“真是多才多艺呀!谁要得到她,一定会获得幸福的。”经纪人赞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允许她自己挑选新主人。你这就去跟她看中的那人谈谈吧。”经纪人遵照吩咐,挤到阿里-萨跟前,爇切地吻了吻他的手,说:“在这么多富有的人中,她只看上了你,希望你能做她的新主人,你就把她买下吧。”然后他又对阿里-萨夸赞了一番祖白绿的才艺和聪明,说:“真是安拉赐给你的福份。把这样的姑娘买到手,她会带给你多少幸福呀!我要恭喜你了。”虽然经纪人的花言巧语很入耳,但阿里-萨连自己都不能养活,哪来一千金币买这位姑娘呢?他内心感到惭愧,但为了脸面,他也不愿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处境。于是,他只好装出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对经纪人所说的话不置可否。祖白绿阿里-萨见镇定自若,默然不语,不由得焦急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对经纪人说:“请你把我搀过去,我要让他仔细地看看我。让我来劝他买下我。除了他我不想落到别人的手中。”经纪人拉着祖白绿的手走到阿里-萨跟前,又询问他一次,可是阿里-萨仍然默不作声。祖白绿不再犹豫,径直对阿里-萨说道:“我可爱的人儿呀,为什么你不肯买下我呢?只要你肯多少拿出点钱,就会做成这笔买卖。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阿里-萨直视着祖白绿的眼睛,说:“现在你的价钱是一千块金币,为何你非要我出这样高的价钱买下你?”“那么你就出九百块好了。”“不!”阿里-萨斩钉截铁地说。“八百块呢?”“还是不成。”阿里-萨仍不答应。祖白绿决心要让阿里-萨买下自己,于是把价钱不停地减下来,但阿里-萨依然无动于衷。最后她说:“那么你出一百块金币买下我吧。”“可我没有一百块金币。”祖白绿不禁莞尔,问:“你到底有多少?”“向安拉起誓,我目前进运不济,不要说一百块金币,就是更少我也拿不出。说实在的,现在我一文不名,别说金币银钱,我甚至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你还是对网开一面,另寻买主吧。”祖白绿见阿里-萨一副可怜兮兮的愁苦相,知道他确实没有钱。于是说:“那么这样,你跟我到僻静无人之处,我来给你出个主意。”阿里-萨依她之言,和她一起来到路边。趁着无人注意,祖白绿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交给阿里-萨,说:“这里是一千块金币。你付九百块给经纪人,作为我的赎金,剩下的一百块暂时存在你那儿。以后的生活还用得着。”阿里-萨照她所说,把九百块给了经纪人,把祖白绿买下,带着她回到家里。祖白绿找到了自己满意的主顾,兴冲冲地跟着阿里-萨回到家。只见家徒四壁,一副破败的样子,什么家具什物也没有。她只得另外拿出一千块给阿里-萨,嘱咐说:“你到集市上去,用三百块金币买套象样的家具,再拿三块金币买点儿吃的充饥,另外再给我买块帷幕大小的绸布,一些金线、银线和刺绣用的七彩丝线。我用这些东西绣门帘来卖。”阿里-萨来到集市,照祖白绿的吩咐买到一套家具,吃了一顿便饭,带着丝线和绸布回到家里。祖白绿打起津神,把居室布置得妥妥贴贴,然后点上蜡烛,坐下来陪着阿里-萨聊天。这样,他俩开始过着如胶似膝、情投意合的夫妻生活。他们同甘苦、共患难,每天都觉得心满意足。诗人赞赏他俩如鱼得水的结合和美满的生活,吟唱道:千万珍视你的人生伴侣,嫉妒者的谗言绝不要理会。他们的言行不值得一提,爱情才是至臻至善。睡梦中也见你依偎在身旁,愿从你温柔的唇中吮吸甘醴。你的一切都是伸手可及,谁在乎嫉妒者的诬蔑,我将永远拥有你。鸳鸯般的恩爱夫妻,同枕席,共呼吸。肺腑之言尽吐,心有灵犀融融其乐,共沐在甜蜜的爱河里。有谁见过这样的神仙伴侣?爱神使他们亲密无间如同缝织在一起,谁想破坏这样的爱侣,终究只是枉费心机。犹如打磨冷却的铁石,徒劳地欲炼成钢。奉劝处心积虑的嫉妒者:你何曾了解爱情的意义。怎能贬低钟情的爱侣,你可否领会失意者的心情?那些勇于追求爱情的年轻人,若你一朝觅到相知的情侣,即使抛弃人间的一切富贵荣华,也不能抛弃真诚的伴侣。阿里-萨受骗阿里-萨和祖白绿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祖白绿醒来收拾好以后,就端坐在那儿,把一些绸布剪裁成门帘子,按自己的意思描绘出各种飞禽走兽和奇花异草,再用金线、银线和彩色线把它们细心地绣下来。八天以后,一个锦绣华丽的绣花门帘子制好了。上面尽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花草虫鸟,堪称一件艺术瑰宝。她满意地把帘子收卷好,交给阿里-萨,嘱咐着:“你拿这个门帘子到市场去,足以卖到五十金,但小心,千万别跟过往的行人搭上话,不然你我会遭遇离散的悲剧呢,因为在今天这个世道,世风日下,坚佞之人太多,对我们行业嫉恨的也不乏其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他们唯恐天下不乱,非要离间我们不行。”“我懂了,遵命。”阿里-萨满口答应下来,表示一定不会违背她的话。于是他把绣花门帘带到市场,按照祖白绿的吩咐,以五十金的价钱,卖给坐商。然后用钱买了绸料、彩线和生活必需品,供日常用度,并把卖门帘子多余的钱交给祖白绿保存。就这样,阿里-萨和祖白绿夫唱妇随,夫妻相依,自给自足地生活着。祖白绿一直辛勤劳作,埋头描绘、刺绣。这样,每八天的工夫她便能制成一件极具艺术价值的绣花门帘,让阿里-萨拿去卖钱。时光如梭,一个年头很快过去了,与祖白绿这一对恩爱的青年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安定而快乐,加之积蓄渐宽,他们似乎有着光明的前程。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年年初的一天,阿里-萨照例上市场做交易的时候,把绣花门帘交给中间人,托他转手出卖。中间人找来一个信奉基督教的过境顾客。顾客愿出六十金买下门帘,但阿里-萨不愿跟基督教徒做交易。这是个很有心计的顾客,见此情景,他又把价钱提高到一百金,并用十金的代价贿赂经纪人。经纪人向阿里-萨说明顾客所出的高价钱,以便怂恿他把门帘卖给基督教徒,换取更多的钱。他说:“我的主人啊,你不必担心基督教徒,他对你不会有恶意的。”当时别的生意人也众口一词,鼓励他做这笔合算的买卖。因为大家都在劝说,阿里-萨只好勉为其难,把门帘卖给了基督教徒。拿着钱,他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市场。一路上,那个信基督教的顾客偷偷尾随他,他心中疑虑丛丛。没办法,他开口质问:“干吗你老跟着我?”“我有事要到对面的小巷子里。放心吧!上帝保佑,你是不会短少什么的。”基督教徒撒了个谎来应付阿里-萨。阿里-萨回到家里,看见那个基督教徒居然寸步不离地跟进家门,心里很不舒服,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混蛋!你像影子一样地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啊?”“噢,看在上帝的份上,赏我一口水喝吧。我快渴死了。”阿里-萨觉得有趣,心里揣摸着:“这个无耻之徒,居然为了一口水,跟踪了我大半天。向安拉起誓,我还真不忍心拒绝他。”于是他赶忙回到家中,端出一杯水,准备给那个口渴的基督教徒。这时候,祖白绿见他回来了,关切地问道:“门帘卖了没有?”“卖了。”阿里-萨简单地回答一句。“是卖给商人了呢,还是卖给过路人的?我想要问个清楚,因为我有点惴惴不安,突然之间心绪不宁,好像有离散的兆头出现。”“我从来都不和过路人来往,自然把门帘卖给生意人了。”“你可别瞒我,这样我才有防备。我问你,你把这杯水端到哪儿去,做什么用?”“中间人渴了,是拿去给他喝的。”“完了完了,只求伟大的安拉拯救你我了!”祖白绿长叹一声,凄然吟道:“就要远走高飞,请你慢些走,不可过于性急,别叫爱人的拥抱把你诱惑、欺骗。理智是你的盟友,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因为命运常常无端弄人,须知聚合之后离散便紧随着开始。”祖白绿的恐惧和叹息,一点没让阿里-萨有所警惕,他一心一意地端着水往外走。见那个基督教徒已经走进前院,他很反感,骂道:“你来这儿干吗?狗东西!你怎么可以不请自来,随随便便地擅闯我的家呢?”“你别动怒,少爷。我觉得在哪儿都一样。门前也好,门堂口也好,没什么分别。你放心,我不会再向前多走一步了。你修善积德,对你慈善、慷慨的善行,我感激不尽。”基督教徒一面花言巧语地支吾着,一面接过阿里-萨手中的杯子,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把杯子还给了阿里-萨。阿里-萨拿着杯子,等他出去,但他仍死皮赖脸地不肯离开,气得阿里-萨铁青着脸赶逐他:“你干吗还不走?快起来,去你的吧。”“少爷,我虽然喝了你的凉水,但我还希望你给我一点东西充饥。随便什么,哪怕是一点残葱碎饼,也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啊。你既然已帮了我第一次,索性再帮我一下,请不要过份计较得失,沽名钓誉。诗人曾这样评价:可叹那些真正的良善之辈已不可寻觅,若你诉苦于他们跟前,他们真称得上慷慨大度,仗义疏财。可叹世间虚情假意之流泛滥,当人们诉苦于他们,却连凉水也不能讨到。”“别再另外噜嗦了!我家里没你要吃的,滚吧。”阿里-萨断然拒绝。“少爷,如果你家里没有现成的东西,劳你用我这一百金去市中买些来吃吧。哪怕是一个麦饼,我也就感激不尽了。我们还能有一餐之交呢。我现在饿得很,急需一点东西来充饥救命,即使只是一根葱一个饼,也可以满足我啊。总之,凡是可以充饥的东西,此时对我而言,都胜过了山珍海味。诗人说得好:即使干饼凉水已能充饥糊口,何必寻寻觅觅度日如年?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贫贱百姓,死神永远是一视同仁,绝无偏心。”阿里-萨听了基督教徒似是而非的话,竟回不过神来,心想:“这个基督教徒八成是疯了。不过倒可以用他的一百金,随便买点什么便宜货来敷衍他,顺便也拿他打趣罢。”主意已定,便爽快地表示乐意为对方做此事,说道:“既然这样,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锁好门,就去市场给你买东西吧。”“好的,我等你就是。”基督教徒满心欢喜。阿里-萨把屋门用挂锁锁好了,带着钥匙,到集市上去买了侞酪、蜂蜜、香蕉和面饼之类的东西拿回来,都递给那个基督教徒,给他充饥,满足他的愿望。“少爷,你买的东西太多了,十个人吃也不会嫌少。”基督教徒露齿一笑,又说:“我一个人吃不了,你干脆陪我一块儿吃吧。”“我不饿,你自己吃吧。”阿里-萨断然拒绝。“常言道:‘只有劣种才不遵循礼仪,不同客人同桌。’现在我们既然以宾主相称,当然吃喝都该在一起才对。”基督教徒故意使激将法,让阿里-萨陪他吃喝。阿里-萨听了基督教徒的风言风语,不好一意孤行地拒绝他,只好坐下来敷衍,随便吃了点什么。这时候,基督教徒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起一个剥了皮的香蕉,掰成两半,偷偷地把混有鸦片的、足以弄倒一头大象的烈性麻醉剂,塞进一截香蕉里,再抹上蜂蜜遮掩好,递给阿里-萨,说道:“我起誓,我的少爷,请尝一尝这个吧。”基督教徒既然发誓表示友好,阿里-萨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勉强接过去,胡乱塞在嘴里,随便嚼一嚼便咽下肚去。一会儿,药性发作,阿里-萨一头栽倒,在地上像酣睡已久似的,昏迷了过去。祖白绿的劫难基督教徒看见阿里-萨已不省人事,睡得又死又沉,一下子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活像一头披了人皮的狼。他得意忘形像是在命运之战中取得了胜利。然后,他从阿里-萨身上把钥匙搞到了手,撇下地上昏睡的阿里-萨,扬长而去。为什么这人会用尽心计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原因是这样的——这个基督教徒叫做贝尔苏,是个满肚子坏水、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哥哥原来就是那个冒充穆斯林的老头子拉施顿。一年前,他曾经想出一千金的高价买祖白绿,不仅未得手,反而被她臭骂一顿,因而他一直耿耿于怀,恼羞成怒,并常常在他弟弟贝尔苏跟前愤愤不平。贝尔苏听到他哥哥的诉苦,很不服气,于是决心报复回来。怀着打抱不平的决心,他安慰他哥哥说:“别再为这件事情苦恼了,我可以不花一分一厘就把她搞到手。”于是贝尔苏绞尽脑汁,借口要买门帘,先缠住了阿里-萨,然后,再下毒手麻醉他,偷得他身上的钥匙,飞快地赶回他哥哥拉施顿的家中,报告了这一经过。老头子拉施顿从弟弟贝尔苏那里得知阿里-萨已被麻醉,非常高兴,顿时眉飞色舞。他立即跨上一匹骡子,带着一群奴仆随从,伙同他的弟弟贝尔苏,直夺奔阿里-萨的家。他还随身带了一千金,准备在出现意外情况时,用来贿赂官吏。于是,贝尔苏带着拉施顿及其仆从,马不停蹄地赶到阿里-萨家门前。贝尔苏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去,指使仆从们劫持了祖白绿,并以死相威胁,逼迫祖白绿归顺他们。就这样,祖白绿被他们绑架着拖出门外。他们照原样锁好了大门,掳着祖白绿,扔下钥匙就跑了。拉施顿带人抢回了祖白绿,为了报复、侮辱她,把她视为丫头、奴婢。他恶狠狠地骂道:“小娼妇!还认识去年在市中出一千金买你的老头吗,就是我呀。当时你不愿意就算了,还出口伤人,臭骂我一顿。没想到今天不花一块金币,我就把你弄到手了。”祖白绿伤心落泪,噙着眼泪,反唇相讥道:“你这陰险恶毒的老东西!劫匪!害得我们夫妻生离死别。你造的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你这个胆大妄为的荡妇!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以耶酥和圣母的名义起誓,你若不扳依基督教,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就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拉施顿决心非让祖白绿屈服不可。“安拉作证,即使你把我碎尸万段,我也始终信仰崇奉伊斯兰教。安拉是至高无上的,他一定会于危难之中拯救我。古人说得好:‘身体有遇险罹难之忧,信仰无遭灾受劫之虞。’这是千真万确的至理名言,你应该从中得到教训。”拉施顿见祖白绿毫无惧色,竟敢同他针锋相对,一时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喝令婢仆:“你们把她给我推翻在地,我要亲自收拾她。”奴仆们照着吩咐,一拥而上,推的推,拽的拽,终于把祖白绿推倒,强按在地上,压住她的手脚。拉施顿拿起手仗,狠命地鞭挞着她。手杖雨点般落在祖白绿身上,打得她身上沁出一片片血斑。无论她怎样哀哭求救,可一直没人伸出援救之手。她声吟着,心中默想着:“安拉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这就够了。”她把安拉看作唯一的希望。她声吟着,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拉施顿见祖白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已经失去人形,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感到无快慰,于是喝令婢仆们:“你们把她拖到厨房去,锁起来,不许给她吃的。”拉施顿说完,自己甚为得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心血来潮,命令婢仆们把祖白绿从厨房中拖到自己面前,又一次鞭挞、折磨她。直打得她遍体鳞伤,这才吩咐婢仆们把她拖返厨房,监管起来。ZLB被拉施顿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疼痛难忍,只能蜷缩在厨房的角落里。她声吟着,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坚信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有安拉在,这一切一定会过去。安拉会保佑我!这是最可靠的了。”阿里-萨解救祖白绿阿里-萨吃了麻醉药,立刻失去知觉,像木头一样倒在地上,头昏脑胀地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药力逐渐失效之后,他才朦朦胧胧醒来,睁眼便喊道:“祖白绿!”却不见有人答应。他匆匆忙忙奔到屋里,只见屋内静悄悄地毫无人声,祖白绿踪影全无。他认真回想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那个基督教徒从中捣鬼,才会出这样的事。他明白自己上当了,气得咬牙切齿,凄哀地哭道:“一爱情已如飞烟荡然无存,我的心如离群的孤雁彷徨不定。我正遭受命运无情的践踏,多么需要爱人的抚慰、怜惜。我的际遇如同狭路逢仇敌,他正待机而发欲致我于死地。谁料我的弓弦戛然而断,怎能与敌人较高低?岁月漫长多变故,烦恼苦难无尽期,命运多乖难逃避,何处是我栖身地。我与爱人誓言已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可叹命运把我捉弄,犹如盲人难见前景。二她的帐篷仍在沙地,只剩一个可怜人望着她的遗迹悲哀、叹惜。临行她频频回首眺望旧地,眼看着东倒西歪的断垣残壁伤心。她驻足探听个中原因,山中的回声答复她的问题:‘相逢聚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矣!’犹似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转瞬便消逝得杳无踪影,谁也没告诉她重逢的消息。”阿里-萨悔恨不已,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不把祖白绿的嘱咐当回事。可是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于是越哭越难过,越想越着急,气得捶胸顿足。迷迷糊糊中,他每只手攥着一个石头,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呼唤着祖白绿的名字,一刻不停地在城中四处寻觅,惹得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嚷:“疯子!疯子!”认识他的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很诧异,都为他伤心落泪,叹息道:“这是阿里-萨呀!唉!怎么他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了?”阿里-萨一直呼喊着祖白绿的名字,在城中兜圈子,不断地捶打自己,到天黑才跌坐在胡同中一户人家的墙角下,露宿一夜。次日清晨,他蒙蒙胧胧醒来,仍然紧攥着两个石头,一边狂喊,一边捶打自己,继续在城中到处穿梭。直至天黑时分,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回到自己家门前。这时候,他的邻居,一位善良敦厚的老太婆,偶然发现他那一副狼狈、潦倒的模样,猛吃一惊,赶忙叫住他,关怀的说道:“呀呀!我的孩子啊,安拉保佑你。你怎么突然变得像疯了似的?”阿里-萨听了邻居老大娘关切同情的问语,惨然唱道:“他们说:‘为了爱情你终日颠沛流离。’我回道:‘最甜蜜的生活气味,只有疯人才能了解。’请别再提疯狂这种字句,只管把让我心伤的人儿找回。如果她能医治我的疾病、挽留我的生命,你们就别谴责、埋怨我的行径。”邻居老大娘听了阿里-萨的吟育诵,知道他是为妻子不见了而伤心绝望,因此津神恍惚,大失常态,于是她对阿里-萨充满怜悯,说道:“着急有什么用呢,只盼至高无上的安拉拯救了。我的孩子,这种是怎么发生的?你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可怜的孩子!告诉我这是什么缘故?也许我可为你做点什么,即使出点主意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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