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五部曲之一:光明之子-2

“闭嘴。”  “你不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伊瑟的事情吗?”  “多谢了,亲爱的大姐,我不需要你的计策了。”  “别在孟斐斯逗留太久。”  “干吗提醒我这个?”  “在这里你什么也不是,假如你留下来了,你将像一朵无人浇水的枯萎小花。在城外,人们会尊敬你。别打算带伊瑟一起去,她不喜欢失败者。我听说你大哥,埃及未来的君王,对她的美艳可不是毫无感觉的。尽快疏远她,拉美西斯,要不然,你那条小命就要受到可怕的威胁了。”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舞会,几位上流家庭的女孩,在专业舞蹈老师的训练下,决定展现她们的舞蹈才华。拉美西斯很晚才到,他并不打算参加晚宴,无意中,却挤到第一排的观众群中。  十二位舞者选择在一大面开满蓝白莲花的水畔展现舞技,几枝长竿上的火把将舞台照得通明。  这些女孩们身穿珍珠网衫外加短式紧身衣,头戴三束假发辫,颈坠大串项链,手套青天石手环,开始摆出煽情的动作,她们以柔软和谐的舞姿弯身向前,对着假想的舞伴伸出手臂,然后缠绵在一起。她们的动作缓慢优雅,每个观众都屏气凝神。  突然,舞者脱掉假发、紧身衣和网衫,头上盘着发髻,酥胸裸露,身上仅剩下一条缠腰布。她们的右脚踏着地板,然后,全体整齐划一,像鲤鱼般翻身空转一圈,此时场内的惊叹声不绝于耳。随着优美的拱背弯腰,她们再度完成其他的特技表演,一样的精彩壮观。  四位舞者离开队伍,其他的舞者则开始唱歌并且用手打起拍子。四位独唱者依循古老的曲子,模仿来自四方的四种风声。伊瑟化身为来自北方的微风,在酷热的夜晚,让人得以清爽地喘一口气。她的表演使其他的舞伴相形见绌,明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拉美西斯抵挡不了她的诱惑,是的,她太厉害了,无人能比。她操控自己的身体像演奏一把弹出淡然旋律的乐器一般,她仿佛在自我欣赏,毫不腼腆。第一次,拉美西斯碰到一个让他想拥入怀中的女孩子。  舞蹈结束后,他离开观众群,远远地坐在拴驴子的封闭角落里。  伊瑟以挑逗他为乐,她明知自己将嫁给他哥哥,还猛地给他一击,好让他更清楚了解自己的失宠。梦想前途似锦的他一次次受辱。他必须逃出这地狱般的圈子,摆脱这些桎梏他双脚的魔鬼。城外?也好。他将在那儿证明他的价值,不管用什么方式,万一失败了,他就去投靠赛大武,驾驭最可怕的毒蛇。  “你有烦恼?”  伊瑟静悄悄地走上前去,对他微笑。  “没有,我在沉思。”  “一个很深的沉思……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我父母和他们的仆人也都睡着了。”  拉美西斯没有意识到时间的飞逝,他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曾经有女人对你说过你很英俊性感吗?”伊瑟发丝散开,双乳裸露,眼眸深处藏着令人不安的热情,她挡住他的去路。  “你不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吗?”  “帝王之子只相信这些飞短流长吗?我喜欢我要的人,我并不喜欢你哥哥,此时此地你才是我要的。”  “帝王之子……我还是吗?”  “跟我做爱。”  他们一起脱掉身上的缠腰布。  “我崇拜美的事物,拉美西斯,你本身就是美。”  王子的双手开始抚摸,他不想让年轻的女子有丝毫的不悦,他只想付出不求回报,他要将整个灵魂的火热献给他的情妇。她被征服了,立即以身相许。以一种无法想像的准确本能,拉美西斯发现了她情欲的私处,即使热情无比,他仍是温柔地进行。  不只她是童贞之身!他也是。在温柔的夜里,他们彼此献身,陶醉在反复的渴望中。  7  夜警饿了。这条金黄色的狗舔着主人沉静的脸。拉美西斯虽然醒了,却仍流连在一个美梦里。梦中他搂着一个心爱女子的胴体,她的胸部像熟透了的苹果,朱唇柔润得如甜蜜的芦苇,双腿则灵敏得像藤科植物。  一个梦……不,这不是梦!她真的存在,她叫伊瑟,她为他付出,让他发现爱情的欢愉。  夜警不在意王子的回忆,发出几声绝望的狂吠。拉美西斯终于意识到情况紧急,立刻带它去御厨房,让它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等它刚扒光碗里的饭,他就带它去马厩逛了一圈。  那里养了一些很壮的马,它们接受着严格的健康检查和不间断的保养。夜警警觉地看着这些长腿的四脚动物——它们常有出其不意的举动——小心翼翼地在主人的背后碎步小跑。  一些马夫正在嘲笑一个新学徒,那人很痛苦地抱着一个装满马粪的篮子。他们其中一人绊了他一脚,这个受难者跌落了篮子,而篮中的东西正好撒在王子面前。  “捡起来!”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长得像牢头样的家伙在背后喝道。  那个可怜的家伙转过身,拉美西斯认出他是谁。  “亚眉尼!”王子冲向前去,推倒那马夫,扶起他那四肢发抖的朋友。  “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精神受创,这名青年嘴里嗫嚅着一个没人听得懂的回答。  这时,一只恼怒的手落在拉美西斯的肩上。  “喂,你……你是谁?胆敢跑到这里管闲事?”  拉美西斯手肘往胸前一挡,推开了这位质问者,那家伙往后跌了个四脚朝天。因为出丑那人恼怒不已,扭曲双唇咧嘴狞笑,立即召集来他的同伴。  “我们要教教他们礼貌,这两个傲慢的浑小子……”  那条金黄色的狗开始咬牙切齿地狂吠。  “躲开。”拉美西斯对亚眉尼说。  这位书记员根本无法走动。  一对六,拉美西斯毫无胜算的可能,但是如果马夫们太自负的话,凭着蛮力他还有一点冲出敌阵的希望。其中最强壮的马夫冲向他,但后者的拳头落了空,在搞不清楚东西南北的情况下,攻击者站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跌下去。那马夫的两个同伙也遭遇了同样的后果。  拉美西斯很庆幸自己曾经勤奋学习武术,这些人只想靠蛮力轻易取胜,根本不会打架嘛!夜警原本在咬了第四个人的腿肚后,即迅速跑开以免挨打,现在又返回加入了战斗。亚眉尼闭上双眼,流下泪来。  马夫们再次犹豫,因为只有贵族的子女懂得这些着数。  “你打哪儿来的?”  “六对一,你们怕了?”  最激动的那一位冷笑着挥舞着一把刀子。“你的脸长得很俊,但是一场意外可以使你毁容。”  王子的眼神瞄准那把利刃小刀,为了吓唬王子,那马夫耍弄般的画着圈圈。拉美西斯动也不动,让那个人在他身边绕圈子,那条狗则一心只想保护它的主人。  “坐下,夜警!”  “好啊!你喜欢这畜生吗?……它那么丑,根本不值得活命。”  “先攻击比你强的对手吧。”  拉美西斯一点儿也不怕,他心中升起一股无穷的力量,一股抗争卑鄙不公的狂怒。  在他的对手尚未准备好之前,王子先撞击并扳倒了其中两人,同时正好避开对方报仇的刀锋。  “停,兄弟们!”一个马夫大叫。  一顶轿子刚刚经过马厩的门廊。华丽的轿子证明主人身份的重要性,轿子的主人背上靠着高枕头,双脚踩在矮凳上,前臂搁在扶手上,头上有遮阳伞保护,这位大人物的前额上盖着一块洒了香水的布。二十来岁,几乎是月亮形的圆脸,双颊鼓起,栗色小眼睛,嘴唇很厚似乎很贪吃,这是一位皇宫贵族,被养得很好且厌恶所有的运动,他重重地压在十二位挑夫的肩上,而挑夫们则以劳力换取优厚的待遇。  马夫们四窜逃走。拉美西斯与这位访客面对面,而他的狗则舔着亚眉尼的小腿,以安抚这位受伤者。  “拉美西斯,你又来马厩……原来,你和那些禽兽是好朋友。”  “谢纳!你到这种声名狼藉的地方来干吗?”  “我来巡视,法老王要我这样做,未来的君主不能不了解他的王国。”  “你来得正是时候。”  “你指的是什么?”  “关于这位年轻的书记员,亚眉尼。这里有六个马夫罚他劳役,并且虐待他。”  谢纳露出微笑。  “我可怜的拉美西斯,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你的年轻朋友对你隐瞒了他所遭受的处罚?”  王子转身面向讲不出话的亚眉尼。  “这位新上任的文书官竟敢纠正一位上司的错误,后者马上提出强烈申诉。我认为在马厩服役一天对这位自大的人应该最有效。搬运马粪与粮草将使他学会卑躬屈膝。”  “亚眉尼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纳命令挑夫停下轿子。他的侍从立刻摆上凳子,帮主人穿上鞋子,扶他下来。  “走。”谢纳要求说,“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谈一谈。”  拉美西斯把亚眉尼留给夜警照顾。  两兄弟在遮阳的瓷砖顶棚下走了几步。谢纳又矮又壮,稍显痴肥,看起来已步入养尊处优的境地,而拉美西斯则高大、敏捷、强壮,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前者的声音甜腻轻浮,后者的声音低沉明亮。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除了同是法老王之子的身份外。  “取消你的决定。”拉美西斯要求说。  “忘了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子,我们言归正传。你不是应该尽快离开首都吗?”  “没有人强迫我。”  “那么,现在我正式命令你。”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你忘了我的地位和你自己的地位了吗?”  “我是否应该庆幸我们是亲兄弟?”  “别讽刺我了,只管你自己的赛跑、游泳和健身吧。假如有一天,父亲和我愿意的话,你或许还可以在常备军团里谋份差事,报效国家可是项殊荣。对像你这样的男孩来说,孟斐斯的气氛对你无益。”  “最近几个星期,我开始习惯盂斐斯的环境了。”  “别做无用的抵抗,而且别逼我请父亲做出残忍的决定。悄悄地准备离开和消失吧。两三个星期后,我将告诉你去哪儿。”  “那亚眉尼呢?”  “我已经说了,忘了你那个可怜的小叛贼,我讨厌重复相同的话。最后一点,别再去找伊瑟,你忘了她瞧不起失败者。”  8  杜雅对愈来愈多的召见感到难堪,当她丈夫外出视察东北边界防线不在宫内时,就由她负责接见首相、财务大臣、两位省长和一位史料文书官。许多紧急的事情必须就地处理,以免酿成灾祸。  塞提愈来愈忙于应付由赫梯人唆使的一些发生在亚洲特别是叙利亚、巴勒斯坦等小国的持续暴动,通常,一个法老王的正式外交拜会便足以安抚这些缺乏沟通的小国国王。  身为骑兵队长的女儿,杜雅不属于皇族亲戚或贵族后裔,但她很快便凭借自身的优点而得到皇宫朝臣和全国人民的尊敬。她天生优雅,身材纤细,一双杏仁大眼和小巧端正的鼻子使她看起来具有高贵的气质。和她丈夫一样,她在乎遵从,无法容忍放肆随便的行为。她主要负责维护埃及皇室的威望,她依照保证国土完整与人民福祉的原则而行事。  一想到将接见拉美西斯,她最宠爱的儿子,杜雅疲劳的感觉顿时消失。尽管她选择了宫廷花园作为会面的场所,她还是穿着她那镶金边的亚麻长袍,肩上披着打褶的短披肩,戴着一串六圈的紫水晶项链和一顶盖住耳朵和颈项的螺旋发辫假发。她喜欢在洋槐、柳树和石榴树间散步,在这些树的树根旁长着矢车菊、雏菊和飞燕草,再也没有比一个花园——那里的花草四季不停地歌颂上帝的光荣——更美丽的神圣作品了。每天早上,杜雅上朝处理政事前都会在天堂似的花园里做几分钟的梦。  当拉美西斯走向她,皇后吓了一跳。几个月之内,他就变成一位英俊的男子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权威。当然,他的行为举止还留有一些青少年的痕迹,但无忧的童年已成过去。  拉美西斯向母亲一鞠躬。  “礼仪禁止你拥抱我?”  他拥抱了她一下,觉得她变得好脆弱!  “还记得你三岁时种的那棵无花果树吗?过来看看,它长得很好。”  杜雅立刻明白她无法抚平儿子心中的闷气,这个他曾经花费很多时间去照顾的花园,对他已经变得陌生。  “你受到了残忍的考验?”  “是说野牛或去年夏天的幽禁?不管哪一个,反正勇气在不公道面前都无用武之地。”  “你有事要抱怨吗?”  “我的朋友亚眉尼被诬控违抗与侮辱一位长官,因为我哥哥的介入,他被赶出他工作的文书部办公室,在马厩辛勤地服劳役。他没有千那种活的力气,这种不当的处罚会要了他的命。”  “就这些严重的指控?你知道我是不相信流言的。”  “亚眉尼不会对我撒谎,他是个正直单纯的人,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和惹谢纳讨厌,他就该死吗?”  “你憎恨你哥哥?”  “他坚决地要我尽快离开孟斐斯。”  “你没有向他提起你是伊瑟的情人?”  拉美西斯藏不住惊讶的表情。“你已经知道啦?”  “这不是我的工作吗?”  “我是不是一直被监视着?”  “因为一方面,你是帝王之子,另一方面,伊瑟话多。”  “为什么她要炫耀把贞操给了一个失败者?”  “我不是很确定。你爱她吗,拉美西斯?”  年轻人踌躇了一下。  “我喜欢她的身体,我希望再见到她,但是……”  “你想娶她吗?”  “娶她?”  “伊瑟是个很固执的人,既然她选择了你,她不会马上罢手的。”  “我哥哥不是一位好伴侣吗?”  “选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她的本意。”  “除非她决定诱惑我们两个!”  “你想一个年轻的女孩可能那么狡猾吗?”  “看见亚眉尼受苦后,我还能相信任何人吗?”  “我不再是你最信任的人啦?”  拉美西斯捧起母亲的右手。  “我知道您永远不会背叛我。”  “关于亚眉尼,有一个解决的好方法。”  “什么方法?”  “你去当皇宫的文书官,你就可以自己挑选秘书。”  虽被迫做了不少苦役,亚眉尼还是挺住了,马夫们发现了他那位朋友塞提之子的身份,而且怕拉美西斯再度干涉,也不敢再迫害他。亚眉尼篮中的负荷因此减轻了。其中一位马夫还经常对这位孱弱的男孩伸出援手,然而亚眉尼的身体还是日渐衰弱。  拉美西斯参加皇家文书官考试时,准备得并不充分。考试在首相的办公室附近举行,木匠们安置了一些小木头圆柱,并且挂上布条以保护考生免于日晒之苦。  拉美西斯并没有利用特权,父亲和母亲都无法帮他,以免违反玛亚特规则①。亚眉尼迟早也得参加这类考试。拉美西斯没有前者那样的学识和才能,但是他为自己而战。  (注① 古代埃及社会最高准则。)  一位老文书官倚在一根手杖上,对着五十几位应考生训话,这些应考生正在角逐中央级仅有的两名文书官职缺。  “你们读书是为了求取一个可以让你们执行权力的工作,但是你们懂得如何做人吗?衣服要干净,鞋子须一尘不染,爱惜你们的纸莎草卷,并且克服懒散!但愿你们的手写字时不迟疑,口中的话都公正,要不停地读书,再读书,服从上司的命令,而且只有一个理想:正确地执行你们的工作,为别人服务。别破坏纪律,猴子听得懂人话,狮子可被驯养,没有比不守纪律的文书官更愚蠢的人了。对付游手好闲,只有一剂良药:棍子!遭它痛打后,受罚者就会听得比较清楚,观念也会比较正确。现在,考试开始。”  有人发给应试者每人一块涂了一层硬石灰的无花果木板,考场中央有一个洞,内装书写用的芦苇草。每个人都用一点水将红与黑的墨块稀释一下,所有的人都祈求大智者安霍特普——文书官的掌门人,能在自己的脑中注入几滴“灵水”。  仅有的几个小时中,考生必须抄写碑文,回答文法与词汇的问题,还要解决数学与几何问题,草拟几封信函,然后是古书抄写。有几位考生放弃了,很多人则无法专心。最后才是谜语测验。  在回答第四道题时,拉美西斯碰到了困难:文书官如何能够起死回生呢?他想像不到哪个书生能拥有这种能力!他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这题未答,再加上几个无法避免的小错误,考官差点将他淘汰出局。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也没用,就是想不出答案。  即使他失败了,他也不会放弃亚眉尼。他将带他的朋友去沙漠,去找赛大武和这个蛇虺巫师的蛇群。与其苟活倒不如死里逃生。  一只狒狒突然从棕榈树上爬下来,爬进了考试的教室,监考老师还来不及阻挡,它就跳上了拉美西斯的肩膀而且安稳地坐在那里。猴儿在年轻人的耳朵旁轻言细语了几句,然后便一溜烟儿地消失不见了,有如来无影去无踪的风。  片刻之间,帝王之子和那只属于文字发明者——托特天神的神圣宠物融为一体,他们的思想相互交流,其中一个的心灵导引另一个的手。  拉美西斯写下它念给他的句子:文书官可以用薄砂岩刮字刀刮掉一层他写过字的石灰,以便由新的一层代替,这样就可以使写字板起死回生,重新再用,跟新的一样。  亚眉尼吃足了苦头,他再也拿不动篮子,他的骨头几乎要断裂,他的颈骨和脖子比枯枝还脆弱。即使打他,他也没力气移动。命运真是残忍!读书、写字、临摹象形文字、听智者的训勉、抄写创造文明的文章……他原本想像中的多么美好的前程!他最后一次试着挪动那个马粪篮。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帮了忙。  “拉美西斯!”  “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  王子给他的朋友看一个长柱形的金色木头的笔盒,其下端有一朵锥形的百合花,可用来磨亮碑文。  “太漂亮了!”  “假如你能破译碑文,它就是你的。”  “‘…但愿托特的狒狒保护皇家文书官……’这一点也不难!”  “我,拉美西斯,身为皇家文书官,聘用你当我的机要秘书。”  9  盖在稻田旁的芒草小屋,夜晚时空无一人,这正是为什么拉美西斯和伊瑟将他们的爱情小窝藏在此地的原因,在夜警的保护下,它可以躲避某个讨厌鬼可能的干扰。  年轻人的情欲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别出心裁,热情如火,精力旺盛,他们忘情于几个小时的享乐,一句话也无须交谈。  那个晚上,伊瑟疲惫但满足地把头靠在她情人的怀里,低声地唱着歌。  “为什么你要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成了皇家文书官。”  “一个拥有你这种条件的人不向往一段美好的婚姻吗?”  “分享塞提之子的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神奇呢?”  “嫁给未来的法老王。”  伊瑟撅起嘴来。“我想过……但是我不喜欢他:太胖、太重、太狡猾。我讨厌他摸我,因此,我决定爱你。”  “决定?”  “每个人都拥有一种爱情力量,我不会成为男人的玩物,即使他是国王;我选择你,拉美西斯,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  早上,当拉美西斯穿过他办公地点的花园时,仍陶醉于昨夜依偎在情妇臂弯里的激情中,亚眉尼从他那正对着鸢尾花圃的办公室走出来,截断了拉美西斯的路。  “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我想睡觉……你可不可以缓一缓?”  “不行!这件事太重要了!”  “那么,给我一点喝的。”  “牛奶、新鲜的面包、椰枣和蜂蜜,你的早餐早已准备好了。在这之前,皇家书记官拉美西斯应该知道他被邀请,在他同事的陪同下,去参加皇室一个的招待会。”  “你是说……到我父亲那儿去?”  “世上只有一个塞提。”  “去皇宫,去当客人!这又是你的一个玩笑吗?”  “为你传达重要的新闻是我的工作之一。”  “上皇宫去……”  拉美西斯一直梦想能再见父亲一面,身为皇家书记官,他可能有机会与父亲简短地交谈。该与他谈些什么呢?造反,要求解释,反驳他的态度,了解他对我的要求,请教他为我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拉美西斯还有时间考虑。  “还有一件比较蹊跷的事。”  “说清楚。”  “在昨天人家给我的墨块里,有两块品质很差。我在开始使用它们之前有试用的怪癖,但是我毫不后悔这样做。”  “有那么严重吗?”  “过错很明显!我想以你之名调查清楚,一个皇家书记官不能接受这种行为。”  “随你便。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沙力来向他以前的学生道贺,从今以后,拉美西斯再也不需要一名帮他准备去应付艰巨考试的家庭教师了。然而,学生的成功,仍应该部分归功于老师的教导,因此沙力被提名为贵族学校的行政官,这项提名确保他拥有了一份安定的职业。  “你太让我惊讶了,我承认,但是不要自满于这个胜利。它让你平反了一件冤屈,并且拯救了亚眉尼,但这还不够。”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你分清敌友,但我只看到你的秘书这样做了。你辉煌的举动已经引起一些猜忌,但是无所谓。重要的是,离开孟斐斯,住到大南方去。”  “难道是我哥哥派你来的吗?”  沙力露出不悦的神色。“不要瞎猜一些阴森森的阴谋……不要去皇宫,那个酒会与你无关。”  “我是皇家书记官。”  “相信我,你的出席既不受欢迎也不适当。”  “但是如果我坚持呢?”  “你仍然会是皇家书记官……但是没有职权。不要与谢纳作对,否则你会自找麻烦。”  一千六百袋小麦和等量的面粉被送抵皇宫,用以烘焙几千个蛋糕和各式各样的小面包,好搭配品味香醇的啤酒与尼罗河绿洲的酒。多亏司酒官的努力,来参加皇家书记官酒会的宾客,从夜空出现第一颗星辰开始,就得以品尝到糕点与面包师傅的杰作。  拉美西斯是最先出现在开放的皇家城墙大门口前的宾客之一,城门边日夜有法老的私人警卫监守着。尽管那些警卫认得塞提的幼子,他们还是在检查了他的皇家书记官文凭后,才让他进入那个种满各式各样树木的宽阔花园。花园里那些高龄洋槐树的倒影斜映在水池中。园中到处摆设着装饰了糕点、面包和水果篮的桌子和摆放着呈阶梯形花束的独脚小圆桌。配酒师傅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中注入果酒与啤酒。  王子的眼睛只望着中央的那栋建筑物,贵宾室就在里面,那里房闻的墙上铺着色泽光亮的瓷砖,绚丽的色彩使宾客赞叹不已。在成为贵族学校的寄宿生之前,他曾在皇宫的每个房间里玩,甚至敢到国王宫殿的阶梯上去玩,他曾因此遭到奶妈的斥责,奶妈一直给他喂奶到他满三岁为止。他还记得法老御座的样子,它摆在象征公正玛亚特的一个台阶上。  拉美西斯原希望君主能在内厅里接见书记官们,但是他终究该接受这样的事实:塞提只会出现在皇宫里,面朝他们即将集合的大广场的窗口边,做简短的致辞,然后再次向他们强调他们工作的重要性及他们所负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与父亲面对面说话呢?有时候,国王会走到人群里几分钟,亲自恭喜他们其中最优秀的几个人。而拉美西斯,满分的考生,也是惟一找出让写字板起死回生这道谜题答案的人,应会获得召见,所以他准备与父亲面对面,并且抗议他的缄默。假如他必须离开孟斐斯,离群索居去乡下扮演默默无闻的书记官角色,他希望直接接到法老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命令。  那些书记官们,他们的家人和一大批从不放过这种酒会的上流人士,喝着酒、吃着美食在闲聊应酬。拉美西斯先品尝了从绿洲运来的酒,然后又喝了些烈啤酒,刚喝完杯里的酒,他就一眼瞧见那对坐在花架下石椅上的恋人。  那是他哥哥谢纳和伊瑟。  拉美西斯大步走上前去。  “我的美人儿,你不认为该做最后的抉择了吗?”  伊瑟跳了起来,谢纳则保持冷静。  “你真不懂得礼貌,亲爱的弟弟。我没有权利跟一位高贵的女士谈天吗?”  “她是吗?”  “少粗野了。”  伊瑟满脸通红,匆忙离开,留下两兄弟面面相觑。  “你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拉美西斯,这里不会再是你的地盘了。”  “我不是皇家书记官吗?”  “又在说大话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什么也不是。”  “你的朋友沙力已经通知我了。”  “我的朋友?是你的吧!他试着让你避免重蹈覆辙。”  “别再接近那个女人。”  “你敢威胁我?”  “如果我在你眼中无足轻重,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谢纳停止争吵,他的语调变得轻柔起来。“你说得对,一个女人应该忠贞不贰。让她自己决定,你愿意吗?”  “我同意。”  “既然你来了,好好玩吧。”  “法老什么时候致辞?”  “啊……你不知道!法老人在北方,他要我代他恭贺皇家书记官们!你的成功值得接受事先安排好的嘉奖:一趟沙漠猎兽之行。”  谢纳扬长而去。  拉美西斯恼怒不已,他一口气干掉一杯酒。就这样,他没能再见到他的父亲,谢纳刻意提起父亲是想好好羞辱他一番。王子喝得烂醉,拒绝加入那些小团体,他们的无聊对话更让他火冒三丈。他神色忧郁,跌跌撞撞,差点撞上一位风度翩翩的书记官。  “拉美西斯!真高兴再见到你!”  “亚侠……你还在孟斐斯?”  “我后天出发去北方。你不知道这个大新闻吗?特洛伊之战有了关键性的进展。那些希腊野蛮民族并没有放弃攻占普赖安城,而且传闻阿喀琉斯杀死了赫克特。我的首次任务是,待在那些经验丰富的使节身边,证实或反驳这些传闻。你呢……马上将继任一项伟大的工作?”  “我不知道。”  “你近来的成就受到称赞与嫉妒。”  “我迟早会习惯的。”  “你不想出国吗?啊,对不起!我差点儿忘了你近期的婚礼。我将无法参加,但是我真心祝福你。”  一位外交官抓住亚侠的手臂,将他连拖带拉地支开,未来外交官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拉美西斯觉得一阵不胜酒力的眩晕,他看起来像一枝破碎的桨,像一间摇摇欲坠的房子。他怒发冲冠,把杯子抛向远方,发誓将不再沉沦于这种卑微的境地。  10  天一露白,成群的猎人即出发前往西部沙漠。亚眉尼除了照顾拉美西斯托付给他的狗,还决定解开劣质墨块之谜。他一整天不断地盘问制造商,以期找出一条线索好逮住犯错的元凶。  谢纳在他高高的轿子上为狩猎队送行。他并没有同行,只是祈求上帝为这些负责带回野味的勇士们祝福。  猎人依序坐上一驾由一位老兵驾驭的轻型马车,拉美西斯很高兴能再见到野山羊、非洲巨羚、小羚羊、狮子、美洲豹、鹿、鸵鸟、鬣狗、野兔、狐狸……各类栖息在沙漠里害怕人类袭击的动物。  狩猎队长什么动物也不放过,受过训练的猎犬紧跟着马车,其中有些载运食品和装有饮用水的补给车辆,也在行列之中。人们甚至预备了帐篷,以防万一要在此地夜宿。猎人们身上带着套索、新的弩弓和一大把弩箭。  “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狩猎,”马车夫问,“射杀或活擒?”  “活擒。”拉美西斯回答说。  “那么,你用绳索,我用弓箭。猎杀是必要的,为了活命,无人能回避。我知道你是塞提的儿子,但面临危险时,我们平等。”  “不对。”  “你如此自视高人一等?”  “是你高人一等,因为你有经验。至于我,这是我第一次打猎。”  那老兵耸了一下肩膀。  “别再抬杠了。仔细观察,一旦你发现了猎物立刻通知我。”  不久后,紧连的狩猎队即分道扬镰了。  王子瞄准一群羚羊。  “太好了!”他的同伴大叫,同时狂奔追杀起来。  其中三只老态龙钟加上病体孱弱的羚羊,脱离了它们的同伴,冲进一道蜿蜒在两块岩石峭壁问的干河床。  马车停了下来。  “要下来步行。”  “为什么?”  “地面太凹凸不平了,轮子会损坏。”  “但是羚羊已经跑远了。”  “别这样认为,我熟悉这个地方。它们应该是躲在一个岩洞里,我们可以轻易地逮到它们。”  因此他们开始步行。走了三个多小时,他们紧绷的心情快崩溃了,对猎具和粮食的重量早已失去了知觉。当阳光太炽热时,他们就在长满肉质植物的石梯阴影处歇歇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累啦?”  “没有。”  “那么,你和沙漠有缘,它或者让你裹足不前,或者赋予你一种与滚烫的沙粒接触时可重生的精力。”  岩石的石块掉落,滚进峭壁间,再坠入干旱河床的石堆里。怎能想像,在这块贫瘠的红土地中央,竟然存在着一条清澈的河流、一些树木和一片片肥沃的耕地呢?沙漠是人们心中的另一个世界,拉美西斯同时也体验到生命的不稳定性和能够将自然力传递给寂静灵魂的能力。上帝创造了沙漠,好让人类懂得含蓄缄默,并且聆听神秘之火的声音。  老兵检杏了一下带有燧石梢的弓箭,两侧的圆形尾翼加重了末端槽口的分量。  “这些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已经很满意了。”  “岩洞还很远吗?”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你想折回去吗?”  “上路。”  没有毒蛇也没有毒蝎……似乎没有任何生物住在这块荒原上。可能它们藏在沙漠里或岩石中,等待凉爽的夜晚来临时再行动。  “我的左脚不舒服,”拉美西斯的同伴抱怨说,“一处旧创伤又复发了,最好停下来休息一下。”  每当夜晚降临时,人类就开始受苦。  “睡吧,”他建议拉美西斯,“疼痛让我睡不着。等我想睡时,我会通知你。”  刚开始是一阵轻抚,然后,很快变成一阵灼热,太阳只留给黎明一小段温柔,随即便发出巨大的热力。  拉美西斯醒了过来。  他的同伴早已不知去向。王子独自一人,没有食物也没有猎具,距离猎人们当初分手的地点还有几个小时的步行路程。他迅速上路,并尽量保持步伐平稳,以免浪费体力。  弃他而去的那个男人,希望借由这样的强迫行走让王子无法苟全性命。他听从什么样的人下的什么样的命令?谁是将这个谋杀伪装成狩猎意外的唆使者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年轻人的冲劲,一旦开始追击猎物,拉美西斯可能置生死于度外,甚至迷失在沙漠中。  谢纳……一定是谢纳,他最狡猾奸诈!因为他的弟弟不愿意离开孟斐斯,他便把弟弟推向死亡的边缘。拉美西斯拒绝接受别人强加给他的命运。他对走过的路有极佳的记忆力,以征服者顽强的个性往前走。  一只羚羊从他面前跑过,后面紧跟着一只有弯曲尖角的野山羊,它们注视了这个外来客半天后才逃走。它们的出现是否意味着附近有水源,而王子的同伴并没有提醒他呢?他要么冒着渴死的危险继续走同样的路线,要么就信赖这群动物。  王子选择了第二种解决之道。  当他看见野山羊和羚羊,及远方一个高约十米的龟形物体时,他打算一直凭借本能走下去。那是一棵树。那棵树有茂盛的枝干和灰色的树皮,树上开着芬芳的黄绿色小花,并且结着一种可食用的果子,那果肉既软又甜,呈卵球形,达四厘米长,猎人们称它们为“沙漠椰枣”。这种树有可怕的武器,一些非常直的长刺,末端为淡绿色。这棵漂亮的树给大地带来了一点树阴,而且树下隐藏着一个从沙漠深处溢出来的、拥有天神塞特祝祷的神秘水源。  一个男人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正细嚼慢咽吃着面包。  拉美西斯向他走过去,并且认出了他,那是曾经虐待他朋友亚眉尼的马夫团长。  “上帝真是眷顾你,我的王子,你迷路了吗?”  拉美西斯双唇干燥,舌头僵硬,头顶冒火,眼中只有那个放在这个不修边幅且满头乱发的男人左脚边装有清水的羊皮袋。  “你应该很渴吧?算了,干吗浪费那么珍贵的水,给一个已经快翘辫子的人喝呢?”  拉美西斯距离他的“救星”只有十步远。  “你侮辱过我,就因为你是国王的儿子!现在,我的手下都嘲笑我……”  “不必撒谎了,谁付了你钱?”  马夫团长露出邪恶的微笑。“……当你的猎友给我五头牛和十匹亚麻,要我支开你时,我马上就接受了他的条件。我知道你会到这里来,不喝水连续赶路等于自杀。你以为羚羊和野山羊救了你的命,其实你被它们当成猎物了。”  这个男人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把刀。  拉美西斯一如他对手所想像的那样进行抵抗,后者期待一场与先前相同的战斗,与一个受贵族式马上比武训练的对手较量。赤手空拳、身心疲惫、口干舌燥,这个年轻人只能用一点微不足道的技术去对抗一个粗暴的对手。  同时他除了好好运用这点技术以外别无其他选择。  拉美西斯发出一声怒吼,释出全身精力,冲向马夫。后者震惊之余,根本来不及挥动他的刀子,即遭受撞击向后仰去,整个人被叉入树干的刺里,那些刺就如利刃般穿进他的肉里。  猎人们兴高采烈,他们以擒住兽角的方式活捉了一只野山羊和两只羚羊。一个猎人的背上背着一只初生的羚羊,另一个人的手则抓着一只扭动不安的野兔的耳朵。一条鬣狗的四肢被绑在由两个助理抬着的竹竿上,蹦蹦跳跳的猎狗试了几次都没能咬到它。这几头动物将被送到专家那儿,在观察过它们的习性之后,他们将试着调教它们。而对鬣狗的强行填喂是为了取得其脂肪肥厚的肝脏,以往成果虽不显著,某些人还是坚持不懈。其他许多猎物则将供应给神殿的肉商,在祭祀过神祗后,它们将慰劳人类的五脏六腑。  所有的猎人都回到了集合的地点,除了拉美西斯王子和他的马车,还有那个马夫。负责狩猎之行的书记员遍寻不着他的下落。空等无济于事,应该派驾马车去搜寻那些行踪不明的人,但是该往哪个方向去呢?万一王子遭到不幸,这份责任将落在这个书记员的身上,而他的前途也可能就此结束;虽然拉美西斯王子  并不得宠,他的失踪依然会引人注目。  书记员和两名猎人一直耐心等到下午,至于他们那些不得不带着猎物返回山谷的同伴,则前往沙漠警察队报案。  这名书记员神情紧张地在一块写字板上起草了一份报告,然后刮掉一层石灰,重新再写,然后又放弃,他无法躲在这些陈腔滥调后面。不管采用哪种笔法,就是少了两个人,其中包括国王的幼子。  当太阳高挂在天空时,他似乎看见一个影子在阳光中缓慢地移动。在沙漠里,幻觉是常有的事,书记员同时向两位猎人求证,他们也认为有一个人影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这个死里逃生的人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拉美西斯终于逃出了陷阱。  11  谢纳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指甲美容师,那些由皇家学校训练出来的一级专家。塞提的长子极注重外表,身为公众人物和富强国家的王储,他永远令人耳目一新。讲究不就是文明的特点吗?其中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讲究卫生、健身和塑身。他很在意美发师抵达之前有人像照顾雕像般的,在他的身上喷洒香水的那一时刻。  哇啦哇啦的声音扰乱了孟斐斯大别墅的安宁,谢纳睁大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啦?我不准……”  拉美西斯闯入他豪华的浴池厅。“实情,谢纳。我要知道,现在。”  这位被质问者将美甲师先打发走。  “冷静点,亲爱的弟弟,什么实情啊?”  “你雇人谋杀我!”  “你在瞎猜些什么?这样的想法会让我的心受到最严重的伤害。”  “两个共犯……第一个死了,第二个下落不明。”  “解释清楚?我求你,你忘了我是你哥哥了吗?”  “假如你是罪魁祸首,我会知道的。”  “罪魁祸首……你知道你现在使用什么字眼儿吗?”  “在你邀请我参加的那次沙漠狩猎行动中,有人想杀我灭口。”  谢纳抓住拉美西斯的肩膀。“我们彼此很不一样,我承认,我们一点也不欣赏对方,但是为什么我们要不停地对立,还不如承认事实和接受我们的命运,那些命中注定的一切。我希望你走,这是真的,因为我觉得你的个性与宫内的要求无法相容。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而且我讨厌暴力。相信我,拜托,我不是你的敌人。”  “那么,帮我调查,一定要找出那驾引我掉入圈套的马车。”  “你可以信赖我。”  亚眉尼以一种吹毛求疵的细心照顾着他的书写文具,他用水冲洗颜料盘,毛笔不是清洗一次而是两次,写字板则必须刮到出现完全光滑的平面为止,一旦刮刀和擦子令他不满意时便立即换掉。虽然皇家书记官的秘书身份给他带来一些便利,但他对纸莎草纸仍很节省,并且拿石灰碎块当草稿纸用。在一片老旧的龟甲壳上,他混合了一些矿石色素以便取得朱红色和深黑色颜料。  当拉美西斯终于出现时,亚眉尼高兴地叫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否则,我会有感觉。而且我没有浪费时间……你将以我为荣。”  “你发现了什么?”  “我们的行政系统很复杂,部门很多,而那些首长们都不大好惹……但是你的名字和头衔让我轻易地打开了那些门。也许,他们不喜欢你,但是他们怕你。”  拉美西斯的好奇心被激活了。“说清楚一点。”  “在我们国家,墨块是一种主要的原料,没有它们,就没有文字,没有文字,就没有文化!”  “你怎么变得爱说教了?”  “如同我所假设的,管理非常严格,没有一块墨块在出厂前不接受检验,想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  “所以……”  “所以,其中牵涉非法买卖和贪污舞弊。”  “是不是过重的工作使你昏了头?”  亚眉尼像个小孩似的赌气。“你不把我的话当真!”  “我被迫杀了一个人,不然的话,他将杀了我。”  拉美西斯叙述他遇难的经过,亚眉尼一直低着头。  “你觉得我很好笑,还有我的墨块……是上帝保佑了你!他从不放弃你。”  “但愿他听见你说的话。”  温和的夜色笼罩着芒草小屋,在运河旁,就在附近,有蟾蜍的呜叫。拉美西斯决定一整夜等候伊瑟,假如她不来的话,他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他再次忆起那一幕,为了保全生命将那名马夫往沙漠椰枣树干的尖刺上猛推的情形。他的这个举动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一阵火暴情绪占据了他,大大地增加了他的力气。他是否来自一个神秘的世界,他是否代表那位以其名字为父亲命名的天神塞特所拥有的那份力量呢?  在那之前,拉美西斯一直相信他是自己生命的惟一主宰者,能够挑战从所有战斗中脱颖而出的神明与人类。但是他忘了他应付的代价和死亡的窥伺,他曾经是这场死亡之战的工具。他毫不后悔,他自忖这场悲剧也许会结束他的梦魇或者为他修筑一道未知世界的藩篱。  一条流浪的野犬在狂吠,有人接近。  拉美西斯能不提高警觉吗?只要那个杀手一天不被找到,他就永远不得安宁。也许那杀手跟踪了王子,他身上可能有武器,决定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突击对方。  拉美西斯意识到敌人已经出现,不必看见那人,他也能够知道对方距离多远。他可以描绘出那人的每一个动作,听出他沉静的脚步声。等那人一接近茅屋门口,王子突然跳出,然后将对方搏倒在地。  “真粗鲁啊,我的王子。”  “伊瑟!干吗像个小偷似的?”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小心为妙。”  她双手抱着她的情人,情欲已表露无遗。“继续攻击我,拜托。”  “你做选择了吗?”  “我的出现不就是答案吗?”  “还见过谢纳吧?”  “你为什么喋喋不休呢?”  她身上只罩着一件宽松的袍子,袍下全身赤裸。她从容地接受她所疯狂爱慕的男人的抚慰,甚至忘了与埃及未来国王结婚的计划。拉美西斯的美貌不足以解释她的热情,年轻的王子身上拥有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意识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她着迷得失去理智。拉美西斯将以什么方式处置这份力量呢?他会乐于毁灭吗?谢纳将掌权,但是这位未来的国王看起来多老、多令人讨厌啊!伊瑟太沉溺于爱情和年轻了,以至于久久无法入眠。  黎明时他们还紧紧地拥抱着,拉美西斯以一种出奇的温柔,轻抚他情妇的发丝。  “传闻你打猎时杀死了一个人。”  “他想将我灭口。”  “什么理由?”  “报仇。”  “他知道你是国王的儿子吗?”  “他原本不知道,但是我的随行马车夫高价收买了他。”  伊瑟坐了起来。“捉到他了吗?”  “还没有,我向安全单位陈述了案情,缉查队正在缉捕他。”  “但是如果……”  “有一个共犯,但谢纳否认了,我觉得他似乎很有诚意。”  “小心点,他既狡猾又聪明。”  “你确定你的选择了吗?”  她以新生太阳的热力亲吻着他。  亚眉尼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甚至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交代他的去向。拉美西斯确定他的秘书对于非法墨块交易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亚眉尼执著、善辩,无法忍受这种不完美,不查出实情,惩罚罪犯不会罢休。尽管体型弱小,为达目的,亚眉尼仍有能力展开令人刮目相看的行动。  拉美西斯去拜访跸警单位的首长,虽然跸警局已全力展开缉凶工作,但这仍然是个悬案,毫无成果可言,那个可恶的马车夫早已逃之天天,缉拿的工作虽全面铺开,仍难期望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尽管上级长官允诺将继续加强调查,王子心中仍难掩不快。  拉美西斯失望极了,决定自己着手进行调查。他深入到孟斐斯城内聚集了许多战车和马车的兵营,士兵不断地被召去审问。身为皇家书记官,王子要求会见与他职务相同的负责清点贵重马车的官员,希望知道那驾逃逸的马车是否曾被该机构借用过。他详细地向那名官员描述车子的样子。  这位官员请他去找一位名叫巴肯的马厩管理员。  那位专家正在检查一匹灰色的马,它因为太瘦了而无法套上马辔,他还对着一个马车夫唠叨,斥责那人的暴行。巴肯,二十来岁,是个身强体壮的人,脸型四方且不讨人喜欢,蓄着短须,二头肌上戴着两个铜环,声音低沉沙哑,嘴里吐出一串严厉的训斥。  犯错误的人离开之后,巴肯安抚着那匹马,它以感谢的眼神望着他。  年轻人招呼了一下管理员。  “我是拉美西斯王子,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去找警察。”  “只有你能帮我的忙。”  “那才怪呢。”  “我在寻找一名马车夫。”  “我只负责马匹和马车。”  “那个人是个逃犯。”  “与我无关。”  “你希望他逍遥法外吗?”  巴肯瞪了一眼拉美西斯。“你把我当成同犯?不管是不是王子,你最好滚开!”  “你该不是要我求你吧。”  巴肯放声大笑。“你还待在这里?”  “你知道一些事情,请告诉我。”  “你真有胆量。”  一匹马在嘶鸣,巴肯神色紧张地向这匹有着深栗色皮毛的骏马跑过去,它正在疯狂地踢踏,试着挣脱束缚它的缰绳。  “安静点,我的宝贝,安静点。”  巴肯的声音似乎平抚了这匹名种公马,人们终于可以走向它,它的俊美引起拉美西斯的赞叹。  “它叫什么名字?”  “‘天神阿蒙诏书它的骁勇’,它是我最心爱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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