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洗澡。」他终于说道。「不过,不要在浴缸里睡着。」 珍妮没有浪费时间抗议。崔太太已经为她在浴室内准备了一件白色的睡衣,并在浴缸里装满热水。珍妮满足地叹口气,很快解下背包,脱光衣服走进浴缸里。热水渗入她酸痛的肌肉,她发出喜悦的呻吟,好想在热水里泡几个小时。可是蓝特正在等待,所以她很快洗去层层的污垢,无法相信再次干净的感觉有多美妙。然后,她洗头发,再次感觉秀发像丝缎般披在肩上。 她匆匆用毛巾包住头发,从背包里拿出保养的乳液擦拭全身。然后绽开笑容,想到今晚可以再次倚偎在蓝特怀里,而且是一身干净和芳香。毕竟,要赢得一位战士的爱并不容易,而她打算利用她找得到的每一项武器。 她刷牙,梳理潮湿的秀发,再套上白色的睡衣,希望不会在回房之前碰到崔太太的其它房客。崔太太告诉过她把脏衣服留在地板上,她会派人清洗,所以珍妮只拿起背包,匆匆走回蓝特正在等待的房间。 他已经关上百叶窗,正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她走进去时,他抬起头,珍妮停下脚步,把背包放在床边,突然感觉极度害羞。他注视她的眼神好像他马上要扑向她。她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强烈意识到那件单薄睡衣下完全赤裸的身躯。她清清喉咙。「浴室是你的了。」 他缓缓站直身躯,视线从未离开她。「你为什么不上床?」 「我宁可等你回来。」她低声说道。 「我上床时会叫你起来。」他专注的眼神向她保证她这晚绝对不会独守空闺。 「我的头发……我得把我的头发弄干。」 他点点头后离开房子,珍妮无力地坐在椅上,然后开始擦拭潮湿的头发。但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在蓝特回到房间时都还没干。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注视她优雅地梳理着长发,然后她抬起头,他们的视线相接。 他们以前做过爱,但现在性感的火花却像电流般包围住他们,即使没有碰触到对方,他们两人都已开始兴奋,心跳加快,肌肤也变得滚烫。 他已经刮过胡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干干净净的脸庞,而那坚毅的线条使她屏住呼吸。他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没有其它的衣物。她注视他拉开那条浴巾,让它掉在地上。「你准备上床了吗?」他反手锁上门。 「我的头发……还没完全干。」 「不要管它了。」他说道,走向她。 他抓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时,梳子掉在地上。她立刻倒在他的怀中,被他有力的双臂抱高,他们的唇饥渴地缠绵在一起。她的手指埋入他潮湿的金发中抱住他的头。他的唇清新而炽热,有力的舌深深刺进她的口中,使她因强烈的欲望而呻吟。 他坚挺的欲望抵着她柔软的身躯,粗糙的大手揉搓着她的臀,把她更压近他。珍妮喘息地挣脱他的唇,把头偎在他宽阔的肩上,无法忍受他所挑起的狂猛需要。她的身体好像已经失去控制,正放荡地渴望他的满足。他甚至不必耐心地培养她的激情,只要一个吻,就可以使她颤抖地偎向他并准备接纳他。 「让我们弄掉你这件衣服吧!」他低声说道,撩高那件睡衣。她勉强放开他,让他从头上脱下那件睡衣丢在椅子上,然后,她又回到他的怀里。他抱着她走向那张大床。 他们赤裸的身躯同时移动着,再也无法等待。他急切地占有她,她发出喜悦的叫喊。他抬高她的腿环住他的腰,然后开始更深入地占有她。 像昨晚一样,她的意识中只剩下这个魁梧的男人。身下的床柔软无比,床单凉爽而光滑,他的动作充满狂野的节奏,时间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唯一重要的是他的唇在她唇上、他的手逡巡着她的身躯和他在她体内燃烧的火焰。他们一起沉浸在猛烈的喜悦中,直到汗水湿透全身。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他沉重地躺在她身上喘息着。她伸手抚摸他强壮的背,颤抖的唇急欲向他倾吐她的爱,但又按捺住。所有的直觉都告诉她他不会想知道,而她也不想破坏他们相处的美好时光。 或许他已经给她某样非常珍贵的东西了,即使不是他的爱。她敏锐的指尖探索着他的背脊时,她不禁猜测他是否已经给她他的孩子。颤抖的喜悦窜下她的身躯,她抱紧他,希望她的身体会孕育他的种子。 他伸手关灯,在黑暗中移动身躯躺在她身边。她绻卧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轻轻笑着。「你为什么不节省时间,干脆现在就爬到我身上?」他建议,并抱起她放在他胸膛上。 珍妮满足地叹口气,在他身上伸个懒腰后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偎着他的喉咙,感觉舒适和安全,好像已经找到最后的归宿。「我爱你。」她沉默地说道,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在第一道晨曦射过百叶窗时醒来。蓝特离开尚未完全清醒的珍妮,下床打开百叶窗,让粉红色的光线流泻到室内。他转回身子时,看到晨曦闪耀在她温暖的肌肤上,把她的乳头转变为桃红,在她的发上洒下一层透明的光泽。她的双颊嫣红,半启的眼眸娇慵而诱惑。 他的身体突然悸动,再也无法忍受和她分离,即使只隔着窄小的房间。他走回床上,把她拉到他的身下,然后缓缓进入她,注视她变化的神情和辐射的光芒。他的胸膛发涨,几乎无法呼吸,在他迷失在她柔软的身躯里之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闪入他的脑中:她已经太接近他,而离开她将会是他一生中最困难的事。 崔太太的女儿为他们送来洗好的衣服和一盘水果、面包和乳酪,还送给珍妮一件白色的削肩上衣。珍妮很高兴地穿上它,恨不得马上把那件穿了好几天的黑衬衫丢掉,但最后还是把它收进背包里。蓝特也穿上汗衫。 「你这身野战服装在这里会非常抢眼。」她说道,把一片橘子塞进口中。 「我知道。」他很快亲吻她的唇。「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等我回来时,我们马上出发。」 「等你回来?你要去那里?」 「我要去找交通工具,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 「我们可以搭火车。」她建议。 「车站里会有一大堆士兵,蜜糖。」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因为你在这里比较安全。」 「你上次离开我时,我就碰到麻烦。」她觉得有责任提醒他。 他并不感激她的提醒,反而朝她板起脸。「如果你听我的话待在原地,就不会有事。」 「我和你在一起时从来没出过事。」 「该死!不要再和我无理取闹!」 「我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在指出某些明显的事实!你才是无理取闹的人!」 他的眼眸是两团黄色的火焰。他弯下腰,直到他们几乎鼻子碰鼻子,他紧紧咬住牙齿,控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如果你这辈子都没被痛揍过,那会是一项奇迹。」 「我这辈子从来没挨过揍。」她反驳道。 「我看得出来!」 她愤怒地坐进椅子,干起小嘴。蓝特紧握住拳头,然后伸手把她拉出椅子,深深地给她一个吻。「乖乖地待在这里。」他说道,注意到他几乎是在央求她。「我会尽快回来,在一个小时--」 「左右!」她为他说完。「好吧,我在这里等!可是,我一点都也不喜欢!」 他在脾气发作之前离开她。珍妮又吃了一些水果,很高兴有新鲜的食物可吃。她先遵照他的命令把他们的东西整理好,然后跑去厨房帮忙。 蓝特回去后,先去他们的房间;在厨房找到她时,他显然松了一大口气。珍妮意识到他的存在,并抬起头含笑注视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对。你准备好了没有?」 「只要等我洗个手。」 她拥抱崔太太并向她道谢,蓝特则站在走廊注视她。她总是可以毫不费力地迷住每一个人吗?崔太太一面祝福她旅途愉快,一面欢迎他们再回来。 他们回房背起背包,蓝特把来复枪扛在肩上,虽然明知会引人注意,还是不能把它丢下。如果他们运气好,或许可以在天黑之前搭飞机离开哥斯达黎加。可是,除非他们真正搭上飞机,否则,他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昨天的危急情况证实杜曼纽没有放弃,他已经离他们太近了。 走进巷子后,珍妮抬头看他。「你的安排到底是什么?」 「有一个农人要去里蒙,答应让我们搭他的便车。」 在经过几天的冒险后,这种安排几乎乏味到极点,可是珍妮非常喜欢。她真的不喜欢被狩猎的感觉! 快走出巷子时,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蓝特立刻推开珍妮,但还来不及拿下肩上的来复枪,一把手枪已经指着他的脸。然后,更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巷中,所有人的枪都瞄准蓝特。珍妮停止呼吸,惊恐地睁大眼睛。接着,她认出那个站在中央的男人,心跳也随之停止、蓝特就要因为她而死在这里吗? 她无法忍受,她必须设法救他,不惜任何代价。 「曼纽!」她叫道,在声音中注满喜悦,然后奔向他,张开手臂抱住他。「我好高兴你终于找到我了!」第十章 那是一场噩梦。蓝特眯起的视线始终盯着她,而他眼中闪耀的憎恨使她的胃打结,可是她无法向他做任何保证,她必须尽一切力量演好这出戏。她紧紧挨着杜曼纽,滔滔不绝地告诉他,她有多么害怕以及这个疯子如何敲昏她把她带出城堡。她知道必须先赢得杜曼纽的信任才有办法救蓝特。 杜曼纽的黑眸中有谨慎和得意。她知道他想折磨她,但至少不会现在就伤害她,因为他仍然要那卷缩影片。可是蓝特就不一样了,只要杜曼纽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就会当场射杀他。蓝特一定知道,但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那怒视着珍妮的眼眸写着强烈的憎恨,或许那正是消除杜曼纽怀疑的原因。 杜曼纽的手臂悄悄环住她的腰,把她拉得更近,然后低头吻她。珍妮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反抗他,可是她的身体已因厌恶而颤抖。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正在展示他的力量和他的权势,并利用她来做为打击蓝特的武器。他抬起头时,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个残酷的微笑。 「我现在找到你了。」他柔声向她保证。「你很安全。这个……疯子决不会再骚扰你,我保证。」他偏着头望向蓝特,「我听我的手下提过你,先生。你确实是一位传奇人物,可惜你的传奇很快就会结束了。」 蓝特没有说话,只把全部注意力转向杜曼纽,好像珍妮不再存在。他的肌肉没有一根移动,好像在瞬间转变为石头,他甚至没有呼吸,完全的静止使在场的所有人感觉不安。虽然是以寡击众,他仍然居于优势。 「或许我应该搞清楚你现在的老板是何方神圣。一定有许多人非常想有这个审问你的机会,对不对?把他绑起来带回去!」杜曼纽命令,仍然抱着珍妮。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蓝特被粗暴地绑紧并拖进卡车里,反而朝杜曼纽绽开最灿烂的笑容,并把头倚在他肩上。 「我一直好害怕。」她喃喃低语。 「你当然害怕。这就是你昨天在森林里反抗我的手下的原因吗?」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她!她假装不相信地睁大眼睛。「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吗?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把我推来推去,我好怕他们要……攻击我。那时候,我已经设法逃出那个疯子的手掌心,如果不是你的手下发出那些吵声,我早已经自由了!他们引导他找到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会照顾你。」他带领她走向卡车,扶她爬上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简洁地命令司机。 「我们要去那里?」她故作无知地问道。「回去原来的城堡吗?你有没有带我的衣服来?他今天早上给我这件衣服。」她说道,指着那件白色上衣。「可是我比较喜欢我自己的衣服。」她必须装回原来那个愚蠢的富家千金。 「我承认我太担心你,根本没想到你的衣着。」他流利地撤谎,伸臂环住她的肩。珍妮朝他嫣然一笑,但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一点人性。他的唯一弱点就是虚荣,他随时可以强暴珍妮,但他却要引诱她使她心甘情愿地臣服。然后,他会把她弃若敝屣,等他得到那卷缩影片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 只有那卷缩影片可以保护她和蓝特,她的脑筋快速地运转,设法寻找为蓝特松绑并提供他武器的方法。他需要的只有这些。 「他是谁?你好像认识他?」 「他没有介绍他自己吗?可是,你已经和他单独相处了好几天,甜心。你总该知道他的名字吧?」 她必须再次运用她的机智。有很多人知道蓝特的名字吗?他真的叫蓝特吗?她决定不要冒险。「他告诉我叫戴乔伊。那不是他的真名吗?」她假装不相信地问道,并坐直身躯睁大眼睛望着他,好像震惊到极点。 杜曼纽犹豫一下。「他现在或许是那么称呼他自己。如果他是我所想的那个人,那他曾经被叫为老虎。」 她咯咯娇笑。「这个称呼听起来乱可怕的!你觉得他是一个间谍吗?」 「不是,当然不是,没那么浪漫。他只是个佣兵,接受任何人的钱财做各种骯脏的工作。」 「像绑架我吗?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是说,没有人会为我付赎金!我爸爸甚至不和我说话,而我自己也没有一毛钱!」 「或许他想得到的是其它东西。」他建议。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她装出迷惘的神情和声音。杜曼纽朝她微微一笑。 「或许你有,只是没注意到。」 「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我们应该会很快找到,爱人。」 「没有人肯告诉我任何事!」她叫道,干起小嘴,大约三十秒后才向他追问,好像一个没耐心的小孩。「我们到底要去那里嘛?」 「就在这条街上,爱人。」 他们已经来到那座城镇的最外围,一座位于街底的废弃铁皮仓库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卡车停下后,珍妮跟随在杜曼纽之后下车,并接受他的搀扶。 蓝特被拖出卡车后方,推向蓝色的大门,他踉跄几步,但及时在撞上那幢建筑物之前稳住重心。有个人轻轻笑着,蓝特站直身躯转身凝视那个人时,珍妮看到他嘴角有一道血迹,他的唇也肿起来。她的心缩紧,呼吸梗住,有人揍过他!愤怒像潮水般淹没她,但她设法掩饰,再次转向杜曼纽。「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我们的朋友几个问题,没什么重要的事。」 她被护送进那幢仓库,闷热的空气像拳头击中她的脸庞,使她喘息着。这幢铁皮仓库显然是杜曼纽的某种基地,因为里面散置着各种装备。把蓝特交给其它人后,杜曼纽引导珍妮走向后方的房间,大概是以前的办公室。那里也一样热,珍妮的头开始晕眩,幸好有一个小窗户,送来她所需要的氧气。她环顾那个又脏又乱的房间,掩饰不住心中的憎恨。「真恶心!」她故意尖叫道。 「我郑重向你道歉。」杜曼纽说道,露出他可以做牙膏广告的笑容。「希望我们不必在这里待太久,佛索会在这里陪你。我得去询问我们的朋友是谁雇用他来绑架你。」 珍妮没有抗议,不想再引起他的怀疑,可是她已经害怕得手脚发软。她当然知道他会采用什么方法「询问」蓝特,她必须赶快想办法!可是她想不出任何好方法。杜曼纽托起她的下巴,再次亲吻她。「我不会去太久。」他低声说道。「佛索,小心照顾她。如果有人再偷走她,我会非常生气。」 珍妮认得佛索,他是那座城堡里的警卫之一。杜曼纽离开后,珍妮从睫毛下打量佛索,试探性地朝他一笑。他很年轻也很英俊,而且傻呼呼地回她一笑。 「你是那座城堡里的警卫吗?」她用西班牙语问道。 他点个头。 「我就知道我认得你,我从来不会忘记一个英俊的男人。」她充满技巧地恭维他,但他似乎奉命不能和她打交道。珍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设法寻找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一面留神聆听前方的声音。杜曼纽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他伤害蓝特……他要拷问蓝特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或是更短?她不知道,可是突然之间,她无法再忍受了,并走向门口。佛索张开手臂阻止她。 「我要去见杜局长。」她不耐烦地说道。「这里太热了。」 「你必须留在这里。」 「我偏要去!不要这么不知好歹,佛索,他才不会介意我去找他。如果你不能让我离开你的视线,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她从他的腋下钻过去,在他来不及阻止之前打开门走出去。他低咒一声追赶她,但珍妮快步走进前方的仓库。拳头重击人体的声音传来时,她的血色完全消失。 两个男人紧紧抓住蓝特,另一个则站在他面前摩拳擦掌;杜曼纽站在一旁,唇上挂着残酷的笑容。蓝特的头低垂在胸前,鲜血滴在他脚旁的地板上。 「保持沉默只会为你带来更多痛楚,我的朋友。」杜曼纽柔声说道。「告诉我是谁雇用你,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蓝特没有回答,抓住他的一个男人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拉他抬起头。就在佛索碰到她的手臂之前,珍妮看到蓝特的脸庞。「曼纽!」她尖声叫道,吸引住每一个人的注意力。杜曼纽的眉头紧皱。 「你来这里干什么?佛索,带她回去!」 「不要!」她大叫,推开佛索。「那里太热,我不要回去!这真的太过分了!我已经在那座丛林里吃了好几天的苦,我本来以为你把我救回来后就会让我脱离苦海,谁知道,你又把我拖来这里,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个恶心的小房间里。我坚持你马上送我去饭店!」 「珍妮,珍妮,你不了解这些事情。」杜曼纽说道,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臂。「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是谁雇用他吗?」他转过她的身子,再次带领她回到后面的办公室。「请你耐心一点,爱人。」 珍妮让自己温顺地跟随他,只冒险瞥了蓝特一眼,看到那场执刑的男人都在等杜曼纽回去,暂时不再出拳。 「你乖乖待在这里。」杜曼纽严肃地说道,他们已经又回到那间办公室。「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珍妮说道,含笑转向他。他根本没看到她出拳,就已经被她击中鼻梁,鲜血溅出。在他还来不及痛苦或惊讶地大叫之前,她的手肘已拐向他的心窝,他闷吭一声,痛得弯下身子。但她的膝盖又飞快地踢中他的下巴,杜曼纽像破娃娃般瘫软在地。珍妮弯下腰,很快抽出他枪套里的手枪。 就在她再次走向走廊之前,一声枪响从前方传来,她立刻惊恐地僵住。「不!」她呻吟,然后冲向那个声音。 在珍妮投向杜曼纽的怀抱时,蓝特被前所未有的狂怒攫住,连视线变成一团红雾。可是他是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即使在疯狂边缘也能克制住自己。然后,迷雾澄清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鄙视。该死!他到底期盼什么?珍妮是一个现实的女人,随时调整她的步调争取生存的机会。她先迷倒杜曼纽,然后又毫不费力地迷倒他。现在杜曼纽回来了,而且居于优势,她当然得和蓝特再见了。他甚至不得不苦涩地钦佩她见机转舵得如此迅速,连杜曼纽那只老狐狸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可是,他仍然强烈地感觉她背叛他,并在心中咒骂她。那个满口谎言的下贱婊子!他早该知道她的纯真只是她精湛演技的一部份。等她再次落入他手中时……旧有的直觉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回来。忘记那个婊子,他必须先设法自救,然后才能整治她。在她像小猫般绻缩在杜曼纽怀中时,他必须尽快想出自救之道。幸好杜曼纽猜出他的身分,并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所以才下令他的手下把他押进卡车。他可能以为蓝特也是为那卷缩影片而来。 杜曼纽把他带回仓库后,就详细地逼问他。他当然不会说实话,也挨了那个拳击师好几个拳头,先是他的脸,然后是肋骨和肾脏。就在他的胃翻腾而视线模糊时,珍妮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杜曼纽的安抚。那些男人的注意力都离开他身上,他立刻把握住这个机会,暗中解开腕上的绳索。但表面上却装得没有一丝气力,头软软地垂在胸前。 他从眼角偷看,没有人注意他,甚至连那个拳击师都心不在焉地按摩着指关节。杜曼纽不知道到那里去了,珍妮也不见踪影。现在正是他逃走的时刻。 抓着他的男人完全没有防备,他双手一挥,他们就向后摔倒。他飞快地抢过一个士兵的来复枪,扬起枪托击中他的下巴,再旋身一踢,同时挥动来复枪。那些士兵实在没有多少反击的机会,他们既不曾受过精良的训练,也没有十几年累积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应付一个动作迅如闪电的对手。只有一个士兵设法举起来复枪,慌慌张张地开了一枪,子弹在蓝特几呎外呼啸而过。那个士兵是最后一个站着的人,蓝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撂倒。然后,他等待片刻,但没有人爬起来。他的视线转向仓库另一端的门,破裂和瘀血的唇上浮起一个冰冷的微笑。他要去找珍妮算账了! 珍妮从来不知道这种恐惧,即使对黑暗的恐惧都无法和现在的感觉相提并论。她无法迅速移动,双腿仿佛陷在泥浆中。噢,老天!如果他们已经杀死他,她该怎么办呢?无边的恐惧在她胸膛里充塞,直到她无法呼吸。不会,她的心呐喊着。不会,不会,不会! 她握紧手枪冲过那扇门,准备为她的男人而战,也为她自己。但她看到的却是使她困惑的一幕。为什么有那么多士兵倒在那里呢?不是只有一声枪响吗? 然后,一条手臂静悄悄地环住她的脖子,用力把她拉过去;另一条手臂也迅速伸过来,修长的手指包住她持枪的手,从她手中夺走那把枪。 「很奇怪,甜心,可是你没有武器时,我感觉比较安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珍妮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滑下面颊。「蓝特。」她低唤。 「恐怕正是我。你可以待会儿再告诉我你有多高兴见到我,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放开锁住她脖子的手臂,但在她想转身面对他时,他抓住她的右臂反转到她背后。虽然没有弄带她,可是只要她一挣扎就会痛彻心肺。「走!」他吼道,把她往前一推。珍妮的脚步踉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你弄痛我了。」她哀鸣着,脑中一片昏乱,仍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蓝特,慢一点!」 「别假惺惺了。」他冷冷说道,踢开门,把她推进炽热的阳光下,运输的卡车就停在那里,他没有一点迟疑。「上去,我们得兜个风。」 他拉开车门,半抱半丢地把珍妮弄上去。她趴倒在座位上,疼痛地惊叫一声。轻柔的叫声刺痛蓝特,但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做傻瓜,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她。 珍妮挣扎着坐起来,深邃的眼眸盈满泪水地凝视蓝特受伤而流血的脸孔,同时感觉心痛和惊惧。她要向他解释,告诉他她只是在演戏,为了挽救他们两人的生命而孤注一掷。可是他似乎并没有聆听的心情。他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忘记他们所曾分享的一切!她一定得试试看。她伸手向他时,身后大门里的一个动静吸引住她的注意。她立刻尖叫一声。 「蓝特!」 他倏地转过身子,杜曼纽也在那一刻举起来复枪射击。爆裂的枪响划过空中,但珍妮仍然听得到、感觉得到蓝特疼痛的吼声。他单膝跪下举起手枪,杜曼纽闪向一旁寻求掩护,但蓝特已按下扳机。杜曼纽的右肩浮出一片血花,整个人跌向门里。 珍妮听到有一个人在尖叫,但那声音又尖锐又遥远。她冲过敞开的卡车门,摔落在炽热而坚硬的地上。蓝特跪着,沉重地靠着卡车,右手紧紧按住左肩,鲜血自指间渗出。他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燃烧着战斗的火焰,在肿胀而没有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闪亮。 她急得有点疯了,并抓住他的汗衫用力把他拉起来,但永远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爬上卡车!」她大叫,把他推进车门。「该死,爬上去啊!你想让他们宰掉你吗?」 他受伤的肋骨带来一阵剧痛,珍妮死命摧他,像疯子般尖叫,泪水爬满她的脸庞。「闭上你的嘴!」他大叫,痛苦地拖动身躯爬进去。 「不要对我大吼大叫!」她继续推他,直到他整个人进入卡车,然后,她抹去颊上的泪水,很快跳上车。「不要挡我的路!钥匙在那里呢?没有钥匙吗?噢,该死!」她把头钻到方向盘下方,在那里摸索一下后,狂乱地拉出一团电线。 「你在干什么?」蓝特呻吟,因疼痛而晕眩。 「我在设法发动这部卡车!」 「你是在拆掉这部卡车!」如果她是在设法破坏他们唯一的交通工作,那她实在做得很成功。他准备把她拉出来时,她突然自己跳出来,很快把两条导相碰,引擎发出吼声时,她奋力关上门,踩下油门,卡车猛力往后一退,把蓝特结结实实地撞向车门。 「往前开!」他大叫,勉强坐起身躯并紧紧抓住座位。 「我不知道怎样操纵这些东西!只是碰我找得到的!」 他咒骂着,伸手去协助她操作,肩上的伤口好像有一把炽热的小刀在切割他的肉。但他无法照料它,只能漠视它。「踩离合器,」他命令。「我来换档。珍妮,快踩那该死的离合器!」 「不要再对我大吼大叫!」她愤怒地大叫,用力踩下离合器;蓝特换好适当的档。这次,卡车顺利地移动。她把油门踩到底,让笨重的卡车转个弯,后轮几乎飞起来。 「右转。」蓝特指示,她在下一个路口右转。 她继续踩紧油门,变速箱在她急切的压力下呻吟。 「换档!」 「你自己换!」 「踩离合器!」 她踩下离合器,他也立刻换档。「我告诉你踩离合器时,你就踩,我会换档,懂不懂?」 她还在哭,每隔不多久就得擦拭她的脸庞。「左转。」蓝特说道。她转动方向盘,撞开一部挡住他们的小货车。 那条路带领他们离开那座城镇,可是出城才几哩,蓝特就简洁地命令:「停车。」珍妮没有质问他,把卡车停在路旁。 「下去!」她再次毫无疑问地服从,跳下去后呆呆地站在那里。蓝特费力地爬下去,他的左肩鲜血淋漓,但他的神情告诉珍妮他并不打算停下来休息。他把手枪插进皮带,来复枪架在肩上。「走吧!」 「我们要去那里?」 「回去城里。你的男朋友决不会料到我们会再回去。你可以不必哭了,」他残酷地补充。「我并没有杀死他。」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珍妮吼道。倏地转过身子面对他。 「我倒觉得是。」 「我只是设法让他松弛防备!我们之中得有一个人保持自由。」 「省省吧!」他不耐烦地建议。「我相信过你的演技,但不会再次受骗。现在,你到底走不走?」 她知道现在设法和他理论只会白费唇舌。等他冷静下来肯聆听时,等她自己冷静下来可以做一个有条理的解释时,他们就可以化解这个误会。她转开身子,敞开的车门里有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的背包!她爬上卡车,从座位上拉出那个背包,兴奋地了解没有一个人记得或者搜查过。 「把那个该死的东西留在那里:」蓝特大声呵斥。 「我需要它。」她也大声反驳,再次系好背包。 他抽出腰间的手枪,珍妮倒抽一口气,睁大眼睛。他平静地射击前轮之一,然后把手枪插回去。 「你为什么那么做?」她低声问道,用力咽口口水。 「这样他们才会以为我们是被迫放弃这部卡车。」 他紧紧抓住她的上臂,拉着她离开公路,只要听到有引擎的响声,就强迫她趴在地上,直到那个声音消失。她一个小时左右还洁白漂亮的上衣现在已沾满泥泞,而且破了好几个洞。她很快瞧自己一眼,然后忘记它。 「杜曼纽什么时候会再赶上我们?」她喘息地问道。 「很快。已经不耐烦了吗?」 珍妮咬紧牙齿,不理会他嘲讽的语气。再过二十分钟后,他们再次接近那座城镇的边缘,而他故意绕远路。她想问他他在找什么,可是碰过他的硬钉子后,她只能保持沉默。她也想坐下来清洗他血污的脸庞,包扎他肩头的伤口,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现在,他根本不要她为他做任何事。 可是,她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法子呢?她怎么知道他能逃脱出那些士兵的监视呢?她必须用她那时候最可行的计划。 他们终于溜进一间倾颓的储藏室,它的前方有一幢被地震震塌的房子。蓝特的左肩擦过墙壁时,他畏缩一下。但珍妮望向他时,他冷冷地瞪她一眼,制止她走向他。她坐回地上,屈起双腿,把额头靠在膝上。「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 「尽一切可能离开这个国家。」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老爹花钱雇我带你回家,而这正是我打算要做的事,越快把你交给他越好。」第十一章 在那之后,珍妮没再开过口,只是继续把额头靠着膝盖并闭上眼睛。冰冷的孤寂在她体内膨胀,塞满她,赶走原有的焦虑和恐惧。如果她永远无法说服他相信她没有背叛他呢?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他或许必须时刻提防别人,所以他对别人的背叛甚至毫不惊讶。她当然会再设法和他讲理,在他真的离开她之前,她决不会放弃尝试。可是……如果他根本不听呢?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她就是无法想象没有蓝特的未来。虽然现在他们的心隔着一大段距离,但至少她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他。如果他根本不在那里,她该怎么办呢? 气温和湿度开始上升,但远方的雷声预告着即将来临的雷雨。一扇门突然被推门,一个老妇人缓缓走到猪圈旁喂猪。蓝特警觉地望着她,但知道她不太可能看到他们。毕竟那幢房子和他们躲藏的储藏室隔着一大段距离。 珍妮一动也不动,甚至没睁开眼睛。蓝特望着她,冰冷的眼眸出现一丝困惑。这不像她,她一向好奇,对任何事都要追根究底,不管那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她却那么安静地坐着,连头都不抬一下。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想得到她一定脸色苍白,那几颗雀斑也格外显眼。 一个画面闪进他的脑海,他又看到杜曼纽低头吻她,而她沉默地接受他的吻。愤怒再次席卷他,他捏紧拳头。她该死!她怎么可以让那个混账碰她? 雷声移近,空气中也带着雨的气味,强风开始吹进储藏室,带来令人雀跃的凉爽。他知道下雨的时候会是离开的最佳时机,可是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痛,而肩上的伤口仍然汩汩地流着血。这里并没有立即的危险,所以他满意地休息,夜晚会是更好的逃亡时刻。 大雨倾泻而下,薄墙挡不住汹涌的雨水,地面很快湿了。蓝特站起身子,压抑住一声呻吟,在一个腐朽的木条箱上找到一个座位安顿他僵硬的身躯。 珍妮仍然没有移动,在雨水开始浸湿她的长裤时,她才抬起头,并了解一道水流正要淹过她。她移到另一边,背对蓝特坐下,并恢复原先的姿势,始终没看蓝特一眼。 蓝特知道如何等待,耐性是他的第二天性,只要有必要,他可以整天保持同一个姿势,并漠视肉体的不适,仿佛它不存在。可是这间储藏室里的沉默和凝滞却开始啃蚀他的神经,因为这不是他熟悉的珍妮。她在计划什么吗? 雨终于停止了,蒸燠的热气也开始升起。「我们要在这里坐一整天吗?」珍妮终于打破长久的沉默。 「可能。我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你呢?」 她没有回答,也没再问其它的问题,知道问也只是白问。她正饥肠辘辘,可是她的背包里没有任何食物,而她也不打算向他抱怨。她再次把头靠回膝盖,设法小睡片刻,至少睡眠可以使她忘记她悲惨的境遇。 她真的睡着了,他在黄昏时摇晃她的肩唤醒她。「走了。」他说道,拉她站起来。珍妮的心跳停止了,并疯狂地希望他已经在她小憩时恢复冷静。可是他放开她的手臂,板着脸离开她时,她的希望立刻破灭了。 她像傀儡般跟随他,踏着他的每一个足迹,在他停止时停止,总是和他保持一样的距离。他大胆地走进市中心,好像没有人在搜寻他,更别提是一小支军队了。有几个人怪怪地注视他们,但没有人阻挡他们。珍妮知道他们确实很怪异: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一手轻松地拿着来复枪,肿胀的脸上满是瘀血;而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则是一头乱发,穿着骯脏的衣服,还拖着一个过大的背包。不过,四周的一切对她而言,很怪异。她感觉他们好像迷失在一场电子游戏中,疯狂的霓虹影像朝她闪亮着。片刻后,她了解那些影像是真的,那条街上的酒吧霓虹灯闪耀着。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在这里招摇过街只可能招来杜曼纽的手下,蓝特一定知道杜曼纽有多大的权势,他难道要杜曼纽再次抓到他们吗? 他转进一条较小的街道,在一家灯光幽暗的小酒吧前停下。「跟在我身边,闭紧你的嘴。」他简洁地命令,走向那家酒吧。 闷热的小酒吧里烟雾迷漫,而且酒气冲天,还混杂着刺鼻的汗味,除了一个女侍和两个妓女外,没有其它的女人。几个男人色迷迷地打量珍妮,但在看到蓝特之后就转回头去喝酒,显然决定不值得为她惹那么大的麻烦。 蓝特在阴暗的角落里为他们找到一张小桌子,过了一会儿后,女侍过来。蓝特没有问珍妮要什么,径自点了两杯龙舌兰酒。 珍妮制止那个女侍。「等一下--你们有莱姆汁吗?」那个女孩点点头。「请来一杯莱姆汁,酒只要一杯。」 蓝特点上一根香烟。「你不喝酒吗?」 「我不空肚子喝酒。」 「我们待会儿再找吃的,这个地方不卖食物。」 她等待女侍端来他们的饮料后才开口。「我们在这里不会危险吗?杜曼纽的手下可能在街上看到我们。」 他眯起眼睛,隔着袅绕的蓝色烟雾凝视她。「你为什么要担心?你怕他不会敞开怀抱欢迎你回去吗?」 珍妮俯向前,也眯起眼睛。「听我说,我必须延缓他下毒手的时间,而我做的是我唯一想得到的方法。我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先向你解释,可是我不认为杜曼纽会让我叫『暂停』!如果他把我也绑起来,那我根本没办法救你!」 「多谢了,蜜糖。可是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伸手碰碰他红肿的左眼。 愤怒淹没了她,她是无辜的!她好想把莱姆汁倒在他腿上,可是她的胃咕噜大叫,她终于决定还是先用那杯果汁安抚她的空胃。她靠回椅背,开始啜饮果汁。 时间过得好慢,珍妮开始忐忑不安。他们在这里多坐一分钟,就会多增加一分危险,杜曼纽更有机会找到他们。那部被弃的卡车绝对无法愚弄他多久。 一个男人悄悄滑进她旁边的椅子,珍妮跳起来,一颗心飞进喉咙里。那个男人只匆匆瞥她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向蓝特。她甚至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只闻得到那个男人一身的酒味,并不禁皱皱鼻子。 蓝特招摇过街的目的不是要杜曼纽找到他们,而是要他们自己的情报人员找到他们,虽然有点孤注一掷,但还是奏效了。「我需要交通工具。」他告诉那个男人。「在一个小时之内,你办得到吗?」 「可以。」那个男人回答。 「很好。准一个小时之后,把它放在蓝狐的后方,把钥匙搁在右边的座位下,然后就离开。」 那个男人点点头。「祝你好运,朋友。」 蓝特扯动一边嘴角。「谢谢,我现在很需要。」 那个男人消失在人群之中,珍妮缓缓转动玻璃杯,眼睛盯着桌子。「现在你已经联络到人了,我们还不离开这里吗?」 蓝特拿起杯子饮尽那杯烈酒。「我们还得再等一阵子。」 「你觉得我们可以找到一间盥洗室吗?」她问道。 「在这里?我怀疑。」 「别的地方也可以。」 「好吧!你喝完没?」 他们绕过人群和桌椅走出那家酒吧。「我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珍妮说道,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知道,这就是我们朝蓝狐的相反方向前进的原因。」 「这个蓝狐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这么了解这座城市?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可是我总是睁着眼睛。那是第一家有霓虹灯的酒吧。」 他们沿着那条小街走进一大片黑暗之中,路面并不平坦,没有人行道,也没有街道,甚至连霓虹灯的光芒都没透进一点。她的脚下是不平坦的地面,四周是酸臭的垃圾味,她的手不假思索地抓住蓝特的皮带。 他犹豫一下后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珍妮吞咽一下,为时已晚地了解她很可能再被他摔过头,就像她第一次从后面抓住他时。如果她不能再在黑暗中倚靠他,那她该怎么办呢?扭绞着她的手张皇失措吗?虽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呆坐在恐惧之中的小孩,但或许她还必须再往前走一步,而现在正是时候。她缓缓放开他的皮带,让她的手臂垂落在身侧。 他停步回头看她。「我不介意你抓着我的皮带。」 她保持沉默,感觉得到他勉强压抑住的好奇,但无法给他任何解释。她的所有成长都是在心中默默进行,而且必须经过呕心沥血的努力,而那决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在童年时的那场噩梦,以及她对黑暗突发的恐惧,可是她从未告诉任何人那次绑架的细节,包括她的父母和她的前夫凯斯,即使心理医生都探不出她心中的秘密。在这么多年之中,她只告诉过一个人,只对一个人有足够的信赖。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却有一道无法横越的鸿沟,尽管她设法搭桥,他却不断推开她。不管她有多想投进他的怀抱,她仍然必须独自摸索。因为她可能很快就会永远失去他。 他在市中心转来转去,不断变换路线,把珍妮的方向感完全搞混了。他们只停过一次,让珍妮溜进小巷里方便,然后他们又兜着圈子来到离蓝狐不远的地方。可是蓝特并没有直接走进去,反而绕遍整个地区,有时候只是静站许久,一动也不动地等待着,观察着。 他们终于走近那部停在酒吧后的旧型福特旅行车,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先掀开车头盖,用打火机检查引擎。珍妮没问他在找什么,因为她有预感不会是好东西。他关上车盖,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显然放心多了。 「进去,从座位下面拿出钥匙。」 她打开车门,略微检查一下,后座上没有可疑的东西,可是座位下也没有钥匙,她连忙探下身子去寻找。另一边的车门打开,蓝特坐进来。「快点!」他命令。 「我找不到钥匙!」她找到许多灰尘、一些垃圾,但没有钥匙。「或许不是这部车子!」 「一定是,再找找看。」 她爬到地上,伸长手臂四处寻找。「什么都没有,试试你的座位。」 他俯下身子,伸长手臂在他的座位下寻找,低咒一声后,拿出一把钥匙。那个该死的家伙连这么简单的命令都做不好! 钥匙插进去后,引擎立刻发动。蓝特上档,把车子倒进小巷,但直到驶进大路才打开车灯。 珍妮靠回椅背,无法相信他们终于上路了。这一天发生过太多的事,她已经失去时间观念了,现在可能还不太晚,大概十点吧!她注视着街道,几乎被迎面而来的车头灯催眠。「我们仍然要去里蒙吗?」 「为什么?你是那么告诉你的爱人吗?」 珍妮僵硬的坐着,咬紧牙齿抗拒那摇撼她的愤怒。好吧!她再试一次。「他不是我的爱人,我也没告诉他任何事情。我只是设法不让自己也被绑住,以便趁他们不注意时抢把枪。」她平静说道,但胸膛却急遽起伏。「你到底以为你从我手中抢走的那把枪是从那里来的?」 她觉得那是他无法忽略的一点,可是他只耸耸肩。「听我说,你不必继续解释。」他淡然说道。「我不感兴趣--」 「停车!」她愤怒地大叫。 「不要开始自找罪受。」他警告,斜瞪她一眼。 珍妮扑向方向盘,气得管不了他们是不是会撞车。他用一手推开她,并咒骂着,可是珍妮从他腋下钻过去,抓住方向盘使劲转动。蓝特踩下煞车,设法用一手控制住车子,另一手则用来抓住珍妮。她再次握住方向盘转动,车子滑向路肩,猛力震动一下。 蓝特放开她,全力控制在路肩颠簸的车子,并踩住煞车,准备在车子完全停下后再全神对付珍妮。可是在车子还没完全停住之前,珍妮已经打开车门跳出去。「我会自己离开哥斯达黎加!」她大叫,摔上车门。 他跳下车子。「珍妮,回来。」他警告她。 「我绝对不打算再待在你身边,一秒钟都不想!」 「即使必须绑住你,你也得和我一起走。」他说道,大步追赶她。 她没有停下脚步。「这是你的万用药,对不对?」 他突然奋力奔跑,一下子就赶上她。她惊叫一声,闪身避开他抓向她的手臂,但还时轻易被他抓住。她愤怒地扭动身躯,设法挣脱他的箝制。 他抓住她狂乱挥舞的手臂,把它固定在她身侧。「该死!女人。你为什么必须用最困难的方式去做每一件事?」 「放开……我!」她大叫,但他用双臂抱住她,连她的手臂都动弹不得。她踢他,大声尖叫,但他太强壮,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把她抱回车内。 可是他必须放开一臂才能打开车门,在他那么做的时候,珍妮奋力扭动身躯,同时抬起脚,终于逼他放开她,并从他的腋下滑开。他再次抓向她,手指勾住她的衣领,那件单薄的衣服被他扯走一大片。 珍妮慌乱地用剩余的布遮住胸脯,泪水夺眶而出。「看看你做的好事!」她转开身子背对他,双肩抖动地啜泣着。 蓝特垂下双臂,疲倦地揉揉脸庞。即使在发生过这一切之后,他仍然想把哭泣的她拥进怀里,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胸膛,轻抚她的秀发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转。 她倏地转向他,用一手擦拭脸颊,另一手则仍紧紧抓住破衣服遮住胸脯。「想想看几件事!」她吵哑地说道。「我怎么拿到那把枪,还有杜曼纽。记得他拿着来复枪出现在你身后而我警告你的时候吗?在你开枪之前,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脸在流血?你记得他的鼻子在流血吗?你以为是高地使他流鼻血吗?你这个没有一点脑筋的大笨蛋!」她愤怒地在他面前挥舞着小拳头。「该死!你难道看不出我爱你吗?」 蓝特仍然像石像一般,脸上没有一肌肉移动,但他感觉仿佛刚被人击中胸膛。一切突然在瞬间击向他,使他有点措手不及。她说得对。杜曼纽的脸确实在流血,可是他那时连想都没想是怎么回事。他已经该死地被愤怒和嫉妒冲昏头,一心认定是她背叛他。其实,她不但很快地想出避免被绑住的妙计,也尽快赶去营救他。他忆起她冲出那扇门时,疯狂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杜曼纽的手下运气不错,因为他已经先撂倒他们。她爱他!他凝视她和那在他鼻下挥舞的小拳头,她实在太奇妙了。那头零乱的秀发披散在肩上,脸上燃烧的是已经失去控制的怒火,小嘴吐出的则是一大串骂人的话。勇敢、疯狂、聪明,而且如此迷人。突如其来的强烈欲望震撼他的身躯。 他抓住她的拳头把她拉向他,紧紧抱住她,并把脸埋进她的秀发中。 她继续挣扎着,用拳头捶打他的背。「放开我!求求你,请你立刻放开我。」她又叫道。 「我不能。」他低声说道,托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低头吻向她。但她像负隅顽抗的野猫般想咬他。他猛地缩回头,放声大笑,狂野的喜悦窜过他的全身。那件扯破的上衣已经落在地上,而她赤裸的胸脯平贴着他,提醒他她在不反抗他时有多美妙。他再次粗暴地吻她,并用掌心覆住她柔软而丰满的乳房,大拇指摩擦着天鹅绒般的乳头,使它立刻紧绷。 珍妮在他粗暴的唇下哀鸣,但她的脾气已经消褪了。她柔软地靠着他,突然注意到她已经越过他的防线。她想继续对他发脾气,但就是做不到,只能响应他的吻,并伸臂勾住他的脖子。他的手燃烧她的乳房,大拇指刺激着她极端敏感的肌肤,紧绷的欲望开始在她的腰间升起。现在他不需要再固定住她的头才能吻她,所以他放开她,把另一手伸向她的臀,催促她靠向他,用最直接的身体语言告诉她,她不是唯一受影响的人。 他放开她的唇,把唇印在她额上。「我发誓,你的脾气真是惊人。」他低语。「能原谅我吗?」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她该说什么呢?她还挂在他身上哩!「不能。」她说道,用脸颊摩擦他,寻找他温暖的男性气息。「下次我们再吵架时,我要把这次的事翻出来压你。」她想说「在我们未来的生活中」。可是虽然他的手臂紧抱着她,他仍然没说过他爱她。她不打算去挖掘那三个字,知道他可能无法说出来,或者根本无法爱她。 「我相信。」他笑着说道,勉强放开她,并拉下她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我很想保持这个姿势,可是我们必须赶去里蒙。」他低头注视她的胸脯。「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带你找家旅馆,让你一直待在床上,直到我们两人都走不动。」他们走回车里。 珍妮拿出蓝特的衬衫穿上,卷起过长的袖子后,把长长的下摆在腰间打个结。虽然绝对不时髦,但至少不必再赤身露体。 他们在凌晨抵达里蒙,虽然街道几乎空无人迹,但这显然是个忙碌的港口和城市。他们在这里安全吗?珍妮的手紧抓住座位。杜曼纽会被那部卡车骗过吗? 「现在要干什么?」 「我得设法和一个人联络,让他今晚把我们弄出这里。我不想再等到早上。」 原来他也认为杜曼纽的手下离他们不远。这件事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吗?她希望他们仍然在丛林中,隐藏在那片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们的浓密雨林中。 蓝特以前显然来过里蒙。他轻松地穿过街道,把车子驶向火车站。珍妮困惑地望着他。「我们要搭火车吗?」 「不搭,可是这里有电话。跟我来。」 里蒙不是丛林外的小村庄,也不是森林边缘的小镇,所以他必须把来复枪留在旅行车的后座,但还是把手枪塞进靴子里。珍妮知道即使他没带武器,他们仍然是抢眼的一对,因为他们好像刚离开战场。其实,这正是事实。 蓝特不理会其它人好奇的眼光,径自走向一具电话,打给一个叫天使的人,追问到另一个电话号码后,他挂上话筒,塞进更多的铜板后,再次拨号码。 「你要打电话给谁?」珍妮低声问道。 「一个老朋友。」 那个老朋友叫文生,挂上电话后,蓝特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们马上会来找我们,再话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自由了。」 「他们是谁?」珍妮问道。 「不要问太多问题。」 她板起脸孔,然后想起其它的事。「我们在这里等待的时候,能不能清理一下?你看起来很糟糕。」 他们找到一家没有人的公用厕所,蓝特洗脸时,珍妮梳通那头乱发并很快松松地绑个辫子。然后,她沾湿一条毛巾清洗蓝特肩头的伤口,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急救箱。 「这几天之内,我一定要看清楚那里面到底都有那些东西。」蓝特吼道。 珍妮打开一小瓶酒精倒在他的伤口上,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说了一些绝对不是好话的话。「不要像个小宝宝。」珍妮呵斥他。「你在被射中时根本没有这么大惊小怪。」 她涂上消炎药膏后,用绷带包住伤口。收回急救箱后,她检查一下背包,确定它仍然安全地扣在她的皮带上。 蓝特打开门,然后突然退回去并又关上门。珍妮紧跟在他身后,被他身体的冲力撞得踉跄几步。他抓住她的手臂,免得她摔倒在地。「杜曼纽和他的几个手下刚走进车站。」他眯起眼睛,警觉地环顾四周。「我们从窗户出去。」 珍妮的心急速跳动,那排小窗子比她还高。「我爬不到那上面。」 「你当然爬得到。」蓝特弯腰抱住她的双膝举起她,直到她碰得到那些窗户。「打开一扇钻出去,快点!我们只有几分钟!」 「可是你怎么跳得--」 「我办得到!珍妮,钻过那扇窗户!」 她扭动手把推开窗户,不给自己时间去想另一边离地可能有多高,只是紧抓住窗台把自己的身体拉过窗户跳进黑暗之中,希望不会撞上铁轨或其它东西。她的手和膝盖同时落在碎石上,碎石划过她的掌心时,她必须压抑住痛楚的叫声,但还是很快站起来。片刻之后,蓝特落在她的身边。 「你没事吧?」他问道。 「大概没事。骨头没有跌断。」她低声报告。 他拉她沿着那幢建筑物的侧面奔跑,然后,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但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回头看。珍妮的脚拐了一下,幸好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才没有跌倒。「我们不能回去开那部福特吗?」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能,我们必须徒步去那里。」 「去那里?」 「去接应的地点。」 「有多远?」 「不太远。」 「用几哩几码告诉我!」她追问。 他穿过一条马路,等她奔进一条暗无天日的小巷后,开始放声大笑。「可能有一哩。」他说道,低头吻她。他的唇有力而饥渴,他的舌找到她的,双臂用力抱住她。 「不知道你对杜曼纽做了什么,蜜糖。他看起来真是糟糕到极点。」 「我大概打断他的鼻子。」她承认。 他又大笑。「我想也是。他的鼻子肿得遮住他整张脸,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不了你!」 「他永远不会忘记我,我们会把那个家伙的所有劣行告诉他的政府。」她发誓。 「以后吧,蜜糖。现在,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第十二章 一架直升机迅速地低飞,轻盈地降落,蓝特和珍妮跑过去,弯腰避开那仍急速转动的桨叶,他们身后的人都跑出屋子看什么东西在吼叫。珍妮咯咯笑起来,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蓝特把她推进直升机里时,她笑得那么厉害,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他们做到了!现在杜曼纽再也抓不到他们,等他召集直升机追赶他们时,他们早已经越过边界了。 蓝特朝她一笑,告诉她他了解她白痴似的笑声。他叫她扣上安全带后,钻进驾驶旁的座位,给他一个拇指和上的手势。那个驾驶点个头,直升机再次升起。蓝特和驾驶说话时,珍妮不再费神去聆听他们的谈话,反而紧抓着座位从敞开的两侧眺望机外。这是她第一次坐直升机,她真希望现在不是黑夜,好让她看到下面的景致。 他们的航程并不远。在他们降落时,珍妮认出那个机场并伸手抓住蓝特的肩。「我们在圣荷西!」她焦急地大叫,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杜曼纽在首都有许多部下! 那个驾驶关上引擎,吵声开始变小。他和蓝特握握手。「很高兴再看到你!上面交待说你在这个地区,要我们随时支持你。祝好运。你们最好用跑的,才赶得上那班飞机。」那个驾驶说道。 他们跳下直升机,开始跑向机场。「那班飞机?」珍妮喘息地问道。 「往墨西哥城的飞机,大约五分钟后起飞。」 墨西哥城!珍妮又鼓起剩余的力气。机场里几乎没有人,因为往墨西哥城的飞机早已经登机了。「苏蓝特和葛珍妮。」蓝特简单地告诉剪票员。「我们的票在你这里。」 「对,先生,飞机正在等你们。」剪票员用纯正的英语说道,递给他们两张机票。「请赶快登机。」 他们终于登上等待的飞机,含笑的空中小姐平静地欢迎他们,好像他们没有做任何不寻常的地方。珍妮又想咯咯傻笑,或许他们的外观并不像她感觉的那么抢眼,或许他们看起来只像一对工作过度的战地记者。 他们就坐后,飞机开始滑动,扣好安全带后,蓝特和珍妮对看一眼,现在事情真的结束了。可是他们还有一段共处的时间。下一站是墨西哥城,一个超级大都市,有许多商店、餐厅……和旅馆。她的身躯渴望一张床,可是即使在极度疲惫之中,她仍然注意到蓝特会和她在同一张床上。他拉起他们之间的扶手,把她拉过去,让她的头偎在他的肩上。「我们很快会到达墨西哥。」他在她耳边低语。「自由的天地。」 「等我们到达那里后,我要尽快打电话给爸爸,好让他和妈停止担心。」珍妮叹口气。「你要打电话给任何人吗?你的家人知道你在那里吗?」 他的视线遥远。「不知道,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和我家人并不接近,很久没联络了。」 这真叫人难过,可是珍妮知道在蓝特出任务时,他的家人远离他是比较安全的。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设法让他知道他不再孤单了。他是否也曾像她一般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孤寂地熬过一夜又一夜? 她睡着了,蓝特也一样。在极度的疲惫席卷他之后,他终于允许自己放松紧绷的身躯,而且有她在他怀中,他更容易找到必要的轻松。 他们降落在墨西哥城时,黎明为天空抹上亮丽的粉彩,机场里挤满赶早班飞机的人潮,各种不同的言语和腔调飘扬在空中。蓝特招了一部出租车,快速地带领她离开嘈杂的机场。进入美丽的墨西哥城。 那家高级饭店的柜台服务员满脸不情愿地接待他们,并迅速地用西班牙语述说不能接纳他们的借口,黑色的眼珠则不断逡巡在蓝特青紫的脸上。可是在蓝特掏出一大把钞票后,他突然绽开满脸的笑容,态度也完全改变了。蓝特签名后,接下他递过来的钥匙,但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对了。」他轻松地说道。「我不要任何打扰,如果有人打电话或者登门询问,告诉他们我们不在这里。懂吗?我非常疲倦,如果有人打扰我的睡眠,我会非常生气的。」 他柔和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那个服务员连连点头。 蓝特搂着珍妮的肩走进电梯,按下十九楼的键钮,门悄无声息地掩上。「我们安全了。」珍妮不相信地说道。 「很难相信吗?」 「我一定要抓住那个男人,他绝对不会再逍遥法外!」 「他不会的。」蓝特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人会照料他。」 「我不要别人动手!我要自己动手!」 他朝她绽开微笑。「你是一个嗜血的小女人,对不对?我几乎要认为你很欣赏这一切。」 「只有其中的一部份。」她回答,对他嫣然巧笑。 进入他们宽敞而舒适的现代化房间后,蓝特拿起电话吩咐了两份丰盛的早餐。珍妮边听边吞口水,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没吃过东西。然后,她打电话回康乃狄克,向她的父母报告她平安脱险的好消息。在经过一番激动和兴奋后,她的父亲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和最近的计划。 「我不知道。」她回头,朝蓝特扬起眉毛。「我们下一站要去那里?」她拿开话筒问道。 他接下话筒。「我是苏蓝特。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一、两天,办一些公文。我们进来这里时并没有检查护照,可是我必须在进入美国之前打几通电话安排一下。对,我们都很好。等有结果时,我会尽快通知你。」 他挂上电话后,转头看到珍妮正嘟着小嘴在研究他。「我们进来这里时为什么不必检查护照?」 「有人事先交待过,如此而已。他们知道我们要通关。我会向美国大使馆报失护照,重新再申请一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我知道这并不是最原始的计划。」 「当然不是,可是我们有人帮忙。」凯尔已经关照过所有人,让他们随时支持他。 「你以前的同事吗?」珍妮猜测。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学这些事情的速度快得不象话,像发动那部卡车。你以前偷过车子吗?」 「没有,可是我看你那么做过。」她满脸无辜地解释。 他咕哝一声。「不要浪费时间在我面前扮那种无辜的表情。」 敲门声响起,服务生送来早餐,咖啡的香味顿时弥漫在室内。珍妮直流口水,那个服务生把食物放在桌上时,她一直徘徊在他身边。 「看看这个。」她兴奋地叫道。「新鲜的橘子和香瓜、土司、桃子馅饼、炒蛋、奶油、真正的咖啡!」 「你在流口水了。」蓝特取笑她,给那个男孩一笔可观的小费,然后和她一起狼吞虎咽。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之后,他们相视一笑。 「我几乎感觉又是一个人了。」珍妮叹息道。「现在,得洗一个热水澡啰!」 她开始脱掉靴子,然后叹口气,扭动脚趾头。抬起头时,看到蓝特正带着她最爱的那个笑容望着她。她的心跳立刻停止一拍。「你不打算和我一起洗吗?」她问道,大步走进浴室。 淋浴室的门被他打开时,她已经站在莲蓬头下让美妙的热水直接喷洒在她脸上。他走进去时,她转过身子,拭去眼上的水,唇边已经浮着一个笑。可是在看到他青紫的肋骨和小腹时,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噢,蓝特。」她低呼,伸手轻抚那丑陋的伤痕。「我好难过。」 他困惑地望着她。他确实全身僵硬和酸痛,但没有弄断任何骨头,而瘀血很快就会消失。他遭遇过比这更糟的情况。许多次。当然啰,如果杜曼纽的手下继续殴打他,他也可能会死于内脏破裂。可是那种情况并未发生,所以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托住珍妮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我们两个人都有一大堆瘀伤,蜜糖。我不会有事的。」他覆住她的唇,伸舌品尝她的甜蜜,并把她拉向他。 他们赤裸而潮湿的身躯创造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燃烧他们,迅速地激起强烈的欲望,连单调而无聊的擦肥皂和冲水都变成一连串诱人的爱抚。她的手滑过他坚硬的肌肉,他的手则寻遍她每一吋柔软的曲线和光滑的肌肤。他抱高她的身躯,亲吻她的胸脯,吸吮着她的乳头,直到它们变得又红又硬。珍妮蠕动着,缠住他的双腿,把全身的重量交给他。 她要他,要他,要他。她的身躯疼痛地燃烧,床突然变得太远了。她分开双腿环住他的腰,他沙哑地低吼一声,把她钉在墙上。他冲进她体内时,她颤抖着。他有力的冲刺迅速地深入,仿佛无法容忍他们之间再有任何距离。他把手指埋进她的秀发中,把她的头往后拉,狂野而粗暴地吻她。他的舌和她的厮缠着,热水继续拍打着他们。他强猛而有力的冲刺使她的意识模糊,但她紧紧抱住他,哀鸣着乞求他不要停止。他当然无法停止,甚至无法放慢速度。他的身躯急切地寻求在她体内的解放,红色的迷雾弥漫他的脑海,挡住所有的思绪,只剩下她的身躯包围他的心醉滋味。如此柔软,又如此紧绷。 她一次又一次地叫喊,几乎无法忍受那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她紧紧抓住他的肩,颤抖的娇躯把他逼向崩溃边缘。他把自己倾泻在她体内,喘息地压着她,感觉好像死了一回,但又如此充满活力,使他几乎要狂叫出来。 他们几乎无法走回床上,擦拭身躯已经用光他们所有的精力,珍妮虚弱得几乎无法迈开脚步。而蓝特的每一根肌肉都在颤抖。他们一头栽进床里,再也不理会他们的湿头发会弄湿枕头。 蓝特伸手拉她。「爬上来。」他吼道,把她拉到他身上。她满心欢喜地闭上眼睛,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找到最舒适的位置。他调整她的腿,分开它们,再次滑进她体内。她倏地睁开眼睛,发出喜悦而满足的低吟。可是她好想睡觉,好疲倦……「现在我们可以睡了。」他说道,双唇在她发上移动。 他们醒来时,房间里非常炎热,墨西哥的太阳已经穿过紧闭的窗帘。他们缠在一起的身躯沾满汗水,蓝特把她抱下他的身子,站起来打开冷气。站在冷气前吹凉他赤裸的身躯,然后回到床上,翻转她的娇躯让她仰躺着。 那天,他们很少离开那张床。他们做爱,睡觉,醒来再次做爱。她无法得到足够的他,而他似乎也无法满足。现在他们不必再急切的做爱,但一股深深的离情却驱策他们尽情地享受对方的身躯。他教导她了解她自己的性感,品尝她的全身,用他的唇和她做爱,直到她狂喜地颤抖,迷失在极乐中。她告诉他她爱他,再也无法保留她的爱。因为她已经给他一切,而外面的世界很快会再闯入他们之间。 夜晚来临时,他们终于离开房间,手牵手走进温暖的墨西哥夜晚,寻找一些较晚打烊的商店。珍妮买了一件粉红色的洋装、一双凉鞋和一件底裤,并为蓝特挑选了牛仔裤、便鞋和白衬衫。「我们最好现在就换上,」她说道,把他推向更衣室。「今晚才可以在外头吃饭。」 他们在一家灯光幽暗的餐厅用餐,闲聊着,啜饮着美酒,并想着回去饭店后要做什么。蓝特惊讶地了解现在他已经全然放松,甚至没想到四周的陌生人,接受他们的存在但没注意到他们。因为他的眼中和意识中只有珍妮。 他想起自己过去的孤立,即使在退休后,他仍然把自己埋在农场中,有时候好几个星期都没看到其它的人类。而在被迫进城采购补给品时,他也总是直接去店里,买完后又直接回家,无法忍受其它人在他身边。 可是珍妮却完全改变他了。他凝视着她,感觉她焕发的神采和蓬勃的活力。她深棕眼眸闪亮有神,古铜的肌肤亮丽耀眼,清脆的笑声奔放有力。她的胸脯顶着薄薄的衣料,紧绷的乳头清晰可见,欲望再次在他体内骚动。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会回美国,而他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太快了。他还没得到足够的她,仍然需要她狂野而甜蜜的身躯,更需要她的笑声来消除他所有的紧张。 他们回到饭店,回到床上。他狂野地和她做爱,想要储存足够的回忆去熬过未来空虚而漫长的岁月。孤独是他的习惯,虽然他要她,却不能带她和他一起回那座农场。而他又完全无法适应她的世界。她喜欢被人群围绕,而他却希望远离人群;她外向奔放,他却内敛沉静。 她也知道一切快结束了。躺在他的胸膛上,黑暗像毯子般包围住他们时,她娓娓告诉他她的童年,在那里上学,喜欢的食物和音乐,以及爱看的书,好像希望在临别之前送他一件礼物。因为她敞开胸怀,所以他发现说话并不是难事。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告诉她他在乔治亚州南方度过的童年,几乎在学会走路的同时学会打猎和钓鱼,而那片沼泽是他奔驰的天堂。他也告诉她他在高中踢足球,追求拉拉队队长,醉酒和胡闹,然后设法溜回家而不被母亲抓到。 她把玩着他的胸毛,注意到沉默突然降临。因为他的故事已经接近他这一生的转折点,再也没有轻松的情节。 「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低声问道。 他的胸膛起伏。「越战爆发。我十八岁应召入伍,因为太擅长于丛林中的技巧,所以他们就把我放在那里。我回过一次家,虽然家里的人都和以前一样,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们甚至无法交谈,所以我又回军队去。」 「然后一直待在那里吗?」 「对。」他的声音完全没有起伏。 「你怎么会当上情报员?」 「战争结束后,我回家,但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该做什么呢?拿我所受过的训练去杂货店回答别人鸡蛋卖多少钱吗?我猜我终究会安定下来,可是我不想徘徊在那里寻找答案,我使我的家人尴尬和为难。因为对他们而言,我根本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在老同事联络上我时,我就加入了。」 「可是你现在退休了。你回去乔治亚州了吗?」 「只回去住了几天,让他们知道我在那里。我无法在那里定居,太多人认识我,而我只想一个人安静过活。所以我在田纳西的山脚下买了一座农场,一直隐居在那里,直到你老爹雇我把你弄回家。」 「你结过婚吗?或者订婚?」 「没有。」他说道,低头吻她「问题到此为止。睡觉吧!」 「蓝特?」 「嗯?」 「你觉得他真的放弃了吗?」 「谁?」 「杜曼纽。」 「蜜糖,我向你保证,已经有人去料理他了,」他带笑说道。「不要再担心,现在你非常安全,他再也碰不到你了。」 「谁会去料理他呢?」 「睡觉吧!」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他的手臂安全地环住她。◆ ◆ ◆ 有人已经再次扯动那根线,可能是她父亲,或者是蓝特那个神秘的朋友。总之,他们在第二天下午就拿到护照,也可以在当天下午搭上往达拉斯的飞机。可是他们反而在那里又共度一夜,锁着门不断地做爱。她不要离开,只要他们仍然在墨西哥城,她就可以假装一切还没有结束。可是她的父母在等待她,而蓝特也要回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她必须另外再找一份工作,并交还那个导出这么多麻烦的小东西。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墨西哥。 可是,在他们登上飞往达拉斯的喷射机时,泪水仍然灼伤她的眼睛。她知道蓝特已经准备在达拉斯和她分手,她将从那里转机飞往纽约,而他则飞向诺克斯维尔。他们将在庞大而忙碌的达拉斯机场道别,而她无法忍受这一切。如果她不紧紧控制住自己,一定会像小孩般哀号,而他绝对不希望她那样。如果他要她继续跟随他,一定早开口了,因为她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她愿意给他他想要的一切。可是他没有开口,表示他并不要她。她早知道这一刻会来临,也接受它,并冒险地抓住她能够得到的幸福。现在偿付代价的时刻已经来临。 她控制住泪水,视而不见地看着机上的杂志。用餐时,她放开他的手,点了一杯琴酒,一饮而尽后又点了一杯。蓝特眯着眼睛看她,但她给他一个灿烂的耀眼的笑容,决定不让他看出她的心已经碎为片片。 他们很快降落在达拉斯,太快了。珍妮紧紧抓住那个骯脏而破损的背包,首次了解他的靴子和衣服还在她背包里。「我需要你的住址,」她紧张地说道。「才可以把你的衣服寄给你,除非你想在机场里的商店买个袋子。喏,就在那里,在登机之前,我们还有许多时间。」 他看看手表。「你只有二十八分钟,所以我们最好快去找你的登机门。你的票在你那里吗?」 「在,就在这里。你的衣服要怎么处理呢?」 「我会和你父亲联络,你不必担心。」 是啊!她父亲还得付钱给他,谢谢他把她拖出哥斯达黎加。他坚毅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琥珀的眼眸一片冰冷。她伸出手,没有注意到它在颤抖。「那,再见了,很--」她停下来。她能说什么呢?很高兴认识你?「很好玩。」 他注视她的手,然后抬头注视她,冰冷的眼中露出一丝不相信。「鬼才会觉得好玩。」他缓缓说道,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炽热地覆住她的唇,并伸舌缓缓探索她的口中,仿佛他们不曾被一群好奇的人围住。她颤抖地挨向他。 他拉开她。「去吧!你的家人正在等你。一、两天后,我会和你们联络。」这些话是最终的告别,可是她深棕的眼眸写满怅惘和痛苦,而她的唇如此饥渴地吻他。所以他再次沉醉在她的甜蜜中,最后一次。 她退开身子,决定不再他面前崩溃。他几乎希望她会哭,希望那样他就有借口再次拥抱她。可是她很坚强。「再见。」她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他。 她几乎看不到她要去那里,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可是她顽固地眨眨眼睛咽回泪水。她又孑然一身了,虽然他说他会和她联络,可是她知道他不会。一切都结束了!她必须接受事实,并感激上天赐予她这么幸福的一段时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苏蓝特不是一个会被绑住的男人。 有人碰她的手臂,那只手强壮而温暖,是男人的手。她停下脚步,狂野的希望在她心中迸裂,可是她转过身子时,却发现阻止她的人不是蓝特。那个男人有黑色的头发和眼睛,肤色也很暗,有一张拉丁人的脸庞。「葛珍妮吗?」他礼貌地问道。 她点点头,猜想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并认识她。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请你跟我一起走。」他说道,虽然声音仍然礼貌,却是命令的语气。 恐慌窜过她的全身,猛地把她拉出愁云惨雾之中。她朝那个男人嫣然一笑,然后挥动背包击中他的头,他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是蓝特的靴子击中他。 「蓝特!」她大声尖叫。「蓝特!」 那个男人稳住自己扑向她,珍妮开始推开人群跑向她原来的方向,并看到蓝特也一路排开人群跑向她。那个男人赶上她,抓住她的手臂,蓝特也在这时候赶到。所有的人尖叫着并散向四方,机场的警卫则奔向他们。蓝特摔倒那个男人后,抓住珍妮的手臂跑向最近的一个出口,钻过围观的群众,不理会后面叫停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吼道,把她拉进德州耀眼的阳光下,湿热的空气包围住他们。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叫葛珍妮,然后就抓住我的手臂要我跟他走。所以我用背包击中他的头,开始尖叫。」 「莫名其妙。」他喃喃低语。他招来一部出租车把她推进去,然后坐在她身边。 「去那里?」出租车司机问道。 「城里。」 「城里的那个地方?」 「我会告诉你在那里停。」 那个司机耸耸肩。他们离开机场时,好像有许多人冲出来。可是珍妮没有往后看,仍然颤抖着。「不可能又是杜曼纽,对不对?」 蓝特耸耸肩。「如果他有足够的钱,就有可能。我得打个电话。」 她以为她安全了,他们两人都安全了。在墨西哥度过平静的两天后,突如其来的恐惧似乎更加尖锐,她无法停止全身颤抖。 他们没有进入达拉斯市区,蓝特指示那个司机在一家购物中心放下他们。「为什么停在这里?」珍妮问道。 「这里有电话,而且比站在街边的电话亭安全。」他环住她的肩,抱她一下。「不要这么担心,宝贝。」 他们走进购物中心,找到一排电话,可是每一具都占线。他们等待一个少女和她母亲争辩她可以多晚回家,然后终于占到一具电话。蓝特用身子挡住电话确定没有人看到,然后开始投币,按键,再投进更多的铜板。珍妮一直站在旁边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苏蓝特。」电话终于接通了。「她差点被抓走。」他聆听一会儿,然后斜瞥珍妮一眼。「好,我懂了,我们会去那里。对了,那个行动很愚蠢,她有可能宰掉那个家伙。」他挂上电话,撇撇嘴。 「怎么了?」珍妮问。 「你刚刚攻击了一个情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