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是非常投机的。对方一再说:你等着吧,两个礼拜准备进钱,把账号告诉我,我现在不要花你一分钱,我自己有钱。他不断地指着自己手指上的钻石戒指:我这就是几万美金啊。又指了指他的表:我这块表就值五十万美金啊。临走,丘云鹏说:关于你的利益,你不要是你的事情,我总要给你做点安排呀。对方说:我什么也不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丘总如果一定要给我安排,顶多您给我一个手机,全国漫游的,我这个手机不是全国漫游的,用着差一点。另外,您给我派辆车,我这辆车是别人给我安排的,为您办事用您的车好。就这样,别的不需要啦!对方左手拿着他原有的手机,右手拿着丘云鹏又发给他的手机,在丘云鹏的护送下,蹚着步子出了院门,丘云鹏这是第一次送客出院。看着他走了,他心中有了成功的信心。刚刚离开的这位年轻人被介绍为京城搞钱的高手,他的名字叫童贯。五十八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长久的东西,包括友情、信用。他现在必须踏着垫脚石迅速前进。古人讲,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正是春夏交接的生长之季,丘云鹏觉得自己的生意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突飞猛进。他四处活动着扩大捕捉猎物的范围,他这头南方来的狼正在北国跑来跑去搜寻猎物。这一次,他把爪子悄悄地探进一块一般生意人不曾探进也不敢探进的领域。他发现了一个世人不太注意的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会,自然是协调管理着宗教方面的种种事务。丘云鹏在其广泛而张扬的活动中嗅到了这里的机会,朦胧觉出有一大批财产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下埋藏。他开始进行边缘渗透,和这个委员会的人有了一点点接触。接触的起始阶段,他照例是洋洋洒洒地描述自己在海南的亿万家产,目前到京城来就是想做文化,希望从事慈善事业,他特意加上“慈善”二字,为了更有效地打动对方。他去年曾经花了几千万,帮助京城的文化人搞了个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今年则要用更大的资金投入,为中国文化建造一个强大的产业基地。他列数了他在京城的所有光辉作为,也发散了他的折叠式名片,上面排满了十五六个头衔,各种公司的董事长、五花八门的基金会理事以及一些文化机构的顾问。洋洋洒洒地把一个雍荣富贵的信息传递到委员会核心。终于,他见到了在核心位置有足够权威的黄伟长,一个高大威严又和蔼善良的人物。当他面对面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能不感到这个高度的差别过于大了。这时候,他尤其显得谦虚,显得礼貌,显得尊敬。知道黄老热爱宗教事业,有虔诚的宗教信仰,丘云鹏立刻找到了沟通的方式。他信奉佛教,信奉道教,也信奉天主教,基督教,他从来对宗教都有着本能的拜服。面对着黄伟长这位宗教界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便非常有来龙去脉地说明自己是一个受过洗礼的教友。对方就给了他特殊的信任。谈论起《圣经》的时候,他发现了对方知识的渊博,对方也惊讶于他的超常理解力。在非常谦虚的调子中,丘云鹏讲述了对《圣经》的领会,他的理解应该说很到位,这真实地注释了他这个天主教友的由来。于是乎,双方的感情就非常贴近了;于是乎,丘云鹏就非常虔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思路。他说:他在生意场已经获得了让他感到厌倦的成功,这种时候尤其感到活在世上要有信仰。他到京城来,就是为了寻找精神的家园,所以才会对做文化感兴趣。今天能够认识黄老是主的意旨,是主指引自己找到了精神家园,他希望为宗教文化、为宗教信仰,或者具体说为教会做一点奉献。黄老当然非常器重和欣赏他的想法。于是乎,他就非常具体地做出了一个行为。他听说京城有很多宗教设施、建筑年久失修,他希望做一个最全面的调查,看看需要多大程度的维修,需要多大的资金。黄老说:这种工作肯定是非常多的。于是乎他表示,对所有这些有价值的宗教文化建筑,他都愿意投入资金,维修,整修,装修,重建。需要几千万,还是几个亿,他都可以投入;需要更多的资金,他可以集资、融资来做。黄老当然很兴奋。丘云鹏接着讲:这个先期的调查摸底工程,也许有个十万、二十万就能够完成。需要组织一个班底全面地普查、整理和记录。那么,我首先投入这笔费用,咱们共同进行建筑物、文物状况的全面普查,从进行维修、整修、重建、兴修的角度进行全面核算。丘云鹏还真像模像样地把十万块钱打过去了,还真用这十万块钱就启动了一个班子,开始了摸底调查。这样,他和黄老就非常贴近了。当谈道论法、谈古论今的时候,黄老发现这个生意人确实有文化,这样的商人非常难得。这一天,丘云鹏又拿出一些钱,想求一台弥撒。黄老问:您要做弥撒,您有什么愿望和要求?他说:我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愿主降福于我们的教会;第二个,愿主保佑我的父母健康长寿。黄伟长非常温和地看着这个虔诚的信仰者,为他的善良而感动。他说:您就没有个人的什么愿望吗?丘云鹏非常诚恳地说:因为我是教友,当主降福于教会的时候,也就同样降福于我,所以我不需要有个人的愿望。这种诚恳深深打动了黄老,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宗教信仰,真正可取之处是那个真诚的愿望;由善良的愿望出发,任何宗教信仰都可以使人走上解脱的人生境界。在往下的交往中,丘云鹏尤其表现出了他的谦虚和善意。因为他捐了款,因为他的捐款而使得协调委员会对历史建筑物的维修、重建的普查工作得以展开,于是乎,委员会决定对他的投入和帮助表示感谢。对于这个表示感谢的会议,丘云鹏谦虚地谢绝了邀请,他托人带过去一句话:他不值得感谢,他没有做什么。他即使将来做了修建工作,也不需要任何感谢。他说:我就是一个诚心诚意要为人类做文化的生意人,宗教文化是人类大文化的一部分。协调委员会更被他的说法所打动,觉得有这样的实业家来关心这个领域,实在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取得了委员会的信任,委员会也向他一点点敞开了大门。普查工作的展开使他欣喜若狂地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属于这个委员会的房地产简直惊人。现成的几百处就可以令任何一个房地产商垂涎欲滴,很多房产都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委员会管辖范围内的几千处房地产还处在落实政策的过程中。这些房地产中哪怕有十分之一做起来,那就是百亿、千亿的天文数字。另外,还有多得惊人的的文物。这些价值连城的文物多少年来默默无闻地被尘土封存着,如果能把它们一点点整理出来,操作起来,经营起来,在海内外产生的效益将是惊人的前景。他找到了进入这个领域的最佳角度,也编好了逐步展开的故事。他讲了,在中国想做任何一种文化,除了依靠国家的财政支持以外,在更大程度上要依靠文化自身的价值和可操作性。这么大一个国家,百废待兴,国家的财政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文化必须自己养活自己,自己发展自己,自己建设自己。如何使京城的相关历史文物都得到大规模的整修和重建,必须有一揽子计划,必须依靠那些热爱宗教文化、理解宗教文化同时又有操作经验和操作实力的人共同合作。协商,座谈,开会,讨论,他的说法一点点笼罩住这个委员会的核心。他说:我只是凭个人的一点力量,也准备尽个人的一点力量,如果这个事业需要我,又相信我,那么,我的态度是:一个,物力的投入,资金的投入;一个,人力的投入。所谓人力的投入,就是我的这点操作经验,帮助你们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的计划是近期为委员会解决几百万资金,这笔资金就作为这个巨大工程的启动资金,改善一下委员会的工作条件,添几部好一点的车,给大家都配备上手机(他从来没有忘记发手机这个嗜好),增加办公费用,组织新的工作班底。在这个基础上,大家自然会找到好的感觉。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有步骤地调集资金,是几千万,也可以是几个亿,几十个亿,共同做好整理、抢救、重建历史遗产的工作。这是对人类负责,也是对我们中华民族负责!于是,他的说法,而且是一种马上就可以兑现的说法使得委员会产生了比较兴奋的感觉。按照他因势利导、从容不迫的建议,成立了一个专门的指导小组,由这个小组负责委员会范围内的资金调动,展开丘云鹏所说的伟大工程。丘云鹏在小组中明确讲到:我们既然要大规模地做,那么,就不可能只依靠我丘云鹏个人的投入。几千万也好,一个亿、两个亿也好,毕竟还是有限的,是不够的,那么,就必然要在社会上集资,进行资金调动。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讲,我们的这种操作需要结合现代房地产业的经营方式。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是,使得我们的建筑、文物得到保护开发。我今天在这里郑重表示,我是以个人身份参加这个指导小组的,我无偿地为这个小组工作,我忠实地代表委员会和我们小组的利益,这是我惟一的思路。至于下一步需要和海内外企业家、财团签订协议,我将充分运用我的经验来维护好委员会的利益。他这种只投入不要报酬的说法,他这种以个人身份参与而把自己的公司分割在外的说法,他这种完全以委员会的利益为重的说法,对于这个相对比较单纯的世界,与当今金钱世界有一定隔离的世界,应该说有比较大的说服力。就这样,他开始感到,来京城后他一直想做的局终于可能做成了。他现在掌握着京城许多一流的房地产项目,他还掌握着将有着广大市场的防渗涂料专利技术,还有像根雕王这样完全可能炒作得价值连城的文化产品,再加上自己的各种名分。无论实际情况如何,他在大面上还保持着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的操作模式,保持着和桑大明这群文化人的整体感觉。他和他们的矛盾目前还是内部的事情,对外他可以继续使用这个陪衬,他也一直是拿这个做陪衬的。过河石只要垫一下脚就够了,他并不需要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和桑大明的信任对他做永久的支持,只要渡过这个关口把局做出来,当亿万家产形成的时候,他可以从从容容地抛弃包括桑大明在内的一切垫脚石。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永久的东西,包括友情信用。他现在必须踏着垫脚石迅速前进。当然,眼下最最急切的还是资金。他对童贯所抱的期望越来越大。在这个时期,他又结识了在京城有相当名声的律师魏立宪。这是一位相貌堂堂,一看有那么点威风凛凛的男子汉。二十年前的政法大学毕业生,主持着一个律师事务所,在京城打官司很有名,丘云鹏立刻把他套在自己的大局中。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会有大量的房地产需要在落实政策过程中尽快从各个机关、团体、居民中收回来,有大量的法律事务。这就等于给了魏立宪和他的律师事务所一个庞大的业务。丘云鹏眼都不眨地许诺:我马上就在这个委员会管辖的范围内找一个地段最好的楼房──一栋漂亮的西式小楼──无偿地提供给你的律师事务所,让你在那儿挂牌。一方面,你依然可以像过去那样面对社会展开你的律师事务,另一方面,我可以代表这个委员会和指导小组委托你做法律顾问,承担落实政策过程中的全部法律诉讼工作。当然,以后发展起来了,我肯定也会给你的律师事务所适当的利益安排。魏立宪是个通晓现代社会、富有经验的律师,同时又有大事业和大抱负。当他和丘云鹏一起走进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北京大泰昌文化发展公司和恒大久远公司的办公小院时,迎面碰上了桑大明。一番介绍,一番谈话,使桑大明夫妇对魏立宪产生了很大的亲切感。谈话结束后,看着魏立宪的背影消失了,桑大明说:我对这个律师印象很好,我觉得他最大的特点是为人直率,办事可靠。迪华也说:一看他的样子就感觉,如果你交待他办什么事,是个靠得住的人。丘云鹏装做很同意。他说:如果他没有这种能力,我也不会用他。随即,他又显得不经意地轻描淡写道:只是听有人说,这个人心很黑。他注意了一下桑大明夫妇的表情,知道这个说法特别容易影响迪华。桑大明与丘云鹏不管目前内在有什么样的相互防范,但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共事的格局。然而,丘云鹏强烈意识到,一定要设法切断魏立宪和桑大明夫妇间的联系,这里有一种让他莫名其妙的危险预感。五十九她开始在自己善良的心田筑起智慧的城堡。有人讲过,女人在爱情上的智慧可以和男人在政治上、经济上的智慧相比。迪华从来认为,相互斗争、较量,动用策略、手段是男人的事情。但是,当她感到在和丘云鹏的关系中桑大明有可能被伤害时,她决心将自己铸造成坚固的屏障。迪华开始在自己善良的心田筑起智慧的城堡。她希望自己能够理智地思索,搞清楚事物的全貌。夜晚,台灯将写字台照得一方雪亮。她铺开纸写画着什么,希望通过写写画画,把女人的思维变得更理智。那是一年多前的冬天和丘云鹏最初的接触。那时候丘云鹏说,他挣钱挣厌了,要来京城做文化,要让文化人意识到文化的价值。那个说法使桑大明和一些文化人轻信了。随后呢,她想起春节从外地回来看见丘云鹏横躺在沙发里,丢得满地的藤圈。又往下呢,是丘云鹏发自肺腑地讲他对桑大明的理解,讲了他如果不能帮助桑大明做成文化,永生不再做其他事情。于是乎,桑大明感动了;她也被感动了。然后,就把自己手头的几十万给了他。然后,就有了第一次文化俱乐部筹委会,然后,就有了袁峰把一百八十万也交给丘云鹏。然后,就有了电视台办节目,丘云鹏讲企业文化这样的事情。然后,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操作和人物:高牧、胡冶平这些准备搞函授的战略经济专家和教授,还有白一哲夫妇这样的医生,带着他们的自然康复和新生儿优生优育项目。然后,展开了各种各样的活动,有了大北国宾馆,有了何文魁、何亚娜这样一些人。然后,有了这样或那样的资金往来,有沈西妹、吴小牛这些人的上蹿下跳。茉莉,二莉,常冬藤,银行的李衡山,各种因素纷至沓来……见了南方礼──南老,又去了安文章家中。天上地下做了一片,很快迎来的是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操作的失败。往下呢,就有了今年在妙峰山与丘云鹏的那次谈话,他的踩着石头过河的说法,第一次使他们有了深刻的警惕。再往下,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毛毛,防渗涂料专家董成志,德高望重的黄老,所谓的搞钱能手童贯,律师魏立宪,一一浮现在眼前。这里的因果关系是什么,脉络是什么?事物发展到今天,结果会如何?她想到住房抵押贷款到期以后,那个小伙子来催钱的时候,她和丘云鹏对话时双方的神态和感觉。这样一想,丘云鹏这个人物就非常清楚地在眼前浮现。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物,一个她琢磨不清的人物,她到底应该从什么意义上来把握他呢?近两年的交往,她常常有这种感觉,分开了,哪怕分开三五天,都会觉得这个人离她非常遥远,非常陌生,觉得被这样的人物牵引,与他合作是不可思议的。可是每一次见面,对方总能用很有力的说法影响自己,最终又会觉得和他很近。一年多来经常发生这种心理变化。清理来清理去,她发现并不能使自己清楚多少。一年多的事情不理,已在头脑中,不想,已经有大致的结论。从现在起,应该重新考虑和他的关系,应该考虑和他分开。丘云鹏的嘴脸在眼前浮现,后面有沈西妹、吴小牛这样的人做注释,再加上毛毛讲的那些可憎的故事,根本不能想像让桑大明和这样的人结合在一起。袁峰登门造访,话题就是丘云鹏。袁峰直截了当的建议是:老桑一定不要再和丘云鹏搅在一起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很气愤地走来走去:无论如何我要把我的钱追回来!我知道他在搞贷款,等他的款一到,我就追着要。我根本就没想到我能被他骗这么久,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后天说大后天,能一二十次地往后拖。他说:丘云鹏一二十次地拖,可我每次都还有点相信。你说奇怪不奇怪?当这个人第一次对你说,这件事需要拖一拖,那好理解。可像他这样大白天睁着眼睛说,明天肯定给你,或者说,我今天就和财务打招呼,这个礼拜之内一定给你。每次都做不到,可每次还能这样说,而每次这样说了以后,还总能让你有点相信,简直不可思议呀!说到这里,袁峰对丘云鹏的信口雌黄和自己的轻信感到由衷的愤怒。迪华低下头沉思着,然后看着忿忿不平的袁峰说:是的,一年多来我们也是一样,听了他五十次、一百次地讲资金到位,局面就要展开,一会儿是这个项目,一会儿是那个项目,结果什么都没有。袁峰把烟头使劲摁灭在烟灰缸里,两手摊开,重复刚才还没发泄完的愤怒:回过头来一想,我们真是低智商啊!他用右手的手背在左手掌心一掸:实在荒唐啊!他也就说得出来,我也就听得下去。每次都把他看成最坏的人,可是每次听了他的话又不得不相信。悲剧,我真可悲!他坐下了。这时毛毛从另一间房到门厅里,拿着一打刚打印的文稿对迪华说:迪华老师,我搞出来了,你看往下还要接着做吗?迪华拿过稿子看了一下,又递到毛毛手里:接着做吧。毛毛点点头回去工作了。袁峰看着毛毛的背影,收回目光来:她是大北国宾馆演出队的吗?迪华点点头。袁峰说:听说何文魁对那群小姑娘很无耻啊!迪华说:你听谁说的?袁峰想了一下:嗨,又难说了,不是以前听丘云鹏说的吗?迪华说:你应该注意到丘云鹏的一个做法,在他的描述中,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好人。而实际上呢,对他倒是应该特别注意。袁峰抽着烟,突然对迪华说:哎,咱们从现在开始回忆回忆,收集收集丘云鹏的故事怎么样?迪华说:什么意思?袁峰说:这是个人物哇!他一下子抓着脑袋兴奋地站起来:这确确实实是个文学人物!把这个人物写出来,那不是很有点深度嘛!迪华看着袁峰,凭直觉这个题目不坏。袁峰很激动地搓搓手在屋里转了一转:哎,这确实是个人物。你想,把这个人物一写,再把咱们这些傻文人在旁边一陪衬,能写出这个时代多少深刻的画面来,整个一个社会百相图。这个丘云鹏云山雾罩的,文化、宗教,再加上一大篇金钱操作,全是故事呀!迪华笑了:你就收集吧。不过,我最近注意到丘云鹏有一些异乎寻常的做法,想和你商量一下,找到应付的策略。六十他感觉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是依靠自己的脚后跟。他对脚底下的危险是最敏感的,他从来没有过一块让他双脚安稳的基地。京城居然有如此巨大丰富的资源没被利用,丘云鹏再一次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前不久,当他发现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会在京城有如此大量的、令一切房地产商垂涎欲滴的房地产资源时,他就已经惊喜若狂了。今天,面对着老板台上展示的一切,他第二次惊喜若狂。这一次发现的是巨大的文化软件。老板台上摊开的是中华文化联合交流会的组织机构一览表。这个交流会在中国成立很多年了,在海内外享有盛誉。前几年曾经搞过很多大规模的文化交流活动,只是近几年影响小一些。它下设很多委员会,这些委员会分布在科学、技术、体育、教育、卫生、文学艺术几乎各个领域,委员会的委员可以说把中国的一流知名人士基本上编织在内了。他来京城辛辛苦苦搞个文化名人城俱乐部,做了一年也远没有做成这样的规模。而这一切都是现成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如果把这个机构掌握在手中操作起来,这个文化资源、这个号召力、这个文化软件的含金量,真是又一个大项目。这个文化交流会下面还有上百家企业,据说现在大都经营得不是很好。丘云鹏非常兴奋,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中摩擦着,俯身把这些名单表一页又一页地翻开,那么多在报纸杂志上常常出现的知名人士、学者都在上边罗列着。抓住这个机构,就可以把他们网罗在自己的王国里。他兴奋得有点出汗了,感觉到手心潮热。这时,他注意到旁边坐着的那位一脸英俊的年轻人,是为他联络这个项目的人物。于是,他装做很平淡地说道:这样一个机构外观虽然看着很大,但实际上我也知道,只是个松散的架子,如果没有有力的操作,它也就是个名存实亡的东西。对方当然无力反驳这种到位的说法,他站起身手里捏着念珠,开始在屋里慢慢地踱来踱去,年轻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丘云鹏知道这个发现对于他来讲是意义重大的,这与他在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发现那惊人的房地产一样,是他今后将要起飞的两翼,一边是硬件,一边是软件。他要在京城编造一个最大的王国,必须有一整套最高妙的圈套艺术。他惟一感到有些遗憾的是,不能在此刻玩耍一下他最拿手的套圈游戏,在那种玩耍的过程中,他能够特别清晰地理顺自己的思想。手中的念珠数着,倒也是个套圈的替代物,一边数一边想着,就有无数的圈套在空中飞舞。隔着窗户不时看到迪华走动的身影。用丘云鹏的话讲,这个院子现在是一院两制。他深深感到迪华的文化操作和他距离越来越远。他现在要迅速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他感觉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是依靠自己的脚后跟。他对脚底下的危险是最敏感的,他从来没有过一块让他双脚安稳的基地。当脚下的基地动摇的时候,他必须寻找新的基地,踏上最后一脚,迅速过渡过去。现在,他必须把桑大明也当做一块过河石,同时还必须找到更好的过河石头来铺垫自己。一番联络,他和文化交流会的秘书长见面了。这是一个面目清癯、样子和善的老先生,在京城颇有点德高望重。丘云鹏面对这样浑身散发着知识分子单纯气味的人心里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原始的敬意,这种原始的敬意从根上说带着一点他童年踏入学校时的善良。但是,他的习惯性思维马上就把对方评估了一下:对方对整个文化交流会有多大的控制力,对方的这个位置有多大的价值,自己应该开出一个什么样的许诺。他一看就明白,这样一些老知识分子,一辈子在书堆中走过来,其实要比桑大明这批中青年文化人好对付得多。他们更单纯,思想更简单,因此,丘云鹏在套对方的时候,尤其显得驾轻就熟,表现出了出神入化的技术手腕。他显得很大气,很富有,很从容。第一,他照例是“如如实实地”讲了自己有亿万家财的实力背景。第二,他描述了自己生意场上得心应手的操作经验,操作天才。第三,他非常慨叹地打着手势说:孙老,我确实是这些年做生意做厌倦了,不愿意再做了,挣钱也挣够了。这种推心置腹的声音是他踏入京城以后不断重复的,只不过是这次的重复更加真切。第四,他一摊手:你说我做什么?孙老,我来京城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做文化,我只对文化感兴趣,所以你看,我去年花了几千万在京城搞了个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就是帮助桑大明这一批文化人做事情。第五,他就表示了:孙老,做来做去,其实我发现没有比你们这个文化交流会更好的做文化的实体与依托了。你们的交流会是最好的操作实体,这是我刚刚发现的。第六,他照例是在肯定了对方崇高的文化位置后,以生意人那种看来实事求是的口吻非常有力地指出:但是,你们不懂得管理。文化,就其本身是文化,但是进入现代社会,它必须运用经济管理的杠杆来操作。在这方面你们是完全不懂的,可以说你们是根本不懂的!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包括刚才和您的谈话,可以非常坦率地说,你们在这方面真是太幼稚了!他惋惜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上往下挥着手,把这个结论输入到对方的大脑中。孙老是个学问渊博的知识分子,他很诚恳地承认,对于现代经济管理缺乏经验,这马上为丘云鹏往下的发挥又提供了一个机会。丘云鹏接着往下讲,也就是他讲的第七个层次:讲实际的,我愿意来帮助你们,帮助你们的第一个做法,我愿意为这个机构注入一些资金,先改善你们的办公条件,增加车辆,建立现代的交通联络方式。这是他在京城对各个文化层面经常打出的一张牌。第八,他又讲了:再往下,我们就可以把处于低谷的交流活动开展起来,我们要使文化交流会成为牵引中华文化和海内外各种文化交流的权威机构。当对方对这一切都非常感兴趣的时候,他就进入了这个高妙谈话的第九个层次,他再次表示:我本人只是帮助你们,不要任何报酬。一切为了把交流会办好。为了工作方便,我只要一个名份就可以了,我希望你们把我当做自己人,不当做投资者,不当做赞助者,不当做外来人。你们有会长,有秘书长,您就是秘书长,我就在你们这个秘书处里担当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就可以。我只要一个交流会工作人员的名份,这个名份便于我展开工作就可以了。便于我帮你们策划,便于我帮你们组织资金。再往下,他就开始进入挟以自重、分而治之、把整个世界拉到身后做陪衬的阶段了。他说:当然,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较多,从海南到京城。一般的企业家都是拿文化做广告,希望拿文化给自己贴金,像我这样真心做文化的企业家不多。所以,来的时间不长,托我帮忙的人,托我帮忙的方方面面就比较多了。他便讲到,他正在帮助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会组织一个对宗教文物、包括建筑进行整理、维修、重建的工程。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啊。这使得孙老肃然起敬。另外,我又在搞一个很大的对全国水利工程都有价值的防渗涂料项目,我做这个项目并不是为了挣钱,主要是这个项目有着保护环境、不污染环境这样一个生态文化的意义,所以我投资,赔钱也要做。我现在还做着一个根雕王的项目,根雕王在民间埋没多年,过去没有人理解,到处流浪,三教九流都干过,我在罗浮山见过他为人算命。这样的人才不被世界认识,上万件根雕精品。我现在要投资帮助他,把他的艺术推向世界,在全世界搞巡回展览。这是咱们中华民族艺术的骄傲。我觉得,这以后也可以成为我们中华文化交流会之下的项目。我现在还在帮助桑大明他们做文化,毕竟我曾经帮助他们搞了一个中华文化名人城俱乐部,这一批中青年的文化人现在都簇拥着我,让我帮他们忙啊。这样洋洋洒洒地说着,他在这位面目善良的孙老心目中自然平添了很多可信性。他还实行了新的预防性策略,他说:因为我目前主要还得把精力放在中华文化俱乐部这里,毕竟一年多来我一直和桑大明合做,要照顾到他们的自尊心,我一时还不能把全部精力都转到孙老您这里。另外呢,桑大明这个人您也知道,他们这些中青年文化人自视很高。他显得很宽容地笑着说:我前两天,讲到我要和你孙老见面,要谈一谈中华文化交流会的事情,可能要帮你做点事,当时桑大明讲了一句话,不过孙老您听了也别在意,他摆了一下手:年轻人的话嘛。桑大明说,文化交流会不过是个空壳子,说得坦率了,一个交流会的影响不如我桑大明一个人的影响。丘云鹏当然知道这样的话会在对方心中形成什么印象,他也完全知道对方很容易相信这个说法。而预先实行这种分离策略,对保证自己的安全是绝对需要的。看见孙老脸上有那么点生气的样子,他便劝慰道:对桑大明这边,我觉得倒还是应该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这样我也便于帮助你们,帮助咱们交流会做事情。如果方便,我觉得倒可以让桑大明夫妇在咱们交流会这儿挂一个衔,什么副秘书长之类的,这样也给他们一个感觉。咱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嘛,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孙老眉宇清楚,足以证明他心地坦荡,他关心的是如何把交流会这一摊事情做好,因此自然同意通过一定的方式,让迪华到交流会挂个副秘书长的衔,这是无关大局的事情,是为了丘云鹏更好地展开工作而进行的设置。能找到丘云鹏这样一个有实际操作经验的人,他由衷感到高兴。他希望以后由这样的人接替他的位置。由于他的协调,很快任命丘云鹏为交流会的常务副秘书长。丘云鹏非常满意,这是自己逐步掌握这个巨大文化资源的重要一步。他对孙老说:这样,我就逐步开展工作了,另外呢,我肯定要再配几个人做具体事情。他感到兴奋,时机正在成熟。那个可以做成几百亿、几千亿项目的房地产资源在他手中,这个巨大的文化软件也在他手中,他可以套遍天下了。当然,他不会忘记踩着石头过河的奥秘:脚下的每一块石头能垫上多大力就要垫上多大力,任何一脚都不能踏空。他对桑大明夫妇讲:中华文化交流会一定让我去帮忙,我已经跟他们讲了,我的主要使命是做我们的俱乐部,是帮助桑大明做文化。但是他们的要求特别迫切,我这么想,可以把交流会也当做我们操作体系的一个边缘力量。所以,通过和他们反复协调,让迪华在他们那儿当副秘书长,这样我们就可以慢慢把这个交流会的操作权拿过来。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把交流会公章、财务章、办公室章全部接过来,那时候,他看着迪华说:这些东西都放在你这里,让你管理,整个交流会这摊事情以后也主要交给你迪华来操作。我往下的主要精力是做经济,做房地产。文化这边,我的任务是帮助你们解决资金。他目光透过眼镜片打量着迪华,他深知文化人好大喜功的心理。而迪华也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他把话讲完了,并不探究迪华是什么态度。天下有很多事情并不一定要求马上就达成结果。他相信,你说的话,你编的故事,讲一遍就有一遍的影响,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总要受影响。现在,他对桑大明夫妇的策略是,在外边维持一个桑大明的事务还在委托他全权管理的说法,能稳住一段时间就稳住一段时间,能牵引一段时间就牵引一段时间,能维持多长时间就维持多长时间。他已经做好了和桑大明分开的准备。而且不是一般的准备,在需要威胁对方的时候他有足够的资本;需要讹诈对方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资本;需要破坏对方的时候他同样有足够的资本。丘云鹏觉得,要把中华文化交流会这么大一个机构完全套住,必须有更有力的手段。这段时间他通过工作牵引的只是交流会二三十个最主要的组织联络者,如何在委员会形成比较大的影响,要设计一件事情。他在琢磨。终于有一天,他有了机会。中国歌舞剧院上演芭蕾舞《天鹅湖》,中华文化交流会收到一批赠票,几十张。想看的人无疑更多一些。丘云鹏就和孙老商量了,这样吧,我为了和大家都认识认识,也便于以后帮助你展开工作,今天的演出我这里做点安排,再买一部分票,就算是我请大家看芭蕾舞,也算是和大家见见面。于是乎,连赠带买一百多张票发下去了。对于丘云鹏来讲,不过是花上一万多块钱,这一万多块钱照理说不算什么数字,但对于目前手头非常吃紧的丘云鹏来讲,也确实是算了一笔账以后才决定的。这和他拿三万块钱进京的时候,最初决定拿一万块钱搞一个沙龙请大家吃饭感觉是完全一样的。他现在就是要买一个说法,买一个场面,把这个价值连城的文化体系纳入自己的网络。那天去看演出,丘云鹏满怀着喜悦,毕竟自己做了一回老板嘛,自己掏了钱嘛,把中华文化交流会的人都请来了嘛,总该风光一回啦。到了演出现场,情况却是另一个样子。知道他的,被介绍着和他握手的,对他表示尊敬和热情的,还是这些天在会议桌前已经认识的二三十个人。其他人,有些被介绍着,知道丘总要出钱,要帮助中华文化交流会展开操作,对他表示亲热。更多的人无非是点点头握握手。感受不到人们对他的特殊热情,人们感兴趣的是今天的演出。置身在这样的场合,他深感被冷落。演出开始了,在辉煌的音乐中,台上展示出天鹅们雪白的大腿和手臂,身边那些雍容华贵的、年轻的或者不年轻的男女在欣赏的时候,包括在演出之前走进剧场的高雅仪表,都让丘云鹏感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觉出了这个世界的人都比他高大,也都比他高贵。他坐在这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感到一种带有愤怒的自卑和寒伧。他的前排、再前排、再前好几排,坐着很多漂亮的年轻人,一望可知是艺术界的。当他们与舞台上的故事情绪相联、感情相通的时候,他感到这个富贵的世界是他的敌人,就好像见到了一个特别富贵又特别美丽的女人站在面前。他俯瞰着舞台,双手紧紧握住拳头。第61节至第65节六十一一个善于牵引人的人此刻也被牵引着,因为他太需要钱了。他多少体会到孤注一掷的赌徒心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丘云鹏几个月来最最焦灼、最最牵挂的,就是资金到位问题。启动宗教事务协调管理委员会那几百亿、几千亿的房地产需要钱。然而,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打几十万、几百万过去改善一下办公条件的允诺,始终没有兑现。惟一做到的是,面临炎热的夏季,给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解决了防暑冷饮,为数不多的几万元钱。要操作北方防渗涂料总公司也需要钱。那种一头找水利工程拿预付款,一头找施工队拿预付款的做法到目前还没有任何成效。天下的事情想起来好,做起来谈何容易?除了钱,还有个人手问题,人手也不得力。要炒作根雕王也需要钱。他除了用东挪西借的方式稳住根雕王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展开的大举动,根雕王已显出不耐烦。要进一步牵引中华文化交流会还需要钱,他同样允诺改善对方办公条件、交通通讯条件,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不得兑现。方方面面都在催促他。答应青海高僧的电视拍摄因为资金已被挪用,也只开了个头,便搁置了。至于其他项目,抓了很多,都是因为缺少资金而无法启动,或者说微微启动了一下,又停在那里。而债务已经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俗话说:虱多不咬,债多不愁。可是,成天在应付债务中生活,并不是很舒服的滋味,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他使出浑身解数套钱,大钱、小钱,哪怕这钱在他这儿只留一夜,只留两天,他也要留一下,他也敢用。就在这种难解难分的腾挪支应中,他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他从心里羡慕银行,为什么这么多人把钱存在那里?每当看着人们呼啦啦地进了银行,他从心中感到不平。你们为什么把钱都存到银行?他知道相当一些人存进去的钱终生都不支取,终生都不使用。你们不会存到我这里吗?建立像银行那样的信用,这是他最最渴望的事情。他不是平庸的商人,拿着几个亿才敢做几个亿的生意。他当初到京城,用三万元就启动这么大一个局面,现在手头经常也就只有几万元,还能支撑着局面。如果现在他一下来个几百万,他就可以把几十亿、几百亿、几千亿的项目做起来,做成一个巨大的经济文化王国,做成京城的大哥大,做成亚洲的大哥大。让天下一切比他高大的女人都跪在面前。每当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口气,叹气之后,又照例数着念珠面对现实。他眼下的全部期望就放在那个被人称为“京都搞钱高手”的童贯身上。童贯从来是来去匆匆。第一回说了,两个礼拜搞一笔钱,两百万。但是,两个礼拜过去了,童贯说,他要托的那个银行行长紧急出国了,要稍微往后靠一靠,要等一等。于是乎,又是两个礼拜。又两个礼拜之后,童贯说:这次肯定成功,你等着吧,马上给你搞到。结果,过了好长时间,童贯都没有出现。好不容易出现了,童贯一脸的悲伤:对不起,丘总,这笔款子本来应该到手,可是我母亲去世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袖套:您看,来您这儿了,不给您增加这个气氛。我这两天好悲伤,我为母亲的后事花了六十万,把手头有的一点钱都花出去了。您放心,缓过这个劲来,我马上接着给您搞款。没有问题!于是乎,丘云鹏对他就非常相信了。再狡猾的人也不会编一个母亲去世的谎言来做圈套。为人之子,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做,更何况小童确实与他有一见如故的缘分感。因此,面对着一脸悲伤的童贯,他倒宽慰起来:人有旦夕祸福,你因为母亲的去世耽误了这笔贷款,我觉得是无可非议的。童贯说:是。如果做儿子的对母亲的心都尽不了,做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就这样,丘云鹏反过来对童贯说:这样吧,等你情绪缓过来了,再接着搞。手头紧,我给你安排。童贯挥着手说:不不不,他那小白脸上尖锐的三角眼射出坚定的目光:我早就说过,我为你搞第一笔小钱,让你看看。然后再搞第二笔大钱,还是为了让你看。在这个过程中,我不要你为我花钱。丘云鹏说:你不是家中出了大事吗?手头现在肯定是紧一点嘛。童贯说:紧是紧一点。那就好了,我给你安排一点费用,先拿几万用着。我随时保证你的花费。童费说:丘总,真不好意思,我从来不习惯这样给人家搞钱,要不这样,他说着就要往下摘他的钻石戒指:把这个戒指抵押在你这里。丘云鹏非常大气地伸手制止道:免了。从这一天起,童贯天南海北地奔波搞贷款,一应花费都由丘云鹏解决。丘云鹏为了配合童贯,专门成立了一个金融班子。他把沈西妹调过来做童贯的助手,他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小童搞钱。沈西妹高高大大地坐在那里,眨着眼看着和丘云鹏差不多一样矮小的童贯,点头道:可以。童贯实际上采取了这一年金融界并不罕见的一种做法。这一年社会上飞舞着不知多少所谓大额存单。大额存单是什么含义?你在银行存了很多钱,也可能是外汇,也可能是人民币,都是死期存款。你现在并不愿意破坏它存期的完整性,又需要一笔现钱急用,那么,你就可以凭着这张大额存单抵押在某个银行,从那里贷款。如果你的贷款不能如期归还,大额存单就成为抵押物。这本是金融界一个常见的做法,但是,这一时期相当一些人用不正当手段进行金融诈骗,真假存单满天飞。在童贯手里经常过着几千万、几个亿这样的大额存单,你很难搞清这里有几张是真的,也许都是假的,丘云鹏也并不想搞清楚。他的思路是,不管什么钱,只要搞来他就敢用。至于你怎么搞来的,我不过问。万一犯了法,出了事,我不知道,与我无关。大额存单贷款,这种经济上的连环套经常还需要去找房地产等实物做再一轮的抵押。这里的名堂多得很,各种各样的手法,各种各样的连环套,各种关系的交叉,金钱的赎买,诈骗,各种各样的黄色故事,黑色故事。就连商场老手沈西妹都没见过如此冒险的操作,当她配合童贯天南海北地奔波时,发现童贯不仅答应给丘云鹏搞贷款,还答应着给很多人搞贷款。他花着四面八方为他支付的活动经费,流水般地狂欢和消费,住最豪华的宾馆,每一夜都在歌舞厅泡小姐。让沈西妹忐忑不安的是,至今丘云鹏都不知道童贯家住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家中到底有几口人。偶尔沈西妹把这点疑惑讲出来,丘云鹏就会一伸手打断她:这个你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