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十年忽悠-13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改写就好了----。有时做梦都梦见那件事并没发生,只是一个梦----”他探询地望着她,“为什么她有这份----心思---这么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呢?”艾米不安地问:“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放弃了我去---爱她?”他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她----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很----上进,结交的----也都是----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吧---”“既然你们是两种不同的人,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爱你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我知道,我就可以----开解她,说服她放弃。想自杀的人----有绝大部分最终----是会放弃自杀的----念头的,只要有人能---劝说他们---放弃,他们大多数都会放弃,而且---是永远的放弃。既然她---爱我,那她不是会听我的劝告吗?”“但是她把这些隐藏得那么深,你怎么会知道?。”他盯着她问:“她在日记里不止一次地写到她有---那种想法,但都没有---付诸---实施,就这次---,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你前脚走,我后脚跟’?”艾米急了:“你说你不会过分自责,你这不是又自责上了吗?你那是开玩笑,她还听不出来?她的遗书里说到过那句话了吗?她的日记里写了她是因为那句话----自杀的吗?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呢?”他赶快安慰她说:“你别太激动,我不过是问一下,你觉得不是就算了----”后来他就不怎么说这些了,但他仍然经常站在阳台上,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你---现在为什么老爱站在阳台上?”她试探着问。“我一直就喜欢站在阳台上,可能是因为从小我妈就叫我看一会书就望望远的地方,看看绿色的东西,免得把视力搞坏了----”“可是你在----这件事之前不是这样的呢。”她从不记得他以前这样站在阳台上望远方。他想了想,说:“以前不都是在搞地下工作吗?那时成天躲躲藏藏的,怎么有可能站阳台上呢?我在寝室里也经常站阳台上的,”他说了这句,笑了一下,“这句话又要被你拿去大做文章了。”艾米这次刚好没发现这句话有什么可以大做文章的。她问:“这句话----有什么文章做?”“没有最好。”她好奇地问:“到底是有什么文章做?”“我以为你会说我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是为了看研二栋的女生,”他笑着摇摇头,“现在你可以说我做贼心虚了。”她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根本没这样想。我只希望你有什么---心思,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他拉起她的手说:“我会的,如果我有心思,我会说出来的。但你不要老想着我会有心思。静秋说的话可能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一定是在过分自责,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自责-----于事无补---”从那以后,他似乎不太经常到阳台上去了,但艾米觉得他只是在对她曲意逢迎,他自己还是想到阳台上去的,但他怕她不高兴,所以他不去了。她现在不敢对他说“你想到阳台上去就去吧”,她觉得如果她那样说,他又会对她曲意逢迎,到阳台上去。她怕把他搞得无所适从,还是由他自己吧。她注意到他时常哼那首EL CONDOR PASA,有时他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唱那首歌,有时他一边看报纸也一边用口哨吹那首歌,常常是反复那一小节:Away, I'd rather sail awayLike a swan, that's here and gone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its saddest sound她感觉他像是在借这首歌表达他自己的心思,似乎他被禁锢在尘世里,给这个世界的声音,非常非常伤感。她不知道他想逃离什么,逃到哪里去。也许他住在这里觉得很憋闷?也许他厌倦了跟她在一起?也许他想追随JANE离开这个世界?有一天,他又在哼这首歌,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被拴牢了---?你---想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呢?”他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这样说?”“你---总是唱这首歌---”他好像恍然大悟,说:“你想太多了,我唱的时候,根本没去想歌词的意思,我只是喜欢它的旋律,这几句很高亢,唱的时候,很---过瘾,没别的。”他看她不相信地看着他,又补充说,“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常常会无意识地哼唱一首歌,或者仅仅是一首歌的某几句,反复地唱,反复地哼,至于哼哪首,有时完全是偶然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可是---口误---”“口误是潜意识的一种反应?”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弗洛伊德说的对不对,我这也不是口误。”他搂住她,仿佛开玩笑地说,“你太爱分析象征意义了,完全象是把我放在显微镜下面解剖一样,我怎么经得起你这样分析?”“我----只是怕你---”“我知道你怕我沉浸在痛苦之中,可是我不会的。你这样事无巨细地把我往痛苦方向分析,反倒把我分析怕了。我现在做什么都要想一下,你会从中看到什么象征意义----”十年忽悠(46)ALLAN的父母在J市呆了不到两星期,就被ALLAN“打发”回加拿大去了。他说他父母很忙,他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了,不用父母天天跟着。他妈妈开玩笑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儿女降父母,我们家是儿子说了算。只要他开心,我们怎么都好。“他父母走了,他就开始跟艾米商量,看要不要在J市找工作。艾米问:“你不到南面去了?人家张老板还给你留着那个位置呢。”“我知道,以后可能很难遇到这么好的老板了,他不仅为我出具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还想了很多办法帮我。不过----我留在J市,又可以跟你在一起,又可以照顾到简阿姨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她有点不高兴:“如果你是为我留在J市,当初你就会留下来了。”他辩解说:“当初想到你毕业了可以到深圳去,你喜欢那边的气候,可以一年四季穿裙子,而且那边工资也比较高---”“难道现在这些东西都变了吗?”她有点讥讽地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撒个像样点的谎?比如说‘我爱你,舍不得你呀’。”他自嘲地说:“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但不敢说,说了怕你说‘那说明你当初不爱我。’”她抢白说:“你别骗我了,你是为JANE留在J市的,你当我不知道?”她煞有介事地建议说,“我听说有这样一种风俗,可以跟死去的人举行冥婚,你要不要跟JANE举行一个冥婚?那样你就成了她的‘小女婿’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赡养岳父母了。”他说:“这跟----女婿不女婿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们很----孤独的---”“世界上有很多孤独的老人,你怎么没去照顾呢?偏偏要照顾JANE的父母?你对你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你对JANE的父母好。”他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这样说?是因为我叫他们回去吗?他们很忙,都是丢下工作跑过来的----”“你对我的父母也没有对JANE的父母好。”他仿佛很惊讶:“我对你的父母不好吗?”“你到现在还叫他们‘艾老师’‘秦老师’。”他脸红了:“叫惯了,好像----一下子---改不过来一样---。”“可是你叫‘简阿姨’‘简伯伯’叫得很顺口呢。”“你又在瞎比较---,而且总是往坏处想。你没有想想正好是因为我跟他们没有特殊的关系才会叫得----顺口的?”他好像下了个决心一样,说,“算了,既然你不喜欢,我还是去深圳那边吧。”她恨的就是他这种态度,他做什么,都是说“如果你喜欢”或者“如果你不喜欢”,这让她没办法知道他自己内心想做什么。他这种曲意逢迎,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他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她的爱就活不下去,而是怕她哭,怕她不开心。他第一次跟她做爱,不是因为他自己冲动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了,而是怕她误以为他在留退路。他每次说话,基本上都是这个口气,“你这样想?那不是把你自己弄得很不开心?”所以给她的感觉就是无论她怎样想,都只是她开心不开心的问题,他无所谓。她不能不说他这个人是很为他人着想的,如果她是他的一般朋友,她会象小昆那样,把他当作一个刎颈之交,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她感到这很不够,完全没法让她感到他在爱,他只是在尽责任,尽义务。这种看法存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一生当中,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他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拿不准该怎样回答一样,老半天才说:“你觉得我---不是真正爱你?如果你这样想---”“那不是把我自己弄得很不开心?”她抢着说,“现在先不谈我,谈你。如果我这样想,你开心不开心呢?”“你不开心,我怎么会开心呢?”“你开心不开心都是看我的?你自己没有自己的---主见的?”他笑了笑:“这跟主见有什么关系?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她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对的,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你在爱,你想我开心,只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因为你不想给别人带来痛苦和麻烦。你把自己当一味药,是用来救人的,看谁需要就给谁---”“我哪里有这样?”“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从来没有自发地爱上一个人,你从来没有为了得到一个人,就朝思暮想,寝食不安。都是别人来追你,而你只是看谁可怜---,看谁最需要你,你就把自己给那个人。你那两个‘露水姻缘’,我敢肯定是因为她们对你投怀送抱,哭哭啼啼,你同情她们了,就把自己给了她们。那个童欣,更是这样,别人一说有脑癌,你就把自己献出去了,脑癌是做几次爱治得好的吗?然后是我,我对你---哭,给你看安眠药,你就同情我,把你自己给了我。你这样很大公无私,很令人感动,但是也很危险。因为谁能担保以后没有别的人值得你同情拯救?现在---就有了一个更可怜的人,一个---连命都搭上了的人,所以你---后悔了,后悔你当时没看出她那么需要你,后悔没有把你自己给这个更---需要你的人。如果给了,就可以救人一命了。现在既然救不了,那就只好孝顺她的父母了。”“你完全是瞎分析。”“那你爱上过什么人吗?真正的爱,不顾一切的爱,疯狂的爱,失去理智的爱,不见到她就活不下去的爱,不得到她就要杀人的爱。你爱过吗?”“爱情不一定要失去理智的。”“不失去理智还叫爱吗?”“这不还是个定义问题吗?”他想了好一会,说,“你完全不用为我没失去理智难过,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从小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得不到什么就失去理智,要不到的东西,我就不要了。你不信可以问我父母,他们会告诉你,我从小就是这样。”“你为什么会这样呢?”“心理学家会分析说那是因为我父母对我太压抑了,但事实完全相反,他们很爱我,对我很---民主,不象一般家长那样---霸道。但是我---好像天性就是如此,从来没有象别的小孩那样,因为想要一个玩具,就赖在商店不肯走,就打滚放骗地要父母去买,或者像你一样,唱歌别人听。我想要什么,我会告诉父母,他们给我买就买,如果他们不买,我也就算了。我对什么都是这样,要得到,很好,要不到,就不要了。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AB血型,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祖先是游牧民族。社会学家分析说,农耕民族改天换地,游牧民族随遇而安。农耕民族与天斗,与地斗,要在没庄稼的地方种出庄稼来。但游牧民族不同,他们享受大自然的施予,哪里有水草,他们就把牲口赶到哪里去。那个地方的草吃完了,他们就迁徙到别处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性格会是这样,我也不想分析我性格的成因,因为分析性格成因的目的,无非是想改进自己的性格,或者让别的人引以为戒。但我相信人世间很多事,最好是‘顺其自然’,特别是性格这种事,改变是很难的。所以我说我是个LOSER,不是说我已经LOSE了多少,而是说我这样的人,在逆境中比一般人少些痛苦,适合做LOSER。而且没什么追求的人,也就谈不上有多少挫折。我中小学的语文老师都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因为我写作文的时候,只要是写长大了想干什么,我都是写:‘我长大了,只想什么都不用干,看看自己想看的书,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就行了。’每次老师都会向我父母投诉,说你要跟你这个儿子好好谈谈了,他这样下去会一事无成的。”她觉得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她,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反驳说:“可是你---也很成功啊,你读了研究生,发表了那么多东西,你---能歌善舞,几乎什么都会,你不努力,怎么会---”“可能是因为我做成的这些事,都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真正需要我努力争取的,我可能就放弃了。所以我高考就没逼着自己一定要上北大清华;拉提琴弹吉它,只弄到一般水平就算了。我学很多东西,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一样东西学精学透,我觉得这些东西用来丰富生活,学到一般程度就够了。一心一意要学到专家的水平,就失去了学它们的乐趣了。我奶奶笑我有‘拆袜线之才’,就是说我的才能象袜子破了之后拆出的线头一样,很多很多条,但都是短短的,派不上大用场。我父母也不干涉我,他们也没为我定下什么大目标,只希望我一生平平安安。据说按照人对生活的态度,可以把人分成‘驾驭派’和‘体验派’两种,有人要驾驭生活,有人只是体验生活,大概有点象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我可能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体验派’。记得有部电影,好像是卓别林的>,里面有这么一段对话:‘人为什么要活着?’‘不为什么,生下来了,就活下去。’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可能很多人会说这很颓废,但对我来说,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没想过生活要有个什么终极大目的,需要终生去追求。生命就是一种体验,酸甜苦辣,都是体验---”“那你是不是想把各种女人都体验一下?”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总是把什么都扯到这上头去----,你这样横七竖八地乱扯,我都不敢说话了。”“你说,你说,我不扯了。”“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都把我扯糊涂了。噢,如果你要我改我的性格,我也愿意改,我也可以做出些疯狂的举动,但那是‘改’出来的,你还是会认为不是自发的。所以不如你把爱情的定义改改,就不会为此难过了。”她摇摇头:“你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使你失去理智的女孩,等你遇到了,你一定会失去理智地爱一次。”她很伤感地说,“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是那个使你神魂颠倒、失去理智的女孩。”他搂住她,象抱着个小孩一样轻轻摇晃她,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又要对失去理智下个定义了。怎么样才叫失去理智?一定要杀了人才算失去理智?看来我是非杀几个人不可了。说,你想我去把谁杀了,我这就去。”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完全没有杀人的诚意。”“我觉得我已经很没有理智了,被你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转,你不喜欢的事,不管我自己觉得对不对,我都不做了,这还不算失去理智?”她想他说的可能是去深圳的事,她不安地说:“你现在去了深圳,心里肯定也是放不下简阿姨他们的,肯定怪我不讲道理,不通人情----”“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只是-----爱得太多,爱糊涂了,忘了生活中还有别的东西。”他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你的心思我懂了,你不是不关心简阿姨他们,你只是不希望我关心,免得我抢了头功。等我去了深圳,你会去照顾她父母的。我就不过问了,一切交给你了。”十年忽悠(47)艾米和ALLAN一直分住在两间屋里,虽然白天多半是腻在一起,但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两人就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卧室里去了。等到大家都睡了,艾米才偷偷溜到ALLAN房间去。谁也不知道这个模式是怎么形成的,或者为什么要走这个过场,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弄成这样了,就不大好改变了。他房间的床虽然比艾米在书房睡的沙发床大一些,但也只是个不规范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仍然是很挤的。ALLAN刚出来的那几天,因为前胸后背都有伤,再加上腰伤,基本上没法做爱。他对她说,我成了一个废人了,你还是把我休了吧。她说:“你瞎说,你以为我爱你就是为了那事?那事谁不会?为什么要爱你?”她说这话,绝对不是为了安抚他,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哪怕他从今以后永远都不能做爱了,她仍然是爱他的。她爱上他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做爱,能不能做爱。他能做爱,会做爱,只是她爱上他的一个意外收获。如果这个意外收获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了,也不影响她的爱。她知道很多人不会相信这一点,但她相信。她甚至觉得他废掉了是件好事,那别的女孩就不会爱他了,但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她会向他证明这一点。她把这些告诉他,问他相信不相信。他说他相信,他相信她做得到,但他自己会有很大压力,成天背着个心理包袱,疑神疑鬼,最终会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到那时候,她甩他,良心上又过不去,不甩他,生活又不幸福。所以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个DILEMMA,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遇到,遇到了只好两害之中求其次,选那个伤害小一些的解决办法。她问:“伤害小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我自己知趣地离开你罗。”她大声嚷起来:“这是伤害小的解决办法?”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拉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废掉了也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说话象打雷一样,还能听不见?”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慰问一下废掉了的小皇帝----”“小皇帝”剑拔弩张的样子,她吃吃地笑:“废掉了还这么神乎其神,不在其位,还要谋其政----”他的伤使他不能随心所欲,他开玩笑说现在一切传统性爱姿势都不管用了,需要自己创造发明了。他们就“发明”了一种姿势,命名为“伤兵老爷”式,说以后可以写进>里去。他腰上的伤虽然从外面看不见什么,但痛得很厉害。医生给他开了药,吃了很有效。但过了几天他就不肯吃了,艾米问他为什么,他说镇痛剂都是有麻醉作用的,腰上的痛减轻了,小弟弟也被麻翻了。她想象小弟弟被麻翻的样子,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孩子,觉得很有趣。她笑了一通,劝他:“药还是要吃的,小弟弟麻翻了就麻翻了,以后腰伤好了,不吃药了,它又会醒过来的。”他不肯,怕镇痛剂对小弟弟有永久性影响。她看他这样在乎这些,就觉得他其实还是很孩子气的,生怕自己的男人形像受到了破坏。她不想给他造成压力,有时夜晚就呆在自己房间里。虽然她到他房间去,也不是为了做那事,但她怕他会那样想,搞得他勉为其难。后来他前胸后背上的伤好了很多,小弟弟好像也随着精神起来。他经常问她:“皇上今晚会不会来宠幸贱妾?”她总是嘻笑着说:“爱妃这么春心荡漾,朕当然是万死不辞了。”有一个夜晚,她到他房间去,快十二点了,他还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就合上书,放到桌上,向她伸出两臂:“皇上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该打该打。”她拿腔拿调地说一声“爱妃平身”,突然发现他刚才看的是他自己的论文,觉得很奇怪,也不打皇上的官腔了,很平民百姓地问,“你早就答辩了,还看论文干什么?”“有点怀疑JANE是误读了我的论文才----走那条路的,她的遗书中引用了几段我论文里的话,日记中也提到过,但那都是我引用的别人的话---”“现在想这事还有什么用?”“可能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明知道不能挽回,还是要追根究底,想知道一个WHY,也许是为了今后不重蹈覆辙吧。”他抱住她,“不谈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从她睡衣下摆伸进一只手,摸索着来到她胸前,发现她没戴乳罩,就握住一个:“原来早有准备---”“省掉你的繁重劳动。”“怎么是繁重劳动呢?应该是愉快的劳动,不过你这件睡衣也够我劳动一阵了。”她的睡衣是前面开口的,有很多扣子。睡衣很宽大,解两粒扣子就可以从头上脱掉。但他从不那样脱,而是一粒一粒地解钮扣,边解边说,“设计这件睡衣的人,一定知道我喜欢这种愉快的劳动---,有时做梦都在解这些钮扣----”解完钮扣,他把睡衣向两边一拉,一手握住一个:“不过常常是还没梦到这一步就呜乎哀哉了----”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一下,我去把窗帘拉下来。”艾米拉住他不放:“不用了,四楼,谁看得见?”他盯着窗口看了一会,固执地说:“我还是去把窗帘拉下来吧,不费事。”说罢,就走到窗口,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拉下了窗帘。艾米觉得他一定是想起了JANE,以为JANE正在从窗子里看他,而他怕JANE看见这一幕会伤心。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并不仅仅是在这 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一直都在想JANE。他刚才正在看论文,在想JANE为什么自杀的事,说明他这一番激情,都是为JANE而发。可能人鬼恋终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所以被JANE激发起来的热情只有发泄在她身上。她觉得很扫兴,很伤心,她想起小昆说过的话,最怕的是男人的心飞了,他的心飞了,你就变成---厕所了。那话很恶心,但却固执地沾在她脑海里,抹都抹不掉。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地注视他。等他回到床上,她问:“你是不是觉得她在窗口看我们?”他愕然:“谁?”艾米觉得他在装假:“你知道我在说谁。”他好像刚刚悟过来:“JANE?你想哪里去了----”她固执地问:“你是不是怕她看见我们MAKE LOVE,会伤害她?”他摇摇头。“你爱她吗?”他又摇摇头。她觉得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肯定是怕JANE听见了不开心。她气恼地说:“你说话,不要光是摇头。”“NO。”“那你为什么会在跟我MAKE LOVE的时候想起她来?你为什么老觉得她在窗口看你?”“我没有想起她,只是---想拉上窗帘,觉得保险一些---”“你在撒谎,你一定是想到她了---,这是四楼,对面又没有楼房,怎么会有人看见?”“可是我刚才并不知道这一点---”“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只说了这是四楼,并没说对面没楼房----”“你骗我,你在这屋里住了这么久,不知道对面没楼房?而且前几次----你并没去关窗----”他想了一下,说:“我以前真的没注意对面没楼房,前几次都是关着灯的,所以也没在意窗子----”“你在撒谎,前几次没关是因为你那时还没读她的日记---。你刚才在窗前看过了,知道对面没楼房了,为什么还是把窗关了呢?”“已经走到窗口去了,当然就关上了----”“你骗我,你肯定是觉得她在窗口,而你怕她看见了会伤心----”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这样想,你这样胡思乱想----- 把我搞得很不开心。对于JANE,我只有内疚,没别的----”“内疚就说明你还是没忘掉她---”“你想我忘记她,就不要老提她,尤其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她觉得他这句话实际上是承认他忘不掉JANE,她尖刻地说:“提她就怎么啦?就使你忘不掉她了?你自己忘不掉,还怪在我头上。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爱她的。即使以前不爱,现在也开始爱上她了。她为你丢掉了生命,在这样的爱情面前,谁能不感动?”她希望他反驳一下,至少说声“感动不等于爱”,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的不反驳使她觉得他默认了,她说:“如果你感动了,爱上她了,我也不会怪你,只求你坦白地告诉我,我会走开,我不要做别人的替身,做别人的----厕所---”他惊诧地望着她:“你这个疯狂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呀!连这么难听的话----都想得出来----”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我知道,JANE是对的,她说了,只有死,才能真正拥有你的爱,她死了,所以她真正拥有你的爱了。你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了,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了。”他搂着她,跟她贴得紧紧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我说的是精神上的----”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平静,不甘心地向下摸了摸他的那个地方,真的是平平静静的,刚才的冲动烟消云散了,她绝望地说,“不论你嘴里说什么,你的身体背叛了你,你刚才那一番热情都是为她而发的,你对我----没有兴趣了。”他拉过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说:“来,你来PERK HIM UP。。。”她抽开手:“你要是有兴趣还用得着我这样?”他把手伸到她的小妹妹那里,被她一把拉开:“别搞这些歪门邪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性,而是爱----。”他讪讪地收回手,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她见他不理她,觉得他现在根本不在乎她伤心不伤心了,不由得悲愤地说:“是不是只有死才能得到你的爱呢?我也做得到的,我也可以死给你看的----”她还没有说完,发现他坐了起来,把她也拉了起来。他让她在他面前坐直了,两手紧紧握着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我不许你再说到死,或者想到死。你现在就向我保证,永远都不要做出那样的傻事!”她看到他脸上不知是焦急,是生气,或者是什么别的,总之是足以使她清醒过来的表情,她胆怯地说:“I PROMISE。你也要PROMISE。”“I PROMISE。我们都不要做那样的傻事,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十年忽悠(48)正当艾米几乎忘掉了“宫平”这个人的时候,“宫平”不甘寂寞似地给艾米寄来一封信,直接寄到了她系里。她从系里的信箱里拿到那封信,看了一下,内容跟前四封信差不多,说如果你不离开成钢,就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现在不能确定“宫平”就是JANE了,虽然JANE可以写了信,请别人在指定的时间发出,但那样想好像太牵强附会了。她猜不透是谁,但她决定不告诉ALLAN,免得他担心。结果ALLAN找到学校来了,带了一封“宫平”写给她的信,是寄到家里的,他没有拆开看,但他猜得到信的内容。她拆开一看,跟她收到的那封差不多,她只好把自己收到的那封也拿了出来。这次无论艾米怎样反对,ALLAN执意要报案,还特意叫上了小昆,想利用一下他的那些关系。公安局把那几封信要去了,研究了一阵,又象审犯人一样地叫ALLAN把他认识的女生名字一一报上来。他有点犹豫,问他们要这些名字干什么。公安局的人说:“这种信,明摆着只能是喜欢你的女孩写的,不在你认识的女生当中找,到哪里去找?”ALLAN不肯说名字,艾米知道他怕公安局的人拿到名字会胡乱收审几个。公安局的人不耐烦了:“你不说名字,我们能干什么?”艾米说:“ 说了名字,你们又能干什么?你们先把你们的计划讲一下,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名字。”公安局的人显然是被她气昏了,但碍着小昆的面子不好大发雷霆,只把小昆叫出去嘀咕了一会,就遁形了。小昆叫上他们俩,离开了公安局,他开车送他们俩回去。小昆有点为难地说:“你们不肯告诉他们那些女生的名字,他们确实是不好着手----”艾米说:“算了吧,告诉他们几个名字,好让他们把别人收审了?还是三天两头地去查问别人?我看他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别靠他们了。”小昆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是。比这严重的案子多了去了,公安局不是看我的面子,问都懒得问你们。这个‘宫平’也没有过任何行动,可能只是某个爱慕成钢的小女孩搞的恶作剧,能把你吓跑,最好,吓不跑,也只能干望着。”艾米说:“就是,如果真想杀我,还这么费心地给我打报告?怕我不警惕她?都是些小孩子把戏,让我干,肯定干得比这漂亮。”小昆说:“嘿嘿,我怀疑就是你干的,好让成钢紧张你。”艾米也不示弱:“我倒觉得是你干的,你有作案的动机和时机。”小昆笑着说:“我要干,肯定也比这干得漂亮。算了,我们两个不用互相指控,其实成钢才是罪魁祸首。帅也要有个限度,像我这样就够了。太帅了,就丧尽天良,祸国殃民了。女人太漂亮,就是‘红颜祸水’。男人太帅,该叫个什么祸水?‘黄颜祸水’吧?成钢根本就不该有女朋友,没有女朋友,就没人会心理不平衡,天下就太平了。”艾米怕ALLAN也这样想,不再接碴,免得小昆越说越走板。回到家,她问ALLAN:“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我在想到底谁有可能是‘宫平’。肯定是个很熟悉的人,因为她知道家里的地址,又知道学校的地址,而她以前是不知道的,所以----很可能就是上次生日聚会上的谁。”生日聚会那天负责照相的是老杨,ALLAN从老杨那里要来底片,加快冲洗放大了全套照片,然后让艾米看那些照片,他认识的,就把名字一个一个告诉她,不认识的,也让艾米记住那些女孩的长相,这样,以后看见就可以防范。最后他交待她:“这只是我能想得到的,但不等于说‘宫平’就只能是在这些人当中,你自己一定要当心。”艾米笑着说:“这回不是我草木皆兵,是你草木皆兵了。”他自嘲地说:“没办法,只好这样。现在有点理解公安局收审我的良苦用心了。既然不知道谁是真凶,只好把一切人都当疑犯。”“就像我一样,既然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情敌,只好把所有女人都当情敌。”“你一扯就扯那上头去了。”他内疚地说,“我看我带给你的---都是麻烦。你跟着我,好像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不是为我担惊受怕,就是为自己担惊受怕----”“可是我心甘情愿呀,就算‘宫平’把我杀了,我也不后悔。”他搂紧了她:“到底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不知道,就是心里想---这样。”那天晚上她没回学校去,他说等明天一早他送她去学校,以后他就整天呆在学校陪她,不然他不放心。夜晚,她又例行公事地先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等父母都睡下了再到他房间去。ALLAN父母走后,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卧室,她以前的小床换成了一个大床,但她去他卧室的习惯似乎没改。看来任何事,一旦形成了习惯,就没人问这个习惯有没有道理了。她躺了一会,正想起床到他那边去,他已经到她房间来了。他一进来就关上门,拴上了,来到她床边,不由分说地搂住她。她喜欢他这种急不可耐的样子,因为这多少有点接近失去理智。但他不管多么急不可耐,都爱一粒一粒地解她睡衣的钮扣,说那种期待的乐趣是别的什么都不能替代的。他解着钮扣,而她则憧憬即将到来的一幕。他每次开头的时候,都是“文火烤之”,动作很轻,频率也不快,每一下都使她有时间体会。他说那时的慢是因为他“两头忙”。然后他就“旺火烧之”,他的强有力的冲击使她有体不暇接的感觉,只能跟着他一起燃烧。到了最后,就是“大火收之”,她常常需要在前边“省着点”,才有力气跟他一起做最后的冲刺。他解完了钮扣,把她的睡衣从她身下拉出来,扔到一边,然后脱了自己的衣服,关掉灯,开始用“文火”烤她。她在黑暗中体会他的温柔,但她发现他“两头忙”了一会,就改用两手撑着,使上半身离开了她的身体,而且一声不吭,不象以往那样,会不时地吻她,说点甜言蜜语。她觉得很奇怪,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于是伸出手去,拧亮了床头的灯。她吃惊地发现他眼里有泪,脸上也有泪。突然亮起来的灯光使他吃了一惊,说了声“你---”,就停下动作,把脸埋在枕头上。她问:“你---为什么---流泪?”他抬手关了灯,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去开灯。她挣扎了一会,动弹不了,只好算了。刚才他没去管窗帘的事,她还挺高兴,以为他忘了JANE,结果今天比拉窗帘还糟糕,连眼泪都流下来了。她问:“今天又怎么啦?”他用嘴去堵她的嘴,她扭头躲开了,提高声音又问一遍:“到底是怎么啦?你又想到她了?”他松开她,翻身躺到她身边,沉沉地说:“NO。”“那你想到谁了?”很久,他才沙哑地说:“YOU。”她想这谎是越撒越高级了,居然撒到我头上来了,大概以为我不会吃自己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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