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做女孩Ⅱ-2

但是阿里斯托芬尼斯警告说,这种通过爱来恢复自身的梦想是不现实的。作为一个物种,我们已经被分裂太长时间了,很难通过个体的结合重新变得完整。对于这些曾经双头、四手四脚的人来说,丢失的部分已经分散得太久了,没有人能够找回那另一半了。两性关系也许会让人感到完整,得到片刻的满足(阿里斯托芬尼斯认为这是宙斯送给人们的礼物,刹那的高潮,能使人们忘记痛苦,重新感到变得完整,而免于死于沮丧和绝望之中)。但是最终,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我们都会再次陷入孤独。所以,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约见不同的人,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配偶。有时候,我们相信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但也许那只是别人的,而那个人可能也以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这就是迷恋的开始。而这种爱恰恰是人类诸多欲望中最危险的部分。迷恋会导致一种心理学家称之为“侵入式思维”的状态,即心烦意乱,除了迷恋的对象,无法专注于其他任何事情。一旦迷恋发生,所有的一切:工作、亲情、责任、食物、睡眠、行为统统被扔在一边,你只想着和你最爱的人长相厮守在一起。这种情感会改变你大脑中的化学物质,让你觉得好像沉醉在麻醉剂和兴奋剂中一样。科学家们最近发现,处于热恋中的人的脑部扫描和情绪分析结果,与吸食可卡因的瘾君子非常相似。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恋爱也是一种瘾,会对大脑产生一定的化学影响。人类学家和爱情专家海伦·费舍尔博士解释说,就像所有的吸毒者一样,处于恋爱中的人“为了得到他们的麻醉剂,无不竭尽所能,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当恋爱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正是这种麻醉剂药效最强烈的时候。费舍尔指出,很多的婴儿都出生在某个爱情故事的前六个月里,这是一个显著的事实。妄想可能会导致某种狂热的欢愉,而尽情的欢愉又是意外怀孕的最好温床。一些人类学家争论说,实际上,人们需要迷恋作为一种生殖工具,因为它使我们甘愿冒意外怀孕的风险,从而可以不断地补充我们的人口。费舍尔的研究也表明,当人们处于生命中比较脆弱的时刻,他们更容易陷入爱恋之中。我们感觉越不安,越不平静,就越容易坠入爱河。爱情就像是休眠的病毒,静静地等待着,一旦发现有机可乘,就会对我们情感的免疫系统展开攻击。比方说,还在上学的学生,当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对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又缺少亲人的支持,就非常容易陷入爱恋当中。我们也都知道,身处异乡的游客经常会一夜*,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又形同陌路。在忙碌而紧张的旅途中,我们的心理防线会变得不堪一击。这是一种神奇的经历(终其一生,我也不会忘记在马德里的长途车终点站里,亲吻一个男人时那种战栗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还是像尊敬的美国哲学家帕米拉·安德森说的那样:“永远也不要在度假的时候结婚。”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6)任何人在经历一段感情低潮之时(比方说,一位家庭成员去世了,或是丢掉了工作等),都很容易陷入不稳定的爱情。此外,病人和伤员也是出了名的闪电式恋爱者,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么多在战争中负伤的军人都会和照顾他们的护士结婚。在危急时刻结合的配偶很容易移情别恋,我可以用我自己在第一次婚姻结束的疯狂举动证明给你看。当我得到法院的判决,终于可以离开我丈夫的时候,我立刻疯狂地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强烈的不幸和破碎的理智使我意识到,该是投入新的怀抱的时候了,是的,我准备好了。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看来,这又是一个冗长的教科书般的例子),我对新欢的唯一兴趣就是想把一个巨大的逃生出口标志挂在他头上,然后我就从这个出口跳进去,把爱情当做自己逃避婚姻失败的借口,然后近乎歇斯底里地宣称,这个男人才是我一生中的白马王子。让我吃惊的是,这么做并没有用。迷恋的问题是,它只是个海市蜃楼,是一种眼神上的小伎俩,或者说,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小花招。迷恋并不等于爱情,它更像是爱情那羞惭的表亲,时不时地靠爱情的施舍来勉强度日。当你迷恋某人的时候,你并不是真正在看着那个人。你只是被自己的幻觉迷住了,沉醉在自己营造的梦境当中。这么说吧,我们的偏爱为他们加上了一层层虚幻的光环。我们对自己的恋人青睐有加,而我们的朋友和家人则一头雾水。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旁人的心目中,也许你的白马王子只是个吃软饭的孱头。当然,所有的恋人都能够(也应该能够)大度地看待自己的伴侣。这是自然的,甚至是必须的,我们也会对他们的优点略有夸大。卡尔·荣格①[①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是现代心理学的鼻祖之一。]就建议大多数的爱人应该把最初的六个月当做纯粹的规划时期。但迷恋使人偏离了这个轨道。迷恋不需要理智,也没有任何限制,更不需要任何的论证。弗洛伊德曾经简略地把迷恋定义为“被高估的东西”,而歌德说得更妙:“如果两个人觉得真的能取悦彼此,那么一般来说他们就大错特错了。”(顺便说一句,可怜的老歌德!他是如此的理性和睿智,本该对那个劳什子的迷恋完全免疫。可就是这个坚强的德国老人,在他七十一岁那年,深深地爱上了十九岁的乌尔里克。那个美丽的女人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求婚,抛弃了年迈的天才,以至于他为自己写下了一首安魂曲,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我失去了整个世界,我迷失了自我。”)在这个狂热冲昏了头脑的阶段,任何事情都会发生的。真正理智而成熟的爱情——年复一年地偿还贷款,日复一日地接送孩子,这种爱情不是来自于爱慕和迷恋,而是基于真情和尊重。“尊重”这个词,来源于拉丁文中的respicere(意为凝视),意思是你应该看清那个站在你身边的人,而不能只是雾里看花。但现实是,当你迷恋上一个人的时候,理智也就离你而去了。比方说,多年前的某一天,我们也许会坐下来,给远在老挝的一个十六岁的僧侣写一封激情四溢的电子邮件。而当尘埃落定后,我们也许会问自己:“我当时在想什么?”而答案通常是:你什么也没想。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7)心理学家把这种疯狂称做“自我陶醉的爱”。而我则称之为“我的青春岁月”。听着,这里我必须说清楚,本质上我并不反对激情。是怜悯吗?当然不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就发生在我痴迷于浪漫的爱情之际。这种爱让你觉得超乎常人,有一种神话般的不朽的感觉。你的生活一片光明;你不再需要睡眠;你的爱人就是你生命的源泉。虽然这种经历的结局很可能是痛苦的(对于我来说,结局确实总是痛苦的),但我依然不想看到有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个中滋味。所以,当我说到自己莫名地为那个僧侣和卡拉感到兴奋的时候,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很高兴他们有机会品尝那眩晕般的极乐感觉。但我也真的、真的很高兴,这次它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因为当我快到四十岁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我不会再迷恋某人。这会要了我的命的,就像把我放进木头粉碎机里一样。我知道,一定会有一些夫妇,尽管他们的爱情故事始于一见钟情,但最终还是平平安安地过了一辈子。可惜这样的事我学不来。对我来说,迷恋只会导致一件事情:它摧毁一切,而且是相当的快。但是我喜欢年轻时那些恋爱的感觉,所以我把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我所说的“习惯”,其实和那些吸毒者口中的习惯是一个意思:用一个温和的词来表达冲动的欲望。我四处寻找激情,久而久之,我变成了那种女人,就是格雷丝·佩莱①[①美国著名短篇小说作家。]形容的无时不刻不想着男人,甚至已嫁作人妇,仍然招蜂引蝶的那种女人。在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一见钟情成了我的特殊爱好,那时我的最高纪录是一年恋爱四次。也许是过犹不及,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把握。每一次的邂逅都是激情四射,但很快就会在哭泣和相互厌恶中灰飞烟灭。就这样,我整夜的失眠,白天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个在戒酒的酒鬼。当然,我并不喝酒。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可能会在二十五岁时结婚吗?有理智和谨慎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的。不过我也不会邀请理智和谨慎的人出席我的婚礼。(由于我的坚持,新郎的客人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一个粗心的女孩。我曾经在报纸上读到过一篇报道,说的是一个人造成数千英亩的森林被烧毁。这位肇事者开着车在国家公园里逛了一整天,车后的消声器脱落下来,刮碰到路面,擦出的火花落到干枯的灌木丛中,这样每隔几百英尺就点起一小堆火苗。后面其他开车的人不断地按喇叭、挥手,试图引起司机地注意,但是车里这位依然自得地听着收音机,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个人就是年轻时候的我。当我到了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当我和前夫携手毁了我们的婚姻的时候,当我的生活被彻底打乱的时候,我对几个好人和几个不怎么好的人,还有一大群无辜的旁人问道:“你不是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吧?”然后我就抑郁了。贵格教派的牧师帕克·帕尔默在谈及自己的生活时说过,抑郁就像一位老朋友,帮助他摆脱了过去极度夸张的虚假欢愉。帕尔默说,是抑郁带他回到了现实当中,可以脚踏实地地生活着。在豪放不羁地生活了很多年之后,我也需要把自己带到现实中来。我也需要抑郁起来,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还要严肃而且悲伤。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8)我利用那段孤独的日子来认真审视自己,如实地回答痛苦的问题,并且在一位医生的耐心帮助下,寻找过去惨淡人生的原因。我四处旅行(比方说和英俊的西班牙人邂逅在汽车终点站),努力追寻着快乐的真正源泉。我花了很长时间独处,我以前从未试过如此孤独,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学会了如何祈祷,祈求那片被我烧成一片焦土的大地能够原谅我。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自我安慰,可以抵御所有不长久的爱与性的诱惑,以一种全新的成年人的角度问:“从长期来看,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对两个人都有好处?”简而言之,我长大了。伊曼努尔·康德①[①德国哲学家、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他被认为是对现代欧洲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也是启蒙运动最后一位主要哲学家。]认为,鉴于人类的情感是如此复杂,我们一生中会经历两次青春期。当我们第一次进入青春期的时候,是身体变得成熟;而在第二次青春期时,我们的思想变得成熟了。我始终认为,正是年少轻狂时的失败,才教会了我们如何在情感上成熟起来。但是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这两件事一直不能相提并论。向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询问那些四十岁的女人需要几十年才会理解的问题是不现实的。换句话说,也许我们都必须经历第一次青春期的痛苦和错误,才会把自己提升到另一个境界。不过,就在我沉浸在长期的孤独和无助之时,我遇见了斐利贝。他是那么的善良、忠诚和体贴,不过我们俩都没有着急。因为这不是青春期躁动的爱,也不像早恋或者“夏令营最后一天”的那种爱。虽然我承认,从表面上看,我们的爱情故事似乎很浪漫。真的,我们是相遇在热带的巴厘岛上,在摇曳的棕榈树下,等等。你很难再想到比这里更完美的场景了。当时,我还记得自己在写给住在费城的姐姐的邮件里,详细地描述了整个梦幻般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有些不公平。凯瑟琳——在家里带着两个小孩,还要面对一栋巨大的需要维修的屋子——只是简单地回复说:“好的,我也打算这个周末找个热带岛屿度假去,带上我心爱的巴西情人,不过到那时可能就人满为患了。”是的,我和斐利贝的爱情是如此的浪漫,我将永远珍视这份爱。但那种爱并不是迷恋,这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因为我从没要求他变成我的大救星或者生命之源,也从未扑进他的怀抱做小鸟依人状。在漫长的恋爱过程中,我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个性,同时也尽力迎合斐利贝的特点。在彼此的眼中,我们很有可能是漂亮而完美的,但我们也从未丢掉自己的本真:我是一个可爱但憔悴的离婚女人,需要控制好自己的浪漫情结和胡思乱想;斐利贝则是一个深情、秃顶的离婚男人,需要控制自己的酒瘾,以及内心深处对背叛的恐惧。我们是两个相当不错的人,忍受着内心深处的伤痛,在彼此的身上寻找着某种东西:善良、吸引力,以及对信任和被信任的向往。时至今日,我不想让斐利贝承担起做我另一半的巨大责任,这只会使他徒增烦恼。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他还不能,即使他自己也想这么做。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这就是我的生活习惯。弄懂了这样的事实,我才可以说自己在哪里结束,别人就在那里开始。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小花招儿,但我必须说清楚的是,我花了三十五年才弄清了这一点,明白了那些理智的人们对隐私的看重。就像刘易斯①[①作家、教授、学者,一直任教于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这两所英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纳尼亚传奇”系列的作者。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9)]在形容他妻子时说的那样:“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有我的痛苦,与她无关;而她有她的隐忧,不干我的事。”换句话说,一个人加上一个人,有时候还可以等于两个人。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再陷入迷恋当中?我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斐利贝对我有多忠诚呢?我们不会因为外界的诱惑而背叛对方吗?当我意识到斐利贝和我已经变成了我姐姐所说的“长期囚徒”时,就开始反复地在心中询问自己这样一些问题。老实说,说到忠诚,我对他比对我自己更有信心。斐利贝在感情生活上的经历比我更简单。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一夫一妻论者,对待自己的伴侣一心一意。他的忠诚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一旦他认准一家餐厅,就恨不得每天晚上都去吃饭,从不考虑换换口味。如果他爱上一部电影,他能连续地看上一百多次。他最喜欢的衣服可以穿上一年。记得我第一次给他买了一双新鞋的时候,他对我说:“噢,你真是太贴心了,亲爱的,但是我已经有一双鞋了。”斐利贝的第一次婚姻破裂并非是因为不忠(他已经有了一双鞋子,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相反,他们的婚姻承担了太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不幸,最后以失败而告终。这是件很遗憾的事,因为我真的认为斐利贝是个完美的丈夫。他对婚姻的忠诚是骨子里的。我这么说可能有些随意。不过近来学界盛行着一个理论,它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打算生孩子的人,另一种是打算养孩子的人。前者形形色色,而后者总是一成不变。这就是著名的“好爸爸和坏爸爸”的理论。在进化学的圈子里,这个观念并不作为一个道德评判标准,而是被降格当做遗传基因的水平线。在男性体内似乎存在着一种叫做“血压激素受体基因(vasopressin receptor gene)”的微量化学成分。具备这样基因的男人通常忠诚可靠,是值得信赖的伴侣,可以与之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就让我们把这种男人称做“哈利·杜鲁门①[①②此处用两名不同风格的美国总统来指代老好人和花花公子。]”吧)另一方面,而缺少这种基因的的男人缺乏家庭观念,很容易出轨,经常会出去寻花问柳。(我们管这样的男人叫“约翰·F·肯尼迪②”)。在女生物学家当中,流传着一个笑话,说的是在男性生理解剖当中,他的准伴侣只会担心一个部分的尺寸。不要乱猜,我们说的是他的血压激素受体基因的长度。拥有较短基因的约翰·F·肯尼迪们在这个世界里到处游荡,四处留情。他们的后裔遍地都是,这对人类这个物种来说是个好事,但是对那些爱过她们的女人来说则是一场噩梦。而那些具有较长基因的哈利·杜鲁门们则经常会发现自己抚养的是约翰·F·肯尼迪的孩子。斐利贝是个“哈利·杜鲁门”式的人。当我遇见他的时候,我刚刚离开了一个“约翰·F·肯尼迪”,对于他们的光鲜的外表和用情不专极度厌倦,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坚贞的承诺。但是我并没有把斐利贝的一本正经当回事,也没有过于看重自己的忠贞。历史告诉我们,在爱情和欲望面前,几乎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在我们的生活中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挑战着哪怕最坚固的忠诚。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害怕的东西,当我们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那种难以控制的“事情”就会出现,并最终打破这个平衡。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0)你该怎样防范这样的事情呢?关于这个问题,心理学家谢莉·P·格拉斯的书给了我答案。她对婚姻当中的不忠行为做了大量的研究。她总是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一些原本善良正派的人,甚至是哈利·杜鲁门一类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被欲望的洪流所包围,在不经意间破坏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这里我们谈论的不是那些情场老手,而是一些值得信赖的老实人,我们想知道的是他们是如何失掉了自己的道德底线的。有多少次我们听到过这样的话——“我并没有打算出轨,但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照这么说,通奸听起来就像是一起车祸,发生意外的全部原因就是司机的瞭望不周。但是通过研究,格拉斯发现,只要你能够“挖”得更深一些,你就会洞悉这些偷情的真相。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格拉斯写道,当一个丈夫或者妻子交了一个新朋友之后,一段显然单纯无害的亲密关系就诞生了。你不会觉得有什么危险的,难道友谊还会有什么不对劲吗?即使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拥有异性的朋友呢?答案就在于,格拉斯博士解释说,已婚的男女之间的友谊无可厚非,只要他们能够摆正自己的关系就行。根据她的理论,每一桩健康的婚姻都是由墙壁和窗户构成的。窗户是向外界敞开的,是你与家人和朋友联系的必要通道;而墙则是值得信任的保障,护卫着你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这些所谓单纯的友谊的最终结果,就是你会和你的新朋友分享一些隐私,那些本应该藏在墙后面的东西。你倾述了自己的秘密,那些心灵最深处的渴望和挫败感,而这种释放的感觉会很好。你打开了一扇窗户,但那里本该是一面坚固的承重墙,你对自己的新朋友打开了心扉。由于不希望你的配偶吃醋,你把自己的新朋友藏在了心底。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带来了一个问题:你不得不在自己和配偶之间砌起了一堵墙,而那里原本应该充满了空气和阳光。整个婚姻的格局就此改变,过去每一面墙的地方被改成了观景窗,而原来每一扇窗子的地方被木板封死,变成七扭八歪的围墙。你在不经意间就为自己绘制了一幅红杏出墙的蓝图。所以当有一天你的新朋友走进你的办公室,流着泪向你述说一些坏消息的时候,你不禁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当然只是为了安慰),不过接着你们的嘴唇相互接触了,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你意识到,你喜欢这个人,你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人!一切已经太晚了。现在保险丝已经熔断了。你正是在玩火。在某一天(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不得不直面破裂的家庭,还有被你背叛了的伴侣(顺便说一下,你心里依然在乎着这个人),抽泣着试图解释你从未打算伤害任何人,还有你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真的。只是你还看不到它的到来。但你正在一手促成它,如果你行动够快的话,你还来得及阻止它的发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正打算和一个新朋友分享本该是夫妻间的秘密,请不要惊慌,根据格拉斯博士的建议,还有更聪明更诚实的方法可以遵循。那就是,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丈夫或者妻子。你可以这样说:“我有一些担心想告诉你,我这个星期和马克出去吃过两次午饭,我很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密。我发现自己在跟他说一些以前只会跟你说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俩刚刚在一起时的那样,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我很害怕,我怕失去你。我很怀念当初我们在一起时亲密的感觉,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事,让这种感觉重新回来呢?”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1)不过说真的,他的答案也许就是:“不。”那么你们也许就真的无法再找到当初的感觉了。我有一个朋友,她就曾经这样同她的丈夫谈过,而他的回答是:“我他妈的才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呢。”可想而知,他们的婚姻很快就破裂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论证一下)但是如果你的配偶对此反响很热烈的话,他或者她或许听出了你心中的渴望,而且满怀希望地回应了你的要求,甚至可能会说出自己的渴望。也有可能你们两个都无法理出头绪,但是至少你们心里都明白,两个人都为了挽救婚姻而作出了自己的努力,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了。同样的,你也在避免欺骗自己的配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我的一位做律师的老朋友说过:“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比通奸更简单、更慈悲、更迅捷也更经济的离婚方式了。”不管怎么样,阅读格拉斯博士关于婚姻与忠诚的著作还是会带给我一种近似于希望的愉悦感。她的想法并不十分复杂,但我只是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而已。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她那令人尴尬的治疗方案,或许那只是对你的人际关系的一种控制方法吧。尽管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却是真的。我曾经认为欲望就像龙卷风一样无法控制,你所能做的只有希望它没有把你的房子刮到半空中,然后撕裂它们。至于那些数十年如一日相濡以沫的夫妇们又怎么样呢?他们一定是非常的幸运,起码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龙卷风落在他们头上。(我也从来没想过,也许在他们的房子底下,会有躲避风雨的地窖,这样当风起的时候就可以钻进去避难)尽管人们的心里藏着无穷无尽的欲望,而这个世上也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诱惑,但一个人似乎总可以擦亮眼睛,避免和控制自己陷入盲目的迷恋当中。如果你正担心自己的婚姻会在未来出现什么“麻烦”的话,那么你应该明白,麻烦并不是必然“发生”的,它们滋生于小小的培养皿里面,在你的生活中随处可见。对其他人来说,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可惜它对我没有用。如果是在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这些道理也许会用得上。我当时对这种事一无所知。有时,我甚至会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结婚的时候,居然是如此的无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想法就和很多朋友第一次把他们的孩子从医院里带回家时一样的。据说,当护士把新生儿递给我的朋友时,这位新的妈妈恐惧地想着:“哦,天哪!他们打算让我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家吗?我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不过医院是一定会把孩子送到母亲手上的,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母爱是天生的,你会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照料自己的孩子。爱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你对这项崇高的事业毫无经验。我相信,我们也时常如此地看待婚姻。我们都坚信,只要两个人真心喜欢对方,爱就会降临在他们身上,而就算凭借感情的力量,他们的婚姻也会海枯石烂。因为你所需要的就是爱情!至少在我年轻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你根本不需要策略、帮助、方法或者建议什么的。这话果然应验了,我和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就是这样在无知和幼稚当中,匆匆忙忙地结婚了,仅仅因为我们觉得应该去结婚。我们许下了誓言,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履行它。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2)然后我们就直接回家了,这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吗?所以在十几年之后,当我再次准备步入围城之际,有些准备的工作似乎就应该提到日程中来了。事情总有好的一面,在等待国土安全部回复的那一段漫长的日子里,斐利贝和我终于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探讨关于婚姻的问题和看法(事实上,在那几个月里,只要我们醒着,都会思考这个问题)。我们讨论着所有的问题。在远离家园的地方,痴迷于一次又一次的长途汽车旅行,我们有的是时间。所以每天斐利贝和我就这样谈来谈去,反复商讨着我们婚姻的形式。忠诚,当然是非常重要的。这是我们结婚无可争论的条件之一。我们都认为一旦彼此的信任被打破,想重新拼接起来就非常费力和痛苦,甚至是不可能的。(作为一名环保工程师,我的父亲在谈到水体污染的时候曾经说过:“保持河流的洁净非常简单,也很便宜,但是当它被污染之后,想要再把它变干净就要困难和昂贵得多了。”)另一项潜在的难题就是如何分担家庭琐事,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相当简单。我们已经同居过一段时间,而且发现自己在处理这类事情的时候很轻松。另外,在生儿育女方面斐利贝和我有着相同的想法(也就是说:谢谢,但是不用了),这样就使我们在面对婚姻当中另一个巨大的潜在冲突时显得游刃有余。令人高兴的是,我们在性生活方面也很和谐,这也有助于解决其他方面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杞人忧天是不明智的。这样就只剩下一个主要的问题需要考虑了:金钱。而就这个问题,又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讨论。我和斐利贝在什么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比方说,丰盛的食物),而什么是不重要的(比方说,用来盛食物的昂贵瓷器)时,轻易地就达成一致。但我们却在金钱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我一直过得很节省,强迫自己存钱,不去购买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这种生活习惯得自我勤俭的父母,他们把每一天都当成是1929年的10月30日①[①1929年的10月29日,华尔街股票大崩盘。从次日开始,美国历史上的大萧条时期开始了。]来过,而且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为我开了一个储蓄账户。而斐利贝成长的理财环境与我截然不同,他的父亲曾经拿一辆非常不错的汽车去交换了一根鱼竿。节俭是我家一贯秉承的信仰,而斐利贝则没有这样的习惯。他是一个天生的企业家,永远愿意承担风险,对于失去一切重头再来的承受力也比我强得多。(让我再重申一下,我绝不愿意失掉现有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另外,和我不同的是,斐利贝对金融机构没有任何信赖,这可以归结于他在一个货币季度动荡的国家里的成长经历。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每天都在为巴西克鲁塞罗的通货膨胀而调整自己的储蓄,这让他早早地就学会了计算自己的账户余额。因此,对他来说,现金非常的不保靠。更不用说储蓄账户了。银行的结算单只不过是一种“清零”的把戏,一夜之间就会一无所有。因此斐利贝对我解释说,他宁愿把自己的财产全换成宝石,或者房地产,也比放在银行里强。他坦白地说自己绝不会改变这个观点。好了,这很公平。事情就该是这样的,不过即便如此,我依然征询了斐利贝的意见,看看他是否愿意让我来处理我们的生活费用,并且管理家庭账户。我很确定电力公司不会接受紫水晶来付账单的,所以即便只是为了交付各种费用,我们也必须申请一个银行账户。值得安慰的是,他同意了我的这个想法。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3)更让人觉得开心的是,斐利贝愿意利用我们一起长途旅行的这段时间,认真地考虑一下制定婚前协议的问题。事实上,和我一样,他一直坚持这么做。这可能会让一些读者难以理解,但请您务必考虑一下我们的情况。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我一直靠自己的创作生活,甚至还曾经养活过几个男人(令人痛苦的是,现在我依然要给我的前夫寄支票),所以这件事对我极其重要。至于斐利贝,离婚不仅使他的心灵饱受创伤,也大大地损害了他的经济状况……好吧,这对他也很重要。一般来说,只有当有钱的老人迎娶美丽的年轻女人时,才会在媒体上公布婚前协议,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这种话题总是显得比较暧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金钱与美色的交易。但是,斐利贝和我既不是大亨巨富,也从未妄想嫁入豪门,我们只是历经坎坷,充分地意识到无论什么样的关系,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刻意地否认它,假装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那是非常幼稚的行为。不管怎么说,半路夫妻在金钱的问题上与那些年轻的情侣是截然不同的。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带入婚姻当中,包含我们的工作、生意、财产、子女、我的版税、他多年精心收藏的宝石,以及我的退休金账户,打我二十岁在餐馆当服务员时就设立了……所有这些东西的价值都需要认真地考虑、估量和讨论。单单从字面上看,在结婚的前几个月起草一份婚前协议怎么都算不上一件浪漫的事。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正是在对这个问题进行沟通的过程中,我们度过了几次真正温馨的时光,尤其是当我们发现自己争论的焦点,其实正代表了对方的利益。当然,这期间也发生过几次不愉快的小插曲。但真正制约着我们的是,我们不得不在讨论一个问题的时候停下来,决定是否应该换个话题,还是再花几小时在原来的问题上。有趣的是,几年以后,当我和斐利贝一起起草遗嘱的时候,我们又遇上了相同的问题,一种由心而发的疲惫,折磨得我们无数次打算放弃。这是一件沉闷单调的工作,规划着你最坏的结局。所以无论是起草遗嘱还是婚前协议,我们的脑海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浮现出一个词,“但愿不要”。但是我们还是坚持下来了,完成了婚前协议,并且在最大限度上使我们双方都满意。或许这里用“满意”来形容并不恰当,因为在两个人刚刚开始相处的时候,就采取这样的防范措施毕竟有些不妥。不管怎样,设想爱情的破灭对于任何人都是非常残酷的,但我们还是完成了。我们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它还包含了一系列最严密的社会和经济关系。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有那些数以千计的市、州和联邦法案来约束它了。我们这样做的原因,还因为我们知道最好还是自己人之间说清楚,总比将来某一天在严肃的法庭上,由一个陌生人来决定这件事要好得多。所以,我们还是完成了这尴尬的关于金钱的谈话,因为我和斐利贝都真切地明白:如果你不想在爱意正浓的时候谈论金钱,那就只能等到以后,当你感到孤独和愤怒,当你的爱情已经凋零之时再去谈。但愿不要。但是,难道我还能奢望自己的爱情永不凋零吗?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4)我敢做这样的梦吗?在我们的旅程中,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做一些选择问卷,里面有些选项是我整理出来的斐利贝的优点,就像一些幸运的鹅卵石一样,被我揣进口袋里,手指不断地在上面紧张地摩挲着。我的家人和朋友会接受斐利贝吗?这到底是一种有意义的认可,还是仅仅是幸运的魔法呢?我最聪明、最有远见的老朋友(这个女人在当初我嫁给第一任丈夫的时候就警告过我)会认同斐利贝做我的丈夫吗?我那九十一岁高龄的顽固的爷爷会喜欢他吗?(当我第一次带斐利贝去见斯坦利爷爷时,老头花了整个周末仔细地观察他,最后他宣称说:“我喜欢你,斐利贝。”他大声地说道,“你看起来像一个幸运的家伙,事实最好也如此,因为这个女孩已快要等不及了。”)我坚持需要这些人的认可,并非是为了证明斐利贝的优秀,相反,我只是在说服我自己。就像斯坦利爷爷说的那样,我对浪漫的理解完全无法让人相信。在我漫长而又多姿多彩的恋爱史中,不乏大量对男人的相当糟糕的决定。所以我需要别人的意见,用来支撑自己的信心和决定。我也需要其他一些鼓舞人心的证据。从我们俩一同度过的两年时间里,我知道作为一对夫妇,斐利贝和我正是像心理学家说的那种“无争执者”。这个词的意思是“没有人隔着餐桌把盘子扔向其他人”。事实上,由于斐利贝和我基本上没怎么吵过嘴,我还一度为此担心过。传统的看法认为,夫妇间必须发生争吵,这样有利于把双方的怨气释放出来,但是我们真的几乎没有吵过架,这难道意味着我们一直在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吗?难道有一天它就会化作一股怒气爆发出来吗?事情不应该如此。(当然不会是这样子,那只是可怕的恶作剧,不是吗)不过当我进一步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后,我感到轻松了很多。新的研究表明,一些夫妇在数十年的生活中想方设法地避免争执,却没有任何不良的后果。这样的相处方式被称做“相互协调行为”,巧妙而谨慎地对自己进行剖析,以避免产生纷争。顺便说一句,这种方式只有在两个人都具有随和的个性的基础上才能产生效果。不用说,如果只有一方温顺可人,而另一方是个独断专行的莽夫或者顽固不化的愚妇,这绝不是健康的婚姻。但是如果双方都会相互礼让,则不失为一种琴瑟和谐的婚姻方式。无争执的夫妇宁愿将自己的不满忍耐下来,也不愿意用对抗来解决问题。从精神的角度看,这一想法让我无比向往。佛祖曾经说过,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绝大多数的问题最终都会不复存在。我不知道过去的一切是否还会继续困扰着我们。我只知道,斐利贝和我似乎真的很相配。尽管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人与人的关系是如此神秘的一种东西。而且这种神秘的关系也不仅仅出现在人类身上!自然学家威廉·乔丹写过一本可爱的小书,名叫《海鸥的离婚》,他解释说,即使在海鸥这种忠于配偶的鸟类当中,也存在着25%的“离婚率”。也就是说,四分之一的海鸥伴侣都会因为存在不可调和的分歧而分开。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那些特殊的鸟儿不能和睦相处,但是很明显:它们就是不能共处。它们相互争吵,抢夺食物。它们在争论谁去筑巢,谁来保护未孵化的蛋,它们也可能在飞行中争吵。最终,它们无法生出健康的幼鸟。(为什么这些爱争吵的鸟会互相吸引,或者它们为什么没有听听它们的朋友的警告呢?这是一个谜,但是我想可以明白)总之,在经过一两个季节的争斗之后,这些可悲的海鸥夫妇不得不放弃旧爱,去寻找自己的新欢。这时出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些“二次婚姻”的海鸥总会是非常快乐的,而且很多最终会相伴一生。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5)想象一下吧,我求求你们了!即使是那些大脑只有相机电池那么大的鸟类当中,也确实存在着如此差异化的事情。就像乔丹所说的那样,这似乎是建立在“最基本的心理差别”的基础之上的,而这种事情还没有任何科学的证据来证实。鸟儿或许可以容忍对方很多年,或许不能。这是如此简单,又是如此复杂。人类的情形也是如此。我们中的一些人令人痴狂,而另一些人却没有这种魅力。也许在这种事上,人和人是有差别的。爱默森①[①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作家,以创作散文著称。]写道“我们并不会经常责怪自己不幸的婚姻”,那么也许可以推论,我们也不应该过于信任自己幸福的婚姻。不管怎么说,难道每次艳遇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两个陌生的人总是会有感情和欲望的交集吗?那么人们该怎样才能预见到多年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化呢?有些事可以归结为机缘。是的,这是有一定的关系,但是我也知道相当多人很好的夫妇,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曾经费尽心力,但最后却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而另外的一些夫妇,为人并不比他们的邻居更出色,却可以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很多年,就像是可以自动清洗的电烤箱一样历久常新。我曾经读过对一位纽约离婚法庭的法官的采访报道,他曾经说过,在“9·11”之后那些悲伤的日子里,出乎意料的是大量原本打算离婚的夫妻决定撤回诉讼请求。所有这些夫妇都声称自己被那场大悲剧所感动,因此决定重新开始他们的婚姻。这是可以理解的。与如此规模的灾难相比,那些生活中的琐碎争吵根本不值一提,它使人产生一种忘记旧恨,重新开始生活的想法。这是一种高尚的冲动,真的。但是正如那位离婚法庭的法官说的,六个月后,所有这些夫妇又回到了法院,重新申请离婚。尽管这种冲动是如此高贵,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忍受和某人共同生活,恐怖袭击也无法拯救你的婚姻。说到两个人相处,我也时常在想,斐利贝和我之间十七岁的年龄差距也许对我们的关系很有好处。他一直坚持说,同二十年前相比,自己现在已经变得更加体贴了,我也非常喜欢(也很需要)他的成熟。或许正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始终在提醒我们生老病死的规律,我们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处理双方的关系。斐利贝已经五十多岁了,我不可能永远地拥有他,所以我不想把日子都浪费在争吵当中。我还记得二十五年前,亲眼看着爷爷把奶奶的骨灰埋葬在自家的农场里的情形。当时是11月份的一个寒冷的冬夜,在纽约州的北部,我们这些后辈跟着他走在暗夜笼罩下的熟悉的草地上,一直走到河边的沙滩上,那是他多年以前就为妻子选好的埋骨之地。他一只手提着一盏灯,另一只手扶着扛在肩膀上的铁铲。地面被积雪覆盖,即便是像斯坦利爷爷这样强壮的男人,想要挖出一个可以容纳骨灰罐的小坑都是很困难的。但是他把灯挂在旁边的树干上,低着头开始干了起来,直到把它挖好。逝者如斯夫。你可以暂时拥有某个人,然后那个人就会一去不复返了。这一切将会发生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尤其是那些相爱的夫妇们,总有一天(如果我们可以幸运地一辈子待在一起的话)我们将会永远地失去另一半。时间在我们身边不断地流逝着,带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断地提示着生命的最终归宿。只是对于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来说,这种提示分外的急迫……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6)我为什么要在现在谈论这些事情呢?因为我爱他。难道我在书里鬼扯了半天还没有说明白这一点吗?我爱这个男人。因为种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而爱着他。我喜欢他那强壮如霍比特人的双脚。我喜欢听他做饭时哼唱的《玫瑰人生》。(更不用说我爱他做的饭了)我喜欢他说英语的腔调,口音地道,但是总喜欢自己造词。我最喜欢的是“Smoothfully(光滑地)”,还有,他管“lullaby(摇篮曲)”叫做“lulu-bell(噜噜钟)”。我还喜欢他对很多成语的使用。(“不要在鸡屁股里还有蛋的时候就去捡。”就是一个好例子,不过我也热衷于“胖女人唱歌的时候没有人敢张嘴”)我还喜欢他记错好些美国名人的名字。(“乔治·克鲁斯①[①②此处是斐利贝将几个明星的名字记混了。]”和“汤姆·皮特②”就是两个最主要的例子)我爱他,所以我想保护他,甚至有必要的话,连我都不能去伤害他。我不想跳过任何婚前准备的阶段,也不打算留下任何今后可能让他担心劳神的事情。即便是经过如此多的讨论、研究和法律咨询之后,我依然担心自己可能会遗漏掉某些重要的问题,我想方设法地搞到了一份罗格斯大学出版的名为《共赴孤独:婚姻在今日美国的变化》的报告,并如饥似渴地研读着。这份鸿篇巨著中仔细整理了对美国二十年来婚姻状况的调查,这是在这一领域最大范围的研究报告,我很推崇这本书,就像《易经》一样。我在统计数字里寻找安慰,在各种图表中搜寻“婚姻的延续”,希望能够从对比数据中找到斐利贝和我的影子。关于这份报告,从我所能理解的部分(我很怀疑自己可能什么也没看懂),基于一定的人口学的因素,研究者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导致“离婚的倾向”的诱因。某些夫妇总是比其他人更容易离婚,甚至达到可以预测的程度。其中有一些观点是我很熟悉的。比方说,我们都知道,那些父母离异的人比别的人更有可能会离婚,就好像这种事可以遗传一样,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不过另外一些的观点我就不太熟悉了,甚至忧心忡忡。举个例子说吧,我总是听人说到,离过一次婚的人在统计学上更容易跌倒在第二次婚姻上面,但是也不尽然。据罗斯特大学的调查显示,许多再婚的人有时候也会幸福地过一辈子。(就像那些海鸥一样,有些人第一次没有选择正确,但是可以重新挑选更好的伴侣)但是,当人们带着根深蒂固的恶习开始第二段婚姻的时候(例如酗酒、赌博成瘾、精神病、暴力倾向,或者拈花惹草等),很多问题也就随之产生了。这个时候,你和谁结婚都没有用了,因为毁掉这份生活的正是你自己,是你那些无法改正的恶习。接下来还有美国那声名狼藉的50%的离婚率。我们都熟悉这个经典的统计数字,不是吗?我们每个人都听说过这件事。就这个问题,人类学家莱昂内尔·泰戈尔曾经尖锐地写道:“这真让人难以置信,在这种情况下,婚姻仍然是合法的。如果有近半数的其他事情以悲剧收场,政府一定会立刻禁止它。如果餐馆供应的玉米饼有一半会引起痢疾的话,如果有一半学习空手道的人擦破了自己的手掌的话,即使只有6%的人因为乘坐过山车而造成中耳损伤的话,公众都会要求采取行动。但是这种最隐秘的灾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7)但是,如果你把这个统计数字放在人口学的范畴内,你就会发现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年龄的因素在离婚的概率方面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你结婚得越早,就越容易离婚。事实上,如果你结婚的时候年纪很小,那么你离婚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举个例子说,如果你在二十岁之前就结婚了,那么你离婚的概率就比三十到四十岁结婚的人高二至三倍。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但我仍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把它列举出来,因为我担心会刺激到我的读者们。我还是把它写出来吧:当我们还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往往会缺少责任感,缺乏自知之明,更粗心,经济条件也更不稳定。因此,我们结婚宜迟不宜早。这就是为什么十八岁就结婚的人有着接近了75%的离婚率,风险曲线高于其他所有的人。而二十五岁似乎是一道分水岭。在这个年龄之前结婚的夫妇都比其他的人更容易离婚。在这个问题上,统计数字具有强大的说服力。所以,直到你活到五十多岁,否则不要结婚。这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鼓舞,假设一下吧,如果把斐利贝和我的年龄加在一起,再除以二,我们的平均年龄大约是四十六岁。按照方才的算法,我们的婚姻应该坚如磐石。不过年龄并不是唯一考虑的因素。根据罗斯特大学的报告,关于婚姻,还会受到一些其他的因素的影响,这里面包括:1.?教育水平从统计学的角度讲,你所受过的教育越高,你的婚姻就会越美满。特别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妇女,她的生活会更加幸福。受过大学教育的职业女性结婚相对较晚,却是婚姻生活最稳定的被调查者。这听起来像是个好消息,特别是对斐利贝和我这样的人。2.?孩子统计数据表明,家里有小孩儿的夫妇比那些子女已经成年或者还没有子女的夫妇“更加现实”。新生儿对夫妻关系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我想任何一个刚刚为人父母的人都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这对于未来的世界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对斐利贝和我来说,这也是个好消息。年纪偏大、受过良好教育又没有孩子,至少根据罗斯特的那些书呆子们的报告,斐利贝和我的前景应该不错。3.?共同生活啊,现在终于出现对我俩不利的因素了。看来婚前同居的人比结婚后才住在一起的人的离婚率稍高一些。社会学家也搞不清这是为什么,只能猜测说也许婚前同居的人对承诺的看法更加随意一些。不管怎么说,这是对斐利贝和我的第一条不利因素。4.?异族通婚这一条使我感到十分的沮丧:你和你的伴侣的种族、年龄、民族、宗教、文化背景和职业越不一样,你们离婚的可能性就越大。异域的风情确实引人入胜,但总有你无法忍受的一天。社会学家猜测,这种偏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社会所纠正,但是现在怎么办?对我和我那年迈的、出身天主教家庭的、南美血统的商人恋人来说,这是第二个打击。5.?社会关系一对夫妇与朋友和家人的关系越紧密,他们的婚姻也就越牢固。事实上,现在的美国人都不太认识自己的邻居,也很少加入社区俱乐部,或是和亲戚们住得很近,这样就严重地影响到了婚姻的稳定。这是对斐利贝和我的第三个打击。当我读着这篇报告的时候,我们俩正待在老挝北部的一个破旧的旅馆里。婚姻的忠告:戒掉迷恋(18)6.?宗教信仰尽管信仰只不过起到很小的作用,但是一对夫妇对宗教越虔诚,他们的关系也就越稳固。在美国,信仰基督教的夫妇的离婚率仅比他们不信上帝的邻居低两个百分点,或许是因为这些虔诚的夫妻结婚的时候太年轻了吧?总而言之,我不知道这些宗教问题跟我有什么相干。如果把斐利贝和我对神学的观点综合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哲学名词“迷茫的信徒”。(斐利贝说:“我们俩一个是信徒;另一个则是迷茫的。”)罗斯特大学的报告里没有给出特定的数据说明宗教对婚姻的影响,所以这个问题我们就忽略不计了。7.?家庭地位在传统观念的婚姻中,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往往不高,生活也过得不甚快乐。而在夫妇双方地位平等的家庭里,男人也会参与分担部分妻子的家务活。对于这件事,我所能说的就是,有一次,我听到斐利贝对客人说,他认为在一个家庭中,妻子的位置就应该是在厨房……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端着一杯酒,跷着脚看她的老公做饭。我是不是可以给这个人加一些分呢?我还可以再说下去,但是我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我快被这些数据逼疯了。我的表妹玛丽是斯坦福大学的一位统计学者,她警告我不要过于看重这类研究报告。很显然,他们读起来艰涩难懂。玛丽还特别提醒我不要被报告中所谓“幸福”的概念所迷惑,因为“幸福”目前还没有科学的量化标准。另外,统计研究显示的只是两种事物之间的关系(比方说,良好的教育和婚姻的稳定性之间),但并不意味着两者一定互为因果。据统计数据显示,在美国冰激凌销售最旺盛的地区,其溺水的比率往往也是最高的。但是很明显,这并不意味着,购买冰激淋可能会让你淹死。它只是说明,冰激淋最好卖的地方往往是在沙滩上,而人们到沙滩上去是因为那里靠近大海。这个冰激凌和溺水的例子就是所谓的逻辑悖论,而统计数据里往往充满了这种悖论。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当一个夜晚,我在老挝读着罗斯特大学的报告,打算在心里编造出一个最不容易离婚的夫妇模板时,我会拼凑出这么一对科学怪人来。首先,你得找两个有着相同的种族、年龄、宗教、文化背景和智力水平的人,而且他们的父母从未离过婚。然后你必须让这两个人一直等到四十五岁左右,才可以让他们结婚,而且在这之前还不能先同居。确保他们都虔诚地相信上帝,信奉家庭至上的价值观,但两个人都不能有孩子。(同时,丈夫一定要是女权主义的坚定拥趸)他们住在同一个小镇,不用因为自己的高学历而在外从事听起来炫目的职业,有足够的时间和邻居们一起打保龄球、玩牌,度过许许多多诸如此般美好的时光。问题是你上哪儿去找这种人呢?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汗流浃背地躺在闷热的老挝旅馆房间里,仔细地研究那些统计数据,试图拼凑出一个完美的美国婚姻吗?这让我想起一个明媚的夏日,当我和朋友贝基在科德角散步的时候亲眼目睹的一幕。我们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她儿子出去骑自行车。这个可怜的孩子被从头到脚地武装起来:头盔、护膝、护腕、辅助轮、橙色预警标志,还穿着一件反光背心。另外,那位母亲还把自己用一根绳子拴在车上,跟在后面疯狂地奔跑,以确保她的儿子不会离开她的范围,即便一会儿也不行。我的朋友贝基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长叹一声。“我得跟那个女士说说,”她说道,“那个孩子早晚有一天会被虱子咬一口的。”意外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刻出现的。换句话说,那个胖女人唱歌的时候,没有人敢张嘴。但是,我们就不能尽量避免这种危险吗?有没有一种理智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而不需要这样疑神疑鬼呢?由于不知道该如何做好婚前准备,我只好跌跌撞撞地摸着石头过河,尝试每一种方式,每一种可以预计的可能性。我需要做的最后也是最重要一件事情,就是让斐利贝明白,他和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我不想把自己像商品一样出售,或者为自己贴上一些诱人的标签。就像酒吧里的女侍: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迷惑别人——这正是她的职业,况且我也不想像她一样生活在虚伪的面具之下。事实上,那天和斐利贝一起坐在湄公河岸边的时候,逐条地把自己的缺点向他罗列了出来,因为我觉得这样做对他更加公平一些。(姑且把这称之为婚前知情会议吧)以下就是我想出的自己最可怜的缺点,或者说至少是我煞费苦心找出的排名前五的缺点。1.?我自视过高。一般来说,我相信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你,真对不起。2.?我需要大量发自内心的奉承,多到会使玛丽·安托瓦内特①[①原奥地利帝国公主,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索瓦一世与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第十五个孩子。其一生极尽奢华,最有名的一句话是当大臣告知玛丽,法国老百姓连面包都没得吃的时候,玛丽天真甜蜜地笑道:“那他们干吗不吃蛋糕?”]脸红。3.?我对生活有着难以比拟的热情。在我兴奋的时候,我愿意承担自己生理和心理都无法承受的重任,这也经常搞得我疲惫不堪。而你必须承担起每一次我精神崩溃后,抚慰我的工作。这将是难以置信的乏味,我提前向你道歉。4.?我从不避讳自己的高傲,却又害怕与人冲突,所以只敢暗地里评判别人。这种时不时出现的情况让我变成了一个大话王。5.?而所有的缺点当中,我最感到不齿的是:虽然经过很长时间的思量,但是一旦我认为某人是不可原谅的,那么他在我心里就已经永远死掉了,不需要任何公正的警告和解释,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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