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23

42 深入地牢走到地下室前,两扇布满锈迹的铁门虚掩着,门没有锁。方木小心翼翼地走近铁门,握住锈迹斑斑的把手,用力一拉。铁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寒气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里面黑洞洞的。方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借着门口的光线,方木看到脚下是一段通往地下的水泥台阶。方木小心地一级级走下去,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就完全看不清了。回过头来,铁门那里的光线只剩下窄窄的一条。他犹豫了几秒钟,咬咬牙,试探着走了下去,足足一分钟后,终于踏上了一片平坦的水泥地。周围漆黑一片,静得可怕。方木被黑暗层层包裹起来,身子似乎越来越重,双腿竟有些发软。忽然,他想起自己身上带着打火机。一束小小的火苗跳了出来。方木眼前赫然亮了起来,这是一个40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大厅。四周由水泥浇筑而成,正前方的墙壁似乎有一道门。方木抽出军刀,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前走去。那果真是一道铁门,方木尝试用力一拉,铁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打开了。浓重的霉味呛得方木喘不过气来。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方木观察着到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方木突然感到难以遏止的心慌,握着打火机的手也颤抖起来。摇曳不停的火光中,整个走廊似乎都在晃动。方木急忙扶住铁门。方木定定神,竭力不去看那黑洞洞的走廊尽头。他发现左右两边各有两扇打开的铁栅栏门,里面是大约20多平方米的空间,能隐约看见里面堆着破破烂烂的桌椅。右侧的拱形门上有一个污渍斑斑的中华民国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图案,下面有一个破损不堪的“1”。左侧的拱形门上也有同样的图案,只是数字是“2”。看来这里就是监房。如果没猜错的话,邓伟应该就在右侧第四间监房里——7号监房。方木心急起来。一步步向前走去。脚下的地面已经不是水泥的了,踩上去会有轻微的颤动,方木借着火光,隐约看见脚下是细密的铁网。大概是当年为了能够让看守同时警戒上下两层而设计的。方木一边想一边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3号监房,脚步不停。突然,他感到踩上了一片与铁网的质地完全不同的地面。当他意识到那可能是一块腐朽的木板的时候,整个身子突然往下一沉。“哗啦啦”一阵巨响,方木连同那块被踩断的木板跌落到地下室的底层,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这一下摔得够呛,足足有几秒钟的时间,方木感到胸口疼得几乎要窒息了。他痛苦地在地上翻转着身子,很快就摸到了军刀和打火机。方木拨亮打火机,向上照照,才发现3米左右的上方有一个正方形的大洞,下面连着一架金属梯子。这大概是上下两层之间的通道吧,原来应该有一个可以活动的金属盖子。后来的人大概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在上面加盖了几块木板。估计是时间长了,木板早就朽坏了。方木拿着打火机四处照着。这里应该是水牢。方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水泥平台上,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泥池子,足有两米深。池中空无一物,能隐约看见池壁上排列着一些铁环,大概是当年拴囚犯用的。前面还有一个水泥池子。方木沿着平台慢慢走过去,微弱的火光中,那个水泥池子的轮廓一点点清晰。突然,方木发现池底似乎有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看起来像个柜子。方木捏紧军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过去。走到正对着它的位置,方木把握着打火机的手臂尽量伸长,竭力张望着。一瞬间,方木感到呼吸停止了,而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是一个铁笼,而笼子里,似乎卧着一个人!方木定定神,颤巍巍地小声喊道:“喂——”喊声在空荡荡的水牢里被无限放大,来回撞击在墙壁间,响亮得可怕。那个人却一动不动。他是谁?他还活着么?方木用打火机照照四周,一咬牙,跳到了池底。“嘭!”池子比自己想象得要深些,方木感到两脚被震得生疼。落地后,他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慢慢站起身来,握着军刀,一步步向铁笼走去。不错,那笼子里的确卧着一个人。火光微弱,方木紧紧盯着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是邓伟吗?不像。他比邓伟要矮一点,胖一点。那么,他是谁?距离铁笼越来越近,那个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是个男人,蜷曲着侧卧在铁笼里,背对着方木。那件铁灰色的毛衣看起来很眼熟,摇曳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男人花白的头发。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难道是?他不顾一切地绕到铁笼另一侧,把打火机向男人的脸上照去。是乔老师!43 没有看错你一时间,方木不知道到底是惊是喜,是悲是怒。他用力摇晃着铁笼,大声呼喊着:“乔老师,乔老师……”头发蓬乱,已经瘦脱了相的乔教授在方木的动作下前后摇晃着,紧闭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睁开。他死了吗?不要,千万不要!方木把手伸进去,探在乔老师的鼻子底下。幸好,还能感到微热的气息。方木赶忙按住他的人中,死命地掐着:“乔老师,你醒醒,乔老师……”不知过了多久,乔老师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方木欣喜若狂,急忙用手托住乔老师的头,尽力把他扶坐起来。乔老师咳嗽着,绵软无力地靠在铁笼上:“水……”水,这里哪有水?方木急得团团转,却一眼瞥到铁笼一角有一只矿泉水瓶。还好,有小半瓶水。乔老师连喝了几口后,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眼睛也慢慢睁开了。曾经明亮睿智的双眼此刻浑浊不堪,乔老师缓缓转动眼球,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方木。“乔老师,”方木急切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儿?”乔教授摇摇头,苦笑着说:“唉,我老糊涂了。我以为我能劝说他去自首,我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听话的好学生。”方木急问:“是孙普对吗?”乔教授先是一惊,点点头说:“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别说这么多了,乔老师,我带你离开这儿!”方木扶着乔教授靠在铁笼上,起身反复打量着铁笼。铁笼加上乔教授,足有两百多斤重,移动起来很困难,更别提把它移上水池,再弄到上一层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锁打开。方木找到锁住铁笼的铁锁,掂一掂,很有分量。他掏出军刀,把刀刃插进锁臂里,可怎么也弄不开。他在四周找了找,一件合适的工具都没有。他想了想,上层堆放破旧桌椅的监房里,也许能找到铁条之类的东西。他蹲下身子对乔老师说:“您等我一会儿。”话音未落,就听见头顶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一道光线直射下来,正照在蹲在铁笼边的方木脸上。方木被晃得一阵眩晕,忙向上望去。头顶的天棚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大洞,一只手电正向下照着。地下室里还有另一个人!方木的心脏一阵狂跳,是警察吗?得救了吗?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听到那笑声,方木的心底霎时一片冰凉。他知道那是谁了——孙普!没容他多想,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从上方淋了下来。方木本能地一闪,笼里的乔教授却被淋了个透。方木抽抽鼻子,顿时感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是汽油。头顶上的男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四方的洞口。方木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连滚带爬地扑向铁笼,大声喊道“乔老师……”“你别过来!”乔老师厉声喝道。方木站在原地不敢动了,也不敢去碰那只打火机。黑暗中,方木全身僵直地看着只有几步之遥的铁笼,隐隐看到乔老师慢慢坐起来,双眼竟熠熠生辉。沉默了几秒钟后,乔老师敲敲铁笼,说:“方木,你曾经亲眼目睹有人被烧死对吗?”方木一愣,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嗯。”“哼哼,原来如此。”乔老师喃喃自语,“怪不得他一直没有杀我。方木,”他提高了声音,“孙普随时可能会回来。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听我说,”乔老师的声音缓慢,“过去,我曾经因为你帮助公安机关办案严厉批评过你,还记得么?”方木点头。“我老了,老到不敢让我最赏识的学生去面对考验,生怕同样的错误在你身上重演。”乔老师顿了一下,“可我发现你跟孙普不一样。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活着出去。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阻止他。”“乔老师……”方木的声音里已带着哭音。乔老师忽然厉声喝道:“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方木一震,不由得大声答道。“好,好孩子。”乔老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声音越来越低,“快走,离开这儿。”泪水盈出方木的眼眶,他预感到这是和乔老师最后一次对话。他泪眼婆娑地看着铁笼里摇摇欲坠的乔老师,进退两难。忽然,他疾步跑上前去,跪倒在铁笼前,哭出声来: “乔老师,乔老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你这孩子。”乔老师的声音少有的温柔,“哭什么?真没出息。”一只粗糙的的手抚上方木的脸。“死并不可怕。”乔老师轻声说,“可怕的是一个人没有灵魂。孙普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这也是你和他最大的不同点。做你应该做的事吧,用你自己的方式。”“嘿嘿。”一阵冷笑在头顶响起。方木抬起头,洞口再次被那个黑影占据。他的手里,是一团燃烧的纸!44上一层,地狱“不——”话音未落,那团纸飘然而落。方木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旋转、燃烧,不时有零碎的火星从纸团上散落,仿佛死神绚丽的舞蹈。忽然,方木胸腹间被一只手猛地一推,这力量如此之大,他一下子被推到两米开外。而那团火也在那一瞬间落到了铁笼里。“轰”的一声,黑暗的水牢里一下子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乔教授发出短促的一声“啊”,就再无声息,只见他蜷曲在熊熊的烈火中,双手死死抓住铁笼,沉默地颤抖着。方木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乔老师在火焰中无声地挣扎。空气中充满了焦煳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那死亡的味道。忽然,方木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水牢、铁笼、乔老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燃烧的走廊……两边是火光熊熊的一扇扇门,352寝室里,能看见被烧得蜷缩扭曲的祝老四和王建。我在哪儿?墙角里慢慢站起一个人,那是已经不成人形的孙梅。她张开露出骨头的双臂,“不要再杀人……”孙梅摇晃着,一步步向方木走来。(参见故事月末《第七个读者》)“啊——”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从方木的胸腔中喷涌而出。眼前的一切也在这呐喊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木又回到了水牢那冰冷的地面上。烈火已经渐渐小下去,乔老师的身体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方木艰难地爬起来,默默地看着眼前燃烧的铁笼。再看你一眼,我的老师。方木已经没有泪,他绝不会再流一滴泪。方木从衣袋里掏出军刀,甩下累赘的外套。他看见不远处,他跌下来的那个位置,一架冰冷的铁梯默默伫立。方木大步向铁梯走去,手扶在锈迹斑斑的铁蹬上,向上看着那黑洞洞的走廊,对自己说:上去,哪怕那里是地狱。方木回到了上层的走廊里。水牢里还在燃烧的火光让走廊不再黑暗。方木大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3号监房,5号监房,走廊在5号监房那里到了尽头。面前又是一道铁门。7号监房,在门的那一边吗?方木握住门把手,用力拉开。铁门轰隆隆地打开,眼前再次一片黑暗。拨亮手中的打火机,方木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地下室的尽头。面前是一堵水泥墙,墙的两侧各有一扇用实心铁板做的铁门。两扇门中间的地面也不是走廊里那样的铁网,而是水泥浇筑而成,中间有一块1平方米见方的可以拉开的铁板。旁边的地上扔着一只装着少许汽油的塑料桶。方木的手有些颤抖。刚才的汽油,就是从这里倒下去的。他定定神,用打火机朝右面的铁门上照去。不错,7。方木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了铁门……45 第7号监房眼前豁然一片明亮,方木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欢迎光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方木循声望去。孙普面带微笑,手中是一支64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方木。“你正来到地下室的核心部分:7号监房,”他朝旁边努努嘴,“兼刑讯室。”旁边是一个铁质十字架,邓伟的双手被铐在横架上,嘴上贴着一块黄色胶带。此刻,他正拼命扭动着,盯着方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孙普瞥了他一眼对方木说:“他在向我们自身难保的英雄求救呢。”他得意地嘿嘿冷笑起来,“师弟,刚才的见面礼怎么样?”方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般打量着周围。7号监房的面积和其他监房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铁架和铁椅。头顶的水泥天棚上有两个排气孔,光线从排气孔上直射下来,所以这里并不暗。方木打量了一遍之后,才把目光投向孙普:“还不错,从1到7,费了不少心思吧?”孙普似乎对方木既不愤怒也不恐惧的表现感到有些疑惑。他看着好像观光客一般的方木,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是啊,只是希望你对得起我这一番心血。”方木竟然也笑了笑:“你希望我怎样呢?”孙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咔嚓一声扳下击槌,叫道:“你说呢?”邓伟又拼命扭动起来,呜呜地低吼着,手腕已经勒出了血痕。方木扫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死?呵呵,你不是第一个要杀我的人,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孙普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你以为还会有谁来救你吗?”他跺跺脚,“下面的那个老东西吗?”他举起手臂,把枪口对准方木:“事实证明,你只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笨蛋!”“是吗?”方木紧盯着枪口,“这也是你要杀我的原因对吗?”他把目光从枪口转移到孙普的脸上,轻声说道:“你嫉妒我,对吗,师兄?”孙普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从你杀死曲伟强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的这种情绪。砍掉守门员的双手,就像你想剥夺我思考的能力一样。你嫉妒我的思维,对吗?”“闭嘴!”方木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从那次全校大会开始的吗?你看到我像个英雄一样被请上台讲话,而你,一个卑微的图书馆管理员,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我。即使你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一切本应属于你!”“闭嘴!”孙普再次大声号叫起来,方木却自顾处地说个不停:“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地想跟我较量一番。”方木咬着牙,缓缓向后挪动脚步,继续说下去,“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是想证明我不如你。可是你真的赢我了吗?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你是不是也因此丧失了某些方面的能力了呢?”他笑着,忽然加重了语气, “嗯?师兄?”孙普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持枪的手臂向前猛地一伸。方木急忙向旁边一闪,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脸颊飞了过去,响亮地撞击在铁门上。方木一个转身,奔到铁门前,拉开门,冲到了走廊里。46 注定的较量“当!”又一颗弹头撞在铁门上。方木跑了几步,一头钻进5号监房里,背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急促的脚步声从铁门那边传了出来,跑到门边的时候又戛然而止。方木竭力屏住呼吸,倾听着动静。孙普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几秒钟后,他竟然嘿嘿地笑起来。“你让我失控了,师弟。”他顿了一下,“真丢人,大师兄应该比小师弟更沉得住气才对。”他的枪里最多还有5发子弹。黑暗是最好的屏障。在漆黑的走廊里,孙普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举着手枪,侧耳倾听着。“师弟你在哪儿?”孙普喊了一声,“别像老鼠一样躲着。”孙普屏气凝神,接着说道,“嘿嘿,说到老鼠。”孙普小心地向前迈出一步,“喜欢我在孟凡哲家里给你留下的那几只老鼠吗?那原本是为了帮助孟凡哲克服心理障碍准备的,没想到用在了他妈妈身上。师弟,是你害死了她。”孙普的语气中充满了揶揄,“如果你不在走廊里那么大声讲电话,你早就根据那封信抓到我了。嘿嘿,那张瑶和乔老师也就不用死了。”方木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在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冲出去一刀捅死孙普。孙普似乎听到了那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他竭力捕捉着声音的方向,继续说道:“生气了?那就出来给他们报仇。”这句话反而让方木冷静下来。他强迫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缓。“还记得孟凡哲吗?”孙普故意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很喜欢他,也真心想帮他。可体育馆那天晚上,你和邓伟把我吓坏了。”他顿了一下,“是啊,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害怕了。我只好把他扔出来。你得承认我这招很管用,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嘿嘿。很佩服我吧,师弟?”方木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地在身边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根类似桌腿的东西。“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孙普一点点向前挪着,“从我替乔老师上课开始?嗯,我知道这很冒险,可讲台的诱惑太大了。你能理解吗?”他走走停停,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方木轻轻拉动那根桌腿,悄悄地拎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监房门口。一、二、三,方木突然从监房中跑出,同时把桌腿朝铁门的方向扔过去,随后钻进对面的6号监房。孙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桌腿重重地打在他的鼻子上,砸得他眼前金星直冒。他护着脸,朝着前方连扣两下扳机。“砰、砰!”借着枪口喷出的火光,孙普才发现面前空无一人。他恼羞成怒,热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流下来,伸手一抹,满掌的黏稠与甜腥。“干得不错啊……”孙普强压怒火,勉强笑着,呸地吐出一口血痰,“你让我流血了,小子。还好我不是马凯,否则我一定吸光你的血!”方木心里一惊,失声说道:“马凯?”这一声暴露了方木的位置,孙普马上意识到他在6号监房里。孙普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你很惊讶吗?不错,马凯曾经是我的病人,就像孟凡哲一样,他也是个很值得研究的素材,可惜他不信任我,咨询了几次就跑掉了。后来,”孙普靠在墙上,慢慢向前摸索着,“当我听说那些杀人吸血案的时候,马上意识到是马凯做的。你知道我有多惊喜吗?我以为我终于有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没想到,被你抢先了一步……”孙普终于摸到了门边,隐隐听到了方木急促的呼吸声。他就在跟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孙普跳上前,同时向右侧急转身,瞄准监房里靠近门口的地方就是一枪。“砰!”借着枪口喷出的火光,孙普发现子弹飞去的方向空空如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蹲在墙根的方木猛扑上去,一头撞在孙普的胸口。孙普顿时失去平衡,食指一紧,手中的枪“砰!”“砰!”射出两颗子弹,随即,就向后重重地跌倒在地。这一撞,方木自己也头昏眼花,对面发出咔嗒咔嗒扣动空枪的声音。方木心里一松。他没有子弹了!方木握紧军刀,拨亮打火机,孙普坐在几步开外的地上,正在身上疯狂地摸索着。方木握着刀,一步步逼近。孙普一点点向后挪着,“别……别……”看见他眼中的惊惧与绝望,方木的心中感到一阵畅快。“你害怕了?”方木放慢脚步,厉声喝道,“那些人有没有求过你放过他们?有没有?”“求求你,别杀我……”孙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看似悔悟的泪光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孙普突然停止挪动,握着空枪的手按动了弹夹扣,而另一只手上,赫然多了一只弹夹!方木愣住了,他还有子弹!47 正义的子弹扑过去已经来不及,方木本能地把手里的打火机向他扔过去,转身就跑。而孙普也以最快的速度插入弹夹、拉动套筒,对准方木就是两枪。方木感到两颗子弹从他的身边嗖嗖地飞过,撞在对面的走廊那头的铁门上,发出“当”“当”两声脆响。“砰砰!”,又是两枪,打在铁门上,火花四溅。方木急忙一闪,顺势滚进了旁边的1号监房。孙普眼见他逃进了1号监房,找到打火机,一步步走过去。站在1号监房门口,孙普拨亮了打火机。监房里一侧堆满了破旧的书桌,另一侧空空如也。“没想到吧?”孙普得意地说,“邓伟还有一只备用弹夹!”方木趴在桌椅后面,暗骂自己大意。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对方还有3颗子弹,被他杀死只是时间问题。就这样完了吗?“认输吧,别顽固了!”孙普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跟老头儿一样?”听到乔老师的名字,方木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至死仍然沉默的老头儿,心中顿时平静下来。“对,我和乔老师一样。”方木一边说着,小心地贴着墙壁坐下来,“可你知道我们和你的差别吗?”孙普诧异地问:“差别?”“你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心理画像专家,”方木慢慢站起来,紧盯着门口,“可你没有灵魂。没有对你的专业应有的敬畏与责任。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我们,随时可以为了保护别人而牺牲自己。”此刻,方木终于明白为什么乔老师深陷烈火却一声不吭。乔老师是孙普击溃方木心理的最后一张牌,他知道烈火、焦煳味和惨叫声会唤醒方木心中最惨痛的回忆。而乔老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竭尽所能不发出惨叫,就是为了能减轻自己被活活烧死的场面对方木的心理冲击。“住口!你在胡说!”孙普的声音颤抖着,向前迈出一步。方木也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你知道乔老师为什么会瞧不起你而器重我吗?”孙普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他瞎了眼!我比你强一万倍!”方木在桌椅间的空隙中慢慢移动着,距离门口越来越近了。“因为你是一个自大无知,只会用刑讯逼供保住自己面子的可怜虫!”“住口!”孙普终于失去了理智,他疯狂地冲进来,对准方木的方向就是一枪。时机到了!方木使出浑身力气撞过去,堆得高高的桌椅轰隆隆地塌下来。站在下面的孙普只发出一声惊叫,就被砸在了下面。方木连滚带爬地扑向孙普摔倒的位置。孙普正用力拉开身上的一张桌子,竭力去拿被甩到一边的枪。方木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向他头上砸去。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孙普的头上顿时出现一个大口子,鲜血飞溅。孙普张了张嘴,头一歪,不动了。方木捡起手枪,看着昏死过去的孙普,忽然举枪向他瞄准。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几秒钟后,他慢慢垂下枪口,揪住孙普的衣领,艰难地把他拖出了1号监房。48 领死吧,恶魔!失去知觉的孙普沉重无比,把他拖进7号监房时,方木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邓伟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满身污黑的方木拖着昏迷不醒的孙普走进来,眼神中透出一阵狂喜,呜呜叫着扭动起来。方木把孙普拖到监房中央,忙上前撕掉邓伟嘴上的胶带。邓伟顾不得痛,急问道:“他死了吗?”方木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割断邓伟脚上的绳子,看看邓伟被手铐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问:“钥匙呢?”邓伟说:“在他身上找找看。”方木摇晃着走到孙普身边,俯身正要掏他的口袋,忽然,一动不动的孙普“嘿嘿”地笑起来。方木被吓了一跳,腾地退后两步,拔出手枪向他瞄准。满脸血污的孙普睁开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看方木,又看看邓伟,越笑越得意。那干哑的笑回荡在监房里,让人忍不住要发狂。“别笑了!”方木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大声叫着,“我叫你别笑了!”孙普边笑边咳嗽着说:“你以为你真的战胜我了吗?”邓伟在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冲过去咬死他:“你他妈就等着挨枪子吧!”“挨枪子?!”孙普忽然不笑了,而是换了一副咧嘴皱眉的滑稽面孔,“我是精神病啊!我是疯子!你能拿我怎么样?”方木的心一沉。要说精神鉴定的要领,不会有人比孙普更清楚了。如果他装疯卖傻,很有可能逃脱刑事制裁。他转头看看邓伟,他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孙普,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邓伟底气不足地驳斥着:“你以为司法鉴定中心的人都是傻子吗?”孙普毫不理会,疯子似的自言自语:“一个性情敏感的犯罪学专家,由于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心中的抑郁无处宣泄,终于精神失常,铸成大错。哈哈!二位,你们觉得怎么样啊?”方木铁青着脸,死死地盯住孙普。“欢迎你们来精神病院看我啊,”孙普兀自喃喃不休地说着,“到时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嗯,师弟?”他眨着眼睛看着方木,“烧烤。嘿嘿,我太喜欢那个味道了。”方木低吼一声,猛地扑在孙普身上,丢下手里的刀子,掐住孙普的脸颊,把枪顶在他的脑门儿上。他愤怒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直流。方木咔嚓一声扳下击锤。这个动作刺激了孙普,他拼命嚅动被捏得变了型的嘴,嘶喊着:“开枪啊……杀了我……”方木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着,死死盯住孙普那张挑衅的脸。“方木,别开枪!”邓伟急忙大吼,“他在引你上当,别把自己也搭进去!”方木全身一震,食指却依然扣动了扳机。“砰!”“砰!”邓伟绝望地扭过头去。完了,方木赔上了自己。这代价太大了。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撞击,接着,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自己脚下。邓伟低头一看,是一颗已经撞瘪的弹头。他急忙抬起头。孙普的脑袋完好无损,在他头顶不到五公分的水泥地面上,有两个灰白色的小坑。方木仿佛定格一般一动不动。手中的枪已经空仓挂机,枪膛里冒着青烟。良久,方木猛地一把扯开孙普的衣兜,把手铐钥匙捏在手里。孙普长长叹出一口气,冷笑着盯着方木。方木盯着孙普的脸,忽然微笑了一下,他缓慢而又清晰地说:“想这么死?没那么便宜。你等着上刑场吧!”说着,他直起身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在孙普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他就站起来,转身朝邓伟走去。邓伟松了口气,正要夸赞两句,却看见向自己走来的方木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手从毛衣领口伸了进去,拿出来的时候,手上似乎多了一样东西。孙普仍然躺在原地,盯着天棚愣了两秒钟,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录音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手却一下子摸到了方木丢在一旁的军刀。一瞬间,他仿佛得了神力一般,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军刀,向背对着自己的方木冲去!邓伟看到了孙普的动作,心一下子揪紧了,他刚要大声提醒方木小心,却被方木脸上的表情惊呆了。方木漫不经心地看着邓伟,一脸笑意。方木从容不迫地把手里的子弹塞进枪膛,然后轻轻拉动套筒,“咔嚓”,套筒复位。他甚至有时间向邓伟挑挑眉毛说:“还记得这颗子弹吗?”然后,转身举枪……同样是高举军刀的吴涵和孙普,在方木的眼中合二为一。不管你是谁。我想,做个了断吧!方木扣动了扳机。孙普的额头上霎时出现了一个小洞,他的头仿佛被猛击一掌似的向后仰去。砰的一声,孙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叮”,一只黄铜弹壳轻轻地落在地上。直到枪声的回响在7号监房里慢慢消失,邓伟大张的嘴依旧没有合上。方木缓缓放下枪,扶住全身僵直的邓伟,轻声说:“我们离开这儿。”尾 声在J市看守所里,方木踏踏实实地睡了几天好觉。闲暇的时候,方木就坐在铁床上,透过墙上的小窗,静静地看着白云流转,日月更替。偶尔会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心情平静了许多。几天后,公安机关在孙普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物证,证实孙普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孟凡哲的冤情得以洗清。同时认定方木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案件撤销。邓伟的证词起了关键作用。方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参加乔老师的追悼会。邓伟来接方木出看守所。那是一个大晴天。方木走出看守所大门时,太阳刚好照在头顶。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方木忍不住像其他人那样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在车上,邓伟一言不发地帮助方木清理个人物品,包括那支钢笔。方木把钢笔拿在手里反复端详了好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邓伟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故意那么做的对吗?”他指指那支钢笔,“那只是支普通的钢笔。”方木没有回答他,他知道邓伟作证的时候没有提钢笔的事情。邓伟没有再问,沉默着发动了汽车。开到校门口的时候,邓伟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我把这个给你要回来了。”他把手伸过来,掌心里平躺着那把军刀。方木默默地看了它几秒钟,伸手抓了过来。“我走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就跳下汽车。走了几步,邓伟在身后叫住他,问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建议你做个警察?”方木看着他,点点头。邓伟注视着他,几秒钟后,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收回我的话。”方木看着吉普车消失在远处,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校门。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完试的学生已经陆续回家了。方木路过一片空地的时候,他看见杨芹正拉着步履蹒跚的金巧慢慢地走,方木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笑了。回到304寝室,方木收拾好东西,准备申请搬到别的宿舍楼。行李一收拾好,拉开门,走廊里站着很多人,杜宇也在。杜宇走过来,默默地看了方木几秒钟,说:“你要离开这里?”方木点点头,不想多说,侧身绕过杜宇。杜宇在身后大声说:“你答应过找到凶手时第一个告诉我!”方木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杜宇在后面叫道:“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方木忍不住想问:“你还想怎么样?”一转过身,却看见杜宇,笑了。“如果再出现一个孙普,我们怎么办?”杜宇拍拍身边的邹团结,邹团结冲方木做了个鬼脸,招呼身边的几个同学钻进了304寝室。杜宇微笑着看着方木:“留下来吧。”他慢慢走向方木,身边是忙碌着把方木的行李搬进313寝室的同学们。杜宇忽然一拳砸向方木的肩窝:“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上午接到刘建军的电话,他恢复得很好,很快能回来。”两个月后。今年的冬天结束得很早。方木回到了母校师大校园里,走在波光粼粼的静湖边。嗅着空气中好闻的花粉味道,方木感觉心情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门口的大喇叭正放着一首熟悉的歌:《海阔天空》。“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方木在湖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军刀,细细地端详着它。墨绿色的刀柄,底端曾被烧化的地方已经被摩挲得光滑锃亮。它静静地躺在方木的手里,似乎已经忘了它在另两个人手里的时候,是多么的凶相毕现。刀,始终是刀。为什么要让它承载这么多东西呢?方木轻轻地笑了笑,懂得承载的,只是我们自己而已。方木站起身,掂掂手里的军刀,忽然一扬手。军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中。湖水激起小小的涟漪,可是很快,又平静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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