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样?”“你的浪漫约会啊?”“还能怎么样,吃饭呗。”方木突然有点心虚,他飞快地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宇终于关掉电脑,爬上床,没过几分钟就打起了鼾。方木却一直没有睡着,他紧闭着眼睛,努力把三个字驱逐出脑海。刘建军,这是一个让方木想都不敢想的名字。早晨六点半,方木就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睡眼朦胧地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一起吃早饭吧。”号码很陌生,方木想了想,看了看通话记录,是邓琳的手机号码。一下子睡意全无,方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半天,决定不去。又过了半个小时,杜宇起床了,方木也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和他一起洗漱,一起走下楼去食堂。刚刚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就看见邓琳站在门口,脸冻得通红,双手插在衣袋里,双脚不停的跺着。看见方木,邓琳没有埋怨,笑笑说:“你总算出来了。”杜宇非常惊讶,不过看看满脸通红的方木,识趣地说:“我先走了。”见杜宇走远,邓琳小声说:“怎么这么晚,没收到我的短信么?”她看看方木的眼睛,“还是没听到?”“哦……没听到。”“睡得太晚了吧?”邓琳脸色微红,“还是根本没睡着啊?嘻嘻!”方木躲开她的视线,“还是……先去吃饭吧。”方木像做贼似的和邓琳坐在食堂的角落里吃早饭。他这么做并不多余,许多熟识他们的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尤其是几个篮球队的队员,不仅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方木如坐针毡。邓琳倒显得十分大方,碰到意味深长的目光的时候,还会回望过去直到对方移开视线。漫长的早饭终于吃完了。方木简单地和邓琳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食堂。还没等走出门口,就听见邓琳在身后叫他。她疾步走过来,脸色因为走的过急而略显潮红,目光严厉。“方木,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语气比目光还要咄咄逼人。“.……没有。”“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我……”“觉得对不起刘建军是么?”邓琳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刘建军从始致终就没有开始过,不能因为他追求过我,现在受伤了,我就不能去爱我爱的人。”方木一言不发。邓琳等了一会,看方木还是不开口,叹了口气,小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请直接告诉我。”她顿了一下,“如果你觉得吻过我,就要对我负责。那么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可笑的事情。”她看看手表:“你有课?”“嗯。”“快去吧,你要迟到了。”方木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转身就走似乎太残酷了点,含含糊糊地说:“你别胡思乱想,稍晚点我再联系你。”听到这句话,邓琳的脸色好了很多,目光也柔和起来。“晚上,我们能见面么?”她小声问。“没什么事的话,应该,可以吧。”“好。”邓琳笑了,“快去吧,注意安全。”方木气喘吁吁的跑上二楼,迎面看见邹团结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见方木过来,劈头就问:“你看见孟凡哲了么?”“没有啊,怎么了?”“这家伙缺了好几次课了,偏偏老师好点名,已经被擒了N次了。”邹团结瞥了一眼教室,“老头放出话来,孟凡哲再不来上课,毕业答辩就不让他过。”“给孟凡哲打电话了么?”“打了,不接。”邹团结晃晃手里的电话,无奈地说。方木看看手表,马上要上课了,他来不及和邹团结多说,转身就往教室跑,边跑边想,孟凡哲不是已经不怕点名了么,怎么还不去上课?晚上,自习室里。方木心不在焉地翻着面前的一本书,邓琳安静的坐在一边,她正在翻译一篇英文文章,速度很快,偶尔按动面前的电子词典,小声诵读着句子。实在是看不进去。方木抬起头,漫无目的地在教室内扫视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向教室门口望望。没人。哼,这小子还算讲信用。下午邰伟来找方木,先是笑嘻嘻的开了方木一通玩笑,什么桃花运啊,英雄救美之类的。方木知道他是指邓琳的事情,心想他和邓琳的行踪果真逃不过这家伙的眼睛,搞不好那天吃晚饭的时候邰伟就在身后跟着。邰伟奚落够了,就正色说方木和邓琳在一起,两个人都可能是凶手的目标,所以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方木急了,说如果邰伟这样做的话,别怪他翻脸。邰伟先是晓以大义,后是动之以情,无奈方木就是不同意,也只好作罢。不过他仍然坚持在“不影响方木和邓琳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加以保护。方木注意到他在用“正常生活”这个词的时候,眼中满是揶揄的成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方木站起身来,邓琳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方木晃晃手里的烟盒,邓琳无奈的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嗔怪。站在走廊里,方木点燃一根烟,向两边望望,有个人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飞快的露了一下头就不见了。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方木还是马上就认出那是邰伟手下的一个警察。靠,这家伙,还是找人来跟踪我。方木无奈的摇摇头,靠在墙上默默的吸烟。吸了大半根,他看着黑洞洞的楼梯间,那里没有声音,不过可以肯定那个警察还在。方木想了想,突然来了兴致,他看看手表,7点26分,第十节课马上要下课了。不远处有一间教室灯火通明,能隐隐听见有人在上课。他打定主意,转身进了自习室,快步走到邓琳身边,小声说:“收拾东西。”邓琳不解的看着他。方木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有警察在跟着我们,跟他们开个玩笑。”邓琳一下子兴奋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书包,穿上外套,紧张又期待的小声问方木:“我们该怎么做?”方木示意她先坐在座位上,把手机调到震动,不要着急。几分钟后,下课铃骤然响起。方木在心中默数10秒后,一把拉起邓琳,“走。”两个人迅速走出自习室,出门的一瞬间,方木用余光瞥了一眼走廊另一端,那个警察果真就站在那里。他拉着邓琳走向那间刚刚下课的教室,这是一间足可以容纳近100人的大教室,成群的学生正蜂拥而出,走廊里一下子挤满了学生。方木和邓琳混入人群,在经过教室门口的时候,一下子转入教室。方木边拉着邓琳往后排走,边用手机拨打邓琳的电话。他们来到教室最后一排座位上,方木伸手打开教室的后门,小心的探出头去一看,那个警察果真被裹挟在下课的人群中,伸长脖子张望着。邓琳拉拉方木,举起手中不断震动的电话,小声问:“怎么办?”“接听,然后一直保持通话状态。”说完,方木看了看警察和人群前进的方向,那是通往教学楼后门的方向。他转过头对邓琳说:“走,两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你往这边走。”他指指警察前进的相反方向,“先下到一楼,随时听我的命令。”“好。”邓琳激动得浑身发抖,捏着电话转身走了。方木快步朝警察的方向走去,那个警察不时向前张望着,根本没想到目标就在自己身后。方木小心的躲在其他学生身后,始终和他保持5米左右的距离。警察边走边拿出电话,方木悄悄接近,极力倾听着。“.…不见了……你在几楼……六楼?我去后门……对,你在前门守着……快点。”果然。方木笑了笑,放慢脚步,把手机放到耳边。“你到哪儿了?”“一楼。你呢?”邓琳气喘吁吁的,不过听起来又紧张又兴奋。“快去正门,赶在警察之前离开教学楼。”“好的,然后呢?”方木沉吟了一下,“去地下室那边集合,保持通话。”跟着那个警察下到一楼,后门进出的学生寥寥无几。那个警察跑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又返回楼里,直奔传达室,向值班员询问着什么,值班员一脸茫然的连连摇头。警察又跑到门口,站在原地,紧紧盯住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方木躲在角落里,想了想,拿起电话小声说:“先挂断,一会打给你。”“嗯,你要小心。嘿嘿。”方木按动着电话,几秒钟后,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听筒中响起:“欢迎致电J大,请拨分机号,查号请拨零。”方木按下了零,几秒钟后,又一个女声响起:“你好请问你要哪里?”“教学楼后门传达室电话是多少?”“2583。”方木又按动电话。“喂,传达室么?我是专案组的,后门那里有一个警察,对,就是他,让他接电话。”方木看见值班员匆匆地从传达室里走出来,向门口的警察挥挥手。“同志,你的电话。”那个警察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快步走进了传达室。方木暗暗好笑,挂断电话,疾步走过去,猫着腰在传达室的窗户底下出了教学楼。地下室位于J大校园的东北角。在校区扩建的时候,施工队无意中发现了这座地下建筑。后来找来专家做了现场考察,鉴定得知这是一个国民党时期的地下监狱。监狱一共分两层,全部由水泥灌制而成,上层有八个大监房,有半层露出地面;下层是两个大水泥池子,专家说那是水牢。因为是历史遗迹,所以J大校方没有动它,和市里商量后决定原样保留,但是在修缮费用由谁来负担的问题上一直争执不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地下室主要用来堆放一些废旧桌椅。方木气喘吁吁的赶到地下室附近,却看不见邓琳的影子。他心一沉,赶快拿出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邓琳同样呼吸急促,能听见话筒里呼呼的风声。“你也脱身了?”“是,你在哪呢?”“马上就到地下室了,你已经到了么?”“嗯,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到?”“嗬嗬,我老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我就先去了超市,又去了食堂,还绕着宿舍楼转了两圈,反跟踪嘛。哦,我看见你了,先挂了。”方木觉得有些好笑,还反跟踪呢,他收起电话,看着邓琳蹦蹦跳跳地冲自己跑来。邓琳一下子跳到方木面前,脸色红润,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好刺激啊,像动作电影一样。”看她那兴奋不已的样子,方木倒觉得有些后怕。他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不远处,那个破旧的建筑悄然默立,好像一个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捕食的怪兽。一阵冷风吹来,方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走吧,这地方太偏僻了。”“怎么,你害怕?”邓琳调皮的眨眨眼睛。“你不怕么?”“不怕,有你在我身边呢。”邓琳的语气坚决而热烈。方木无语,冒险的激情过去,反而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电话突然响起来,方木按下接听键,邰伟焦急的声音马上传进耳朵。“方木,你在哪儿?”方木被震得直咧嘴,“学校里啊。”“在什么位置,邓琳跟你在一起么?”“是的,别担心,我们很安全。”“到底在哪?我带人过去接你。”“不用了,一会再打给你。”方木生怕邰伟骂他,匆匆关了手机。“走吧,我们也回去吧。”他拉拉邓琳,“要不邰伟要骂人了。”送邓琳回去的路上,她似乎也从刚才紧张刺激的经历中清醒过来,一直没怎么说话。来到女生宿舍楼下,邓琳停下脚步,低着头,似乎在等着方木开口。方木站了半天,才冒出几个字:“你……快上去吧。”邓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轻声说:“不亲我一下再走么?”方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里……人太多了吧?”邓琳不说话了,眼睛望向别处,隔了好久才轻声说:“方木,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嗯?”“那天晚上,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哭得很厉害,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见方木不说话,她又问道:“你的心里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非常难忘的感情?”方木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红了眼眶。“能跟我说说么?”她柔声问道。良久,邓琳才听到方木颤抖的声音:“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我很……很爱她,可是我一直没有向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直到她死去……”邓琳轻呼了一声:“啊?怎么死的?生病么?”“不是。”方木闭上眼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说道:“她是被人杀死的。凶手,是跟我同一个宿舍的同学。”“什么?!可是……为什么?”邓琳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方木已经无法回答了,他甚至无法站稳。蹲下身子,方木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的抽搐着。后背突然被一个身子紧紧贴附着,邓琳的双手紧紧抱住方木的肩膀,几滴热热的液体落在方木的脖子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心里苦,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邓琳用力抱着方木,仿佛想尽力平息他的颤抖。这个男人,也需要保护。方木手举着电话,慢慢地走上楼梯。电话那头,邰伟正在大声咆哮,不用放在耳边也能听见他的吼声:“.……我告诉你,再有一次,我他妈绝饶不了你!”方木此刻也为自己的鲁莽举动深感悔意,所以很能体会邰伟的心情。如果邓琳或是他在分头离开教学楼的过程中被凶手抓住机会下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方木耐着性子一再地向邰伟保证下不为例,说尽好话之后,邰伟方才作罢。打开宿舍的门,杜宇却不在寝室里,一张留在电脑桌上的便条告诉方木:他和张瑶去看通宵电影,今晚不回来了。方木暗自庆幸,否则杜宇看见自己两眼通红的样子,一定要问的。刚挨了邰伟一顿臭骂,他可不想再被别人纠缠着问个不停了。方木脱下外套,伸手从床下拿出洗漱用具,端着脸盆走了出去。正在刷牙的时候,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大声的叫骂,紧接着,一只不锈钢饭盆和几本书从一间寝室里被叮哩咣啷地扔出来。方木含着牙刷走出卫生间,能看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对着寝室里的另一个人破口大骂,寝室里的人倒是不开口,只是一件件的向外扔东西。衣服、书籍、球鞋、被褥,那个人身边很快就堆了一大堆东西。方木认得那是孟凡哲的寝室,站在走廊里叫骂的是孟凡哲的室友王长斌,那么站在寝室里向外扔东西的肯定就是孟凡哲了。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孟凡哲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再吵下去,估计双方就要动手了。方木匆忙的漱口,收拾好洗漱用品后,就向孟凡哲的寝室走去。走廊里站了很多人看热闹,而王长斌也不再骂人了,只是插着腰,气鼓鼓的看着孟凡哲一件件的向外扔东西,看起来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无奈。方木走到跟前的时候,大概孟凡哲刚刚把王长斌的最后一件东西扔出来,门“砰”的一声在方木面前关紧了。方木看看扔了一地的东西,问王长斌:“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王长斌阴沉着脸说:“这SB有病!”邹团结和几个同学围拢过来帮助他收拾东西,方木说:“再不去我那里先对付一宿吧,杜宇晚上不回来。”“不用。”王长斌颇为生硬的拒绝了,他指指邹团结,“我去他们寝室,正好刘建军也不在。”方木点点头,转身望着眼前这道紧闭的门,伸手推了推,里面锁住了。他在门上轻叩了两下,里面毫无反应。方木又敲了几下,“孟凡哲,是我,开门好么?”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门上,又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大概是瓶子之类的东西。方木吓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两步。其他人也气愤起来,邹团结更是拉住方木:“别管他,也太过分了。”方木无奈,也蹲下身子帮助王长斌收拾东西。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王长斌在邹团结的寝室安顿好,王长斌拿出一盒烟来分给大家。抽烟的工夫,有人问王长斌到底怎么回事。“咳,别提了,孟凡哲养了只猫你们都知道吧?平时他对待这猫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似的。可那死猫也太烦人了,好几次在我床上撒尿不说,有一次还在我的书上拉了泡屎。第二天我拿着书去上课的时候,那股味,熏得我周围的人都直捂鼻子。”好几个人嘿嘿的笑起来。邹团结插嘴道:“你们平时关系不错,你提醒他一下啊。”“是啊,其实要是这点事我也不能跟他发这么大的火,”王长斌不耐烦地抓抓头发,“你们不知道,最近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变化特别大,每天不是在寝室里发呆,就是玩失踪,课也不去上,好心提醒他几次,他连理都不理我。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睛,好家伙,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嘴里叨叨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我当时还纳闷呢,背单词怎么不开灯啊,结果仔细一听,你们猜怎么着?”他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下,看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他,他才心满意足的说下去:“他在念自己的名字!孟凡哲、孟凡哲、孟凡哲,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我当时就吓醒了,寻思他是不是梦游啊,就没敢叫他。”“后来呢?”有人开口问道。“他念叨了一阵自己的名字之后,突然就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用脑袋怦怦地撞墙,撞得那叫一个狠。我当时都吓傻了,直到他睡觉了我都没敢动地方,一直挺到天亮。”王长斌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可见提起当晚的情形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跟他共处一室太可怕了,就像今天,我跟他说老师点了好几次名他都不在,老师发火了。这神经病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往外扔我的东西,你跟他喊,他就跟没听见一样。”屋子里其他的人也听得心惊肉跳,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之后就纷纷散去了。方木回到寝室里,关掉电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久却睡不着。孟凡哲在夜里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念自己的名字,应该跟他曾经怕点名的心理障碍有关。可是他已经不怕点名了,不仅他对方木说过,方木也曾亲眼看到他应答过。可是现在他又作出这么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呢?以方木对孟凡哲的了解,他是个个性软弱的人,仅仅凭借他自己,恐怕没那么顺利就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他应该找了专业人士作心理治疗,可是突然出现这种反复,难道在治疗中发生了什么事?方木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第二天找机会和孟凡哲谈谈。噩梦又如约而至。燃烧的寝室。死去的人们。面目全非的吴涵。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方木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仍然是紧紧抓住枕头下的军刀,等到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湿透了。汗水顺着额头淌到脖子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方木费力的坐起身来,拿着毛巾和香皂,准备到卫生间洗把脸。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吸顶灯,光线很暗,可是方木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地上的几个暗红的小点。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那些红点上抹了一下。红点的表面已经干涸。方木捻捻手指,有些湿黏的感觉,凑到鼻子下闻闻,甜腥的味道。是血。方木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张皇失措的向四周张望。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扇扇紧闭的门。低头看,前方还有几个血点,一路指向前方的卫生间。方木慢慢地站起来,踮着脚朝卫生间走去。有人受伤了?还是仅仅有人流鼻血?卫生间那黑洞洞的大门越来越近,方木的心也越跳越快,那怦怦的声音仿佛在走廊里回响,方木甚至觉得,如果卫生间里有人的话,自己的心跳声早就被他听到了。终于看到了。在一片漆黑的卫生间里,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有一个人站在水池前,不知在撕扯着什么,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头和肩膀在晃动,口中似乎还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方木悄悄的把手伸向电灯开关。日光灯的镇流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卫生间里亮如白昼。刚刚习惯黑暗的方木被晃得头昏眼花,连忙手扶着门框站定。那个人也被吓了一跳,霍然转身。是孟凡哲。强烈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孟凡哲眼眶发青,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到眼白。他的嘴边一片鲜红,还不时有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嘴角滴落下来,仔细去看,唇边还黏着几挫黄黑相间的毛。方木心中大骇,和孟凡哲愣愣地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颤巍巍的问道:“孟凡哲,你在干什么?”在那一瞬间,方木可以肯定在孟凡哲的眼睛里有一丝凶狠的表情闪过,但随之就是几乎要漫出眼眶的无助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