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青春是用来浪费的》-田原-3

佐翼是我们班的一男孩。他爹是叉叉处的处长,大伯是秋水一中的正校长,在学校里没有一个老师不迁就他。他倒也活得滋润,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上学。这天历史课他本在睡觉,突然一拍桌子:“捞师,妮憋胎搭声蒿妈?”(老师,你别太大声好么?)  我一惊,原来佐翼早就发现历史老师这一特点了。佩服。  历史老师一顿:“嘬一,妮幽师妈?”(佐翼,你有事么?)  “捞师,妮声音胎囡厅,喔蒿囡收。”(老师,你声音太难听,我好难受。)  全班哄堂大笑。  “喔逋僵拉,姿机肤吸!”(我不讲啦,自己复习!)历史老师拂袖而去。  佐翼如愿地重进梦乡。  晚饭在外面简单吃点,然后回班上晚自习。一进校门就看见扶蓉在校园里打羽毛球。技术水平我不敢恭维。但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煞是可爱。她们几个的书包堆在一边,悠闲地打球。  又想起来这段时间所提的减负。我不知道到底减的什么?也许众教育家的初衷是很好的,但往往事与愿违,减着减着就变了味了。“减负”=“加正”,于是越减越多。其实多的不是作业,而是心理上的束缚。  霁林坐在位子上翻着一本叫《都市恋人》的厚书,封面色泽搭配极为一般,一看就是从地摊上买的。  东韧在玩Gameboy,津津有味。  我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我拿起一片梧桐树叶,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太阳,试图伤感夕阳西下,以为这样可以有资格当一回怨天尤人的诗人,换个清新脱俗的形象。  其实现在的生活就俩字:特难熬!三个字:非常难熬!  我换了个姿势歪坐在后座上,车里的空调吹得我头晕,就随手把它关了。我缓缓地抽出扶蓉给我的信。我看着她的并不美观的字体,想着她的一笑一颦。我颤抖着准备拆开信封,可猛然清醒,把信又塞回包里。我隔着玻璃寻觅着路过的每一辆白色“宝来”车。我见过扶蓉妈妈开过那种车。也见过扶蓉在车里随着音乐疯狂摇摆的样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值得我回味。也许此刻,扶蓉正在妈妈的车里焦急的向机场方向奔去,在机场和我见最后一面。但我知道,这只是希望,希望往往是渺茫的。飞机起飞的“隆隆”声使我愈加烦躁。我又目送着一架飞机缓缓地离去。  17美国的一个考察团犯混,非要来我们学校参观。校领导紧急磋商。决定星期六举办英语交流联欢。班头让东韧选五个代表应付一下。  联欢会在顶楼的舞厅召开,所有现场人员必须英语交流,我的英语口语烂得够水平,所以一直憋着不吭声。无意间一瞥,看见扶蓉在那边唧唧歪歪地和一老美谈笑风生。  “我靠!那不是扶蓉嘛!她英语很强么?”我问。  “应该吧,她好像在英国待过两个月。反正英语比我强。”东韧说。  “真没看出来!”  三十一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更是让我对扶蓉的印象大大改观。因为我没看出来的太多了。低年级的才艺表演多半由扶蓉完成。比如古筝、横笛、小提琴和萨克斯这些乐器演奏,虽然不是那么的专业但是却引来阵阵喝彩。我也跟着大家鼓掌。压轴的节目还是扶蓉的,独舞。东韧说扶蓉跳的这个叫什么孔雀舞。跳得真好,腿随便一抬就直直地过了头顶。  扶蓉舞完后那帮老美争着和她留影,就像现在小女孩崇拜周杰伦一样失去理性。  “扶蓉,小明星,过来给我签个名!”我逗她。  “讨厌吧你!”  “你的舞跳得真不错!我可是不经常夸人的哦!”  “切!专家都得夸!我跳了多少年了!”  “是是是,小明星,和我合张影吧?”  扶蓉笑着走过来,我把手机递给东韧,东韧按下了手机拍照快门。  这也是我和扶蓉认识两年来,拥有的唯一的一张她的照片。照片里,扶蓉笑得干净明朗,很朝气蓬勃的样子。手机里我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也把照片下载打印了出来。曾经,这张照片还是我的手机背景。记得当时翻开手机就可以看见我和扶蓉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很舒心。现在想起来,至少觉得曾经拥有过,但是说不遗憾那是纯粹的谎言。前些日子柳芸嫣给我说扶蓉和霁林的时候,我就把背景换了,怕不住地伤心。  18听几个学校老师的孩子说,学校要进行一次模拟考试,然后根据成绩分流学生。宫若叶问东韧分流的是不是长得丑的?东韧骂他,你白痴啊!分流学习差的!宫若叶又问为什么不要学习差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宫若叶,以后你长点脑子,学校把成绩差的轰走了,升学率不就自然上去了嘛!  分流的事情瞬间传遍学校,比学校的广播都有效率。班头得到上面指示,开班会威逼利诱,说三门不及格的学生学校劝退,但是肯定会发给他毕业证。像是抡了人一棒子又给个甜枣。  学校人心惶惶,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后来没有一个星期,班主任又得到最新指示,要求各班班主任一定对学生说清楚,学校根本没有要分流的打算!  东韧自言自语地说,我靠,校长肯定被逼疯了。霁林笑了笑说,也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孩子大都学习差,要是真的把这帮孩子分流了,他们的家长闹起来,学校就真的热闹了。  后来几天教育局又来了一个调查组针对学生家长反映的分流情况做调查。在调查组来的前一天班主任们又接到指示,一定教会学生怎样应答教育局调查组可能采取的随机访问。  调查组的三辆帕萨特上午放学前进了学校。没几分钟就裹挟着学校的两辆桑塔纳出了校门。下午就没再来过。  初中生就是做事冲动。那时我们大家抢购同学录,于是市场上的同学录数量猛增。再于是价钱也随行就市地增上来。好一点的本子往往二三十块。  别的班的校友这时也走班串户地递同学录,我应邀为每一个看得起我的人写。  写同学录是门学问,也是门技术。我写得各个同学录中,除“姓名、性别、生日、血型、偶像等”是一成不变的,其他的项目都要求新,尤其是最后的祝福语,一定要标新立异。给这个人写过的话一般不得再赠与他人。我写同学录有个原则,就是无论对方男女、漂亮与否,我都把纸上的空白涂满。有这么一不成文的公理:“同学祝福”篇幅的长短跟这俩人感情深度成正比。东韧曾经说过,就是涂鸦也得涂满。我见过一哥们儿有一项写得特幽默,问题是:你失恋后最想听什么歌?他回答:“《义勇军进行曲》。”我当时看后差点笑抽过去。  当然其中不乏陈词滥调的,污言秽语的,甚至祝福语异想天开的。东韧的同学录一次被班头翻开了。霁林的一句“女人无所谓多兮,七八足以”惹得班头全班整风。好在霁林的签名太有明星风范,名字签的是龙飞凤舞,任凭博古通今的班头研究半天,终究未能得出结果。东韧的革命意志异常坚定。班头的苦口婆心终无效果,于是备感气愤,接着开班会:“同学们,大家的感情都很好,我很欣慰。但是我现在提醒你们,感情再好不要在这个阶段浪费自己的时间,耽误别人的时间。就像这个东西一样。(班头举起东韧的同学录)知道现在写这个意味着什么吗?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在还没死的时候提前买棺材……最后,我声明一点,中考前不许再弄这个。否则一经发现同学录没收。”  台下“嘘”声不断。  三十二  我看着东韧正异常镇定地伏案而睡。好像班头手中举起的东西不是他的似的。  此后,同学录的流行并没有戛然而止,而是方兴未艾,如火如荼。对于班头,我们现在流行一句话:再过一个月谁认识谁!  化学课一直是我的自习课。这段时间每到化学课我都奋笔疾书。我的最好记录是一节课涂满七张同学录。写字写到手指抽筋、眼神呆滞,那叫一境界!  家母总是在深夜逮到我趴在被窝里写同学录。每次她都看到我手中有一沓纸等着涂。从小我妈就引导我多交朋友。自从初中上了道,到现在我能有如此成就,我妈那叫一个高兴呀!于是高兴压过了不满,她总是淡淡地说,不要浪费青春。之后就走了。我突然想起一句小愤青们造出来的话:青春就是用来浪费的。于是就提笔在纸上的“名言”处涂上这句话,而且感觉良好。  想想最近频繁的周考把一部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写个议论文写到最后都要画个“Q?E?D”〔几何术语:证明完毕〕有甚者从楼上吐口痰下去都要讨论这痰在空中做什么运动受到哪些力。我深深地相信我的心理素质不至于颓废到这种地步。我的心理素质好比真金。真金不怕红炉火的原因可以歪解为这金子放在了炉子外面,没有投到炉子里炼,就像逃兵解释自己临阵脱逃的理由是“为了保存革命火种,日后东山再起”一样。  马上就第一次中招模拟考试了,群众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看“老鸨”那么兴趣盎然,全蔫了。我称他们是超现实主义者,而我是理想主义者。两者最大的不同是前者心境颓废,后者视野开阔,性格乐观。  模拟考试后,我们都投机取巧。比如政治的问答题扣了三分,老师就在题的旁边写上“-3”。我们得分心切,就用透明胶粘掉老师写的“-3”,然后去跟老师说合分合错了,于是就要到分了。不仅是政治,其他的科目除了几何我们都去找老师要分。  我依旧每天奔波于学校和家之间每隔一天都要到容嬷嬷办公室补课。偶尔在放学的时候碰见扶蓉,她显然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强蹩着自己看见我转头就跑,挺可笑的。我每天昏昏沉沉的,在燥热和不安中勉强度命。每个人都是这样,我真正地过起了初三生活,枯燥而不由自主。就像秋水河畔被烈日晒焦的柳条枝叶。时间就这么恍恍惚惚,飞一样地流逝。仅剩十天就中考了。  班头拿着一沓纸走进教室。是中招志愿表。  “同学们看这张纸。我告诉大家怎样填这个表。看第一行,姓名,性别。”班头停了停,“想必大多数同学都知道,个别不知道的来问我。”班头的这句话本来很搞笑,但没几个人笑。搞得他很尴尬。  “同学们,千万不要指望第二志愿。这是骗人的。举例说明,今年我市八千人中学生。五所高中撑死招生五千五百人,报第一志愿的人的就学问题都不好解决,谁还有工夫为你的第二志愿奔波?这就是个宽心丸,安慰安慰你。不起作用。”  我毫不犹豫地填上了“秋水一中”。很多人劝我稳扎稳打,保守一点报志愿,我一笑了之。东韧毫无疑问报的是“秋水一中”,霁林报的是“秋水二高”,宫若叶报的是“秋水三高”。  班头找我谈话。  “云作,对于你的实力,老师们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你的主科成绩报考是绝对没问题的。但一定要把副科的分抓住呀!副科的分抓不紧,可是悬呀!今年的分数线肯定比往年高,你要心里有数呀。”  那几天,物理需要补的课程也补完了,我的信心又足了很多。在两次模拟考试中,我的物理考得不错。但是史地生综合的缺陷却充分暴露出来。我侥幸地想,说不定中考时考的题恰好就是我会的呢!我觉得只要我能混上一中就行了。我这两次的模拟考试的分数为586和591.各科老师都觉得,这个分考一中够了。  班头这段时间开始在宏观上为我们指导中考的大方向大趋势。班头说他根据他多年的教学经验预测,今年的分数线应该在585左右,不会高于590(满分690)。  从志愿书上看,我们四个必定沦落四方。我知道我无论考不考得上一中,我都会在一中上学。东韧考一中是没问题的,只是他会随他爸工作单位的转移而转读省城的高中。霁林说秋水一中的孩子全是好学生,自己学起来压力太大太不爽,倒不如少点压力。宫若叶说今年三高要设两个实验性的双语班,英语汉语教学对半分,其父母要让其到那提高英语水平。我们每个人的前途道路都弥漫着如挥之不去的雾霭,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想想之前,天空是多么的春光明媚。  前一段时间,东韧和我策划写歌,如今已经大功告成。东韧写的曲有一种淡淡的悠扬,恬静的音符中孕育着自由的气息,辽远而又空洞,像是午夜前的末班车从身边划过。我们写好后,在班里唱了唱,造成轰动。我们的这首歌名叫《变乖》,歌词出自鄙人之手。我不会写词,仅仅是在玩弄文字,尽量在视觉上美观。就如每年杨柳岸飘逝的柳絮。透过罅隙,迸发出一团团似锦的花朵。痛快淋漓但毫无疑义。  三十三  变乖希望记忆不要走开\继续憧憬放歌的未来\你的抉择成了我的无奈\但我不会耍赖\我的真心换来的是等待\我会依然徘徊\烦恼无法轻易释怀\心中的颜色是孤独白\你的爱\他能否受的来\也许命运真的不该\你可以考虑重新安排\节奏还会明快\你的回来我不见外\我会慢慢变乖\然后等你回来\没有你在\我的心真的很衰\我会慢慢变乖\意念不会再歪\思绪的真彩\为你量身而裁\我会慢慢变乖\独自祈祷梵呗\即使你在钟摆\也总会停下来\有你施舍的粉黛\我将不会缺钙\甩开支撑的双拐\你的感情我不舍得卖\一切都是那么应该\相信我会迎来你的第二次青睐。  Rap:天空阴霾越过山脉带你看海汹涌澎湃由你来率我不会栽一抹青苔鹤立在外多么豪迈等待未来不会失败有何难哉我说,以后我可能代替方文山,成为周杰伦的御用写词人。东韧说我自恋,恋就恋吧,再不恋就没机会了。  和东韧漫步在校园里,就有一种明星的感觉。每当有人朝我们指指点点的时候,我都会异常地兴奋。我不喜欢过安分的生活,生活就应该轰轰烈烈,极端化才精彩。  这几天,大家全成牧童了。放羊的一片又一片的。老师也不管了。  “同学们,下午交一次钱,二百六十!”班头又让交钱。  大家都有了上次的教训,谁也不敢贸然地询问这钱的用途。一片寂静,只有大眼瞪小眼。东韧在关键的时候还过一过嘴瘾:这次干吗?  “学校让交的,交就是了。”他又补充一句话,“再不交没机会了。”  哗然。多好的理由,再不交没机会了!  下午,我竟然忘了带钱。于是被班头叫到大厅。与我同行的还有十几个难友。  班头在班里收钱收得不亦乐乎,我在大厅站地浑身抽搐。郁闷。这时,六班的班头过烟瘾至此,看见我们大惊:“你们干什么呢!”  “没带钱,班头让我们先站会儿。”  六班班头惊讶地问:“交钱?交什么钱?”  六班班头机敏地止住了话茬,走了。再后来,我们补上了欠下的二百六块。  三十四  第三章 我们是考过来的时光荏苒,草长英飞,突然间我就长大了。  1非典闹得全国不宁,教育局说要减小传播范围,控制传播途径,于是各个学校的考生均在自己学校考。这就意味着我座位旁边的八个人,有可能全是我认识的。  发准考证的那天,我拿着准考证寻找和我同考场的人。  世界上就是有许多不可置信的巧合,谁能相信秦璎的考号排在我的后面。东韧安慰我,云作,你这次可以舒口气了。秦璎的史地生是无敌了,你的语数外化学又是那么出类拔萃,你们这次要双双进入一中了。  我走到秦璎那,说,我坐你前面。她抬头看看我,说,哦。眼神很快避开。  东韧举起桌子朝楼下扔了出去,我听到桌子解体的巨响。东韧很解气地说,终于解放了!幸亏班头及时赶到,阻止了我们一群人的效仿。桌子扔不了,废纸总是可以扔的。碎纸片如大雪一般凌空飘洒,一个字,爽。  接下来就是在学校里找自己的考场。其他年级都放假了,空旷的校园只有我们的回音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游走,撕破了高照的艳阳。我惊奇地发现,我所在的考场就是扶蓉他们班。这个中考太神奇。  我回到家,就给扶蓉打电话。  我跟她说我要在她教室里考试,她显得异常激动,一直求我不要在他们班胡作非为。不知道她问了我多少个问题后,她突然来了一句,我奶奶回来了。然后就挂了。  晚上,我一个人来到秋水河边。  天上没有月亮,夜空只有强光灯射出的光线在游走。夜晚的秋水河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曼陀罗,不加任何点缀。  时光荏苒,草长英飞,突然间我就长大了。  星火闪烁,编织着这小城不大的神话。  偶尔有水花击打河岸发出响声,那声音犹如天籁般在我耳朵里回旋,久久不能忘却。当时和秦璎在秋水河畔散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水声。但是我们毕竟错过了。这次中考的重逢又应该怎么去面对呢?  2我参加中考就像我妈上战场。一早送我到考场,包里塞的又是水又是吃的。跟出去旅游似的。  我的座位是第三行的倒数第二个,秦璎的座位是倒数第一个。我回头嘱咐秦璎,胆子一定要大,千万不要传纸条,要传就传卷子。秦璎腼腆地笑,眼神防备地扫视着周围。我的综合就靠秦璎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秦璎了,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梢,水灵灵的眼睛。这女孩放在哪都是美女。换以前,我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伸手把她眼前下垂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  考场外的家长们形成一道壮丽的城墙,无怨无悔地矗立在学校外面。他们封堵了考场里闷热的空气,考场像个大蒸炉。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六月二十五号。第一场考语文。  监考的是两个男老师,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另一个应该是二十出头。年长者相貌威严,仿佛一切恶势力在他面前均无机可乘。  我提笔写下一行行决定命运的文字,时间就像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地流去。  窗外,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嘶鸣着,就如我前面几个东倒西歪的考生。浑然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我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长者,不料他正报纸掩面,纹丝不动,犹如一尊雕像。我又看了看年轻监考,他正俯视浏览一本较厚的书籍。侧目、微笑,似乎以为妙绝。标准的“掩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本人还未来得及吃惊,却发现第一张卷子不翼而飞了。正欲报案,忽有前面考生示意发现目标并请求参考。  监考不严,我和秦璎也对了对选择题的答案。  下午的两场考试的纪律我还是不敢恭维。一监考走到一考生旁边,问,你要不要演草纸?考生说要。我在后面清楚地看到监考送来的一张演草纸上一排排的选择题答案。另一个和我一样看到的这一幕的考生很有气魄,举手喊:“老师!”监考走过来:“干吗?”考生:“你刚才给那个人什么,我就要什么!”监考特尴尬地走了,一会儿,那张纸又到了这个人那儿!我听见那考生自己嘟囔:“敢不给我我告你去!”  我没有对我的化学起疑,考完化学,我对他们说,我化学最多扣五分。  第二天上午是政治和数学。下了点小雨。  监考的是两位女老师。在两位监考的侃侃言谈中,本人做完了第一面。余光扫到右边的考生扔出的纸团。我寻着抛物线望去,只见那目标竟是前排第一个座,相隔六位考生!在感叹落点不精确的同时,真想告诉他抛物线起始段与水平线成四十五度角时掷出最远。窗外的树叶被风雨极不情愿地摇曳着,窗外和屋外“哗啦”成一片。一场下来,两位监考也由初遇发展到结义金兰,手挽手出了考场。  三十五  对于以上的几门科目,我有相当的自信。成败在最后一场综合。我要靠秦璎了。  中午我找到东韧出去吃饭,算是放松一下。东韧考得相当不错,按东韧的话说,综合给个平均分都能上一中。我说:“要是秦璎不帮我最后一场,我看我考一中悬,特悬!”东韧笑道:“你们自家人,怎么会不帮?”我说:“也是!”  “今年的中考考得真伤心!”东韧说,“真乱!学四年白学了。”  我笑笑,说:“呵呵,不乱我也过不了呀!”  最后一场综合是我命运的转折点。我心中曾经构筑的那个梦幻一样的高中,在这场考试后开始陨落,逐渐在空中被一点一点地撕碎,坠入水中。平静的水面下,滚动着无尽的暗涌,汹涌澎湃。我坐在爸的车里,尸体一样地躺着。我现在平静得像是池塘里的水,没有波澜和暗涌。我逃离了那流离失所的城市。逃离?不,是被驱逐,被放逐。  综合卷子发下来后,我大眼一扫。就一个滋味:这题也太简单了,但就是不会做。  我承认我这辈子不会在生物上有建树,以前背生物,都是临考试,老师发几张卷子,考的都是上面的原题,于是我只用背答案。而现在,这些题对我来说都是脸熟,没有几道会的。我趴在桌子上,等着秦璎做完题把答案传给我。  综合的监考是一男一女。这两位谈得更投机,面目表情极为丰富,估计北京的侃爷来了都甘拜下风。讲桌低下的考生玩起了“下底传中”、“水中捞月”的把戏,娴熟的动作那叫一精彩。讲桌之下,群雄四起,大呼小叫,震撼邻里。我自信考场上的小动作不算差,但比起他们目中无人的应试态度和标准的考场动作,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记得考试前我们让班头传授一下考场上的作弊技巧,班头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作弊不用训练。我当时崇拜得不省人事,现在看来,这句话也不是那么经典!  我不时回回头,秦璎紧张地看着我然后小声地说:“我还没写完,一会儿!”我又把头转过来。每一次转头,都加重了我的不安。  还有二十分钟就交卷了,我转过头:“秦璎,你快点,先把选择题的那张卷子给我。”我有点急。  “等等吧,我前面还有几个拿不准,我先给你写纸上吧。”秦璎说。  一会儿一张纸条传过来。  我抄好了选择题。等着后面的问答题和填空题的答案,焦急不安。秦璎又传来一张纸条,上面是部分填空题的答案。我急了:“秦璎,怎么才这么点,你的卷子给我!我直接看你卷子。”  “我还没写完呢!”  我不经意地瞥到她的卷子的一面选择题,前五个题的答案和她给我的答案有三个不一样。我急了:“秦璎,你的选择题是怎么回事,把你卷子给我!”我抢过她的第一张卷子,前面的两个监考还说得津津有味,没有看见。  秦璎卷子上的选择答案和她给我的有十二个不一样。我对她彻底失去信心。这就是半年来我一直觉得愧疚的女孩,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拆我台。我回头看看她,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秦璎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亡羊补牢式的:“哦,刚才我发现好多错的,就改了,忘了跟你说了。”  我装作不生气:“没事,你的填空让我看看。”  “哦……那……你自己回头看吧,我还有没写完的。”  其实我早就瞥见秦璎卷子最后的问答题写完都好大一会儿了。  我努力地看,不用说,是尽最大的努力。  三十六  这时候,监考看见了我,下来巡视,然后就站在我旁边不走了。  我知道我该蒙完这张卷子然后潇洒地走出教室。  考试结束,我慢慢地收拾东西。我知道,综合我要是能上七十五分都是侥幸。综合七十五分,基本等于被一中踹下来。秦璎在我后面也在收拾东西,很慢。教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云作,你写完了么?”声音很细腻,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的声音。以前我就是被这种声音陶醉的。我的初恋女孩,和我交换初吻的女孩。  “没有!也许,我连及格都悬。不过,我们两个月后还会见面的。呵呵,还是在一中!”  我想挥洒眼泪,不是为了我的高中。  我拢了拢头发,说实在的,我不能全怪秦璎,如果我好好学,我谁都不用去依靠。我现在万念俱寂,所以能很理性。秦璎在我心里的一切被那个下午无声无息地覆盖了。  3东韧在门口等我。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勉强及格。  东韧很惊讶,笑着说:“你蒙人都不会,秦璎的综合再怎么着也能上九十分不是。就算你智商低,八十五分也能抄到吧,你还在这装……”  “够了!”我打断东韧的话,“我今天很累,我想回家。明天我再去找你。”  一页页往事浮现,去年晚秋的河畔,秦璎依偎在我怀里喃喃地答应做我女朋友,然后我紧紧地抱着她;我们曾经拉着手,晃晃悠悠地回家,路上她还塞给我糖块吃;操场上,我拽着她跑步;平安夜漫天的大雪里,我哆哆嗦嗦地等着向她解释误会;还记得我打了尹旭后,秦璎红着眼圈,满脸委屈……  秦璎,这一刻让我忘了你吧。  一场综合考试,湮没了四片嘴唇的回忆。好笑。我不知道原来秦璎一直防着我,把我划为竞争对手,她现在少了一个一中道路上与她竞争的人,应该很轻松吧。想起一个词:世故!  我强迫自己:秦璎,如果以前我对你有伤害,那我们这次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既然谁也不欠谁的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悲伤?  回到家,爸妈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他们满足地笑笑。我也笑笑,是为了让他们满足。  4躺在床上,我回忆起我这三年的初中生活,除了嘻嘻哈哈地疯玩,真的就只有一片空白了。还有我那暗淡的前途,我该怎么面对?  在家待了两天,除了吃饭上厕所我就没离开我那屋子,柔柔的头发睡出了棱角,床上更是一片狼藉。  第三天,我收拾了收拾房间,洗了个澡,然后对我妈说,我要出去玩玩,放松放松。我妈问我去哪?我指了指地图,再去上海玩儿一圈吧,我喜欢那儿。我妈问我叫不叫东韧霁林他们。我说,不了,他们有事,我自己去玩儿。我妈说好。  旅行社的大巴启动前,我给东韧打电话。  “东韧,我现在要去省城了,明早的飞机,去上海。心情不太好,散散心。对了,前几天你放我家的那堆书你想法儿弄走吧,我妈好几次都想扔了。”  “靠!出去玩儿不叫我!什么书不书的,你当破烂卖了吧,回头给我弄根冰棍让我知道那是我这些年初中换来的就行了。你这一走几天啊?”  “看旅行社怎么安排了,承诺的是十天。”  “得!你去玩儿吧,霁林现在找了一帮子人去唱歌,我先走了,回来再找你!”  颠簸的夜路把我的梦搅得支离破碎的,窗外飞逝的霓虹划过五彩斑斓的幻影。恍恍惚惚的。  有人捂住了我的眼睛,我掰开她的手,竟是扶蓉。  三十七  “怎么是你?你去干吗?”我问。  “喂喂喂,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啊?”扶蓉一屁股坐我旁边。  “哦。”  “不高兴?”  “没有啊,有点累。我先睡了。”  扶蓉冲我撒娇地笑笑,摆了摆手说,那你睡吧,晚安。  这个世界真小,竟让我碰上这个丫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到了机场。在候机厅,服务小姐微笑着让我们关闭手机。我摸出手机的那一刻,我突然后悔为什么考试的时候不用手机?那样我直接靠东韧多好。  我想,既然是出来散心,那就好好玩儿吧。  扶蓉在我旁边妩媚地看着我,我问她看什么。她说,没见过云作伤心失望的样子,这次难得一见,一定得多看看。我勉强笑了笑,说,扶蓉,你怎么到哪都这么皮啊?  我倾斜着身子随飞机攀爬上了九千米的高空,当飞机从云层中穿过的时候,机翼上冻结了一层冰雾。像是历经挫折后冰封住的眼泪。我看到了高层大气的颜色,浓郁的深蓝,隐隐约约还有一弯不太明亮的新月垂在星斗闪烁的无垠天空。从窗口平视出去,犹如幻境一样,天空一道白一道蓝井水不犯河水的连接着,彼此毫不沾染。  空姐特漂亮,我托着下巴欣赏。扶蓉摇着头配音:猥亵的目光打量着洁白的胸膛。我瞪她一眼,她扬起头毫不示弱地瞪着我。我捏捏她的鼻子说,我怕了你了!  一阵巨大的晃动过后,飞机停在了虹桥机场。上导航车前我撕破喉咙地发泄了一句,上海!我他妈又来了!扶蓉拍拍我,说,小声点,看见那个大妈了么?你把人家吓着了!  团里的人,我就认识扶蓉,扶蓉也就认识我。所以我们俩走得特近。小导游姐姐还开我玩笑:“你是带着女朋友出来玩儿的吧?”我看看扶蓉,有种冲动。也许我对秦璎的彻底失望让我有一种对新的感情的追求。  导游说明天要游外滩,一些孩子疯一样跳得老高。上海这地方以前我来过,该游的景点都游了。我跟扶蓉说,白天的外滩不好玩儿,听说陆家嘴有个嘉年华,要不然一起去嘉年华?扶蓉疑虑地问,行么?导游会同意么?我说,我去问问。  起初导游怕我们不熟悉。后来我死缠烂打,说你要是有事打我手机找我就行,我们要是迷路也一定打电话找你们。导游最后竟然同意了。  上午,我领着扶蓉在南京路逛商店,并事先约定好,只许看,不许买。中午时分,扶蓉瘫在麦当劳里直喊累。我说你别得瑟了,你买的这些气球还得我帮你拽着,我承受了多大的精神损失你知道么?扶蓉撒娇地说,谁让你这么宠我呢,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你。我说,这还差不多。  下午,我们就兴高采烈地去嘉年华了。  “云作,我要那个熊,你给我弄出来好吧?”  “小姐,我错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没看我的游戏点卡全输这了么!”  “那你再去买呀!”扶蓉推着我。  “好吧好吧,那你在这等着,人太多,别走乱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扶蓉。我慌了,我大声地喊扶蓉的名字,但人实在太多,我的喊声无济于事。我跑步在附近的项目来回地寻找她,但是拥挤的人群里看不到扶蓉的半个影子。当时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扶蓉万一丢了,被人贩子拐走卖到西北西南的荒凉地方,她生活得习惯么?她要受多大的委屈?  我拉住一个游客,问他见没见到一个穿了一身白的女孩,十五六岁,挺漂亮的。他说你问的范围太广,不好说。我又问了很多人,但都没有人见到扶蓉。我蹲在地上,有些绝望。  我一个人慢慢地在场地里走,竭力地在人群里搜寻。一个游客劝我广播一下。我去了。  广播完之后,我就一直在广播站外面等着消息。心里忐忑不安。脑海里全是扶蓉的影子。好几次我拿起电话想给导游打电话,说扶蓉丢了。但都没有勇气拨通。当时的心情苦恼极了。  “云作!”有人喊我,我猛地抬起头,看见扶蓉抱着一只布狗熊,旁边是个老外。扶蓉看见我就向我跑来。我站起来,抱住她,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你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别乱跑的嘛!你看你!急死我了!熊是从哪弄的?”我责怪她。  “是叔叔送的啊?他是这儿的工作人员,看我喜欢,说可以可以带我悄悄拿了一个出来。嘻嘻。”扶蓉朝老外笑笑。  三十八  “你的女朋友真漂亮!真可爱!”老外用蹩口的汉语说。我没纠正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谢谢”。  送走老外之后,我特严厉地说,傻瓜!他要是人贩子你也跟他走啊?!他要是把你带到国外去,我上哪找你?!  扶蓉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这样了。  那天下午花钞票好比流水一样,但是没觉得心疼。  我手中又是拽的气球,又是抱着狗熊和一些下午赢来的奖品,特傻帽的样子!  我们的宾馆在徐汇,途中还要倒趟轻轨,在上轻轨之前扶蓉就把我们今天赢的所有奖品全送给了路人甲和路人乙,慷慨得有点傻。  车上,扶蓉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心中再次冲动。想照顾这个女孩。也许,我已经爱上了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了。我把手搭她肩上搂紧她,让她睡得舒服点。  回去的时候我带了一个比萨给导游,算是贿赂她。她表扬我们,说很孝顺。  第二天,扶蓉发高烧,急坏了导游,肯定不能把队医留在宾馆照顾扶蓉,但是跟着队出去又怕扶蓉有什么紧急情况。我对导游说,我留下照顾她吧,反正那个野生动物园我以前就去过。导游感激不尽。  扶蓉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云作,你真好。  我说,得了,我怕你了。你看看这么热的天因为你我还不能开空调!  服务员拿了两床毛巾被给扶蓉盖上,我喂她吃了药,然后看她安静地睡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帮她理理头发。我喜欢扶蓉,喜欢她高挑的身材,喜欢她漂亮的脸蛋,喜欢她活泼的性格,但又超出对于一般美丽事物的喜欢。本来这趟出来是散散心的,却让我喜欢上了这个欢喜冤家。其实内心很矛盾。现在可以允许我谈情说爱,但是回去后呢?我肯定是要面对中考落榜的尴尬,然后无法像原来那样趾高气昂地说三道四。说白了,我现在自卑地觉得自己没有再去恋爱的资格。  什么事都等回了秋水再说吧,现在越想越乱。我用毛巾给扶蓉擦了擦汗就坐在旁边看电视了。傍晚的时候扶蓉醒了,她说她饿了,问我有什么吃的。我说我也一天没吃了,我去找点吃的。  扶蓉的烧是退了,但还是需要休息。我就待在宾馆当了两天的志愿者照顾病号。  “扶蓉,明天我们去杭州玩吧?”我说。  “什么?杭州?导游让么?”  “你要是还像上次那样乱跑,我是不会带你去的!”我神秘地说,“我们偷着去!你装病,我说我照顾你!从这到杭州没多远,在大部队晚上回来之前我们就能回来!”  “你肯定?”  “当然!”  “好吧!我保证不乱跑了!那明天我们去杭州玩儿!”  第二天等他们一走,我们就去上海南站坐火车。南站有个旅行社的代理点,我们按他的指示,下了车找一个“叉叉”的旅行团。  下了火车,就有一个“杭州一日游”的活动,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导游挺漂亮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江南美女。其实在上海和杭州,但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与秋水的漂亮女孩有什么欧洲与非洲的区别,都是头发黄黄,衣服敞敞。现在在街上走,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如果头上没有点颜色都可以算得上是新新人类。年轻人的衣服也是韩国日本风格,拉拉撒撒的。艺术没有地域性,干脆以后也说美女没有地域性。所以“江南美女”的“江南”可以去掉了。导游只是美女。  三十九  “各位游客,大家好。欢迎加入我们叉叉旅行社,我将会和大家一起度过这短暂的一天的行程,希望大家能开开心心地游玩我们为大家安排的杭州六个著名的景点的行程。当然时间有限,我们下午五点四十五为大家定好了返回上海南站的车票。我们这次的行程点到为止,先和各位说一下,大家心中有个数。先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大家可以叫我‘胡导’。我们的大巴马上就要启动了,各位游客我们的第一站是杭州最有名的景点,西湖。西湖三面环山,风景秀丽……”我迷迷糊糊地听着“胡导”早已背过多少遍的台词。  导游说,我们面前的杨柳岸叫苏堤,又叫情人堤。  漫步在西湖的情人堤,我又想起了那婆娑的秋水河的杨柳岸。秋水的杨柳和这的一样,穷目而难有尽头。导游说,相传如果一对情侣携手走过情人堤,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我看看扶蓉,特狡诈地笑。我拉住扶蓉的手,拽着她走。她说,干吗抓这么紧,疼死了。我说,怕你又跑了。  我要和我旁边的这个女孩一生一世!  在杭州的一天,处处如导游先前说的那样,点到为止。平均每个景点1个小时。“胡导”算得上我见过的比较优秀的导游。所谓的优秀就是口齿特别伶俐,看上去不会给游客忧愁的感觉。她一路上又是唱歌又是说笑,不知疲倦地在书写着她这一行业的无奈。在虎跑泉的时候,我看见她眼神呆滞地愣在车上,脸上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每个人都有忧伤,何况是她这种吃青春饭的人。  在梅家坞品龙井的时候,我在人劝说下,花了二百四十块钱买了一两所谓的极品龙井。后来仔细看包装盒,连个合格证都没有。  扶蓉追求的是冒险和刺激,我们成功地赶在了大部队回来之前到达宾馆。扶蓉说,今天有种干坏事的兴奋!我问她明天干不干?她问去哪?我说,去周庄!  晚上我打电话咨询了去周庄的路线和车次,白天我们又风尘仆仆地赶往周庄。  不巧,周庄外都是水泥粉末飘扬,一派施工的景象。往里走,才稍微觉得到了江南。青石板,乌篷船,还有两旁古色古香的建筑。  我原以为我们会在水上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周庄的桥比路多,路比水长。如果不是刻意,我们根本没必要在这江南第一水乡搭船。  我还以为水乡应该是碧水蓝天,应该是气温适宜,应该是幽深静谧,应该是与世无争,可周庄并没有给我留下多明媚的印象。反而是阴霾的天空,墨绿的河水,随处是吴浓软语的嘈杂。  扶蓉好像对旅游没有概念似的,见着寺院就拜佛,而且对那种开光护符很感兴趣,买了好几个。  一天的时光就在周庄水乡檀木装潢的罅隙中匆匆流过。我看到的周庄不是袅袅氤氲的幽香,而是小贩撕破喉咙的贩卖着一件件廉价的纪念品,船夫手臂上的本不是江南人有的一道道青筋,再者就是一些门可罗雀的店面里,店主深邃空洞的眼神。旅游带来的金钱把整个水乡充斥得失去了本性,换来绿汀旁一根根冒着油烟的烟囱,河道边汩汩排放的污水。自然景观正逐渐被越来越复杂的人文景观代替。  潜意识里,中考的概念还是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在回上海的路上,我跟扶蓉说,我说我想家了,想秋水了。扶蓉好像对于周庄无限满足,她说,这多好,我才不想呢!  越到往后的几天,我越是打不起精神。我掏出电话:“喂,妈,我。玩儿得挺好的,真的。对了,我的成绩下来了么?”  我妈在那一头说着:“好好玩儿吧,别管那么多!今年的考生多,工作进展得慢。说是明天出成绩。你就别管了。”  最后几天我和扶蓉才依依不舍地跟上大部队的趟,原先去苏州去南京的计划也搁浅了。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胆子真大!  终究是要回秋水的,扶蓉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特喜庆!  车子进了秋水,我们就没怎么说话了,我的心,全在考试分数上悬着,真忐忑,像是杀了人,东窗事发前的感觉。  5我的回来了,爸妈嘘寒问暖了半天。妈拉着我的手:“瘦了,也黑了。出去玩儿净受罪。”  我没急着问我的成绩,让他们再高兴一会儿吧。  吃完饭,我小心地问:“妈,考试成绩出来了么?”  爸妈都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妈头也没转,直盯着电视机:“哦,出来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呵呵,得,我不问我考多少分。您就告诉我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多少吧。”  妈把电视机哑音,然后看着我,半笑着:“606。”第2部分  四十我一怔,那时候,我心里涌出一股无法比拟的失落感。我咬着嘴唇:“哦,我铁定没戏了。呵呵。”然后我转身回到我的屋里。  我的桌子上的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成绩单。  数学:109英语:108语文105物理63化学45政治48综合70体育:27总分:573妈走进来,坐在我床边,就问了我一句话:你现在决定上哪个学校?  我看着她,坚定地说:一中。  “妈,还是拿高价费吧,算是我欠你的,以后我还你。”  妈的眉毛微微颤抖,然后就退出了我的房间,然后悄悄地关上门。  我特想放声大哭,我从妈的眼神中看到了施舍,看到了怜悯,看到了很多我没看过的东西。  忘了谁说过一句话:在学会承受之前必须要经过历练。  次日,我前往学校。去找班头询问这次考试的概况。  “云作,唉,今年确实……你挺可惜的。你看你的主科成绩不差。主要是综合落分了,落得太多,平均分都87呢。今年说实话,也不怨你们。非典一弄,各个学校在本校考试,其他学校都乱套了。所以他们的分一高,自然就……唉,我都没想到今年会这么高。要不你去查查分吧,看是不是给你弄错了。云作,别太想不开,今年考到一中的学生里面水分大得很,你的成绩再努把力,不会比别人差的!至少可以排个中等!”  我面对着带我走过辉煌初中的班头,一时想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我微笑着点点头。我踏出办公室门的一瞬间,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三年的时间,班头已经苍老了很多。我终于体味到那种作文书上常写的与老师的依依不舍,最无创意但是最真切。  我来到教育局,按一科五块钱人民币去查分。一共交了三十五块。原来我的卷子还值点钱。  查到后来我的化学他们少给十分。其他的正常。  教育局人满为患,查分的不断。有的甚至一门被少给三十五分。我不知道这些合分人的数学水平低到了什么程度。数学再合错分,三十五分的误差恐怕是不好产生的吧?  在门口的时候听几个家长嘟囔:“唉!今年太乱了。谁和合分人有关系,他就可以在最后合分的时候给你随便加分。为了让他们的关系户的孩子的分上去,他们就给其他没打招呼的人的分往下减。你说这考试什么时候弄成这样了!”  我折回学校找班头要了一份我们班的成绩单。  一位曾经在年级五百名左右徘徊的人,这次考了全班第七,619分。还有平时中等的一同学,这次考出了625的好成绩。  秦璎考了610,她的综合考了98,在我预料之中。我看着她的成绩,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在成绩单前面找东韧的名字,没有找到。在秦璎的下面,东韧的名字被我发现。他和秦璎考得一样,610.化学才考了41分。我给东韧打电话。  “东韧,你知道成绩了么?”  “知道了!勉强过了,悬呀!你今年考得不太好,别伤心,反正进不进一中也不是你的事了!”  “呵呵,对了,你的化学分没准有问题,我刚才去查分了,化学他少给我十分。”我冷冷的笑。  “反正考上就行了,再多也没用。再说下个学期我就不在这了。无所谓。”  一中的扩招分数线是585,我现在有583分,还是没戏。我才觉得混了三年,我才是最可怜的。  霁林也考砸了,不过比二高的扩招分数线高一点。宫若叶考得最砸,什么都不是。和我一样。  从学校查分回来,我就把我自己封闭在屋里。爸妈照样上他们的班,下班回家做饭。没有天天唠叨考试的事。好像比考试前还平静。愈是平静,我愈是觉得对不起他们。我没有掉眼泪,没什么用。  四十一  电话响了,我不去接,等到电话不响了,我再起身拔掉线。有时候我在吃饭,听到话筒里有人问妈妈,云作今年考得怎么样?妈都是笑着说还行,考得不是太好。我在旁边看着妈妈的表情,特难受。  我成天在家看看小说,看看电视,打打游戏。无所事事。妈常劝我出去转转,透透风。我不愿意出去,一出去,总会有人问我:云作,今年考得怎么样?考的是哪所学校?  每当此时,我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知道我的自尊心是被磨灭了,还是被激发了。  雨后打开窗户,那种阴冷潮湿的气息会被我再一次闻见。看着闪电,我会觉得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实在没意思了,我会再大胆地考虑一下莎士比亚的什么“be不be”的辩证哲学。  考后,妈从没有和我发过急。我理解。但是她那样真的不如扇我两巴掌。妈一定觉得我会后悔初中为什么没好好学。其实,她错了。我的初中有我的一帮好兄弟,所以我从没对初中后悔过。仅仅遗憾。  有时候想想以前疯狂的情形,真的是和现在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爸爸有次淡淡地问我,想不想去加拿大上高中,他的一个很不错的同学最近要调到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我想了想我的兄弟朋友们,想了想扶蓉,说,不了,去那还要说英语,不习惯。  转眼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已经八月下旬了。照往年的规矩,一中开始军训了。妈劝我去军训。我不想去。那些人中,有很多是考进去的,我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我很丢人。还是等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再去报到。我很固执,妈又让了我。  东韧八月初就军训了。前一阵子东韧跟我说,进省城一中真不容易。如果没有关系拿钱都上不了。东韧说他进省城一中,是省教育厅三个厅长写介绍信,然后拿了三万块钱才进去的。  东韧在省城一中应该很有压力,省城今年十三万中学生,省城一中要前五百个。  天天在家里耗着,头发又长又乱。我终于走出家门,去理发店剪头发。盛夏的阳光火辣辣的明媚。我慢悠悠地踱步于杨柳岸。疲惫的柳叶正无奈地诉说,没有原来那么掷地有声。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扶蓉家楼下,想来自从夏令营回来后就没有和她联系了。我抬头看看她家的窗户,停了一会儿就走开了,跟孤魂野鬼似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一刻突然很想念她!  我坐在岸边,勇敢的宣言,我要重新开始。毕竟还有高中正在等待我。  热风掀起我的头发,像是沙漠之中的令人旋晕的风。  我在学校操场门口徘徊,想看看军训中的人。我碰见了佐翼。他也没参加军训。  “佐翼!怎么,你没军训?”我问他。他正坐在操场围栏上。  “我前一阵子闹阑尾炎,做完手术就没怎么动。你咋回事?”  “我嫌热,懒得军训。反正也没什么效果。”  “我有个伟大的计划。现在拉点社会上的关系,然后把一中撑下来!”佐翼说。  “在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兄弟们帮忙的,尽管说。”  “好兄弟!以前初中多好啊,现在大家都分开了。我前几天听霁林说他要抗二高的高一。咱们班同学一上高中都能耐了!”佐翼递给我一根烟。  “哟,霁林这孩子还有这潜力,真没看出来。”  佐翼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我看着一个个不太整齐的方阵按着不太规范的步伐移动,方阵里的人不时地朝我挥挥手。还有教官们在旁边谈笑风生。我真不知道这军训意义何在。  队伍解散后,很多人朝我走来,握着我的手很是兴奋。我看到了很多我小学的同学涌出操场狭小的门。他们很多已经不认识我了。  上官子言一拍我肩膀:“小样儿!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呢!原来你还活着!”  我笑笑:“是,活着,活着。”  我还碰见了我们小区的垣斐然,他笑着和我打招呼。我问他在哪个班,他说在四班,和子言一个班。  一个星期后正式上课,意味着我要逃离我的班房,还意味着我又能见到扶蓉了。说实话,我真的挺想她。  我跟我妈说,我要去四班。  听说宫若叶去了新西兰。他爸不知道从哪弄了七八十万人民币的保证金,把他弄到了南半球,他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让我对我们三年的手足情意置疑。  四十二  第四章 爱情在左,友情在右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写好,所有的泪水早已经起程;忽然忘了是怎样的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有回来的,夏日1临开学的前一天,垣斐然给我打电话,说四班就剩一个空位子了,让我赶紧来,再不来,四班就没地方了。我说行。  妈带我认了认班主任,班主任姓虞,叫虞志华,教数学的。本来我妈是想给我找个教化学的班主任,但听说四班是个好班,就把我弄这儿了。  路过三班的时候,我和从教室出来的秦璎撞了个满怀。我勉强笑了笑,就背着包过去了。  进了四班,我看见N双眼睛注视着我,我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们,低着头往后走。有人拍了我一下,我才看见垣斐然。冲他打了个招呼。子言特激动,大喊:“嘿,云作!”我很阳光地笑笑。  我在最后面找到了个座位。不知是不是我在家里吹空调吹惯了,我望着墙壁上悬着的两个不启动的“L?G”问旁边的女孩:“喂,那俩东西会动么?好热呀!”  旁边的女孩腼腆地摇摇头。  我的另一边是个长得催人泪下的男孩,小小年级竟然满脸的络腮胡子。垣斐然和这男孩换位,坐我旁边:“云作,怎么今天才来?差一点没你的位子。”  “本来我妈都说好了,我嫌热就一直待在家里。呵呵,前几天我听说每个班不过四十个人,怎么这会儿成七十多个了?”  “后三排的都是扩招生,都是今天刚来的。”  我听到“扩招生”这个字眼儿,心里一阵难受。原以为坐在一起又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是划这么明显的界限。  我拿出刚从教务那取的教科书,一页一页地翻。在家待了一个月,我竟然觉得教科书特可爱,摸在手里特亲切。  旁边女孩脸上的各个器官的比例严重失调,想看还得化整为零。  我是最后一排的,下了晚自习,那些考上来的学生,都是用小白兔看大灰狼的眼神观摩我。  垣斐然是个好孩子,很纯朴,也不太爱开玩笑,我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本来他的分也不够一中的分数线,但人家爸爸是一中的老师,所以也进来了。  隗杰是垣斐然的同桌,以前在初中我们就认识。隗杰不是那种乖乖的孩子,性格跟霁林有点像。  隗杰跟我说,一中的女生可以用三句话总结:从背面看是希望,从侧面看是失望,从正面看是绝望。然后他又说了另一个版本:从背面看想犯罪,从侧面看想反胃,从正面看想自卫。  刚开学的缘故,大家都不认识,不管是扩招还是正常考进来的,都窝在班里学习。走廊里空空荡荡,人迹罕至。我观察过本班的女生,大都长得鬼斧神工!男生在本班择偶的几率会减少一些。  教室里安静得像是为恐怖片渲染气氛。在初中时,凡是遇到类似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班头站在讲台上,二是班头正在后窗户勘察军情。  现在确实静得让我恐怖。我放下书,写随笔。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学习也不一定就高效率,来到一中的高中,我体验了另一种坐卧不安的气氛。  放学了,住校生继续上第三节晚自习,走读生回家。  我不知道今天一晚上的接触是什么感觉。是兴奋?还是无奈?我真的说不清楚。谁知道我的高中会不会有转机?黑夜已经到来,黎明还会远么?我忘了是谁说过的话,好像挺积极的。  看到初中部的教学楼,我像是见到了分别已久的故人。无限的思绪无限的感慨掠过心头。还有楼角的那个班。那是扶蓉的班。也不知扶蓉这个月过得怎么样。东韧,霁林,我也想你们,你们现在过得还好么?  “喂,东韧,你们开学了么?”  “你小子终于想起来我了。我们早就开学了。现在数学都快学完一个单元了。我跟你说,我们数学老师真不第!”  “不第?”  “哦,省城方言。就是不行的意思。我的数学都比她好。她还教我呢!”  “得了吧你,你再牛逼,人家那好歹也是省城一中。看你还能吹多少天。到时候不第的就是你了。对了,你现在住校?呵呵,辛苦你了。”  四十三  “嗯,我现在住校住得特爽,我们宿舍六个人,每天打牌到深夜,玩儿得可刺激。”  “哦,我今天晚上才去报到。明天正式上课。靠!一中高中自习课没老师都静得夸张,我都适应不了。”  “这儿也是!我还以为就省城一中这样呢。行了,行了,不和你侃了,老师在讲台上呢,我学习了,晚上发短信聊。拜!”  一中上午上五节课,下午四节,晚自习两节,还有早自习一节。一天要上十二节课。  说是正式上课,其实也没多正式。虞老师在班里做做开学典礼,讲讲一中的规章制度,一中的地理环境。我觉得这是讲给初中在别的学校上的学生的。我们都叫虞老师“虞头”。别管是“虞头”、“鱼头”还是“芋头”,反正知道是他就行了。  “同学们!大家能走到一个班就是种缘分!我知道大家来一中都是很不容易的,别管是考上来的还是拿钱上的。从今天开始,以前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再说了,那些都过去了。我不允许大家在班里问别人的中考成绩,任何学生在我眼里都是平等的。成绩是次要的,做人是根本的……”  虞头的讲话多少慰藉了我的迷茫,让我对一中重新燃起希望。  我从过道里走过的时候,一些人很谨慎地掀起一只眼看我。那是一种戒备的眼神,它堤防着每一个对他(她)构成威胁的竞争者。那眼神真的很凄凉!  我趴在走廊阳台看天空,碎云都写满了愁悴。那个我曾经记忆里的属于我们的一中也在百花绚丽中殂谢。  前排的好学生根本没有听虞头刚刚讲的话,在恬不知耻地对比成绩。恬不知耻?那是我的理解。没准儿那些人会觉得我这样狼狈地进一中才是恬不知耻。  在校园里,我遇见了扶蓉,她已经换了发型,不是那个盖眼的短发,已经把辫子扎起来了,由于比较短,像是一只鹌鹑的尾巴翘着。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对她笑笑。她歪着头,半张着嘴很惊讶地看着我:“你……你……你还在一中?”  垣斐然难得奸诈地看着我:“嘿嘿,云作,那是谁呀?和你什么关系?”  我一时间还没回过来神,结疤着说:“哦,那,那是,我,我的一朋友。以前认,认识的。”  经过暑假里我和扶蓉的相处,我更加坚信了我喜欢她的想法。我想这几天我就向她表白,让她做我女朋友。  2在暑假里,我就对自己说,上了高中,要振作起来,好好学习。于是我每节课都努力去听。  下了第三节课,我在走廊里和垣斐然隗杰侃天。一个头发披肩的漂亮女孩走过来,冲我们几个说:“你们几个去那边楼上搬个办公桌吧。”  那女孩细声细气的,穿个牛仔裙,一个白色T恤。  我们要搬的是个红木桌子。很重。我们五个人勉强地抬着它往教学楼走。女孩在我旁边想帮着搬,可是根本就不起作用。我对她说,你带路就行了,反正也搬不动。他们几个笑笑,我也笑。女孩笑着拿粉拳锤我,撂了俩字:讨厌。  “搬到四楼语文组吧。慢着点。不行就歇歇。”她说。  “姐姐没事,这不算什么。”这一个月把我憋坏了,我觉得逗逗女孩挺放松的。  我们把桌子搬到语文组后,已是满头大汗了。女孩指挥着我们把桌子归罗整齐。  “累坏了吧,来,都喝点水。”她倒是很自觉,拿着一沓一次性杯子给我们接水。我一看反正语文组人也不多,我说话也没有太拘谨:“姐姐,您也太自觉了。借花献佛吧?呵呵。”  有意思的是旁边的一个语文老师在笑。  垣斐然说了句话,我僵那了。他对女孩说:“老师,我们不喝了。”  我张着嘴看着那女孩。她特挑衅地问我:“你也是四班的?昨天我怎么没见你?今天你对我大不敬,看我以后收拾你!敢把我当小孩!”  我擅长装孙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说:“我是昨天晚上报的到。不巧,没见过您。嘿嘿。叫您姐姐是觉得您年轻,闭月羞花的没有老师的那种普遍的蹉跎感,没有对您不敬,请多海涵。”  那女孩挺大方地说:“行了,行了,别贫了。回去吧。今天算是我认识你了。”  四十四  出了语文组,我埋怨垣斐然:“你怎么不早说她是老师?”  “你给机会了么?!跟你说一下,她叫缑瑜,新分来的大学生。教语文。”  第四节就是语文课。她让我们新来的扩招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挺反感又一次把我们扩招生圈在一个集合里。71双眼睛都盯着站起来发言的同学。  “我叫云作,步惊云的云,周作人的作。以后我会尽量配合缑老师的工作,发挥自己语文上的特长,争取每次语文考试在年级里占有一席之位(其实就是考倒数第一也是一个位置)!”我说话的时候挺胸抬头,不卑不亢。  下面的人开始议论了:这人以前是哪学校的?一个扩招生这么狂妄。  缑瑜微笑着让我坐下。然后听下一个人的自我介绍。一切完毕后,她又布置了一项作业:每一个人写一个自画像。要求:只许使用文字。  多少年的流毒,营造了腐朽的教条制度。多少人麻木付出,以为那是唯一的出路。多少的童年变得残酷,时间枷锁般仓促。后来知道稀里糊涂才是酷,就如腰间放浪的流苏。长辈时髦愤怒,叛逆停止不住,一切格格不入,有谁想过这未免太唐突。全面发展地读书,看似群雄逐鹿,结果换来日渐低靡的庸俗。能不能自由放逐,揭开身上的桎梏,做一回真正的鹰雏。原谅我书山之道退出,原谅我不能挑灯夜读,原谅我对才子词人的亵渎。这是段不堪回首的辜负。不明白为什么束缚于人之初,在稚嫩的幻想中抹下揆度的辛苦,朽木也未必不学无术,只要怀揣孤芳自赏的满足,与众不同的突兀一样可以搏的幸福。  时光荏苒,梦里,河水依旧映印出我的影子。物是人非,没有了那明澈的脸庞。我也在祈祷,却无力回天。  再见了,我最爱的朋友,我们彼此开始一段服刑的生活。让我们努力地接受改造,争取减刑,早日重见蓝天。  云作后来缑瑜再把纸发下来,上面写道:云作,你是个挺个性的男孩子。首先,你的字如你的长相,写得很漂亮。其次你的文笔也不错。让我觉得你那天语文课上的话不是信口开河。尽情地放纵你的思想吧,你会更加文采飞扬的!不过,你平时也不要太过于自恋,毕竟一中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忽视。你好自为之。  3开学好几天了,除了和我周围的人说说话,其他的人,我根本不敢接触,他们的眼神让我恐惧。  我在缑瑜的课上很努力,又是记笔记又是积极回答问题。用初中班头的话说是心里空虚渴望别人给予关注。  又想起了初中的班头,尽管有时候不近人意,但对我还是挺不错的。我觉得我应该抽时间去看看他。他好歹培养了我三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教数学的虞头是整个年级数学组的金牌老师。讲数学在全市高中老师里面都没的说。不过我不适应。他讲得太快,常常点到为止就进行下一个考点的讲解。他总是说:我们一中的学生不应该再像小学生那样一点一点地灌,要学会自学,没有教不好的老师,只有学不好的学生。他总是误以为他的学生全是606分以上的非人类,我们这些备受瞩目的扩招生被忽略不记。  英语我简直受不了,全英语授课。大部分单词听不懂。不像初中Miss杨英汉双解,既通俗又易懂。听说我们的英语老师也是全市的优秀教师,英语组里牛B闪闪的人物。对于全民学英语,我一直认为是中国人缺乏民族自信心的表现!  就连化学也莫名其妙地背叛我,课堂上,我一点也听不懂所谓的化学。全是我下课自己看,然而高中的化学已今非昔比了,很多地方不是我自己看看就能看懂的。  开学一个星期了,我每天都会在校园里里转悠,我每天都能看见扶蓉从我旁边走过,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就像是秋水河中的荷花,一棵真正的出水芙蓉。看见她笑,我的嘴角也会不自禁地扬起得意的笑。每当我们四目相对而又很快避开的时候我都觉得当初选择的一中纵然有千种万种不如意,我也是幸福的。  尽管我对秦璎失望到了极点,但让她彻底从我的精神世界里消失还是件比较困难的事。并不是我对她有所眷恋,而是我们在隔壁,几乎天天见面,天天尴尬。是这种尴尬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秦璎在年级里算是很漂亮的了,我们班的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书呆子常常聚在一起讨论秦璎,属于思想上的意淫。对于他们,我已经鄙视到麻木了。  我每天晚上睡觉前和东韧进行短信马拉松。常常聊到凌晨。东韧说省城一中的学生简直不是人,他说他参加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测验过一次,他考了35分(满分150分),而考的好的孩子,考了147分。这件事对东韧的打击太大了。他不再相信自己还是某一个班的神。  霁林在二高。我们班考到二高的同学比较多,大智、Mage都到了二高。前几天Mage打电话给我,说霁林开学第一天就搞定他们班六个女孩,成为二高美谈。Mage说那些女孩太没见过世面,霁林眼一放电或是说一句“放学送你回家”“做我女朋友吧”这类小儿科的话,那些女孩就屈服了。我觉得Mage的话多少都有点夸张,仅仅当做笑话来听,难不成二高的女孩都这么风尘?  两个女的对话:A说,听说你男朋友是一中的?B说,唉,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两个男的对话:C说,听说你女朋友是一中的?D说,放屁!你女朋友才是一中的!  听大家说,各个高中女孩的长相和该高中的校牌上的阿拉伯数字大小成某种关系,数字越大,女孩越漂亮。  一中的体育水平普遍较差,这给我提供了另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我被后排喜欢踢球的同学选为高一四足球队临时队长。  四十五  4妈劝我把阳台上东韧中考后留的那些书处理了。在整理那堆废纸的时候,我发现了东韧的日记本。本着对偷窥的追求,我翻开了本子。前面几篇都是为应付任务写的流水账。最后几页纸引起了我的注意。  2003年3月25日太阳每天都稀稀拉拉的,生活了无生趣。  也许唯一可以憧憬的,就是自己和一个女孩儿的未来。一个叫扶蓉的女孩儿。我喜欢她。虽然都是跟着云作他们默默地看她,但是在我心中却烙上了深深的印象。  也许以前我喜欢过很多女孩儿,都来无不发现他们令人讨厌的缺点。而看见扶蓉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照顾她,爱护她。  2003年4月15日今天我终于向扶蓉表白了,扶蓉的脸红红的,好可爱!她说她要考虑考虑。  今天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真开心!  2003年5月7日今天是黄金周的最后一天,约扶蓉出来玩儿。我们一起在秋水河划船。扶蓉累了,靠在我身上。我觉得好幸福。  在她家楼下,我吻了她的面颊。  2003年6月10日今天填了中考志愿表,好难受。我们几个兄弟注定沦落四方了。长大了,开始面对属于自己的那份生活了。  我跟扶蓉说,我可能不会在一中待了。扶蓉没说话。我说我会来找她的!扶蓉要我多和她保持联系。  这段时间,我觉得我正一步步向胜利逼近,扶蓉对我有好感,我能感觉出来!  有种一瞬间掉进深渊的感觉。东韧这样稀稀拉拉的文字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原来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喜欢同一个女孩儿!  当时我的感觉是什么我记不清,只是徒劳地在一张白纸上画线团,直到白纸涂满。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撕掉了上午上课时写给扶蓉的情书。  为什么在我去上海之前没有看到这页纸?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一份是我和东韧珍贵的友情,一份是我对扶蓉的爱。而且只能有一种留下。  那就还是和东韧的友情吧!让我再碰到个别的女孩,然后忘了扶蓉。  5这天虞头又发了一张表,说是想了解每个同学中考成绩。这让我对虞头前些天“不管中考分数”的话强烈鄙视!  我终于知道初中后两排的哥们儿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睡觉了。坐后面,黑板上的东西看不见,老师的讲话听不见,不睡觉难道还有别的事干?  我跟我妈说,我要尝试一下住校。妈拗不过我,同意了。于是我兴奋地去办理住校手续。  这个决定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之一。一进男生宿舍楼,一股强烈的硫化氢味道扑鼻而来。走廊里到处是积水,头顶上一个已经成黑色的电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着,一楼仅有的一个厕所由于长时间没人冲洗,液体溢出,流淌在走廊墙根。墙漆脱落完毕,露出暗黑的一个个球鞋脚印。我捂住鼻子,找我的宿舍。我推了一下木制的宿舍门,门差点折成两段,忽悠忽悠地晃着。我看看地上凌乱的一双双球鞋和分不清本色的一双双球袜,直反胃。我觉得这地方不是人住的。难得一中那么好的名声,而男生宿舍却是这么一个污秽场所。  我选了个下铺。因为我晚上睡觉总是喜欢往下掉,有时候躺在地上睡一晚上也能睡得流哈喇子。但下铺返潮返得厉害,我在身下垫了床毛巾被就睡下了。  第一个晚上,虽然空气很污浊,夜间还偶有人打鼾,屋里更是像锅炉房一样温暖,但这种群居生活的新鲜感击败了所有的不如意,我觉得我睡得仍然很香。  早上五点五十,宿舍管理员(简称宿管)的拍门声把我扼杀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理想幻境中。然后在浓重的硫化氢味道中爬起来。穿上跑鞋,上早操。所谓的早操就是围着教学楼跑上个十圈八圈的。最后弄得浑身臭汗,湿答答地去上课。郁闷。  食堂的饭是真够呛。以前在初中觉得食堂顶多没桌子没椅子,撑死饭做得不好吃。可现在我设身处地了。早上一般就是大饼和稀饭。那稀饭真叫稀,偶尔还能从大米稀饭里挑出几只白松松的肉虫。厨师挥舞着赤裸裸的大手在饼上抓来抓去。我拿了两包方便面就去班里了。我宁可在班里喝纯净水,也不喝蛋白质超高的大米汤。  四十六  六点四十,教室里已经传来读书声。  在这种气氛下不读读书是件挺丢人的事。于是我多少看进点东西。这种学习气氛,二高和三高是没有的。  我坐最后一排,前面的人可以自由地免费地在任何时间回头涮自己两眼。扩招生在一中就是给人找自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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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5
  • x 6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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