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许多富家子弟身上我们却看不到这一点。世界上还会有比他们更急迫的人吗?他们匆匆完成预科,就着急进入"合适"的大学。他们为了讨好"合适"的研究生教授,匆匆完成大学课程。他们的暑期在实习中一闪而过,为的是拥有一份漂亮的简历,以便尽快进入银行业或律师事务所。难怪有些人在30或35岁时便会遭遇所谓的中年危机,因为他们自青少年时期就已经忙得气喘吁吁了。文化[Amber demo]节:买时间(2) 我要明确一点,我并不是批判他们,而是想声援他们。我明白,有许多现实的压力将他们推向这种匆忙的生活轨迹。正如很多文章中写到的那样,这一代青年面临的职业前景,并不如父辈般光明。由此产生的焦虑和挫折完全可以理解。没有人希望当列车渐去渐远,自己还在站台上游荡。也没有人希望在供给短缺时,自己会落得两手空空。 不过,我常自问,一方面我们积极、务实、有力地下决心抓住时机,另一方面我们因害怕落后心生恐惧,又以恐惧为动力盲目向前,它们的界限在哪里呢?在什么情况下,我们在匆匆而过的人生中,错失的比得到的还要多? 早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那时的人们强调的是"回归自我"的价值观。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人们阅读《流浪者之歌》和《在路上》。他们中断大学生涯,背着简便的行李徒步欧洲或去尼泊尔环游。在大学毕业后,他们不会马上继续研究生学业,也不会在研究生毕业后马上开始全职工作。这样做的目的不是简单地适应人生,而是要找寻最适合自己的人生。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归自我"的概念从一种追求变成了老生常谈,然后演变成了恶意讥讽的素材,讥讽婴儿潮(美国1946-1964年间)出生的一代人是一群满嘴跑火车、刚愎自用的家伙。强调回归自我的做法,可能有点极端,所以才会产生物极必反的钟摆效应。 这正是我要讲的重点:我认为近年来这个钟摆已经过于偏向另一端了。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无论是电脑还是经济周期,一切事物都在加速前进,我们似乎把自我反省,看成了一种已无力消受的悠闲和奢侈。我们被一种害怕落后的恐惧所驱赶,不敢给自己时间放慢脚步进行思考。 但是,人的本性不会因为经济的起伏、或即时短信代替了蜗牛邮件而发生改变。正如一句老话所言,"万变不离其宗。" 很重要的一点是,好的决策是需要花时间的。它们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不是一时冲动。我们要有足够的自我认知,去审视自己的内心,甚至是花上一点时间去静坐。 在一个忙碌的年轻人看来,这种静坐似乎是在浪费时间。但我想说的是,中途停下来自省永远不会是浪费时间,这是一种对时间的投资。我认为这是一个人所能实现的最有价值的投资。 我19岁那年继承了一笔家庭财产,确切地说,这份礼物来自我的祖父--出售祖父一处农场的收益,我父亲把它转换成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份。当时,这些股份的价值约为9万美元。能给我的就那么多,我知道我不该再奢望其他了。 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笔钱呢?这份继承的财产没有附加条件,我可以用它来做任何事情,这完全取决于我的选择。我是买一辆豪华汽车还是搬到一幢海滨公寓去住?或是坐头等舱环游世界?所幸的是,这种奢侈不是我的本性。此外,我目睹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如何快速挥霍殆尽他们的大部分现金,我不想走上这条路。文化[Amber demo]节:买时间(3) 同样,我也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让那些股票静静地躺在账户里睡觉。如果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这些股票现在应该价值7200万美元了。但我并没有那么做,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我这样说的时候人们会认为我在撒谎,或者疯了,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用积蓄购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时间。 很幸运,也许是命中注定,当我即将在音乐领域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时候,我得到了这笔财产。我最终在音乐事业的追求中下定了决心。我希望明确一点,那就是我对音乐的选择,代表着我向前迈出了严肃的一步,这意味着我至少已经开始尝试面对自己的矛盾心理、所有的不安全感,以及他人对我的期望。虽然下定决心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但光靠它开展职业生涯远远不足,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 在纯音乐方面,我还在学习钢琴技巧,第四次--目前为止也是最后一次--开始上我的钢琴课。在制作音乐方面,我努力紧跟日新月异的录音技术。但无论是我的钢琴弹奏还是我日渐提升的录音能力,它们本身都不是最终目标,这些独立但相互关联的技能,是为了助我达到一个更重要且更艰难的目标,那就是:做属于我自己的音乐! 我父亲和我曾经谈到过这一点。他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格伦·米勒的故事》,其中他最欣赏的部分,就是当伟大的乐队队长在发现"那种声音"时的痴迷。可能就是这种神秘的东西使格伦·米勒的歌曲或乐曲与众不同,让人一听便知。这种与众不同对于很多(也许是所有)音乐家来说就是一只圣杯--想一下鲍勃·迪伦或艾拉·菲茨杰拉德--相信我,这真的来之不易。(即使是伟大的雷·查尔斯,在他成名之前也是以模仿纳特·金·科尔开始职业生涯的。) 尽管说发现"那种声音"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那么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地方。作为一个务实的,积蓄有限的中西部牛仔来说,我得想办法将创作冲动变成谋生手段。但该怎么做呢?我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听众或客户,或者其他什么方式来出售我的作品呢?虽然苦无对策,但我越来越明白了一点:继续留在大学学习"初级……"和"……理论"不会帮我找到答案。 我决定离开斯坦福大学,用我的财产购买走上音乐之路可能需要的时间。 在父亲的帮助下--家里有人擅长这方面真的很方便,我做出预算,以节约成本。我搬到旧金山,在那里过着节俭的生活:很小的公寓,质朴的汽车。唯一的奢侈品就是我更新添置的录音设备。 我弹钢琴,作曲,试验电子音乐和加录技术。然后,我在《旧金山纪事报》刊登分类广告:为所有来我公寓录音室的人提供录制服务。文化[Amber demo]节:买时间(4) 此后,我就耐心地开始等待。 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财产并非巨额,但远远高于大部分开始新生活的年轻人。拥有这样一笔财富是一种特殊待遇,也是一份不劳而获的礼物。对此我心存感激,如果我一开始就面对必须自己谋生的压力,可能就无法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可能会坚持做音乐(对于这一点我现在很坚定),但我会先在录音室找一份差事。然后谁知道呢?我可能会学到更多的东西,在音乐业务方面更加精明,起步更早。也可能会建立了广泛的人脉,从而对我的职业生涯起到助推作用。很多事情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当初选择另一条路,会有怎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我最终走上的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很幸运自己有能力购买探索职业道路所需要的时间。很多年轻人在金钱、情感支持、某一独特机会或才能方面拥有类似的优越条件,但他们并没有利用时间这个奢侈的优势,而是直接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这份工作不一定会适合他们,也不一定会给他们带来成就感。人们为什么这样做呢? 我想首先是因为许多人都没有弄清金钱和时间的相对价值。 任何一个经济学家都会告诉你,不可代替物比可代替物更具价值。事实证明,金钱是唯一真正可以代替的东西。货币是抽象的,每一美元和其他任一美元都是相同的,但金钱是可以代替的,你今天可以拥有,明天就可能失去,后天也可以再次拥有。 但你不能复制一个人或一段经历,你不能让夕阳或爽朗的笑声精确重现。你甚至不能重新找回悄悄溜走的一个生活瞬间,浪费的时间也会一去不复返。 因此,时间比金钱宝贵得多。然而,从人们的生活方式来看,似乎是金钱比时间更加宝贵。好像对于自我的认知和完善即使推到明天或明年也不算晚,但钱必须今天去赚。仿佛梦想可以等待,但薪水不能等待。 当然,很多情况下薪水的确不能等。如果人们真的在基本需求方面出现危机,那么赚钱必然是利用时间的最佳方式。 但是,我们如何界定这些"基本需求"呢?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把自己需要什么和自己想要什么区别开来,因此扭曲和夸大了需要这一概念,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利用他们的时间优势。 如果我们对基本需求进行一次审视,就会发现其实人们必需的东西极少。瓦尔登湖畔的梭罗在清点了那些人们生活中堆放的家具、衣服、小摆设后,认为人们只有两个基本需求:食物和温暖。但即使这样梭罗还是觉得很浪费,他认定粮食的作用仅是提供"体内温暖"。因此,他最终将人类需求简化成了一个词:维持体温!文化[Amber demo]节:买时间(5) 不过,我知道没有多少人愿意像梭罗那样简朴地生活,而且对他的话也不必过于较真。但道理却非常明显,即我们的"绝对需要"非常少。我们想象自己需要的东西越多,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越复杂。 这些虚幻的需求促使我们去获取,而获取的冲动又支配着我们如何利用时间,这样就限制了我们的自由。因此,我们的需求越多,自由就越发受限。反之,我们的需求越少,也就能越多地享受自由,控制自己的时间。 遗憾的是,很多人不善于过简朴的生活。他们似乎不愿意节衣缩食。或者说,如果必须节衣缩食,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一种强加于他们的处罚。 但我觉得,对于青年人来说,简朴的生活就像是在崎岖道路上磨炼自己以掌控生活的一个必经阶段。这不是处罚,而是一项有益的挑战。一文不名的状态完全适合于职业生涯的初期。它可以考验我们的智慧和心境,并恰当地将我们的视线从"物质"转向人和领悟上。它不是灾难! 显然,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有同感。困难之处就在于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节俭,如何过简朴的生活;他们从来没有学习过这项生活技能,应该说,他们的父母和整个社会都对此负有责任。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被宠坏的孩子太多了。慷慨和宠溺的家长为他们的子女提供了过度优越的条件,有时还寄予了不切实际的期望。这就像是在子女背上扎着的金匕首,对于他们在确立价值观、梳理生活、利用时间等方面都产生了本质的影响。 如果一个小男孩从小到大,在每次圣诞节和生日时都会收到奢华、昂贵的礼物,那么他会很自然地把这些礼物和背后的关爱与安全感联系起来(更糟糕的是,他们会将礼物看作安全和关爱的代替品),长大后也会不断地在购物中寻求舒适和安心,但当他没有办法消费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匮乏。如果一个女孩的成长环境是一间洒满阳光、有管家收拾的大卧室,那么她可能很难适应和室友挤在一间狭小公寓中过拮据的生活。 因此很多人都混淆了"需要"和"想要"之间的关系。究其原因,至少要部分归咎于家长的慷慨,这一误导行为扭曲了合理的生活期望,以及该在何时抱持这种期望。 显而易见,对于一个刚刚融入外界的学生或年轻人,生活上的奢华是一种不合理且"不正常"的现象。这几年是他们开始认真地对待生活并开创自我人生的一段时期,也是他们踏上探险旅程,靠着自己的能力打拼的一段时期。如果我们希望彰显独立,赢得自尊,那么就不应该不切实际地想象自己可以继续富有家庭的生活方式,哪怕只是稍想片刻。文化[Amber demo]节:买时间(6) 按照常理,获得回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是我们生活中的悬念和乐趣,我们感觉自己在进步,在获得能力和知识,我们在金钱、职业发展或各式成就感正因自己的付出而得到回报。不管我们对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它都是一点一点显现的。 成功的过程应当细细品味,匆匆而过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而金钱和时间,哪个更有价值?我们应该一开始就对金钱存有渴望并因此接受一份带有签约奖金和丰厚起薪的工作吗?还是应该过着简朴的生活,从而可以探寻并选择我们真正心仪的工作?(或者我们应该完全放弃独立,然后搬回家里,那里的冰箱总是满满的,我们的房间也有专人打扫?) 我们应该走那条通往牛排和香槟的最近路线,还是先吃软干酪和苹果维持一阵,从而给自己时间去发展自我呢? 我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因为吃软干酪和苹果生活过一阵而受到了伤害。 时间还有一项功能:运气要通过这个媒介才会降临。 无论是好运还是厄运,它们都在每个人的生活中扮演着角色。虽然人们都认为好运是自己应得的,而厄运来自于外部的邪恶,但运气需要时间才能找到我们。如果我们已经为之付出努力,那么我们在发现并把握运气的过程中就会更具优势,正如路易斯·巴斯德那个看似偶然的科学发现一样:"机遇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1981年的一天,是我的好运降临的时刻。 那时候我已经差不多独自生活了两年。我在积蓄上精打细算,维持到了我开始靠音乐赚钱的时候。我的工作还算不上是营生,因为它的收入少得可怜,而且是零零星星,完全没有保障。但我还是做得不错的,起码我私下感觉自己配得上"工作中的音乐家"或者至少"奋斗中的音乐家"的光荣称号! 我之所以能够保持忙碌,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几乎对任何音乐方面的工作都来者不拒--即使没有报酬。我写歌是为了学习歌曲创作的技巧。我为电影短片作曲是为了探索音乐和图像结合的奥秘以及如何用音效为故事情节推波助澜。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有趣的挑战,更是一个羽翼未丰的作曲家所依赖的生存技能。 我把赌注押在了音乐与科技的结合上面,同时在我有能力负担的情况下随时升级我的录音设备,我不仅在音频技术方面,还在视频技术方面一直努力紧跟最新的发展潮流。我把每一份工作都视为一份大学功课--不愧对于所学的知识,如果还可以附带薪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时,我正站在旧金山的某个路边,洗着自己破旧的汽车。 我弹琴休息的时候就提了桶水,抓了一些海绵,到外面去洗车。那天风和日丽,是旧金山相当罕见的好天气,人们在外面散步,收拾花园,或者只是悠然静坐。一位与我仅有点头之交的邻居刚好路过,我在打肥皂冲车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汤姆·索亚在粉刷围栏。 我们聊了起来,谈话过程中他问我以什么为生,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作曲家,正在自己奋斗。他建议我与他的女婿联系,他女婿是一个总需要音乐的动画制作人。 我抓住这次机会,去见了他的那位女婿和他的同事。他们确实有工作提供给我,但是坦率地说,这份工作听起来很令人失望。他们负责制作10秒钟的"动态广告"--一个为新成立的有线电视频道设计动态商标以及声音标识的超短广告。 10秒钟?除了一串叮当声,你认为10秒还能做什么呢? 有线电视?说来奇怪,1981年时的有线电视还属于边缘媒体,分布还不是很广泛,并且前景未卜。 还是新成立的有线电视频道?谁知道这东西到底会不会启动,会不会入户? 不管怎样,我接下了这份工作,有线电视频道不但启动了,还直冲云霄。这个频道被称为MTV!它成了当时最热门的事物,并成为20世纪80年代文化现象的代名词之一。 突然之间,很多电视运营商都想在视觉和音效上向MTV看齐。广告商也希望他们的产品拥有类似MTV的图像和音效。甚至是电影界也受其影响,他们想要一些劲爆电音风尚。我非常高兴自己终于不用再无偿工作了! 这件事情让我觉得自己洗车很值,如果不是过着如此简朴的生活,我可能会到专业洗车店去洗车,这样就永远碰不到我的邻居了! 不过,严肃地说,我认为更重要的收获还是学会了如何利用时间。 如果我曾试图追赶命运(仿佛命运可以追赶似的!)我一定不能如此从容地发现并利用自己的命运转机。如果不是无偿花费数百个小时摆弄我的录音设备,我不会摸索出自己的声音和风格。这需要耐心,而耐心又需要信任--相信美好的东西会以其自然的节奏出现在眼前。如果认为自己可以迫使节奏加速,那是一种傲慢愚蠢的行为,我所能做的只有做好准备。 究竟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呢?我无法预知。另一种能够帮助我们以最优方式利用自己时间的态度是:谦逊。不得不承认,以我有限的认知经历,我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得精确一点,我无法知道自己希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此,在我们真正明确了自己的方向之前,何必一股脑地盲目向前冲呢? 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